第二節(jié) 匪劫陰霾
1914年4月的一天，曾學(xué)志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趕到曾宇志、曾宇慶兩公的肉鋪，裝好一天要賣的肉，精神抖擻地到新橋墟趕鬧子。往常這個時候，曾學(xué)志一放下?lián)泳蜁蓄櫩凸馀R，忙得不可開交；而此時，整個市場幾乎沒有人，平時都爭著搶占攤位的小販們這天卻沒來做生意。這太奇怪了！曾學(xué)志心里立刻警覺起來。他忙去打聽發(fā)生了什么事。不打聽還好，一打聽嚇了一跳。原來昨天玉林匪首們勾結(jié)縣匪攻入武陵墟，大肆殺傷搶掠，連公家的槍支都搶走了。曾學(xué)志聽后，心里咯噔一沉。這不得了，武陵墟就在距自己家二三十里的東南方，土匪可能說到就到。他想到家里此時可能還在熟睡的兒子和妻子，決定立刻挑擔(dān)回家�？蛇@時自己的腿卻不聽使喚，哆嗦個不停。由于回家心切，他便高價雇了輛車。
一路上曾學(xué)志浮想聯(lián)翩：玉林在賓陽的東南方，距賓陽500多里地，土匪怎么會打到這兒呢，看來寶地也會惹禍啊……土匪是不是已經(jīng)到自己家了……自己出門時沒有土匪要來的跡象……
一到家，曾學(xué)志顧不得放下肩上的肉擔(dān)便急忙沖進(jìn)房間。當(dāng)他看到妻子抱著小兒子還在熟睡，大兒子在旁邊的小床上也睡得香甜的時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下來的日子，曾學(xué)志沒有外出趕鬧子，做生意，而是在家里幫妻子種菜，料理家務(wù)。曾學(xué)志明白，這個時候家人的安全最重要，自己應(yīng)該在他們身邊保護(hù)他們。況且家里還有些積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
那天上午小宜遜醒來的時候，照例環(huán)視了一下房間四周，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一切還是往常的樣子。他像以往一樣，自己穿好衣服，輕輕跳下床，穿上鞋子，然后往院子里走。很快小宜遜就發(fā)現(xiàn)今天有所不同，父親竟沒有出去做生意，母親也沒有去菜園。他們兩人正默默地在院子里開著一小塊地。小宜遜沒有問任何問題，只是在父母的旁邊蹲下來看他們忙活。很快小宜遜又發(fā)現(xiàn)，父母臉上的神色與往日不同。接下來，小宜遜被父母告知，不要到街上跑著玩了。
一夜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呢？父母沒說原因，小宜遜也沒問。他趁父母不注意的時候還是跑出家門，來到他幾乎每一寸土地都熟悉的街上。小宜遜發(fā)現(xiàn)，今天街上與往日不同。往日大人們都在街上來來往往地行走，忙著農(nóng)活或者生意，今天大人們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議論著什么。
小宜遜忙湊上去聽，大人們并沒注意到他，只是繼續(xù)議論著。
一個說：“真是不得了，武陵幾戶大人家都被土匪搶了。女人、傭人被搶的搶，殺的殺，死了不知多少，血汩汩地流啊，真是造孽！”
另一個說：“哎呀，我聽說，不少小孩子讓土匪的馬踩死了，小臉兒跟土和在一塊兒，鼻子和眼兒都沒了，腦門開了，白的紅的都有，太可憐了！”
又一個說：“是啊，我也聽說了，小孩子也被土匪搶走了不少，全裝到豬籠子里拉走了，哇哇哭叫成一片。大人們在后面死命地追，哪兒還能搶回來……你說他們搶孩子干嘛，賣掉還是吃了”……
小宜遜聽到賣小孩兒、吃小孩兒的話，再也不敢往下聽了，嚇得扭頭就跑。小宜遜平時在街上玩兒常聽到一些話，“再淘氣就賣了你”；“再不聽話就把你喂狼吃”。這是父母嚇唬自家頑皮孩子的話，那些小孩子聽了倒沒什么，可是小宜遜聽了卻很害怕，生怕把自己也賣掉、吃掉。
小宜遜嚇得跑回家后，再也不敢偷偷地跑出去了。父母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吃過晚飯，廖氏給小宜遜洗了澡，照例把他抱上床拍他睡覺。平時拍一會兒小兒子就能睡著。那晚小宜遜卻很異常，廖氏拍了他很久也不見他有睡意。小宜遜睜著烏黑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廖氏說：“媽媽，土匪是什么？”小宜遜突然這么一問，廖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廖氏想，可能白天小兒子跑到街上聽到大人議論土匪搶劫的事情了�！巴练耸菈娜恕！绷问舷肓讼脒@樣說道。后來，廖氏見小兒子不說話也不睡覺，就把他抱在懷里，邊拍邊晃哄他睡覺。時間久了，小宜遜還真睡著了。當(dāng)廖氏輕輕地把他放下來后，才感覺到自己的胳膊酸得快動不了了�；顒恿嘶顒悠v的身體，廖氏便歪躺在小兒子的旁邊。當(dāng)她朦朦朧朧地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被一陣哭叫聲驚醒。廖氏聽到睡著的小兒子嘴里嘰里咕嚕地說著什么“別賣我”、“別吃我”之類的話，叫了幾聲后，接著又抽泣了一下。廖氏意識到兒子在做噩夢，連忙把他抱起來，拍著、晃著、哄著，好大一會兒，小兒子才恢復(fù)平靜，又睡了。
又過了一些時日，土匪搶劫武陵墟的陰影逐漸變淡，人們才敢外出活動，忙著農(nóng)活或者生意。曾學(xué)志也重新開始了挑擔(dān)賣肉的生意。每天他還是像往常那樣早出晚歸，只是增加了肉擔(dān)的分量。他想盡快把因為土匪侵?jǐn)_而耽誤的生意補(bǔ)回來。雖然這讓他感覺更加疲憊，但一想到招人疼惹人愛的兒子，便咬咬牙撐了下來。廖氏也恢復(fù)了正常的種菜、賣菜生意。因為兒子還小，廖氏不能挑菜去遠(yuǎn)地方趕鬧子，只是把自家菜園的鮮菜賣給街坊鄰居，就近擺個小攤兒。即便是離家很近的攤位，廖氏也不放心把小兒子留在家里。她習(xí)慣了小兒子這個“小尾巴”，因為每次出門他都會自覺地跟在媽媽的后面�？涩F(xiàn)在，小宜遜不僅不主動跟媽媽上街賣菜，還纏著媽媽也不讓她出門。嘴里老嚷著“街上有壞人，有土匪”。無論廖氏怎么勸說他都不聽。小兒子竟然嗚嗚地哭起來：“媽媽，媽媽”，叫得廖氏好不心疼。廖氏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兒，抱起小兒子哄他。廖氏不禁感慨起來：“幸好土匪沒殺到這里，不然這孩子都要嚇傻了！”
1915年，韋榮昌領(lǐng)兵來縣治匪，先后圍搜界塘、八卦、六嶺、老唐等村，擒獲土匪數(shù)十名。韋榮昌，1864年生，舊桂系將領(lǐng)，廣西龍州人，早年尚奇?zhèn)b入綠林。1894年與陸榮廷、莫榮新一起接受清廷招撫�！懊駠焙�，歷任巡防司令、龍州鎮(zhèn)守使等職�；浌饝�(zhàn)爭爆發(fā)后，任前敵指揮；后被譚浩明等殺害，卒于1931年。
剿匪勝利的消息在全縣傳開后，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曾學(xué)志和廖氏兩人更是很高興地把這一消息多次講給小宜遜聽：“乖孩子，以后不用怕了，土匪壞人全被抓起來了�！毙∫诉d聽了反而問道：“有沒有關(guān)到豬籠子里，有沒有嚇得哇哇哭？”曾學(xué)志夫婦相視一笑：“關(guān)進(jìn)豬籠子里了，都嚇哭了。”小宜遜接著問：“以后不會出來吃小孩兒了吧？”曾學(xué)志夫婦異口同聲：“再也不會了！”從這以后，小宜遜才漸漸地從劫匪的陰影中走出來。
P28-3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