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農(nóng)村題材的長篇小說。書中以閉塞貧瘠的黃河故道鄉(xiāng)村為背景,描寫了故道的風(fēng)土人情和故道人的純樸、忠厚、乃至愚味,祖祖輩輩沿著古老的航道生活、生存。 村人們以抗美援朝戰(zhàn)斗英雄、殘廢軍人福星老漢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壓制年輕人的開拓精神和科學(xué)態(tài)度。但在改革開放的浪潮沖擊下,村人們才逐漸覺醒,福星老漢的思想開竅了。整個故道鄉(xiāng)村改變了貧窮落后的面貌。 作者簡介: 王振山,1952年生,江蘇省豐縣人,系中國水利作協(xié)會員,江蘇省作協(xié)會員,豐縣作協(xié)主席。1982年以來共發(fā)表作品共250余萬字。其長篇小說《水魂》獲全國江河杯文學(xué)大賽一等獎,《王公玙》獲徐州市五個一工程獎。 目錄: 楔子() 第一章福星大叔的小屋前圍堵著許多人() 第二章故道里首屈一指的人物() 第三章福星大叔病了() 第四章定是這妖猴在作怪() 第五章莊稼人的日子咋就這么難() 第六章你走你的發(fā)財路,我緣我的受窮橋() 第七章想破財他娘了() 第八章“兔子王國”的興衰() 第九章壓根就沒相中人家() 第十章小屋里傳出來的笑聲() 第十一章家丑不可外揚(yáng)() 第十二章不能答應(yīng)把猴子送人() 第十三章大沙堆子是塊兇地() 第十四章走出沙灘的身影()楔子 古黃灘是個村莊的名字,孤零零地散落在黃河故道漫彎處的茫茫沙灘上。 村莊里向外沒有大路,盡是那曲里拐彎的蛇形小道,而且也僅僅只有三條。一條向東,那是太陽每天升起的地方。在人們的意識中,東方充滿了朝氣與希望;一條向南,日到中天懸在南天門上。太陽象征著人們事業(yè)發(fā)達(dá)和生活的幸福美滿;一條向北,好像說不出具體的出處緣由,總之它是肯定有一定的理由的。唯獨(dú)向西沒有路徑。你看那漫漫的沙灘之上,茅草遍地,刺槐叢生,再有就是那一墩墩無比茂盛的殷柳和灌木……人跡罕至,倒成了野兔獾狗和蛇們繁衍生息的樂園了。 這些倒不是村莊不向西開通路徑的根本原因。村人們認(rèn)為,西方屬金,主蕭殺之象。兇!一個“兇”字,讓村人們畏手畏腳,由此而聯(lián)想很多:劊子手殺人,都是出西門斬首;人死了都說是上西天;還有什么日落西山,夜幕降臨……夜是什么?是黑暗!黑暗包裹一切困苦和災(zāi)難。所以說村莊向西,是萬萬不可開通道路的。 村莊里全是些歪歪斜斜的矮屋。屋矮但有非常之處:全都是一色的式樣,一色的污目障眼的草頂,一色的土墻,一色的褐片石的屋腳。由于長時間煙熏雨淋,日曬霜襲,一個個屋頂變得肩塌背駝,要倒而終于不倒。一些個屋主人們出于安全起見,用碗口粗細(xì)的棍棒,斜頂在遙遙欲倒的土墻上,留心的人倒把它看成村莊上的一道景觀。再看那屋門,黑乎乎的,像一個個洞口;窗戶想亮不亮,猶如啞巴臉上一對無神的眼睛。 婦女們進(jìn)到炊屋里做飯,就像進(jìn)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煉丹爐:墻黑屋黑鍋黑灶黑,唯見那鍋底下的炊火,黑煙中偶爾舔著灶門臉兒,閃現(xiàn)出一束紅光來,映照著做飯人扭曲的臉龐。走出炊屋來,解放似地一腚坐在當(dāng)院的石頭、磚塊或小木墩板凳什么上,夸張地咳嗽一兩聲,響響地吐出一口痰,抹一把鼻涕搞在鞋底上,扯下頭頂上的花條子土布手巾,一邊擦著濕乎乎的眼圈兒,一邊自言自語:“娘——矣,做頓飯下來,簡直得把人熏個半死……” 故道里的故事很多,但對故道人來說,仿佛自古以來就流傳著一個故事。老輩人時常在干活歇息時的田間地頭,吸著煙看著牲口喘著粗氣;或者在地凈場光的冬閑日子,蹲在墻根底下的太陽地里閑說話時;抑或在村口路邊打谷場上納涼的夏夜里,用蒲扇拍打著蚊子的時候,就會突然對小輩年輕人說: “過黃水的時候,天塌地陷一般,天地一片渾濁!您道那黃水過后怎地?幾丈高的楊樹梢兒上,掛滿了河中的雜草……” 年輕的小輩們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過后,既驚恐又驚奇地問道:“雜草原本是在河中長著的,怎么能掛在幾丈高的楊樹梢兒上呢?難道黃水不是從地上過的?” “哎——”老輩們悠然地吸著煙,眼睛盯著遙遠(yuǎn)的天邊,微微地晃動著腦袋,神情肅穆若有所思地回答說:“黃水是神水,沒聽說過么,‘黃河之水天上來’……” 十年幾十年以后,待這些年輕人熬到老輩們時,也時常效仿老輩們那般模樣講給小輩們聽:“過黃水的時候,天塌地陷……” 祖居在黃河故道沙灘上的人們,只知道這里曾經(jīng)是流淌著洶涌澎湃的黃水的黃河,但卻說不清楚黃河是什么時候驚天動地地流來,又是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逝去,只留下了這八百里黃河故道,像一條久閑沙灘的巨龍,盡管幾經(jīng)拼命地掙扎,到底還是無可奈何地扭動著身軀,趴在中原大地上不動了。 烈日之下,你站在故道的開闊處,手打陽棚,順著故道一眼望出去,只見那熏氣蒸騰,像煙像水又像霧,朦朦朧朧地貼著地皮飄浮涌動;沙灘里金光點(diǎn)點(diǎn),隱隱現(xiàn)現(xiàn),儼然沙漠一般。這情景會讓你一下子聯(lián)想到,三尺黃土之下,埋藏著的不僅僅是村莊、田園、財產(chǎn)和生命,而是一部驚天動地的歷史。 二十世紀(jì)五十年代末期,這里曾來過一些有學(xué)問的城里人,大都是省城南京人,也有其他城市里的人,總歸都是江南“蠻子”。他們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衣服穿著整齊,就是說話讓人聽了費(fèi)勁!后來村人們漸漸地知道了這些人的底細(xì)。別以為他們有學(xué)問了不起,卻原來都是大小多少有政治問題的人。古戲《水滸》里的林沖怎么樣?八十萬禁軍教頭厲害不?還不是發(fā)配充軍到滄州去看草料廠!他們和林沖差不多,都是到這古黃河灘里來接受勞動改造的。他們住在簡陋的工棚里毫無怨言,看樣子還很樂觀,有說有笑的,有時候還會唱歌兒,尤其那幾個女大學(xué)生,聲音脆得像百靈似的。村里的老太太們遠(yuǎn)遠(yuǎn)地聽了之后,就爭先恐后地說:“都說馬金鳳唱得好聽,咱沒聽過,不信還能比這姑娘們唱得好聽到哪里去……”這些可愛的可惜有政治問題的年輕人,不辭勞苦地在故道沙灘上測量放樣,拉線挖坑,那坑挖得橫看橫成行,豎看豎成行,斜看斜成行,整個故道沙灘上星羅棋布。也真難為他們了。干啥家伙呢?噢——原來是準(zhǔn)備種蘋果樹和梨樹!說是果樹苗很快就從山西的白水用火車運(yùn)來,說是十年以后,這古黃河灘就會變成綠洲,變成果都,變成金銀之地!這里的村人們就會富得淌油!“屁罷!吹牛皮不用報稅!”村人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說?此麄円粋個細(xì)皮嫩肉文文靜靜吃苦受累怪可憐的,但是——但是活該!誰讓他們身在都市不知福,偏招惹出什么政治問題呢。共產(chǎn)黨是人民的大救星,對共產(chǎn)黨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充軍發(fā)配流放到這里來勞動改造,豈不是輕饒了他們嗎?再看那手指頭粗細(xì)的蘋果樹苗和梨樹苗,栽到這沙灘地上,哪輩子能成仙?況且那蘋果和梨也不是咱老百姓受用的。咱要有孫悟空的神通,還上天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呢!況且,況且還得熬上十年!況且還是有政治問題的人栽的!縱然能結(jié)出果子來,吃到嘴里也不是好滋味兒,還不如趁早拔了來當(dāng)柴燒哩……于是乎,全村人就出動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樹苗兒拔了出來,一個個自得其樂地拿回家去,丟在了鍋門前…… 村人們的這個舉動,不曾想驚動了人民公社的領(lǐng)導(dǎo)。書記和主任連同大隊(duì)的書記和主任,氣勢洶洶地來到古黃灘村里,連說帶嚇地召開了一個社員大會。村人們只好乖乖地又從鍋門前或當(dāng)院里抱起拔來的果樹苗子,認(rèn)認(rèn)真真地栽到原來的樹坑里。 這些年輕人早晚有人掃院子,于是也招來旁人的指責(zé):“早也掃,晚也掃,掃個什么勁兒,掃來掃去還不都是土嗎?況且土是掃不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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