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部個人回憶錄。故事發(fā)生在19世紀中葉的美國,具有自由人身份的紐約州黑人居民所羅門諾瑟普,即本書的作者,被兩位白人設(shè)計誘騙至華盛頓,慘遭綁架,落入奴隸販子之手,隨后被運往盛行奴隸制度的路易斯安那州,賣至當?shù)氐姆N植園。諾瑟普在離家數(shù)千里的南方掙扎求生十二年,終于覓得良機,寫信回家鄉(xiāng)紐約州求援,最終幸運獲救,回歸故里,與家人團聚。 由于是親歷奴隸生涯者所著,本書具有特殊的文獻價值,提供了關(guān)于奴隸制度真實面目極為難得的第一手資料。本書原著首版于1853年,取得了堪稱轟動性的反響,與同時代另一部主題相似的杰作《湯姆叔叔的小屋》相呼應(yīng),深刻影響了此后日漸高漲的廢奴運動。 作者簡介: 所羅門諾瑟普,美國歷史上一個著名的小人物,19世紀紐約州居民,1841年被兩位白人設(shè)計綁架,被販為奴,他在離家數(shù)千里的南方掙扎求生十二年,最終幸運獲救;氐郊亦l(xiāng)后,他將這段經(jīng)歷寫成本書。 “《湯姆叔叔的小屋》中的人物與場景,可以確切地在這本書中找到原型……” ——斯托夫人第三章 痛苦的沉思——詹姆斯·H.博奇——華盛頓的威廉奴隸監(jiān)獄——走狗雷德本——堅持自由身份——奴隸販子的憤怒——扁板和九尾鞭——鞭打——新認識的人——雷、威廉姆斯和蘭道爾——小愛米和她母親的到來——母親的悲傷——伊麗莎的故事 三個小時過去了,我仍坐在矮凳上,沉浸在痛苦的思索中。我聽到公雞的打鳴聲,之后遠處一陣嘈雜,馬車從街上疾馳而過的聲音鉆進我的耳朵,我意識到天亮了。可是我身處的這間囚牢沒有一絲光亮。后來我聽到頭頂上傳來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踱步。我才想到我一定是在地下的某個房間,四周潮濕的霉味證實了我的猜測。頭頂上的腳步聲持續(xù)了至少一個小時,后來我聽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接著鑰匙在鎖孔里一陣響動,厚重的門向后打開,光線傾瀉進來。兩人進入屋內(nèi),站在我的面前。其中一人塊頭很大,渾身蠻力,大約四十歲,頭發(fā)是深栗色的,零星有幾根灰色發(fā)絲。肥碩的臉龐面帶紅光,五官粗糲,毫無表情的臉上寫著殘忍與狡猾。他大約五英尺十英寸高——不帶偏見地說,整個人面目可憎。后來我知道他的名字叫詹姆斯·H.博奇——華盛頓有名的奴隸販子;當時他是新奧爾良人西奧菲勒斯·弗里曼的生意合伙人。站在他身邊那個一臉奴顏婢膝的人叫艾比尼澤·雷德本,此人扮演的角色是獄卒。這兩人仍住在華盛頓——去年一月,我甩掉奴隸身份返回家園,途經(jīng)那座城市時,他們?nèi)栽谀抢铩?br/> 光線從敞開的房門透了進來,我這才看清這間囚室。房間大約十二平米,墻壁是實心石塊,地上鋪著厚厚的木板。墻上有一扇小窗,嵌著粗鐵條。外面緊緊固定著一扇百葉窗。 一扇包鐵大門通往相鄰的牢房,那間墓室一樣的房間完全沒有窗戶,暗無天日。我這間囚室的家具,包括我正坐著的一張木凳,以及一只臟兮兮的老式箱爐,僅此而已。兩間牢房都沒有床、毯子或者其他東西。博奇和雷德本進來的那扇門通往一小段走廊,順著樓梯可進入院內(nèi)。院子四周圍著一道十到十二英尺高的磚墻,前面是一幢寬度相當?shù)奈菡。院子從屋后延伸出三十英尺的距離。在宅子的一面墻上有一扇堅實的鐵門,通往一條狹窄的隱蔽通道,這條通道沿屋子的一邊可走上大街。黑人的命運全系在這扇通往那條關(guān)閉著的狹窄通道的門上,而這門現(xiàn)在被封死了。墻頂支撐著屋檐一端,屋檐向內(nèi)抬升,形成一個露天屋棚。屋檐底下四面是一間破爛的閣樓,奴隸們就被扔在里面,晚上睡覺,遇到惡劣天氣則在此躲避暴風雨。這里造的很像某個農(nóng)場主的谷倉院,外面的世界永遠無法看到里頭放養(yǎng)的人肉牲口。 與院子相連的屋宅有兩層樓蓋,正面對著華盛頓的一條馬路,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座安靜的私人住宅。陌生人看上一眼,做夢也不會想到它竟是如此用途。更古怪的是,居高臨下俯看這座房子的正是國會大廈。愛國人士高呼自由平等的聲音和奴隸身上鐐銬的碰撞聲混合在一起。國會大廈的陰影中就有一座關(guān)押奴隸的監(jiān)獄! 這就是1841年華盛頓的威廉奴隸監(jiān)獄,我無法解釋自己為何被關(guān)在其中的一間牢房里。 “小子,現(xiàn)在感覺如何?”從門口進來的博奇開口問道。我回答說我生病了,問他為何把我關(guān)在這里。他說我是他的奴隸——他買下了我,準備把我送到新奧爾良。我勇敢地大聲說明自己是一個自由人——一位住在薩拉托加的居民,有妻子兒女,他們也是自由人,我的名字叫諾瑟普。我激烈地譴責我受到的古怪待遇,威脅說在重獲自由之后會尋求公道。他不肯承認我是自由人,賭咒發(fā)誓說我來自佐治亞州。我一遍又一遍地重申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隸,要求他立刻拿掉我身上的鐐銬。他想讓我閉嘴,仿佛害怕我的聲音被人聽見。但我不肯,繼續(xù)大聲斥責那些害我被囚的始作俑者是十足的惡棍。發(fā)現(xiàn)我不肯就范,他勃然大怒,指天罵地,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一句接一句,說我是一個滿嘴謊話的黑鬼,從佐治亞州偷跑出來。 這段時間里,雷德本一直安靜地站在旁邊。他的工作是看管這間非人的牲畜欄,接收奴隸,喂養(yǎng)他們,鞭打他們。他每天從一個奴隸身上可拿到兩先令。博奇命令他把扁板和九尾鞭拿進來。雷德本隨即消失,不一會兒帶著刑具回來了。扁板是一個鞭打奴隸的專用工具,也是我最先熟悉的一種刑具,它是一塊長十八至二十英寸的硬木板,做成老式布丁棒或者普通的船槳形狀。扁平的部分大約相當于兩只攤開的手掌,上面鉆滿了密密麻麻的螺絲孔。九尾鞭是一條長繩,尾端是散開的細絲,每股細絲的末端都打了一個結(jié)。 他們把刑具亮了出來,然后抓住我,粗暴地扒掉我的衣服。我的雙腳被固定在地板上。他們把我臉朝下推倒在板凳上,雷德本用他厚重的靴子踏住我手腕之間的手銬,往地板上壓。博奇開始用扁板抽我,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赤裸的身體上。當他的一只胳膊打累以后,便停下來問我是不是還堅持自稱是個自由人。我咬牙說是。板子重新落了下來,比之前速度更快,也更用力。再次打累之后,他又問了一遍,在得到相同的回答以后,繼續(xù)著他的暴行。與此同時,這個魔鬼的化身一直咒罵著最惡毒的字眼。到最后,扁扳打折了,他手中只剩下無用的手柄。我仍不屈服,殘暴的鞭打并不能逼迫我從嘴巴里說出“我是一個奴隸”這種謊言。他憤怒地把打折的扁板手柄摔在地上,一把抓起了九尾鞭。九尾鞭比扁板痛苦多了。我徒勞地拼盡全身力氣抵抗。我祈求上蒼憐憫,可回應(yīng)我的只有詛咒和鞭子。我以為我會死在這令人發(fā)指的殘忍皮鞭下,現(xiàn)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還記得皮開肉綻的感受,整個人像是置身于烈火,那種痛苦只有燃燒的地獄可比。 后來他再問我話時,我沉默以對。事實上,我?guī)缀鯚o法說話?伤圆贿z余力地將鞭子抽在我虛弱的身體上,直到抽得我體無完膚。但凡靈魂中有一絲仁慈的人,都不會如此殘忍地鞭打哪怕一條狗。終于,雷德本說再打下去也沒什么用——我已經(jīng)遍體鱗傷。博奇才住了手,在我面前示威似地晃了晃拳頭,從咬緊的牙縫中咝咝地警告:如果我還敢稱自己是自由身,說什么被人綁架之類的話,那就等著大刑伺候。他撂下狠話:要么征服我,要么殺了我。然后,他把手銬從我的手腕上卸了下來。我的雙腳仍被釘在圓環(huán)上。那扇釘著鐵條的百葉小窗關(guān)上了。兩個家伙走了出去,鎖上了身后那道門,我像之前那樣被留在黑暗中。 大約一兩個小時后,門上傳來鑰匙扭動的聲音,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孤身一人,迫切希望能見到個人,不管是誰。想到有人來了,我渾身戰(zhàn)栗。看到人的臉,尤其是白人的臉,讓我驚恐不已。雷德本端著一只錫盤走了進來,盤里盛著一塊干巴巴的炸肉排、一片面包和一杯水。他問我感覺如何,同情我剛才挨了一頓毒打。他責備我不該堅持說自己是自由人。他用一種慈悲的語氣建議我少說為妙。此人努力擺出友善的態(tài)度,到底是因為看到我的悲慘處境有所觸動,還是想用計讓我放棄抵抗,已無推測的必要了。他卸下我腳踝上的鐐銬,打開了那扇小窗的百葉簾,然后離開房間,留我獨自一人。 我的身體已經(jīng)變得十分僵硬,疼痛難忍,渾身布滿了水皰,稍微動彈一下都極為困難。從那扇小窗,我只能看到相鄰那道墻的屋頂。到了晚上,我躺在潮濕的硬木板上,沒有枕頭也沒有鋪蓋。雷德本每天兩次準時送豬肉、面包和水進來。我沒什么胃口,盡管一直受到口渴的折磨。身上的傷讓我無法將一個姿勢保持幾分鐘,所以,我坐一會兒,站一會兒,或者慢慢活動幾步,就這樣送走白天和夜晚。我心里難受,情緒低落。對家中妻子兒女的想念占據(jù)著我的腦海。當睡意襲來,我夢到了他們——夢到我又回到了薩拉托加——我看到他們的臉,聽到他們呼喚我的聲音。從夢中的幻覺里清醒過來,回到痛苦的現(xiàn)實中,我難以自抑地哭出了聲。可我的精神并沒有垮掉。我沉浸在逃跑的期待之中,越快越好。我琢磨著一旦有關(guān)我的情況真相大白,人家不會如此不公地把我當奴隸一樣拘禁起來。只要讓博奇相信我并不是從佐治亞逃跑的奴隸,他會放了我的。雖然經(jīng)常懷疑布朗和漢密爾頓,但我無法接受他們兩人是我被關(guān)在這里的中介幫兇。他們會找到我的,會救我于水火。唉,那時我尚不了解“人對人的非人虐待”的程度,想不到人為了一己私利會犯下多么邪惡的罪行。 一連幾天,外門都敞開著,我可以去院子里活動。在那里我見到了三個奴隸。其中一個是十來歲的少年,另外兩個都是年輕人,一個二十歲上下,另一個二十五歲。很快我們就成了朋友,我也知道了他們的姓名和各自的具體身世。 年紀最大的那位黑人青年名叫克萊曼斯·雷。他一直住在華盛頓,在一家馬房工作了很久,負責駕駛馬車。他人很聰明,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去南方的想法讓他悲傷不已。博奇是在幾天前買下他的,把他一直放在那兒,預(yù)備好送到新奧爾良的奴隸市場。從他那兒我才頭一次知道我在威廉奴隸監(jiān)獄,之前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他向我描述了這里的設(shè)計用途。我跟他重復(fù)了我的不幸遭遇,可他只能對我表示同情。他也建議我從今以后對自己的自由身份保持沉默。他了解博奇的性格,向我保證那只會給我?guī)碛忠惠喍敬。年紀比他稍小一些的奴隸名叫約翰·威廉姆斯。他是在離華盛頓不遠的弗吉尼亞州長大的,主人為了償還賭債,把他抵押給了博奇。他一直樂觀地希望他的主人有朝一日將他贖回——這一希望后來實現(xiàn)了。那個十歲的活潑少年名叫蘭道爾,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院內(nèi)玩耍,偶爾會大哭著要媽媽,問她什么時候回來。母親不在身邊是他幼小心靈中唯一的傷痛。他年紀還小,尚不明白自己的處境。每當玩得忘記媽媽的時候,他總是用天真的惡作劇逗樂我們。 晚上,雷、威廉姆斯和男孩睡在閣樓里,我被關(guān)在地牢。后來我們終于有了毯子,那是用來裹在馬身上的——這是我在接下來十二年時間里唯一可用來裹身的被褥。雷和威廉姆斯問了我許多關(guān)于紐約的問題——黑人在那里是被如何對待的?他們怎么能有自己的家和家人,還沒有人騷擾或者壓迫他們?對自由的向往讓雷長吁短嘆。這樣的聊天是不能讓博奇或者獄卒雷德本聽到的。這些熱切的希望只會招來鞭子抽在我們的后背上。 為了真實而全面地呈現(xiàn)我人生中遭遇的這樁大事,我認為有必要在本書中就我所目睹和了解的奴隸制度加以描述,還會提到一些著名的地方,以及許多尚在人世者。華盛頓及其周邊對我來說一直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認識那里的任何人,除了從奴隸同伴那里聽說的博奇和雷德本。如果我所言不實,讀者很容易便能予以駁斥。 我在威廉奴隸監(jiān)獄關(guān)了兩周。在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一個帶著小孩的女人被帶了進來,她哭得很兇。那是蘭道爾的母親和同父異母的妹妹?匆娝齻,蘭道爾高興壞了。他抓著母親的衣服,親吻著妹妹,流露著喜悅之情。他的母親把他溫柔地攬在懷里,淚眼婆娑地注視著他,一遍遍地低聲呼喚他的名字。 小女孩叫艾米莉,七八歲大,淺色皮膚,臉龐秀麗,卷曲的頭發(fā)垂到脖子那里。她身上穿的衣服華麗時髦,干干凈凈,表明她是在富裕的環(huán)境里養(yǎng)大的。她的母親身著絲綢衣服,戴著戒指,耳朵上垂著金飾,風度氣質(zhì)和言談舉止都十分得體,這一切都顯示了她的身份地位絕非普通奴隸。身處這種地方讓她驚愕不已,顯然是突如其來的命運轉(zhuǎn)折把她帶到此地,空氣中滿是她的抱怨聲。她和她的孩子們,還有我,被推搡進了牢房。她不停地訴苦,可言語無法全部表達出她的悲傷。她躺倒在地上,將孩子們?nèi)υ趹牙,訴說著溫情脈脈的話語。這份至誠而柔善的母愛讓我動容。孩子們緊緊地依偎著她,仿佛只有她身邊才有安全與保護。后來,他們枕著母親的膝蓋睡著了?粗焖械倪@雙兒女,母親把他們的頭發(fā)從幼小的額頭捋到腦后。整晚她都對著他們輕聲低語。她稱呼他們“寶貝、甜心”。可憐而無辜的小生命,還不知道他們注定要忍受的悲慘命運。很快他們便要失去母親的安撫——他們會被帶走。迎接他們的會是什么?她不能離開她的小艾米莉和親愛的兒子,他們都是可愛的好孩子,她會因此而心碎。她說如果把他們從她身邊帶走,她知道那些人會把孩子們賣掉,他們將分開,再也見不到彼此。聽著那位精神崩潰的不幸母親悲痛欲絕的訴說,鐵石心腸也會融化。她的名字叫伊麗莎,后來,她講述了她的身世。 她原是一位住在華盛頓附近的富人伊利撒·伯里的奴隸。她說她是在種植園出生的。幾年前,伯里的生活習慣變得放蕩不羈,經(jīng)常與妻子吵架。在蘭道爾出生后不久,他們便分居了。伯里離開了妻子和女兒,從以前住的房子里搬了出來,在旁邊的土地上蓋了座新房子。他把伊麗莎帶進了這座新房子,許諾只要伊麗莎與他同居,她和她的孩子們就能獲得自由。她同他一起生活了九年,期間她有傭人服侍,他為她提供了舒適奢侈的生活。艾米莉就是他和她的孩子!后來,伯里的大女兒,也就是一直同母親住在老宅的大小姐,嫁給了一位名叫雅各布·布魯克斯的先生。再后來,由于一些無法控制的原因,伯里先生的財產(chǎn)遭到了分割。伊麗莎和她的孩子落到了布魯克斯那份財產(chǎn)里。在與伯里生活的九年時間里,由于她的身份地位——盡管得到這一切絕非她自愿——她和艾米莉被伯里太太母女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她把伯里先生描述為一位天性善良的人,一直許諾會讓她獲得自由。她毫不懷疑只要在他能力范圍內(nèi),他會給她自由?伤齻兟湓诹怂畠菏掷铮兂闪怂畠旱呢敭a(chǎn)。于是,他們很快就不能繼續(xù)生活在一起了。布魯克斯太太厭惡伊麗莎,也無法忍受看到那孩子,雖然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跟她一樣美麗。 伊麗莎被帶進監(jiān)獄的那一天,布魯克斯先生把她從莊園帶到了市里,假意完成她主人的承諾,幫她辦理自由身份的證明。伊麗莎對即將到來的自由欣喜若狂,給自己和小艾米莉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心情愉快地跟著布魯克斯。一到市里,她就被交給了奴隸販子博奇,根本沒有受洗成為自由人大家庭中的成員。那張自由身份證變成了買賣成交的單據(jù)。多年的希望瞬間破碎,她從狂喜的幸福頂峰跌到了最悲慘的谷底,難怪她一直在哭,監(jiān)獄里滿是她撕心裂肺的悲慟。 如今,伊麗莎已經(jīng)死了。在遙遠的紅河,河水緩緩流過路易斯安那州那片病態(tài)的低地。她躺在墓地里——那里是悲慘奴隸唯一的安息之地。所有讓她恐懼的事情都一一發(fā)生了。她晝夜悲泣,永遠無法得到安慰。她預(yù)料到自己會心碎而死,身為母親的悲傷讓她不堪重負。這些都會在后面的故事里慢慢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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