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所描寫的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變大人物，沒有相當?shù)膶W養(yǎng)、魄力和藝術(shù)手腕是難以駕馭的。此書在文學性、情節(jié)性、細節(jié)刻劃，且在語言上追求生活化，盡可能拉近歷史與現(xiàn)實、古人與讀者的距離。 ——著名文藝評論家雷達 《貞觀大帝》以李世民奪取皇位后的一系列文治武功為主干，以現(xiàn)實主義為基調(diào)，熔鑄現(xiàn)代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多種創(chuàng)作技法，從新的視域和角度觀照歷史，歷史情境和思想內(nèi)涵交融互動，格調(diào)新穎別致，李世民等典型形象栩栩如生，藝術(shù)感染力強烈，是一部具有史學價值和文學價值的新型歷史小說�！敦懹^大帝》隋唐兩朝鼎革之際，李淵和李世民父子等乘亂晉陽躍兵，攻占長安，建立了大唐王朝。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即承李淵的皇位，虛心聽取魏徵等臣工的諫諍，廣開言路，廣開才路，君臣事同魚水，共理天下，開創(chuàng)了歷史上放射出奪目光輝的貞觀之治�！敦懹^大帝》 一書既有波瀾壯闊的歷史故事，也有纏綿悱惻的愛情傳奇，眾多傳奇歷史人物，在書中均有栩栩如生的呈現(xiàn)，是一部雋永厚重的長篇歷史小說。
作者簡介：
楊友今，湖南益陽人，畢業(yè)于湖南師大中文系，中國藝術(shù)家交流協(xié)會副主席，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長篇小說委員會委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書畫家。他在研究現(xiàn)實主義、現(xiàn)代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同時，借鑒運用于創(chuàng)作實踐和文學批評，陸續(xù)發(fā)表散文、詩歌、小說、劇本、報告文學、雜文和文藝評論等200余篇（部）。結(jié)集作品有：中短篇小說集《漩渦》，散文集《映山紅》，詩歌集《藍藍的荒草地》，文藝論著《文學的挑戰(zhàn)與機遇》《姚雪垠論文學》，文學專著（大學教材）《西方現(xiàn)代文學》，長篇小說《水浪花》《交叉的光流》《斜日》《洞庭之戀》《文天祥》《林則徐》和《大唐神韻》等8部，其中部分作品已流傳到港澳臺及東南亞，并擺進了歐美書店的書架。
目錄：
序——唐朝文明史的交響樂章…1
第一章亂…1
第二章變…5
第三章美人計…12
第四章暗算…19
第五章將計就計…24
第六章化險為夷…30
第七章義舉…36
第八章哭諫…49
第九章奇襲霍邑…58
第十章西渡黃河…65
第十一章順風…74
第十二章醉舟…85
第十三章攻占長安…91序——唐朝文明史的交響樂章…1 第一章亂…1第二章變…5第三章美人計…12第四章暗算…19第五章將計就計…24第六章化險為夷…30第七章義舉…36第八章哭諫…49第九章奇襲霍邑…58第十章西渡黃河…65第十一章順風…74第十二章醉舟…85第十三章攻占長安…91第十四章強扭的瓜也甜…97第十五章“援救”東都…107第十六章賜名承乾的風波…117第十七章江都政變…123第十八章高處不勝寒…135第十 九章好漢彎上轉(zhuǎn)…144第二 十章瓦崗軍瓦解…152第二十一章淺水原決戰(zhàn)（一）…161第二十二章淺水原決戰(zhàn)（二）…171第二十三章李密的窮途末路…181第二十四章走向興旺的竇建德…190第二十五章“吉祥鳥”…197第二十六章負荊請罪…205第二十七章緣…213第二十八章追…226第二十九章有情人終成眷屬…238第三 十章東征…247第三十一章兵臨城下…258第三十二章夾生飯…269第三十三章牧馬計…278第三十四章逗留洛陽…290第三十五章枕頭風…306第三十六章千慮一失…314第三十七章醋…324第三十八章羊追狼…332第三十九章水淹三軍…346第四 十章攻心為上…355第四十一章平定江南…363第四十二章禍起蕭墻…373第四十三章胡鬧…382第四十四章潛 逃…388第四十五章叛逆…400第四十六章明槍暗箭…415第四十七章釜底抽薪…427第四十八章逼…437第四十九章喋血玄武門…445第五 十章精神戰(zhàn)…457第五十一章?lián)軄y反正…469第五十二章新陳代謝…476第五十三章翦滅東突厥…491第五十四章安撫…504第五十五章天可汗…513第五十六章納諫…523第五十七章曲水流觴的游戲…532第五十八章父子情結(jié)…544第五十九章可憐天下父母心…553第六 十章苦 惱…562第六十一章革故鼎新…574第六十二章《十思疏》…583第六十三章寵幸…595第六十四章幸與不幸…606第六十五章統(tǒng)一高昌…615第六十六章文成公主和松贊干布…627第六十七章《括地志》…637第六十八章絕招…647第六十九章人生感意氣…653第七 十章鷸蚌與漁翁…666第七十一章迷惘與困惑…679第七十二章春夢…689第七十三章御駕親征高句麗(一)…700第七十四章御駕親征高句麗(二)…712第七十五章寒凍期…727第七十六章積勞成疾…739第七十七章《帝范》…749第七十八章情與欲…756第七十九章參天可汗道…767第八 十章霧…776第八十一章雕版畫…785前言序
——唐代文明史的交響樂章
《貞觀大帝》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可喜可賀。作者楊友今是我當年在湖南師大中文系任教時的學生，更加感到榮幸。推而廣之，凡文學湘軍和茶子花流派的新作出現(xiàn)，我都序 ——唐代文明史的交響樂章 《貞觀大帝》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可喜可賀。作者楊友今是我當年在湖南師大中文系任教時的學生，更加感到榮幸。推而廣之，凡文學湘軍和茶子花流派的新作出現(xiàn)，我都動之以情，拍手稱快。在美國逗留期間，當我在書店的書架上看到了唐浩明的三大部與楊友今的《文天祥》、《斜日》、《水浪花》等作品，真是格外親切，并引以為自豪。著名文藝評論家雷達看了楊友今的歷史小說，在信中說：“作品所描寫的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變大人物，沒有相當?shù)膶W養(yǎng)、魄力和藝術(shù)手腕是難以駕馭的。”又說：“感到你很注意文學性、情節(jié)性、細節(jié)刻劃，且在語言上追求生活化，盡可能拉近歷史與現(xiàn)實、古人與讀者的距離。”既然已有肯切的評價，似乎無需多言，以免畫蛇添足。可是細細一想，把楊友今的新作與以前的作品對比一下，覺得新作的主體重構(gòu)能力更見功夫，無論是意象化、心靈化和審美化都顯示了突出的特色。隋唐鼎革之際，群雄逐鹿，滄海橫流，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李淵和李世民父子晉陽躍兵，揮師攻占長安，奠定國基。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即承皇位，開創(chuàng)了最為史家所稱道的貞觀之治，并得到了古今中外的一致公認和尊崇，在中華民族的文明發(fā)展史上添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史書和文學作品都贊譽這位貞觀大帝是蓋世英主，千古明君，各少數(shù)民族部落和大小國家紛紛歸附，尊稱他為天可汗。小說最后一章中作者以抒情的筆調(diào)寫道：“譽滿九州內(nèi)外的明君、天可汗，走完了人生的歷程，走進了歷史。享年五十二歲。他的崛起充滿了傳奇色彩，留下了許多美麗動人的故事和傳說，受到史家及民間的推崇、頌揚。蓋世英主，幾個世代難得出現(xiàn)一次。夏商周三朝，二千多年，九十位君王，有明顯作為而被后世稱道的，不過六七人而已。李世民掃除隋末的災亂，行狀猶如商湯王、周武王；政治清明，君臣同心同德，百姓安居樂業(yè)，幾乎可以媲美周成王、周康王；雄才大略，開拓疆土，比漢武帝有過之而無不及；廣開才路，知人善任，從諫如流，尤其值得大書特書，簡直可算他的一項‘專利’——在歷朝歷代的帝王中，再沒有第二人。雖然難免這樣那樣的不足之處和過失，但自西漢以來，功德兼?zhèn)涞幕实�，非他莫屬�?rdquo;史家強調(diào)史學“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義，不隱惡”。小說家與史學家的對象既有重疊又有分化，其出發(fā)點、側(cè)重點和興奮點亦有所區(qū)別，在目的和手段上也不盡相同。創(chuàng)作歷史小說，把握史料，理解史料，運用形象思維對史料加溫、分解、升華，重新整合，插上想象的翅膀，敷演成人情化、心靈化、意象化的藝術(shù)形象，是作品成敗的關(guān)鍵。從文學的角度說，寫出“歷史的人”比較容易，而要寫出“人的歷史”就有相當?shù)碾y度。《大唐神韻·貞觀大帝》所塑造的李世民等主要人物，形象是鮮明的，血肉豐滿，栩栩如生。長孫敏說夫君李世民在戰(zhàn)場上不愧為叱咤風云的常勝將軍，而回到家里便變成了不諳事的毛孩子，兩句話便點出了李世民的復雜性格和不同情況的截然不同的表現(xiàn)。李世民初得貴子承乾，心中像泛開了潮水，千波萬浪，巨濤洶涌。“這時候，他才頭一次理解到人生的價值，理解到繁衍生息的意義，后代的降生就是生命的延續(xù)。而新的生命又是多么的脆弱，養(yǎng)育一代人真不容易。”這一小小細節(jié)，即李世民少年得子的內(nèi)心情感的抒發(fā)，為李世民的成長，直至成為一代明君，在看似不經(jīng)意中卻作了頗具說服力的鋪墊。儒家的“仁”的重要一條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李世民做了至高無上的皇帝以后，推己及人，推行仁政，實行開放政策，倡導文明，締造了貞觀盛世。楊友今是茶子花和新歷史小說流派的主干作家之一，非常注重細節(jié)描寫。有些細節(jié)，比如李世民在戰(zhàn)爭中帶領(lǐng)八百玄甲驍騎陷陣沖鋒，生活上與三軍將士同甘共苦，追擊反王劉武周時，餓了三天兩夜，卻不肯先喝一口羊肉湯。有人議論作者是不是受了《李自成》的影響，對主人公有拔高現(xiàn)象或有所偏愛。文學泰斗姚雪垠先生的《李自成》是我國新歷史小說的奠基作品，是一部紅色經(jīng)典，已成為享譽海內(nèi)外的名著。作者集中古代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的特征，塑造的李自成這一典型人物，并非隨意拔高，恰恰展示了具有壯美意義的悲劇形象。姚老的理論和實踐開辟了歷史小說創(chuàng)作的新道路，形成了一個龐大的作家群，或者說一個新歷史小說流派。楊友今開始歷史小說創(chuàng)作，1981年經(jīng)康濯（時任湖南省文聯(lián)主席）介紹拜姚雪垠（時任湖北省文聯(lián)主席）為師，自然受其點撥和指教，深入歷史，跳出歷史，追求歷史科學與小說藝術(shù)的有機結(jié)合。關(guān)于李世民我查閱了一下史料，《大唐神韻·貞觀大帝》中的細節(jié)不僅在民間傳說頗廣，而且在正史上也有所記載。話又說回來，楊友今和我一樣，對李世民的確有某些偏愛。作品中的虛構(gòu)人物白雪公主是一個成功的典型形象。作者巧設(shè)情節(jié)安排太子李建成奸污了她造成自殺，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在為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射殺兄長李建成作辯護，減輕其兄弟相殘的責任。透過情節(jié)和細節(jié)，去發(fā)見歷史人物活的靈魂，感受真善美，從《大唐神韻·貞觀大帝》中可以悟出，歷史小說的創(chuàng)作，除了歷史真實與藝術(shù)真實的有機結(jié)合以外，主體與客體也有其特殊的要求和條件，其基點是建立在史家眼光與小說家眼光的合理分化上。歷史學與歷史小說在手段和目的上不盡相同，前者旨在揭示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后者則是描寫人物，刻畫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形象。我并不贊成史家與小說家分道揚鑣，各行其是；相反，倒是愿意二者相互照應，相互滲透，相互補充，相得益彰。歷史小說的創(chuàng)作，強調(diào)重構(gòu)能力，展開自由想象，給史料吹進塵世間的鮮活空氣，讓歷史人物站立起來，活躍起來，外化美學理想。楊友今先生是一位學者型作家，博學多識，知識面寬廣，思路開闊，才氣洋溢，會寫會評還會編輯。他每年都有新作品，每隔兩三年便有大部頭著作問世。但是，我最看重的還是手頭這部洋洋灑灑60余萬言的鴻篇巨制，匠心獨運，不同凡響，意境高超，至富韻味�！洞筇粕耥�·貞觀大帝》以有限的載體概括盡可能絢爛壯闊的唐初風云和時代面貌，塑造了李世民等許多鮮活靈動的潮流人物，展現(xiàn)了波譎云詭的歷史生活場景，既反映了中華文明的精神和本質(zhì)，又沒有損害唐代歷史的真實性、時代感和生活氛圍，具有強烈的審美情趣和獨特的文學價值。 周健明2015年夏于北京（作者系湖南省文聯(lián)前執(zhí)行主席、省作協(xié)名譽主席）第一章 亂 近年來，太原留守李淵與次子世民之間的磨擦日益明顯，彼此心照不宣，儼然產(chǎn)生了嚴峻的分歧和隔閡。李世民愁眉鎖眼，急得火燒火燎，好像胸膛里燃著一盆炭火似的，他一門心思要找李淵促膝傾談，說服父親趁天下大亂，從晉陽起兵，奪取隋朝的江山社稷。向來以果決著稱的李淵，卻一再徘徊瞻顧，恍如轆轤般輾轉(zhuǎn)纏綿，不肯貿(mào)然行動。隋主楊廣驕縱專橫，冷酷無情，開國大臣高颎、賀若弼等私議了一下朝廷的奢侈，便慘遭殺害。薛道衡的詩寫得好，他嫉才成恨，借故殺道衡時帶著譏誚的口氣說：“還能吟‘空梁落燕泥’嗎?”他猜忌多疑，喜怒無常，眼睛一紅，就不認得人了，內(nèi)外臣僚莫不重足而立，人人自危。李淵也不例外。有一次，楊廣召他去行宮，他膽戰(zhàn)心驚，托疾未去覲見。楊廣龍顏不悅，問后宮李淵的外甥女王氏：“你舅舅怎么沒有來?”王氏對答說：“他病了。”楊廣鼻孔里哼了哼：“是不是要死哪?”李淵得知后，嚇得渾身如篩糠一般顫抖，佯裝糊涂，沉湎酒色，韜晦掩蓋，避免皇上深加追究。民間歌謠傳唱：“日月照龍舟，淮南逆水流，掃盡楊花落，天子季無頭。”方士進言說：“誅殺海內(nèi)的李姓，杜絕后患。”楊廣動輒滅了右驍衛(wèi)大將軍李渾一門三十余口人。李淵的姓也著于圖讖，而且手握兵符，聲名昭著。他憂喜參半地對世民說：“我的祖父李虎授封唐國公，太原是其屬地。如今我擔任太原留守，說不定是上天的安排。”“爹，咱們舉旗起兵吧。”李世民慫恿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隋朝氣數(shù)將盡，失今不取，反而會招致災禍。”“不。”李淵平伸出一條手臂，打斷了兒子的話，“時機還不成熟，還得靜下心來等一等。”“皇上的眼睛已經(jīng)盯到了你身上，若要死中求生，就得鋌而走險。”“欲速則不達，切切不可操之過急。”“再不動手，更待何時?”李世民躁得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眼睜得如銅鈴一般大。然而，李淵的臉色和神態(tài)卻毫無改變，穩(wěn)重，沉著，出言謹慎，從他那蓄著濃密大胡子的嘴里吐出來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稱量過似的——他在靜觀時局變化，等待機會。楊廣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他弒父篡奪帝位后，先后營建東都洛陽，修筑西苑，開挖大運河，巡游不息,三次親征高麗。百姓苦于勞役，紛紛造翻。大業(yè)七年，王薄在山東長白山揭竿而起，自稱“知世郎”，作《無向遼東浪死歌》，拉開了隋朝農(nóng)民起義的序幕。接著，出現(xiàn)了翟讓和李密的瓦崗軍，竇建德的河北起義軍，杜伏威的江淮起義軍。農(nóng)民起義的烈火遍地燃燒，貴族、官僚和豪強擁兵割據(jù)，北方的梁師都，南方的蕭銑，河南的王世充，河東的劉武周，以及隴西的薛舉和西涼的李軌等，相繼稱雄，爭霸一方。李淵素懷濟世之志，有經(jīng)綸天下的心，一直在窺測動向。大業(yè)九年楊玄感起兵反隋時，他擔任弘化郡留守，妻兄竇抗勸告說：“玄感動起來了。圖讖指明李氏將取代楊隋，你怎么還按兵不動呀?”兩年后，李淵調(diào)任河東討捕使。副使夏侯端精通玄機天象，對他說：“玉床星座搖動，帝座星不穩(wěn)，歲星居于參宿的位置，必有真主起于晉地。不是你，難道還有別人?”大業(yè)十二年，楊廣擢升李淵作右驍衛(wèi)大將軍，擔任太原道安撫大使、太原留守。太原處于戰(zhàn)略要地，李淵掌管五郡的兵力，糧餉可支十年。他十分欣幸，留下長子建成和第四子元吉在河東潛結(jié)英杰，隨身帶著世民赴任，讓他在晉陽密招豪友，暗中活動。十二月，突厥侵犯北方邊境，李淵遣副留守高君雅與馬邑太守王仁恭聯(lián)合抗擊，出師不利，吃了敗仗，李淵驚恐失色，憂懼天子怪罪下來。果然天使不期而至。李淵明知來者不善，只得哭臉裝笑臉，敞開府衙中門迎接。天使帶著數(shù)名隨員和禁軍步入中堂正中，面南而立，從袖筒里取出一軸黃絹，揚起下巴喚道：“李淵接旨！”“臣李淵恭接圣旨。”李淵雙膝跪倒下來。天使展開絹軸，嗽了嗽嗓子，抑揚頓挫地宣讀道：“大隋皇帝詔曰：太原留守兼晉陽宮正監(jiān)李淵，馬邑太守王仁恭，忽視邊防，抗擊突厥失利，且疑有擁兵自重之嫌。著令將二人押解江都，聽候查處。欽此！”“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淵叩拜畢，躬身站立一旁。“來啊，將李淵拿下！”天使兩眼一瞪，厲聲喝道。禁軍挺著胸脯上前，摘下李淵的幞頭，準備戴上枷鎖。李世民一陣風卷進堂內(nèi)，拱手喊道：“尊使且慢！”“你是何人?”天使見來者氣宇軒昂，英姿勃勃，怔了一下，隨口丟出一句話來。“在下是留守的次子李世民，特來參見天使。”“免禮，免禮。”天使皮笑肉不笑，“我等在執(zhí)行公干，請公子回避。”“世民有一事不明，想當面請教。”“請講！”“尊使聽稟，圣旨并沒有認定家父犯罪，只說疑有擁兵自重之嫌。懷疑不能當作事實。既然沒有定罪，那就不該抓人。”“強詞奪理！”天使怒氣沖沖，太陽穴“突突”直跳，“押解江都，不綁縛，跑了怎么辦?”隨員和禁軍揎袖捋臂，又要動手。李世民岔開雙腿攔在中間：“事情在沒有弄清楚之前，不可亂來。”“你們父子膽敢抗旨不成?”天使臉色鐵青，鼻翼搧動。“不敢。”李世民聳了聳肩膀，“別誤會，在下是怕尊使誤傳了圣旨。”“誤與不誤，錯與不錯，到了江都，自然會見分曉。”“那就請尊使辛苦一趟，先回江都弄清楚了再來。”天使氣得說不出話來，明知李世民鉆了圣旨行文不妥的空子，卻又無可奈何。這時候，司鎧武士彟和鷹揚府司馬許世緒等一幫人擁了進來，說說笑笑，從中調(diào)解道：“尊使遠道而來，一路風塵，理應將息兩日。唔，留守大人，快快備酒，為尊使接風洗塵。”“諸位請吧，邊吃邊談，有話坐下來慢慢說，什么都可以說清楚，事情也會辦熨帖，不會讓天使為難。”他們軟硬兼施，拖的拖，推的推，拉的拉，把天使、隨員和禁軍“請”進了餐室。第二章 變 天使回朝復旨后，楊廣頒敕赦免了李淵，不再追究其抗擊突厥不力的罪過。李淵受了一場虛驚，這才覺得兒子世民的確聰敏勇決，識量過人，善察時變，善于周旋，比他計高一籌。但是，他仍然不露聲色，保持審慎態(tài)度：“世民畢竟年輕，才十八歲，閱歷不夠，不知深淺。常言道，一著錯，滿盤輸。舉旗起事非同兒戲，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家破身亡，豈不為天下英雄所恥笑！看來還得試一試他的鋼火，否則便不可吐露心思。”李世民來到父親的書房，趁左右無人，提醒李淵說：“皇上昏庸無道，百姓困頓不堪，馬邑郡鷹揚府校尉劉武周殺了王仁恭，自稱太守，又導引突厥直逼太原，晉陽城外已經(jīng)變成了拼殺的戰(zhàn)場。如今下有流寇盜賊，上有嚴刑峻法，父親大人要是恪守小節(jié)，災難隨時都有可能降臨，不如順應民心反了，轉(zhuǎn)禍成福，莫失上天賜予的良機。”“大膽！”李淵怫然作色，“你怎么敢說出叛逆的話來？謀反罪是要殺頭的。我要逮捕你，向朝廷告發(fā)。”他取出紙筆，做出要寫奏章的樣子。室內(nèi)頓時沉默下來。幾上的茶壺冒出一股一股的熱氣，空氣似乎很緊張。李世民面不改色，賽如一座堅固難破的石墻立定在原地，安之若素。“孩兒觀察天時人事，確實愈變愈亂，才敢開口。不管爹爹告發(fā)不告發(fā)，我死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主張。”“咳，誰會忍心告發(fā)自己的兒子。”李淵的語氣緩和下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然而你千萬要謹慎，不得隨便亂說。”次日，李世民又找了李淵，擺出破釜沉舟的架勢，寬闊的前額皺起三條抬頭紋，目光閃爍如電光雷火，敞開肺腑，慷慨陳辭道：“局勢愈來愈亂，反叛日益增多。大人奉命討伐叛軍，可叛亂討得盡嗎？即令能剿滅一方叛賊，功高也不會受到獎賞，卻反而更有性命之憂。”“我一直都在試測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憑心而論，都十分在理。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家破人亡，由你。變家成國，也由你。”“爹，用不著左顧右盼了。”李世民進一步攛掇道，“漢高祖劉邦出身一個小小的亭長，芒碭起兵，終于奪取了天下。父親手中尚有上萬人馬，還可以調(diào)動五郡的兵力，再加上天時地利人和，成功的把握也就更大啦。”“我沒有隨大流行動，主要是軍事上還沒有部署好，貿(mào)然舉事很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另外，眷屬寄居在河東，你們兄弟也沒有來得及聚集到一塊兒。”“事情不難，可以馬上派人去把他們接過來。”“不行。”李淵露出了尷尬的神情，“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對我監(jiān)視得很緊，隨時會向江都告御狀。”父子二人正在交談時，晉陽縣令劉文靜來找李世民。李淵知道兒子把他放出了監(jiān)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干預。劉文靜與瓦崗軍首領(lǐng)李密是姻親，被楊廣敕令關(guān)進了郡獄。文靜是一個面頰寬闊的中年人，大胡子，大塊頭，然而舉止輕巧靈活，灑脫倜儻。他精力充沛，而且智深勇沉，知權(quán)達變，仿佛每個毛孔里都是心眼，頗有相國的氣度。李世民慕名探監(jiān)，二人一見如故，劉文靜坦然直抒胸臆道：“群雄并起，天下大亂，除非有漢高祖和光武帝那樣的本領(lǐng)，否則不可能撥亂反正，取得天下。”“開基創(chuàng)業(yè)的人自然有，只是常人識別不出來。”李世民挑起兩道漆黑而溜直的眉毛，“我來獄中探望你，并非出于個人私情，而是誠心誠意前來討教，籌謀劃策，與君共圖大計。”劉文靜激動得似有一股熱流涌上心頭，頦下的胡子也抖動起來：“皇上南巡江淮，李密圍攻洛陽，切斷了他的歸路。三十六路反王各自稱霸一方，逐鹿中原，非真主休想驅(qū)駕問鼎。惟有應天順人者，高舉義旗大干，才能平定四海。”“本地民情如何?”“百姓避難，擁入太原，我當了好幾年的晉陽縣令，了解其中的英雄豪杰，一旦召集攏來，可得十萬之眾。令尊大人統(tǒng)軍有方，號令嚴明，眾望所歸，乘虛入關(guān)，直取長安，半年左右，帝業(yè)可成。”“你的話正合我的心意，惱火的是家父還沒有想通。”“要說服留守大人，那得拐個彎兒，搬動晉陽宮監(jiān)裴寂。”劉文靜知道裴寂和李淵分外友好，二人常常在一起宴飲戲耍，開懷暢談，有時甚至通宵達旦。李世民和劉文靜達成共識，邀請裴寂設(shè)法勸說李淵起兵反隋。為了籠絡(luò)裴寂，李世民買通獄吏，放出劉文靜以后，不惜掏出數(shù)百萬錢，讓他跟裴寂賭博而故意輸，使其開心。然后，劉文靜以話搭話說：“裴監(jiān)，你我二人的出身，比漢朝的曹參、樊噲如何?”“曹參不過小小的刀筆吏，樊噲一狗屠，發(fā)跡以前，怎能跟我們相比。”“可是發(fā)跡以后，一個個拜相封侯，位極人臣，我們又不可跟他們相比嘍。”交談中斷了片刻。裴寂望著爐中燃燒的炭火，暗暗忖度道：“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劉文靜居心叵測，也許是輸多了錢，不甘心，設(shè)下圈套來賺我。”想到這里，他繞開正題，藏頭露尾地說：“年輕時，我去京城長安，路過華岳廟，燒香磕頭問前程。當夜菩薩托夢給我，說過了而立之年，便將時來運轉(zhuǎn)，脫掉藍衫換紫袍。而時至今日，我年近半百，卻照舊一官半職混日子。”“啊哈，”劉文靜仰面笑道，“日子要過不要混。俗話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天上不會掉下富貴來。”“眼下的世道，身家性命尚且難保，還有什么富貴可言。北方突厥始畢可汗屢寇太原，掠奪財帛子女。劉武周勾結(jié)突厥，最近攻占了汾陽宮，目光已經(jīng)投向了晉陽。我的命苦哇，父母早亡，家道窶空，好不容易熬了過來，又逢亂世。倘若晉陽宮失陷，皇上饒得了我嗎?”“你我彼此彼此，可謂同病相憐。不過，話又說回來，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豈可自甘墮落?”“世兄有何高見?”“奮起與命運抗爭，輔佐明主爭奪天下，建功立業(yè)。”“明主在哪兒?”“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劉文靜懇切地回答說，“李淵的祖父李虎，和當今天子的祖父楊忠，都是西魏的八柱國之一。北周取代西魏，李虎佐命有功，死后追封唐國公。其子李昞襲封唐國公，拜御中大夫，歷官鄜州刺史、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李淵幼年即襲封唐國公，而且是隋文帝楊堅獨孤皇后的嫡親姨侄，所以，他和今上是姨表兄弟。唐公歷任譙、隴、岐等州刺史，滎陽、樓煩等郡太守，以及殿內(nèi)少監(jiān)、衛(wèi)尉少卿的職務(wù)。其妻竇氏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換句話說，他的岳母是周武帝的姐姐襄陽長公主。”“他們的婚姻，一直被傳為佳話咧。”裴寂伸出雙手在爐火上搓了搓，把話接了過來，“周武帝特別喜歡這個外甥女，讓她從小生活在宮中。竇氏的父親竇毅也很看重女兒才貌雙全，于是在門屏上畫了一只孔雀，求婚的貴門子弟必須先射中孔雀的眼睛，前后數(shù)十人射來射去射不中，惟獨李淵發(fā)二箭，各中一目，順理成章地娶了竇氏。”“唐公真是武功蓋世，無人敢比。”“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告訴你，”爐火烤得裴寂的臉色通紅，他的興致也被調(diào)動起來了，眼睛閃耀著光芒，露出了得意的神氣。“公爺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心里話只對我說，做事從不瞞我。你敢不敢跟我打賭？裴某略施小計，便可以使他立馬行動起來。”劉文靜把他和裴寂接觸的情形告訴李世民后，長孫無忌和長孫順德、劉弘基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長孫無忌是李世民的妻子長孫敏的哥哥，洛陽人，其先世源于北魏皇族拓跋氏，即北魏帝裔十姓之一，因擔任過宗室長，故改姓長孫。祖父長孫兕，曾任北周左將軍。父親長孫晟，是“一箭雙雕”的著名外交戰(zhàn)略家，在隋朝擔任右驍衛(wèi)將軍。“一箭雙雕”后來成為了成語。父親病故，舅父高士廉收養(yǎng)了長孫兄妹。高氏是渤海著名的衣冠右姓，從曾祖父到父輩歷任北魏、北齊和隋朝的顯官。士廉頗有才氣，博古通今，長孫兄妹受他的影響，勤學好問，研習文史。兄妹二人都長得高而瘦，文質(zhì)彬彬，差不多去掉了祖先重武的風尚。長孫順德是長孫晟的族弟，他襲承了拓跋氏的遺風，腰圓膀闊，孔武有力，顯得粗獷而強悍。雙肩格外的寬，胸脯像扇面一樣展開，站在門口快把門框都給塞滿了。因逃避征遼的兵役，他一直躲在李世民家里。二人都喜愛刀槍騎射，經(jīng)常在一起練武，打得火熱。李世民很欣賞他的武藝和豪爽性格，十分敬重他。他在李家比長孫無忌還要放肆，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耍就耍，有什么話從不存在心里，該講就講，沒有絲毫顧忌。進門時，他聽見了劉文靜的幾句話，便在門口站住了，粗喉大嗓地喊著問道：“文靜兄，到底有沒有把握，裴老兒能啟動唐公爺?”“叔叔，”李世民依照長孫敏的稱呼喚道，“你先坐下來，我們一起斟酌斟酌。”“我這人性急，心里的疙瘩沒有解開，就坐不下來。”“你站在那里，嗨，就像一頭大黑熊，把光線都給擋住了。”劉弘基望著長孫順德咧嘴笑道。“呵呵，嗨，我可沒注意。”倏忽，長孫順德皺了皺額頭，翹起了板刷般的兜腮胡子，“嚇，你小子怎么罵人？我是大黑熊，那你就是一條大灰狼。”劉弘基站起身來：“你再不進來，我就把你推出去。”長孫順德鼓出了突起的圓眼：“老子正閑得沒事干，手癢癢的。你來，我跟你在外面比試比試。三個回合打不倒你，我跪下來跟你磕一百個響頭。”劉弘基一撩袍角，準備往前走，李世民伸手攔住了。他清楚這是兩個潑皮似的人物，天不怕地不怕，好事壞事都干得出來，見面不打打鬧鬧，就爭爭吵吵，常常弄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劉弘基尤其狂傲，一對小眼睛翻上額頭，對誰也不正面瞧一眼。他身高不足六尺，獐頭鼠目，門牙像釘耙一樣露出唇外。外貌丑陋，奇形怪相，猥猥瑣瑣，而力氣卻大得驚人，一手抓住飛奔的馬尾巴，能夠拖得它倒退。十八般武藝，件件皆通。他的騎射簡直堪稱一絕，跑馬射箭的本領(lǐng)和李世民不相上下，順射反射，箭箭都能穿透靶心。“什么時候了，你們卻有閑心斗嘴斗舌，爭勝逞強。”劉文靜走到長孫順德跟前，把他扭了進來。眾人安靜下來后，李世民興奮地說：“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唐儉來了，他也勸家父趁勢起兵。”“人呢?”長孫順德問道，“他跟公爺是怎么說的?”“他對家父說，北方跟戎狄結(jié)盟，南方招攬義士，晉陽躍兵，是改天換地的壯舉。”“公爺?shù)膽B(tài)度如何?”“家父說，‘改天換地的氣魄與艱難，簡直無法想象。’他還說，‘我若舉兵，就私而言，不過希望活命；就公而論，是要拯救苦難的百姓，平定禍亂，’然而他又叮囑唐儉別露聲色，讓他再三琢磨琢磨。”唐儉的父親唐鑒，擔任過隋朝的戎州刺史，跟李淵友好，二人又曾經(jīng)同領(lǐng)宮廷禁衛(wèi)。李淵在太原任職期間，唐儉與李世民這兩個貴族子弟交往頻繁，異常親密。室內(nèi)又活躍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鬧鬧嚷嚷，劉弘基還哼起小調(diào)來了。劉文靜掃視了一圈，雙手向下壓了壓，提示說：“有兩個人值得注意，一個王威，一個高君雅，要防止他們向朝廷告密。”“抓起來，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先抓起來再說。”長孫順德和劉弘基不約而同地吼起來。“他們的身份特殊，”李世民解釋說，“其名副留守，其實是皇上派來的欽差。不到那一天，不可動手。”“還要等多久?”“快啦。”李世民邊回答邊調(diào)度說，“諸位趕快分頭行動，眼下到了關(guān)鍵時刻，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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