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三兄弟


作者:谷音     整理日期:2015-11-07 11:50:25

你想回望上世紀60~90年代幾個年輕人的人生軌跡嗎?
  你想擁有一個勵志奮斗的成功榜樣嗎?
  你想對當下社會繽紛人生迸發(fā)深度思考嗎?
  請走進《三兄弟》的大千世界!
  馬克思在談到英國杰出小說家時曾說過這樣的話:“他們在自己的卓越的、描寫生動的書籍中向世界揭示的政治和社會真理,比一切職業(yè)政客、政論家和道德家加在一起所揭示的還要多!币媲腥媪私庖粋時代的**方式,莫過于借助于一部優(yōu)秀的小說。
  如果說,經(jīng)歷了上世紀60年代以來的動蕩飄搖,1978年開始的改革開放是我國通過改變自己影響世界的一項優(yōu)秀的戰(zhàn)略決策,那么,從文藝的角度來反映這一重大社會變革及其引發(fā)的社會生活的變遷的優(yōu)秀作品并不多。但《三兄弟》是個例外。
  這部小說的筆墨主要集中在方中平、楊天石、劉長順“三兄弟”的身上,以時間推移為線索,有條不紊地展示他們在時代變化中的不同命運軌跡,從而折射出現(xiàn)當代中國的復(fù)雜面貌,透露出濃郁的生活氣息,不啻是一幅反映新時代生活百態(tài)的“清明上河圖”。而且,小說文筆優(yōu)美,令人不忍釋卷。
  
本書簡介:
  小說講述了方中平、楊天石、劉長順三個核心人物傳奇的不同際遇,詮釋了一幕幕跌宕起伏的人生悲喜劇。方中平從一名普通技工逐步成長為一家大型國企的領(lǐng)導者,中間經(jīng)歷風調(diào)雨順,更遭遇各種滑鐵盧,他如何反思如何堅守,精彩故事值得期待;劉長順從一個“小混混”發(fā)展到腰纏萬貫的大老板,嗜賭惡習膨脹,昏天黑地間宣告破產(chǎn);楊天石從參軍經(jīng)歷部隊整編率先轉(zhuǎn)業(yè)到地方,仕途一度風生水起又突陷沉淪……三兄弟的故事風起云涌、勾魂攝魄,折射出當代中國社會豐贍而又復(fù)雜的風情面貌,生活氣息濃郁充盈、吹拂人心。
  作者簡介:
  谷音,籍貫齊魯之濱,成長于三秦大地。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資深文化工作者,知名文藝評論家。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筆耕伊始,文藝評論、文藝創(chuàng)作齊頭并進,至今蘊蓄作品六百萬字。獲過國家級文藝大獎,出版有個人《文集》(五卷本)等二十余種著作。
  6月6號,這個被華夏子孫譽為“六六大順”的吉祥日子,在公元1966年的這一天,卻全然顛了個過。泱泱中華,云譎波詭,平地驚雷。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炫張力量,說不清道不明,輕而易舉地掀起了一浪趕過一浪的超十二級風暴。那狂飆攪和著烈炎,恣肆橫虐,兒戲般地將堂堂漢子六尺之軀凌空翻卷,毫不費力地把蕓蕓眾生的靈魂烤化攝凈。整座城市彌漫起嗆人刺鼻的火藥味,閃爍著光怪陸離的西洋鏡。不過,這一天對于方中平、劉長順、楊天石三個年輕人來說,那可稱得上是一個特殊的紀念日。
  事情的緣起是這樣的:省礦業(yè)學院的幾百名學生,從廣播里聽到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北京大學一個叫聶元梓的女人貼出了攻擊校黨委的大字報,《人民日報》的評論員為之大加歡呼!小將們的心頭熱烘烘的,急頭絆腦地跟上行動起來,唰唰唰在校園里張貼出一張張充滿火藥味的大字報,聲言要徹底揭批礦院黨委執(zhí)行的資產(chǎn)階級教育路線?吹竭@些橫空出世的怪物,校方采取的對策是表面上佯作鎮(zhèn)定,擺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暗地里卻組織人馬悄悄整理了這些學生的材料。這個消息不知怎么地被透露了出來,這一下像是涼水汆進了滾油鍋,學生們?nèi)颊烁C。他們成群結(jié)隊,蜂擁般地涌進黨委辦公室,要求燒毀那些黑材料并向?qū)W生公開道歉。更加激憤的學生則紛紛沖出校門,天南海北,四下串聯(lián),幾天間就得到了省內(nèi)外多家高校主流學生的同情與支持。感覺到自己握有正義并且力量強大的學生,腰桿子硬邦邦的,院黨委儼然成了小兒科,他們把斗爭的矛頭指向了省委、明州市委。
  下午三時許,稍稍西斜的日頭;笕四康卣丈湎聛怼<t的光焰如火箭般直沖整個大地,使得街道上的水泥地面、大型建筑物前的石階都映發(fā)出了白光。此時的人們就跟踡伏在炙熱的鉛板下邊差不多,哪一個都是熱汗涔涔,豆瓣大的汗珠不停點地往外冒,滴到地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天熱地燙,比起學生們的熱情來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案锩鼰o罪,造翻有理”的吼聲,似驚濤駭浪,一波未平,一浪又起。學生們顯然是被一種崇高的革命理想所鼓舞,個個意氣風發(fā)、斗志昂揚,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就連那些水嫩嫩的女娃子都不戴草帽,任白皙的臉龐被火盆般的太陽曬得通紅,人人流露出一種神圣的表情。這當兒,學生們的心里頭不斷地升騰起一股股豪情,充滿虔誠地認定自己正在從事著世界上最偉大最光彩的事業(yè)。
  緊挨著省委大門的一塊地方,是冶金建筑學院學生集結(jié)的區(qū)域。這里,由于人數(shù)格外多,大家越擠越緊,差不多前胸都快貼住了后背。所有的人幾乎拼成了一個整體,沸騰的熱血在他們胸中不時地噴薄。一張張目光專注、凝神屏息的青春面孔飽含著興奮,數(shù)不清的映照在日光下的脊背、肩膀和搖擺的胳膊,形成倒海翻江的激浪,豁透出洶涌排空的巨大力量。就在那海潮般的人群中,影影綽綽活躍著一個并非是學生的人物。此人年紀大抵二十歲,個頭足有一米八高,體形勻稱修長,臉部線條凸顯出一種高雅的美姿,大有一點古羅馬藝術(shù)品的風格。尤其是那一對丹鳳眼,眼珠子烏黑烏黑的,眼睛上邊的眉毛仿佛出于人物畫家的手筆,出落得恰到好處。他的天庭相當飽滿,鼻梁隆直,腮幫上沁出一層絲絨般的汗毛,顯得有主意的嘴角微微上翹,一口整齊乳白的牙齒給人清潔自好的印象。他的皮膚也是白白細細的,絲毫沒有摻和別的色素,以至伸出雙手來總能給人一種柔美漂亮的感覺。這個美男子模樣的青年叫方中平,系省屬關(guān)山機械廠的一名檢驗工。今天他出現(xiàn)在這個場面不是偶然的,有一個叫齊守仁的人交代他,“親臨學生現(xiàn)場實地感受感受,注意不要直接卷進去,摸清第一手情況就撤”。
  方中平鉆進學生隊伍里后,每半個小時跟他的鐵桿兄弟劉長順聯(lián)系一次。那個劉長順按照他的指示,待在相鄰不遠的另一群學生中間。方中平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害怕兩個人在一塊目標大,容易引起學生懷疑。雖說論年歲他們和學生相仿,可到底不是學生呀。
  日頭偏西斜了,學生們是越鬧越兇。方中平隨著學生不斷掀起的高潮禁不住心馳神蕩,時不時地跟著振臂高呼口號,來之前齊守仁的叮囑幾乎忘得一干二凈了。應(yīng)當說,方中平此刻的表現(xiàn)是自然的。只要是血氣方剛的青年,裹在這般激烈豪情的氛圍中,不受感染、無動于衷才怪哩。
  突然間,人堆里爆起一陣騷亂,驚得方中平的眼珠子定格了。
  一個貌不驚人、身形單薄的小青年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直沖到一個學生頭頭模樣的人跟前,用高八度的嗓音大喊:“你們這是瞎胡鬧,竟敢炮打省委來了,太不像話!”他這一嗓子,像是羊群中跑出個駱駝來,不僅令方中平怔住了,同時也引發(fā)了四周學生的一片憤慨。他們“呼啦啦”將小青年團團包圍起來,一個胖嘟嘟的女生,沙啞著嗓子操著帶湖北腔的普通話,指著小青年的鼻子訓斥道:“真是牛槽里多出一副馬嘴,哪里來的娃子跑到這兒撒野來了?”
  “你是女生,怎么還罵人?”
  “罵你?像你這樣的敗類就該揍!”那個人高馬大的學生頭頭說著當胸推了小青年一把。瘦弱的小青年哪里吃得消這一推,禁不住“哎喲”一聲,身子向后倒去。幸虧他的后面站滿了人,他被人墻攔擋,沒有倒下。
  學生們起哄得更厲害了,也不分男生、女生,全是一片聲討聲、責罵聲。其中還有幾個探拳頭、吐唾沫的。方中平打了個激靈,這才想起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他判斷眼前的形勢估計小青年待會兒更要吃虧,便急忙抽轉(zhuǎn)身,連碰帶撞擠出人群去找劉長順。
  這個劉長順,也是關(guān)山廠的工人。他長得身材四四方方,胸脯寬寬厚厚,剛滿十九歲,骨骼已顯得很粗壯,兩只皮拳就像老虎的腳爪一樣銳利難擋。他的頭發(fā)剪得像剛割過的麥茬一樣短,薄兮兮的嘴唇平時抿得緊緊的,可一張口出聲,卻是打雷般的粗豪,膽子小的人乍聽到會嚇得打哆嗦。他的整個臉上最有特點的是那一雙眼珠子,雖然泛黃,卻滴溜溜地轉(zhuǎn)動靈活,放射出富于想象力的光彩。不過這種想象力缺乏文化的滋潤,多是發(fā)揮在打架斗毆上邊。他家三代貧農(nóng),到父親輩上遭遇1954年發(fā)大水,為了保住大城市武漢,他的家鄉(xiāng)做出犧牲,分洪被淹。洪水退后,劉長順的父親,這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萌生了換換生存環(huán)境的心思,設(shè)法帶著老婆和七歲的兒子、兩歲的女兒來到城里打工。因為是農(nóng)村戶口,一連幾年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只能在火車站扛包、搬貨當雜工。好在他身強力壯,又肯吃苦,加上拼命干活,一段日子下來,除了養(yǎng)活四口人,還節(jié)攢了幾個錢。他一分不剩地把錢全拿出來,買了名煙好酒孝敬街道居委會主任、戶籍警和派出所所長。老天不負有心人,過了些日子,他的城市戶口還真批下來了。有了這個派司,他雄赳赳、氣昂昂走進了國有大企業(yè)關(guān)山機械廠,當上了響當當?shù)腻仩t工。懷揣著大紅的工會會員證,一干就是六個年頭。1963年大年初一早上,一雙兒女給他磕了頭,他樂滋滋地沖老婆喊“下餃子”,喊聲未落,只覺得肝區(qū)一陣撕裂般的絞痛,旋即昏了過去。嚇壞了的長順趕緊找了輛平板車把父親拉到醫(yī)院,經(jīng)過一番搶救,人算醒過來了,可是醫(yī)生告訴長順,病人患肝癌已多時了,現(xiàn)在的醫(yī)療水平?jīng)]法救,最多能再活三個月。父親在醫(yī)院里挨了不到兩個月就永遠閉上了眼睛。父親一死,家中的生活來源斷了。長順眼看就要初中畢業(yè),也只得提前退學,在廠里的特別照顧下,不滿十六歲便頂替父親進了關(guān)山廠的大門。劉長順雖說有了工作,可一個學徒工每月只有20塊錢,加上母親替人家做點針線活,有時販點柿子、賣個紅薯掙幾個小錢,一家三口日子過得那個緊巴就甭提了。1965年方中平高中畢業(yè),因為頭上頂了個資本家成分的帽子沒能考上理想的大學,招工進了關(guān)山廠。當時工廠里高中畢業(yè)生還很稀罕,他被分配當了文化程度要求比較高的檢驗工。每天上班,方中平事情不多,喜歡在車間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他發(fā)現(xiàn)劉長順總是悶著頭干活,不愛搭理人,吃午飯時,劉長順的飯盒里從來就沒有見過肉。方中平熱情地招呼劉長順跟自己一塊吃,開始劉長順不愿意,還惡狠狠地嚷道:“怎么著,寒磣人?”方中平不介意他的話多么難聽,仍是笑嘻嘻地請他動筷子。時間長了,劉長順覺得方中平并沒有其他意思,倒像是真心實意的,便大大咧咧地吃開了。方中平看到劉長順特能吃,從此有意每天都多帶上些肉菜,長順也不客氣,總是將飯盒吃了個底朝天,末了再用開水沖沖,當肉湯喝。冬去春來,兩個人的友情漸漸升溫,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一天,老天爺發(fā)脾氣,滿世界大雨滂沱,天空迸射的水流仿佛是由一只怒不可遏的手潑下來的,呼啦啦地抽打著地面。劉長順比平時遲了兩個小時才到車間,方中平瞅見他簡直像是剛剛從河里撈出來似的,渾身上下都淌著水,連忙把他拉進自己檢驗室的小板房,取出一套干凈的工作服讓他換上,關(guān)切地問道:“這么大的雨你干啥去了?有什么事情說出來,我也好幫你!
  劉長順緊盯著方中平,這個自小不知道流淚的漢子眼圈紅了:“我媽病了,我送她上醫(yī)院,醫(yī)生背書似的說了一長串,我只聽明白了一句,我媽不行了……”
  “你媽現(xiàn)在哪兒?”方中平打斷劉長順的話,急急地問。
  “還能在哪,我媽聽說沒指望了,不肯再花錢,死活讓我把她拉回家了!
  “走,去你家看看!狈街衅接昧]揮手。
  “還沒到下班時間吶!
  “別等啦,我給主任請會兒假。”方中平邊說,邊推起自行車就往外走。劉長順只得傻乎乎地跟在后邊。
  到了劉長順家,穿著雨衣的方中平也淋得跟落湯雞差不多。他顧不上擦拭額頭上的水珠,放大聲說:“大媽,有病得看醫(yī)生。長順,把大媽扶起來,咱們上醫(yī)院!
  長順?gòu)屵B連擺手,喘吁吁地說:“中平,好孩子,別替我操心啦,看病得花多少錢,我老婆子的命不值那些錢呀。”
  “大媽,錢的事有我呢!狈街衅秸f著與長順一邊一個硬是把老媽媽扶到自行車后座上。方中平推車,長順為母親打著傘,一路小跑趕到市中心醫(yī)院。方中平預(yù)交了三百元住院費,長順?gòu)岉樌刈∵M了病房。經(jīng)過全面檢查,長順?gòu)尩玫氖羌毙砸认傺,手術(shù)切除后便無大礙了。兩個星期后,長順?gòu)尣∮鲈,在和煦的陽光下,她的臉上綻放著感激不盡的笑容。她把長順叫到跟前,一字一頓地交代:“娃呀,你認下中平可是福氣,這世上去哪兒找這樣的好人呀。從今往后,你要拿中平當親哥待呀!
  其實,劉長順心里早已把方中平看作了親哥。聽媽這么一說,爽爽快快對著方中平叫了聲“平哥”。也就是打那一刻起,劉長順心甘情愿把自己這一百多斤交給了方中平,鐵定無論什么事情都聽平哥的。
  這次跟隨方中平來到省委門前,劉長順貼進一所部屬名牌大學的學生堆里看熱鬧。他見學生們?nèi)^舉得老高,光是嘴上喊叫,并沒有什么真格的行動,覺得太不過癮。正在手癢癢的時間,看到方中平大汗淋漓地跑過來,連忙迎上去問:“平哥,有事情?”方中平眼,示意他不要作聲,拉著他三步并兩步趕回自己蹲點的地方。
  方中平離開不過兩三分鐘光景,小青年已經(jīng)吃虧大了。他的嘴角滲著血,左眼眶青了一大片,樣子相當狼狽。方中平二話沒說,把劉長順的肩膀一拍:“快,上去救那小伙子出來!眲㈤L順像一個聽到命令的救火隊員,飛步上前,雙手分開人群,一掌將一個試圖攔擋的學生掀了個趔趄,抄起小青年的一只胳膊往外就走。
  “哎,哎,你是干啥子的?”
  “肯定是省委派的便衣警察!
  “有本事別跑啊!”學生們七嘴八舌地亂嚷。
  “干什么的?干這個的!”劉長順兩只粗黑的拳頭朝天一杵,算是回答也算是警告。學生畢竟還嫩,沒見過真耍橫的,看到劉長順膀大腰圓,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乖乖閃開了一條道。
  方中平一行仿佛鳥兒出籠,迅速地離開了學生示威的現(xiàn)場,三拐兩拐,折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在一個有院廊的門口停住了腳。方中平深深地喘了口氣,掏出一塊手帕讓小青年擦拭嘴角的血污,同時親切地問道:“你是學生嗎?干嗎單槍匹馬同他們唱反調(diào)?”
  小青年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聲音嘶啞地說:“我叫楊天石,是省立高中的學生。我就是看不慣那些大學生胡鬧,省委是能隨便反對的么?”
  “不過你犯不著獨自個兒來找虧吃,寡不敵眾呀。”
  “我想好了,就是要來沖鋒陷陣。大不了挨頓打,大丈夫頂天立地,怕什么!”
  聽了這話,方中平不由得仔細打量起小青年來。眼前的這個娃娃個頭不算高,穿著一套黃軍服,軍服是四個兜的,挺寬大,罩在他清瘦的身軀上顯得不大合身,兩只手被長長的袖管遮蓋了一半。他那短式的“一邊倒”頭發(fā),有一片在前額上掩覆著,給人的感覺是頭顱似乎小了點,可那對大眼睛卻目光銳利,儼然箭鏃一樣掃近瞄遠,透出一股機靈和果敢。“別瞧這位小青年,外表不怎么起眼,還真有志氣、有膽量!狈街衅叫睦锼尖庵,一個念頭飄然而至,他是有意要結(jié)交這個朋友了,遂用更加親熱的口吻說:“再怎么地,也要學會保護自己。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干啥事情都得有幫手。你有好朋友嗎?”
  楊天石微微搖頭:“同學中平常有幾個要好的,可一到關(guān)鍵時候凈掉鏈子。本來是說好幾個同學一道來這兒的,臨出發(fā)躲得一個人影都不見了。我算是看透了,這年頭沒有真正的朋友!
  “不能說得那么絕對,咱們素不相識,這位兄弟不是冒險救了你么,這不算朋友算什么呀?”方中平話說得在理,臉上也是一副誠摯可掬的表情。
  楊天石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謝謝人家,甚至連人家姓啥都沒有問,真是太失禮了。想到這兒,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凈顧了講自己,連二位尊姓大名都不曾問,以后感恩圖報去哪兒尋廟門呀。”
  “好兄弟,快別說叫人汗顏的話。君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本分吶。我叫方中平,救你的這位叫劉長順,我倆都是關(guān)山廠的工人!睏钐焓芭尽钡匾粋立正,模仿軍人的姿態(tài),向方中平、劉長順各行了一個挺標準的軍禮。
  “別,別,剛才說了,咱們是好兄弟,做點啥都是應(yīng)該的,千萬不用客氣!逼匠膩頉]有人給方中平敬過軍禮,猛地見到一個軍禮,弄得他有點手足無措了。
  方中平開口兄弟閉口兄弟,燃起了楊天石心內(nèi)的火焰。他平素愛看《水滸傳》,對梁山泊好漢結(jié)伙聚義、稱兄道弟那一套心向神往。今天自己難中偶遇這兩個人,第一印象十分不錯。人家是既講義氣,又懂禮儀,要是能和這樣的人兄弟相稱,當是平生一大快事。心里有了這種念想,嘴頭不由得興沖沖地說道:“今天咱們在此不期而遇,要說也是緣分。我看二位,既是好人,又非庸俗之輩,值得敬重。若不嫌棄我這個小弟弟稚嫩,咱哥仨學習古人,結(jié)拜成兄弟咋樣?”
  “好啊,這是天大的好事!”劉長順“啪”地一拍大腿,百分之二百地贊成。他原本早就想跟方中平義結(jié)金蘭,曾經(jīng)提過好幾次,可方中平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不吐口。今兒個見楊天石冒出這種話來,正中下懷,得美美再燒上一把火。
  方中平目不轉(zhuǎn)睛地審視著楊天石,他感覺得到面前這個小青年的提議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過去劉長順提及此事時,自己不表態(tài),主要是因為兩個人少了點,思忖再碰上一兩個合適的好行其事。如今天上掉下來個楊天石,三人成眾,來個新時代的“桃園三結(jié)義”人數(shù)正好。不過,按照平日里自己深思熟慮的想法,長順單純可靠,但是家世貧寒,沒有文化,他的作用也就是需要時沖沖打打,派不上大用場。瞅著楊天石那身軍裝,他脫口問道:“天石,你父親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爸在省軍區(qū)工作,是政治部主任!
  “噢,肩上是一顆金星還是兩條杠杠四顆星?”
  “兩杠四星,大校。”
  “那也是高干了,你媽媽做什么呢?”
  “在軍區(qū)醫(yī)院,是醫(yī)生!
  “太好了!”方中平非常滿意這個答案,情不自禁拍起手來。
  “平哥,你說啥太好了?”劉長順不明白方中平的意思,蠻有興趣地問道。
  方中平當然不能全盤托出心里的真實想法,他眨眨眼,虛應(yīng)一聲:“我說天石的提議太好了!闭f著,朝楊天石揮揮手:“就按你說的,咱說辦就辦。走,找一家酒館去!
  為了遴選一家方中平中意的酒館,他們穿過了南北幾條大街,進了五家門,出來了五次,最終在城西一家不算特別大卻派頭十足的酒館門前落了腳。這家酒館有一個怪怪的名字叫“紅房子”,是一座兩層樓的西洋巴洛克式建筑,樓后邊還有一個很大的花園。酒館店名突出一個“酒”字,實際上是中西餐都有的洋飯店。酒館的二樓全是包間和雅座,據(jù)說桌椅都是鑲嵌有海南黃花梨的,貴族氣勢甚濃。樓下是普座,裝飾得也相當講究。四面墻上貼著由淡藍色瓷磚拼成的嘉木花果圖案,屋頂天花板上嵌著一塊塊明亮的鏡子,幾綹柔和的燈光反射下來,輝映出酒館的全貌。一張張用餐的長方形桌子,上面鋪著漿得硬挺挺的淺黃色臺布,臺布上邊印著酒館的名稱。桌面上擺放有序的鍍銀器皿閃閃發(fā)光,透出一種富麗堂皇的風韻。進得酒館,三人瞪著眼樓上樓下看西洋景似的走了一圈,方中平最后挑了樓下最里面的一張桌子,劉長順張口要了六瓶啤酒、六樣小菜,說是取個六六大順的意思。
  由于還沒有到吃晚飯的飯口,酒館里的顧客稀稀疏疏。盡管這樣,方中平還是壓低了聲音說:“咱們互相通報一下年庚,我是1946年10月生,二十歲!
  “我1947年9月生,十九歲!薄拔1949年元月生,十七歲半。”劉長順和楊天石學著方中平的腔調(diào),聲音不高卻鏗鏘有力地說道。
  “這樣的話,我當仁不讓,是大哥了!狈街衅秸f完這句話,酒菜上來了。他打開一瓶酒,將泛著泡沫的啤酒倒進三只漂亮的磨花玻璃杯中,舉起中間的一杯酒說:“今日咱仨‘會桃花之芳園,敘天倫之樂事’,快哉!不過,咱們是現(xiàn)代青年,結(jié)拜兄弟也要有現(xiàn)代品格,不搞昔日歃血為盟、焚香磕頭的那一套。”說到這兒,方中平的目光快速地掃過兩人,楊天石是頻頻點頭,劉長順沒有什么明顯的表示,只是不眨眼地盯著方中平。方中平的口氣變得嚴肅起來,“還有,今日之事是咱們兄弟之間的秘密,只能咱們?nèi)齻人知道,對旁的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包括自己的父母。我這么講,你倆同意不?”
  劉天順、楊天石霍地站起來,同時端起酒杯,齊聲道:“一切聽大哥的!
  “好,咱先碰杯,然后一口氣喝干!比w躍動著青春活力的腦袋仰起,隨著一杯清冽爽口的啤酒“咕咚”下肚,他們成兄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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