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驍、陳都靈主演同名年代情感劇原著!15歲那年,林杭景拋父孤身北上,投奔父親的好友蕭大帥,第一次遇見了蕭北辰。這一去,便是她此生的孽。她恨他;21歲那年,當(dāng)她與蕭北辰再次相見,她已是他恩人的妻子。然而他卻寧愿背信棄義,不惜用盡一切手段,逼迫她回到他身邊。他的欺騙、他的殘忍、他的瘋狂、他的偏執(zhí)……他為她設(shè)下無數(shù)次的局只為留住她,卻留不住人心;他也為她傾盡所有,卻在她明亮的眸光中,愛得卑微,終是情深緣淺。 七年的生死離別,彈指須臾。當(dāng)這個時代隕落,昔日繁華的蕭家衰敗,偌大的城池只剩下他與她,這份深沉而絕望的癡愛能否撼動無盡的恨意…… 一、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1 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別的大。 冒著蒸汽的火車隆隆地就要駛進(jìn)北新車站,白霧般的蒸汽讓漫天飄落的雪花化成點點水 滴, 火車頭等包廂內(nèi), 五十多歲的劉嬤嬤在車玻璃上哈了口暖氣, 看著那玻璃上的冰碴子一 點點地融化,竭力往外看去, 也只看到外面白茫茫的大雪,根本看不清什么東西。 一旁的丫環(huán)金香早就急了, 說:“老太太快別弄那窗戶了, 這會子包廂里好容易暖和些, 嬤嬤不怕凍,我們可是受不了了。” 劉嬤嬤回頭, 面帶怒容地啐了金香一口,“看你那點出息,小凍貓子似的,你忘了車剛 到新平島, 你頭一遭見這么場大雪時那股子新鮮勁了,這會子倒知道凍了敢數(shù)落你劉嬤嬤, 看凍不死你個沒筋骨的小蹄子! 劉嬤嬤乃是林家小姐乳母, 而且在林家效力多年, 簡直是和半個主子沒差別, 得罪不得, 金香忙笑嘻嘻地圍上來,“嬤嬤別動怒, 誰不知道嬤嬤就是這冰天雪地里出來的, 要不是這 么著,老爺也不敢把讓嬤嬤一路北送小姐過來。” 金香一幅討好的嬉笑嘴臉, 總算讓劉嬤嬤的脾氣稍微緩下來, 目光在包廂內(nèi)一轉(zhuǎn), 立刻 繃起面孔。 “九姑娘呢? ” 金香指指包廂外,“剛兒小姐說包廂里氣悶,說出去透透氣! 劉嬤嬤斜了一眼向來躲懶賣乖的金香, 也不說什么, 拿起一旁的大衣便走了出去, 果然 看見才十五歲的小姐林杭景站在包廂盡頭, 只穿著一件水藍(lán)色的衣裙, 裙子上的蕾絲隨著冷 風(fēng)翻飛著, 倒好像她這個人遠(yuǎn)承不住那衣服的重量, 也隨著那風(fēng)微微搖晃著。 嬤嬤忙走上前去,把大衣披在林杭景的纖瘦的肩上, “九兒,看又站在這風(fēng)口上,一會 冒了風(fēng),又該頭疼了。” 林杭景微低著頭。 她穿的衣裙袖子稍微顯得長了些, 將她的整個手蓋住, 露出現(xiàn)纖纖細(xì)細(xì)的指尖來, 那身 藍(lán)色的裙子對于她還沒有長成的身量來說真的太大了, 倒顯得整個人不贏一握, 她伸出手指 來捏著衣服上的蕾絲,輕輕地一圈圈地繞著。 劉嬤嬤知道這位九姑娘倔得很,這會兒不言不語的,心里卻不知難受成什么樣子, 劉嬤 嬤只得好言相勸。 “你父親也就是一時遭了難, 留你在家里也是白添煩惱, 才安排你去蕭大帥處, 蕭大帥 跟你父親是至交好友, 決不會委屈了你, 等你父親過了這段, 緩過乏來, 自然還是接你回去 的,你見過哪個堂堂的財政部部長輕易被人整了去! 林杭景仍然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劉嬤嬤剛想再勸幾句, 只聽得汽笛聲悠揚響起, 火車進(jìn)了北新站后慢慢地停下來, 劉嬤 嬤看了看車窗外停頓的景物,嘆口氣說道: “從上海到北新,這一路顛簸啊,總算是到了。” 走下火車的時候, 只覺得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 身旁的金香凍得畏手畏腳, 提著個大皮箱一個 勁地哆嗦著, 劉嬤嬤使勁地拂著落在杭景大衣上的雪花, 林杭景早瞧見車站周圍已經(jīng)上了崗 哨, 她們一行人剛剛下了車, 就見一戎裝軍人朝著她們走過來, 后面跟了三個衛(wèi)戍侍從,劉 嬤嬤情知是蕭大帥手底下的人到了, 忙迎上去說話, 少停便轉(zhuǎn)了回頭, 滿臉喜氣地對林杭景 說道: “是蕭大帥派來迎我們的人, 那人姓李,是個副官, 說車子就在外面了! 林杭景點點頭, 早有幾個衛(wèi)戍走上前來替金香拿了手里的皮箱,那李副官十分禮貌, 一 路帶著她們一行三人出了火車站, 但見三輛黑色的汽車停在外面, 林杭景坐到車上, 劉嬤嬤 并金香本也想跟著上這輛車, 誰知站在車旁的衛(wèi)戍卻攔住她們, 示意了下后面的車子,劉嬤 嬤無法,只得帶著金香上了后面的車子。 林杭景一言不發(fā)地坐在車后, 見是那李副官親自開車, 車子開動的時候, 林杭景循著車 窗朝外看去, 只見這大雪下了一夜尤未止歇, 街道上白茫茫一片, 道路兩邊的樹木全都是光 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有,這倒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致。 小汽車開了大半個城區(qū), 終于到了蕭大帥官邸, 直接開進(jìn)一處寬闊院子, 這時天色已晚, 又是雪夜,林杭景只覺得車窗外黑影幢幢, 放眼處只見的水磨高砌的磚墻, 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全都 是房子,最里面竟是一棟西式小青樓, 車子終于停下來。 李副官先下車, 拉開后座車門,“林小姐下車吧, 大帥還在江北未回,由七夫人設(shè)宴為 林小姐接風(fēng)! 林杭景小心翼翼地下車來, 回頭看劉嬤嬤和金香也已經(jīng)走過來了, 劉嬤嬤急步走上來拉 住了杭景小小的手, 杭景才覺得安心下來, 轉(zhuǎn)眼李副官已經(jīng)領(lǐng)著三人朝著西式洋樓的大廳走 去, 樓前站著兩個哨兵, 手里拿著的槍上刺刀雪亮, 見李副官走來, 啪地一個敬禮, 倒把金 香給嚇得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才推門朝前走了幾步, 就覺得暖氣襲面而來, 大廳門是開著的, 早有丫鬟通傳進(jìn)去, 里 面?zhèn)鱽砼说年囮囆β暎?笑得鶯啼婉轉(zhuǎn), 令人心也不禁地熨貼了幾分, 遙遙地就聽得那女人 邊笑邊說。 “哎呀, 老三, 你看你都壞成什么樣了, 哪有往人腦袋瓜子上放果子練槍的, 都是底下 人縱得你, 回頭我告訴大帥, 看不打斷你的腿!” 通傳的丫鬟走出來招了下手,李副官轉(zhuǎn)過頭對站在劉嬤嬤身邊的杭景說:“林小姐請進(jìn) 吧! 林杭景走進(jìn)大廳, 只覺得眼前一亮, 雪亮的水晶燈把整個大廳照得亮如白晝, 地上鋪著 西式地毯, 踩上去軟綿綿地?zé)o聲, 林杭景才剛進(jìn)來, 就聽到一聲嬌笑, 一陣香氣襲來, 一只 帶著通體碧綠翠玉鐲子的手已經(jīng)伸到了她的眼前,攥了她冰涼的小手去。 “嘖嘖嘖, 我今兒可是開了眼界了, 這也只有江南的水才能養(yǎng)出這么水靈的姑娘啊, 老 三,快來看看,比你二姐如何? ” 一旁的李副官趕忙先介紹著,“這是七夫人。” “快別說什么七夫人,叫我七姨就行了! 林杭景抬起眼眸來, 看著握著自己手的七夫人, 只見她一身粉紅色緞子面旗袍, 領(lǐng)口別 著一枚華貴的藍(lán)寶石別針, 面容姣好秀美, 林杭景還未說話, 卻見一個十九歲左右的男子走 上前來, 眉宇間磊落英挺, 一臉英氣,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林杭景, 淡淡一笑, 完全是看 個小孩子的淡然模樣。 “呵, 這可真是戲文里寫的, 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了! 七夫人玲瓏一笑,拉著林杭景的手,說:“這是你三哥,蕭北辰! 林杭景垂下眼眸, 只覺得那男子目光炯炯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雪亮, 竟讓她覺得一陣陣不 安, 她低著頭, 看到他的手里捏著個馬鞭, 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那黑色靴子上的馬刺, 那 馬刺锃亮, 透著絲絲冷硬。 蕭北辰也看看林杭景, 看到她纖纖的指尖從綴著蕾絲的衣袖里露出來, 雪白的手指, 好 似是雪化成的, 仿佛輕輕一捏就會融掉一般, 他微微一笑, 隨著自己那無所顧忌的性子, 伸 手便去牽杭景的的手。 “妹妹小心手冷! 林杭景將手一縮,一旁的劉嬤嬤早就開了口, 一臉不悅, “三少爺快請自重些,我們家 小姐的手可不能這么隨意碰的! 玲瓏剔透的七夫人抿唇一笑, 剛要說話, 蕭北辰卻已經(jīng)笑起來, 走到護(hù)主心切, 一臉正 氣凜然的劉嬤嬤的身邊, 兀自油嘴滑舌, “也不過是覺得妹妹冷了, 心里掛記著, 過來瞧瞧, 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您老多擔(dān)待些就是了。” “我不冷, 不勞你掛記! 那一個不卑不亢的聲音自蕭北辰的身后傳來,蕭北辰回頭,只見林杭景已經(jīng)抬起頭來, 一雙清亮的眼眸倒好像是沁在水里的玉石, 溫溫潤潤的, 她說完那三個字之后輕輕地抿住嘴 唇,花瓣般柔軟紅潤的嘴唇抿出一條微微的線條來, 隱隱透出一股子倔強的神氣。 蕭北辰揚揚眉, 卻不說話了, 依然擺弄著手里的馬鞭, 目光在林杭景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眉宇間透出淡淡的銳色。 “真不愧是大家大戶出來的小姐, 一句話就僵住了我們老三。”看著蕭北辰吃了個悶虧, 一旁的七夫人走上前來打圓場, 拉住了林杭景細(xì)細(xì)白白的小手,笑得玲瓏剔透,“老三,不 是我說你, 你當(dāng)這是你在戲園子里花錢捧的那些個什么玉寶兒、金寶兒的, 對著林姑娘也敢 這么造次?!” 蕭北辰混不在意地笑笑,轉(zhuǎn)身就朝廳外走,七夫人趕忙追著問道:“你這又是到什么地 方去?好容易來我這一趟就這么急著走,你七姨這有老虎,看吃了你? ” “父親事忙, 我左不過是過來應(yīng)個景, 七姨可別拿我做筏子, 你要是閑得慌, 去找大姐, 二姐,四妹跟你聊聊也就是了!彼还艽┥虾谏婋,系上頸間的扣子, 回頭看了一眼站 在一旁的林杭景,唇角上揚, 扯出一絲淡淡的冷笑。 “這不還多了個不怕冷的林妹妹陪著你, 她不怕冷天,我可怕見冷人兒。” 七夫人笑著嗔道:“你倒氣性大, 芝麻點兒的帳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會兒你大姐, 二姐, 四妹就來了,難得來的這般齊全,你看你……” “你們這鶯鶯燕燕的一大屋子,我可消受不起!” 蕭北辰說著, 一徑出了廳門, 守在門外的侍從已經(jīng)迎了上來,他也不說話, 走到洋樓外 去, 見汽車已經(jīng)備好, 侍衛(wèi)長郭紹倫見蕭北辰這架勢, 心下已經(jīng)明白, 自己坐在駕駛座上去 開車, 將車一路開出大帥官邸,須臾之間就將車開到了北新城內(nèi)最大的館子“明玉玥”,蕭 北辰下了車, 朝著四樓的包廂走去, 才走進(jìn)包廂, 就聽得一陣喧鬧,講武堂炮兵科的學(xué)員們 早就熱熱鬧鬧地坐了一屋子, 桌上擺著幾樣精細(xì)糕點, 還未擺菜, 莫督統(tǒng)的獨子莫偉毅笑聲 不絕,“蕭三哥可是來了,偏得玉寶兒念叨著才肯到,酒還沒喝上, 這英雄美人的門面倒做 了個十足十! 蕭北辰走進(jìn)包廂, 昆曲名角玉寶兒言笑盈盈地上來親為他捧了大衣, 她穿著一件月白色 細(xì)花旗袍, 頭發(fā)燙成時下最時髦的樣式, 面如滿月, 十指纖纖, 涂著朱紅蔻丹, 一雙水漾眼 眸里情意濃濃, 一桌子公子哥兒更是起哄, 莫偉毅一馬當(dāng)先,“蕭三哥你來得晚了,別是又 被你老子捶了?! 蕭北辰坐下,淡淡一笑, 俊挺的面孔上一副少年英氣, “我老子眼下正親往江北視察軍 務(wù),還騰不出手來捶我,不然我哪有空跟你們這群狐朋狗黨混在一起! 桌子上頓時一片叫嚷, 表示著對“狐朋狗黨”這個詞的不滿,許團長的兒子許子俊是講 武堂內(nèi)出了名的“傻愣二五眼兒”, 能拿大炮當(dāng)二踢腳放的主兒, 當(dāng)下把個桌子拍的山響, 瞪著眼睛梗著脖子喊坐在蕭北辰一側(cè)的玉寶兒,“玉寶兒快替你許爺灌他一大杯, 回頭把蕭 三哥灌醉了,我們哥兒幾個親自把他抬到你床上去!” 千嬌百媚的玉寶兒斟了滿滿一杯酒過來, 親送到蕭北辰的嘴邊, 喂著他喝了, 蕭北辰略 顯狹長的眼睛淡淡一掃, 掃到了玉寶兒那嬌艷欲滴的紅唇, 倒比官邸里的初綻的玫瑰還要紅 艷幾分,紅得幾乎沒了形狀, 宛如一灘化開的紅蠟。 他怔了怔, 腦海里忽然出現(xiàn)一雙明澈的眸子來, 溫溫潤潤的, 還有一張茉莉花瓣般柔軟 紅潤的嘴唇抿出一條微微的線條來, 卻隱隱透出一股子倔強的神氣,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 么想起來的, 眼見玉寶兒第二杯酒又端了上來, 他略微扯了扯嘴角, 在心里淡然一笑, 倒有 些嘲弄自己的意味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 這一通酒吃完夜已深沉。 蕭北辰回到官邸的時候,已經(jīng)是酒意醺醺, 也不驚動別人,自個兒順著游廊回到房間, 這房間倒是中式擺設(shè), 一色的紫檀木家具, 裝飾甚是華麗, 窗前的鏤雪紗恰似收了翅的蝴蝶, 輕盈無聲。 蕭北辰坐在沙發(fā)椅上, 大帥府的管家蕭安吩咐著下人端了一碗涼絲絲的醒酒湯上來, 自 己接過,雙手捧著送到了蕭北辰的面前,蕭北辰擺擺手,撤下那碗醒酒湯,隨口問道: “怎么這樣安靜,七姨沒找人打牌?” 蕭安躬著個身子, 恭恭敬敬地說著,“原是叫了幾位夫人一起打牌得,這牌都擺上桌了, 可偏今兒晚上才打南來的林姑娘發(fā)起了高燒, 燒得那樣眼瞅著人都糊涂了, 這會兒叫了醫(yī)生 來,七夫人正在那邊忙乎著呢! 蕭北辰便沒有說話。 他靠在沙發(fā)椅上, 眉宇間一片澄清, 隨意地朝著窗外看去, 只見窗外飛雪未止, 片片雪 花似乎有了重量, 只下得簌簌有聲, 庭院里雪亮的電燈把這夜照得透亮, 卻也分外冷清, 蕭 北辰坐了片刻,忽然站起。 “那就看看去吧! 他一路走出房去, 一旁的侍衛(wèi)長郭紹倫已經(jīng)跟上, 一路撐著傘擋著那雪花, 轉(zhuǎn)過東廊護(hù) 墻, 再過了月亮門, 就是七姨太的西式小樓, 才剛進(jìn)了大廳, 就聽得樓上喧嘩, 七姨太的聲 音傳了出來。 “什么西洋醫(yī)生, 今兒你要是不把這燒給我們林姑娘退了, 我叫老三帶著警衛(wèi)連拆了你 們醫(yī)院。” “七姨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蕭北辰一路上著樓, 隨口答道:“平白無故拆了人家醫(yī)院, 回頭父親知道了還得收拾我, 七姨倒成了沒事的人兒,你這算盤打得好啊! 那邊七姨娘聽到了他的聲音, 說,“老三,快進(jìn)來! 他走到二樓一個大屋里, 落地?zé)舻臒艄鈱⒄麄房間照得暈黃成一團, 蕭北辰見劉嬤嬤正 跟著醫(yī)生出去開藥單子, 七姨娘坐在紫檀木雕花大床前, 拿著個絲綢手絹給躺在床上的林杭 景揩著汗, 林杭景躺在香軟的湘繡被子下面, 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散落在枕衿間, 更襯的那一張 巴掌大的小臉蒼白的沒有了顏色, 額頭上沁著細(xì)細(xì)的冷汗, 纖細(xì)的手指露出被子, 孩子般微 微地蜷縮著。 蕭北辰的目光在林杭景如雪似玉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 卻見那原本閉著眼睛的林杭景眼 睫毛一顫顫地, 居然睜開了眼睛, 那一雙烏黑明澈的眼瞳里泛著隱隱的水光, 他的心里只覺 得好似有根羽毛輕輕地撩過, 莫名地一陣陣發(fā)癢。 林杭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一看給自己揩汗的竟是七姨娘, 居然扎掙著要起來, 那一頭 烏黑的長發(fā)剎那間絲一般地從她的面頰般垂落。 “七姨……” “快別動, 快別動! 七姨娘慌忙按住林杭景, 將她重新按回到床上, 蓋上厚厚的軟被, 嘴里不住地說道:“你 是想要吃什么,喝什么, 要什么, 都跟我說,你就別動彈了。” 林杭景仰面躺著, 望著七姨娘, 眼淚從眼角一顆顆地滑下來, 顫抖著嘴唇小聲說道: “七 姨, 我才來……就給你添麻煩了。” 那一句話軟綿綿的, 吳儂軟語的調(diào), 聽著讓人心都不覺得變得很柔很軟, 蕭北辰看著晶 瑩剔透的眼淚從她的小臉上往下滑, 在暈黃溫暖的燈光下, 那張瑩潤如玉的面孔倒好像是木 樨清露, 溫溫潤潤的惹人憐惜。 “你這孩子說話, 可真是讓人心疼到不行! 七姨娘眼角竟是濕潤了,用被子給林杭景 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生怕再讓她凍著一點, “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大帥把你交給我,咱們就是 一家人, 可憐你小小年紀(jì), 從南面來到我們這天寒地凍的地界兒, 真是生受你了, 老三……”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著一直站在燈下的蕭北辰,“去上我屋把那顆四兩重的人參拿來,就在衣柜 旁邊……” “七姨的東西, 我可翻不得!笔挶背綌倲偸, 笑一笑,“再說那人參七姨藏得嚴(yán)實, 我 也找不著! “你倒會推! 七姨娘含笑瞪了蕭北辰一眼,“你忘了你小時候上我那屋翻了首飾拿出去做東請客,被 你父親罰跪在北花廳整整一夜的事兒了! 蕭北辰只管把玩著放在一旁古董架子子上擺放的一塊古玉, 也不說話, 七姨娘無法, 只 能站起來, 下死勁瞪了蕭北辰一眼。 “小祖宗, 先幫我照看著你妹妹! 七姨娘走出門去, 蕭北辰低頭看著手里的古玉, 手指還在那玉面上輕輕地摩挲著, 房間 里一點聲息都沒有, 就連躺在床上的林杭景, 也只是閉著眼睛, 呼吸明顯是放輕了, 額頭上 還是往外沁著絲絲冷汗。 蕭北辰放下古玉,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林杭景一眼, 眼里揚著笑。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那大床前, 拉過一旁的一張椅子坐下, 看著七姨的絲綢手絹還放在 一旁, 也不管是否唐突, 拿起來便擦林杭景額頭上的汗, 誰知那手絹剛碰到她滿是細(xì)汗的額 頭,她的頭稍微一偏, 閉著眼睛躲了開去。 蕭北辰黑如點漆的眼眸里笑意更甚, 看著林杭景悶聲不吭地閉著眼睛, 小小的年紀(jì), 倒 是一副如此倔性的脾氣, 著實好玩, 他逗得越發(fā)興起, 眼望著她露在被子一側(cè)的手指細(xì)細(xì)嫩 嫩,人還沒有長大, 倒好像連手指都帶著幾分稚氣。 他一時情不自禁地去握她小手, 她的身體一震, 陡然睜開眼睛看過來, 見他把自己的手 握在手心里, 臉上怒容頓顯, 用力往回收, 卻不成想自己的手被他穩(wěn)穩(wěn)地握在手里, 動彈不 得, 她又窘又怒, 忍著頭痛瞪大眼睛看著他, 暈黃的燈光下, 他一張清俊的面孔上笑意更濃, 就是誠心逗她。 林杭景只覺得頭重千斤, 額頭滾熱, 連呼出的空氣都是滾燙的, 身體更是沉重的不像是 自己的, 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 卻也掙脫不得, 正是五內(nèi)痛摧之際, 卻見他的另一只手卻又 抓了自己散落在枕旁的長發(fā), 在手指間輕輕地捻弄著, 她一急, 眼淚噼里啪啦地滾落下來, 扎掙著出聲。 “你……” 他微微一笑,朝著外面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你看你,才到我們家,就給我們家添 了這么多麻煩……” 她聽得外面七姨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又由近及遠(yuǎn), 似是下樓去了, 隱隱有聲音傳來, 竟 是吩咐些下人事情, 她本想張口叫他走開, 此時卻不敢出聲, 心想自己不過是個外人, 這會 兒已經(jīng)攪得人家大晚上不得安生, 又怎能一事未平又生一事, 她瞪著一雙孤清的眼睛, 眼淚 只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只想忍了, 默不吭聲地從他的手里抽自己的手, 誰料, 忽聽得他輕聲一 笑, 面前一暗, 竟是他低下頭來, 親在她的面頰上, 林杭景怒急攻心, 眼前忽地一黑, 也顧 不得什么, 左手揚起,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她躺著, 又是左手, 那一巴掌本就沒有什么力道, 只是手指才剛剛修過, 指端還未磨平, 在他面頰上一劃,硬是畫出一條細(xì)細(xì)的血痕來。 蕭北辰倒被打了個愣神。 他覺得自己的面頰上隱隱傳來細(xì)細(xì)的一絲疼痛, 用手一摸, 竟看到一點點血跡, 再抬頭 看躺在床上的林杭景, 她好容易從他手里掙開去, 整個人便朝床的另外一側(cè)縮去, 大概是怒 急了, 竟是滿臉通紅, 氣息紊亂, 略微低著頭, 咳得不成樣子, 一面咳著, 眼淚也急得一行 行地涌出來…… 他看著她的樣子,只是一陣陣發(fā)怔。 房間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 七姨的聲音也傳過來,“你看, 這又咳上了,就說那醫(yī)生的 藥不管用, 什么西醫(yī)東醫(yī), 我看還是咱們的中醫(yī)最穩(wěn)妥, 小鐲, 快叫幾個人, 去同善堂請沐 大夫來……” 言未了, 七姨已經(jīng)走進(jìn)房間里, 看著房子里的兩人的形景, 先一下子怔住了, 及至看到 蕭北辰怔怔地坐在那, 倒好像是木頭人一般, 燈光映照下, 隱隱地看著他臉上一條淡淡的血 痕,在那張清俊英挺的面孔上更是顯眼得狠。 七姨眼中流光一轉(zhuǎn), 心里明鏡似的, 笑道:“老三, 這不用你了,還不快出去! 蕭北辰掃了滿臉通紅, 只是咳嗽的林杭景一眼, 一句話也不說了, 站起轉(zhuǎn)身便走了出去, 還沒有走到樓梯口, 腳踩著軟軟的地毯, 就聽到身后七姨的聲音傳過來。 “老三!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七姨一臉促狹笑意地走過來,半帶玩笑半帶質(zhì)問地說道: “你剛才干什 么了?” 蕭北辰回她一記淡笑,倒也無所謂的很,“我沒干什么! 七姨含著笑,手指朝著蕭北辰臉上那道血痕一指,“不爭氣的東西, 你這都掛了幌子出 來,還不行我說。” 蕭北辰微笑,“你想說就說,我也沒攔著你。” 七姨便笑道: “不是七姨我說你,你當(dāng)人家林姑娘是誰?!那是世代書香門第里養(yǎng)出來 的女兒,祖父是清廷進(jìn)士,做過翰林編修的, 父親連前瑞政府的議會秘書長、司法總長都當(dāng) 過, 真真是個名門閨秀,你也敢去輕薄, 小小年紀(jì), 你父親那全掛子本事你不學(xué), 這風(fēng)流成 性你倒得了真?zhèn)鳎?你呀——”七姨伸出手指在蕭北辰的額頭上戳了一記, 倒好像寵溺自己的 兒子一般, 毫無教訓(xùn)的模樣, “說好聽的叫偷香竊玉,說不好聽得那叫色中餓鬼!” 蕭北辰不耐煩,說, “什么偷香竊玉,我還軟香溫玉呢! 七姨娘撲哧一笑,“你看看, 你看看,這還跟我對上了,說你幾句還不行了呢? 趕明就 該叫你父親送你到俄國陸軍學(xué)校去, 看講武堂那群教官都把你教成什么樣子, 這晚上, 又喝 了酒吧? ” 蕭北辰也不管七姨話說完沒說完,轉(zhuǎn)身就下了樓,“下次七姨再有什么話,就去找五弟 六弟,早知道就不往七姨這來了,白挨了頓教訓(xùn)! 七姨一路看著他下了樓,知道他是最不耐教訓(xùn)啰嗦的,只能再跟上一句, “回頭讓蕭安 伺候你喝了醒酒湯, 別漚著酒, 傷了腸胃!鳖D了一頓, 又笑道:“你林妹妹這就不用你胡亂 掛記了,別下次來又掛了幌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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