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ㄍ耙晞∮社姖h良、馬天宇、孫怡、于朦朧等聯(lián)袂出演)姜生與涼生,互相牽扯住對方的一生,卻無法圓滿一段尋常的愛情。他們之間,隔著的是世俗的倫理道德,只能默默相望而無法相守;蛟S只要還能相望,便會覺得時間安好。程天佑,讓人心疼的男子,有著優(yōu)渥的身世,卻寧愿披掛著滿身的傷痕等待姜生回眸。抱歉我來不及參與你十六歲之前的人生,之后的時間請通通交給我。 CHAPTER 01 自從你離開,我的生命里就剩下了兩樣事情可做:尋找你,和,等待你。 —— 01 你們倆夫妻陰陽失衡了。 我不知道如何來講最近這件煩心事的前因后果——痛苦的失眠,無休止的穿越假想,和舉動異常令人崩潰的“冬菇”。 我以為這該死的失眠,是因為剛剛回到這座舊日的城市,太過孤單;或者是因為,某種難見天光的思念。 其實,失眠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我剛剛進入可憐的睡眠,竟又在夢里進行穿越之旅——如果我能穿越成宋玉的夫人潘安的妻,我也就認了?墒瞧颐看尾皇谴┰匠闪_家英版的唐僧,就是穿越成女猿人!跑到水邊看看自己當時的樣子,直接被嚇醒。 然后,繼續(xù)失眠。天佑很正經(jīng)地給我提議,姜生,其實,你可以養(yǎng)一只貓。貓是一種很嗜睡的動物,想必,你也會受它的影響,睡眠也會有很大改善。 我很疑惑,為什么不是養(yǎng)一只豬呢?這種東西比貓還嗜睡吧。后來,就在我糾結(jié)地思考著,到底是養(yǎng)豬還是養(yǎng)貓時,“冬菇”一馬當先地闖入了我的生活——嗯!冬菇是一只貓。 事情緣起于某次與金陵一起逛街。 四年的時間,不是很長,但足夠我們的年少時光滄海桑田。四年前走在這條街,我的身邊有兩個很好的姐妹,一個是飛來飛去的小九,一個是恬靜溫柔的金陵;而四年后,那個豪氣沖天的小九,就這么消失了,消失在這條街,現(xiàn)在我的手邊,唯一可以握住的手的人,只有叫作金陵。 你為什么還要回到這個城市? 這句話,本來是我要問金陵的,沒想到,她卻先開口。 是啊,四年前,我去了廈門,她去了青島。來不及悲傷的時光之中,我們以為這將會是永別。可是,如今,我們倆卻又都回到了原點,回到了這個曾給過我們歡喜也給過我們悲傷的地方。 我看了看金陵,又瞇著眼睛看了看太陽。是啊,為什么還要回到這座城市? 我說,金陵,我和你一樣。 我和你一樣。放不下惦記的人,放不下過去的事。我想涼生,他醒在我每日每夜的夢境里,憂傷的臉憂傷的眼睛。 我還掛念著北小武,掛念著小九,我總覺得他們應該幸福地在一起。既然那么多傷害都一起經(jīng)歷過了,既然喜歡到可以不去在乎這些傷害了,那么小九,你應該回到我們身邊的。還有天佑,我總是想起四年前的火車站,他越過重重人海,跑到我面前,汗水黏濕了他的頭發(fā),他拉住了我拖行李箱的手。我記得他當初手指的冰涼,眼神的期待和黯然。還有,他說的話——“如果一個二十五歲的男人,用這么蹩腳的方式,只為了能跟那個女孩說上一句話,你能明白他的心嗎?”然后他就長久地看著我,滿眼傷感滿眼期望。 每一次,想起火車站離別的月臺前的程天佑,我總有一種千山萬水的感覺。 所以,千山萬水之后,我回到了原地。就像你一樣,因為你忘不了天恩,縱然他曾經(jīng)是一個魔鬼一樣的男子?墒牵趺崔k?誰讓我們有了喜歡的人,有了軟肋,有了千山萬水的追隨? 正當我和金陵沉浸在傷感中難以自拔時,突然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小生靈比我倆還要傷感。是一只灰色的流浪貓。它一直遠遠地跟著我和金陵,不肯離去。 我跟金陵說,你看,我這人不僅人緣好,連貓緣都好!其實,我想,會不會是轉(zhuǎn)世的小咪呢,從我的回憶中跑了出來,如此傷感地看著我。但又一想,不對啊,小咪應該還在天堂等著來世替我做涼生妹妹的,怎么可能臨時變卦還變成一只貓呢?當了一輩子貓,早膩歪了吧。金陵奇怪地看著這只流浪貓,要知道,流浪貓生性對人很疏離的。她搖了搖頭,看了我一眼,說,姜生,八成這貓是“腦癱”,貓類智障,所以,會對你這么親熱! 我越聽越不對味,感覺金陵的話里面大有“物以類聚”的味道。 我為了撇清自己不是智障,所以,就沒有再做停留。和金陵繼續(xù)前行,一邊走路,一邊談論北小武,和他最近醉生夢死的生活。 金陵突然想起了什么,說,姜生,你知道嗎,北小武最近有新歡了,據(jù)說是在泡吧時候認識的。 什么?我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為北小武,因為我回來之后,北小武已經(jīng)跟我介紹了他無數(shù)的“新歡”了,估計那都是唬人的。他就是想讓我看到,他不惦記小九了,他過得很好。可是,鬼都知道,他忘不掉!我嚇了一跳的是金陵居然會這么八卦,難道做了記者之后,她也被同化了? 我說,你不是要加入狗仔隊了吧? 金陵白了我一眼說,別說這個了,你看我們倆還正被貓仔跟蹤呢! 我回頭一看,那只灰色的小流浪貓還是很固執(zhí)地跟在我和金陵身后,眼神隨著我腳步的行走變得越來越傷感,叫聲也變得越來越哀怨。 金陵拉了拉我,說,別管它了。 我說,哦。然后我問金陵,那個,北小武的新歡叫什么,啥模樣?多高? 家在哪里? 真嘮叨!你以為你北小武他媽啊!金陵埋怨地看了我一眼,說,那個小姑娘名字挺喜慶的,叫八寶,我在秀水山采訪的時候見過他們。小姑娘臉蛋圓鼓鼓的,有點小小的嬰兒肥,你別說,她眉眼里,還真有幾分小九的味道! 八寶?我看著金陵,心想,之前是小“九”,現(xiàn)在是八寶,小武哥這是要組女子數(shù)字別動隊啊。這時,一輛寶藍色的車緩緩停在了我身邊,黑色車窗緩緩地降下來,一張精致無雙的臉出現(xiàn)在我和金陵面前。 天佑?金陵看了看車里的男子,笑,你不是要對姜生進行二十四小時監(jiān)護吧?不過我們家生龍活虎的姜大小姐,可不是能被看住的。 程天佑笑了笑,眼里是溫柔的光,他看了看我,說,姜生,累了吧我送你們回家。 我說,不累。 他點點頭,說,你們繼續(xù)逛,我在后面慢慢跟著。 金陵推推我,說,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一輛這么拉風的車給跟著,太不適合我們這種平民氣質(zhì)了。說完,金陵就拉開車門,把我推上車了。 天佑笑了笑。 我看了看天佑,淡淡一笑。我知道他最近為什么會總是尾隨在我身后,因為不久之前,我曾瘋狂地追著一輛白色林肯跑,因為,我從那車窗里看到了那張無數(shù)次在我夢里出現(xiàn)的容顏。 這張臉,曾經(jīng)讓我走過了這個城市的每一條街。 這張臉,讓我失魂落魄地在無數(shù)個路口,無助地哭泣。 這張臉,他是涼生! 我曾拿著印有他相片的尋人啟事,站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繁華地段,對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發(fā)放,然后深深鞠躬……我請求路過的每一個人,若是見過他,一定要告訴我,他在哪里。 可是,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秒,無數(shù)面龐從我眼前閃過,有冷漠、有憐憫、有無動于衷……但是卻沒有一張臉龐,是你。 很多時候,天佑找到我,都會默默地站在我的身邊。他曾勸過我,他一定會找到你,不需要我如此盲目地來尋找。可是,我卻做不到。 很多時候,在我?guī)缀跸胍艞壍臅r候,總會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仿佛只要我一回頭,你就會微微笑,向我走來,然后拉著我的手,仿佛一切的傷害都不曾有過一樣。時間還停留在那一天,你對我說,姜生,回家吃飯了。 你就在我的身邊。這是我的錯覺嗎?我總感覺這行色匆匆的人群之中,有你的氣息、你的影子、你的味道。 直到那天,我看見了那輛白色車里,有一個像極了你的影子。 你可以笑我,眼花了;也可以笑我,人傻了。所以,我追著那輛車,停不了步子。最終被尾隨其后的另一輛車瘋狂地撞飛。 很多很多的血,從我的身體里流出,就像家鄉(xiāng)泛濫的清水河一樣。 在那一刻,我迷離的雙眼,仿佛看見那輛白色的林肯車停下,看到一雙憂郁至極心疼至極的眼睛,看到那張精美的容顏,他緊緊地抱著我,近乎聲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姜生,姜生! 我漸漸地昏迷,那個影子也漸漸地淡去。仿佛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當我醒來的時候,只有程天佑心焦如火地坐在我的身邊,滿臉心疼。他見我醒來,輕輕地喚我的名字,姜生,姜生。 突然之間,我分不清程天佑和涼生。他們的面孔,就這樣,在我眼前交替著,一會兒是車禍昏迷前的涼生那雙憂傷的眼,一會兒又是病床前程天佑這張滿是心疼的臉。 我對程天佑喃喃,我說,我看到?jīng)錾耍艺娴目吹經(jīng)錾耍?br/> 可是天佑卻說,是你的幻覺,姜生。 他說,別騙你自己了。求求你!沒有什么白色林肯,也沒有涼生!姜生,一切都是你的幻覺!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脊背微微地一直,眼睛里散開了像煙花墜落般的蒼涼。 是幻覺?當時的我,孱弱而瘋狂,一直沉浸在車禍的瞬間,涼生擁抱我的剎那。所以,我聽不得任何勸阻,仿佛中了邪,用盡全身力氣摔下病床,企圖爬出醫(yī)院,尋找涼生。 輸液瓶重重摔在地上,鮮紅的靜脈血液剎那間從身體逆流而出。程天佑絕對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場面,他一邊抱起地上的我,一邊呼喊醫(yī)生護士。 而我在他懷里,卻依舊呼喚著那個讓他整個心都碎裂的名字——涼生! 涼生! 因為這場車禍,我康復出院之后,每一次外出,程天佑定會在某個時刻開著車出現(xiàn)在我身后。我想,他一定是怕極了那樣的車禍,更害怕我隨時出現(xiàn)那可怕的幻覺,然后深陷,最終,受傷。 無可否認,那一次事故,讓程天佑極其挫敗。他無法想象,只不過是一個幻覺,只不過是涼生的一個影子,都會讓我瘋狂至此,連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很多時候,我和他,都不再主動提及“涼生”這個名字。 他痛。我也痛。 另外,我也不再提及,我曾看見過一輛白色的林肯,看見過涼生,他就在我的身邊。我知道,這一切,就像天佑說的那樣,只是一個幻覺。 一個可以讓我毀滅的幻覺! 金陵上車后,看了看一直發(fā)愣的我,很疑惑,姜生,想什么呢?快上車。〔粫巧岵坏媚侵涣骼素埌! 我剛上車,就聽那只灰色的小貓叫聲變得甚是凄厲,即使骨肉分離,估計都叫不出它那種聲。 天佑皺了皺眉頭,看著路邊那只“哭爹喊娘”叫個不停的小貓,問我,姜生,你怎么著它了? 我表示我也很無辜,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叫得這么人神共憤。 金陵笑了笑,說,這只貓暗戀上你家姜生了,趕緊開車走吧!否則你家姜生恐怕要變成貓?zhí)皇浅烫恕?br/> 程太太。天佑很受用,他微笑著開車離開。 我白了金陵一眼,她總是拿我和程天佑說事。金陵偷偷地笑,在我耳根悄悄地說,姜生啊,你看,我這算不算賣友求榮啊! 我心想,要是真能求榮的話,十個我都不給你賣的!但金陵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笑著說,切,姜生,你真小心眼,我這么多年,對你可是不離不棄的! 不離不棄?還沒等我好好回味金陵的這四個字,那只灰色的流浪貓就身體力行的給我上了一堂課,什么叫“不離不棄”! ——它跋山涉水,居然跟著我回到家門口! 當我和金陵從車子里下來,再次看到它時,徹底懵了,它竟然風塵仆仆地追了我十萬八千里!我問金陵,我臉上是不是果真寫著:偉大、美貌、智慧、善良? 金陵撇撇嘴,笑著說,我估計啊,你就是長得像條魚罷了。 我不理金陵,那一刻,我決定了,收養(yǎng)它! 執(zhí)著到詭異的小家伙!像不像另一個時空里的我? 我將它抱回家,換下了鞋子,才發(fā)現(xiàn),它一直圍著我的鞋子轉(zhuǎn)啊轉(zhuǎn),不時伸出爪子去碰鞋子,試圖扳倒。 最后,還是程天佑解開了謎底。原來這只貓并不是對我執(zhí)著,它之所以這么不屈不撓地跟隨我回到家,原因是,我逛街時,不小心,踩到了它原本叼在嘴里卻又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小塊炸魚。 小塊炸魚啊! 怪不得它會叫得那么幽怨哀婉! 我還以為是我人格魅力折服了它呢!哼!這個小吃貨! 看著我一臉忿忿,程天佑笑得氣吞河山,嘴巴幾乎要裂到耳朵后面去了。 最后,他還不忘挖苦我,說,幸虧你踩到的是魚片,要要是踩到死老鼠……雖然程天佑的話讓人消化不良,但是好在當時的“冬菇”還是用它千嬌百媚的小媚眼把我給收買了。 我收留了它,并很鄭重地給它命名:冬菇。天佑對于“冬菇”這個名字充滿了疑問,他說,姜生,為什么會是這個名字? 我心下一虛,卻面不改色,說,那它應該叫什么?八寶嗎?我反問程天佑,不知道為什么,嘴巴里居然跑出了北小武最近的新歡八寶的名字。 天佑笑了笑,說,姜生,你這個小孩吧……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笑笑。 程天佑曾說過,我是那種心里有自己那點小九九的時候,才會這么反問搶白人。他說,對我,你不必用虛張聲勢的強勢來掩飾自己心里的那些小秘密。 這樣適得其反,讓我知曉。 想起程天佑的話,讓我的心突然不知所措起來,我抱起渾身臟兮兮的冬菇,說,我給它洗澡去了。程天佑也不再追問,他環(huán)顧了一下客廳,問我,姜生,我昨天給你帶來的那一捧百合呢?你不會放到臥室里了吧,會影響睡眠的! 我一邊盤算如何給冬菇洗澡,一邊看了看程天佑身后的冰箱,笑了笑,說,我放到冰箱里了,那么漂亮的花,得多多保鮮,別壞了! 程天佑立刻昏了,他說,姜生大姐啊,那是香水百合啊,不是大蔥白菜! 要不要把你家冬菇給埋土里去栽培哈? 才不要呢?我將冬菇放到水盆里,但是沒想到,它誤以為我要淹死它,極力地掙扎反抗……刀光劍影。人仰馬翻。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 冬菇跳上冰箱,得意地舔自己的爪子;我在程天佑的懷里,一臉貓爪,哭得昏天黑地。 后來,冬菇被送到寵物店里洗澡除蟲;而我,忍痛打了狂犬疫苗后,還在程天佑的帶領下去了一家美容醫(yī)院,看會不會留下什么不可抗逆的傷疤。 那醫(yī)生見我一臉一脖子一手的抓痕走進去,還沒聽我說事情的原委,就很嚴肅地看了看程天佑,說,一大男人怎么可以留這么長的指甲!沒品! 我……程天佑張張嘴,微微握起自己干凈整潔的手指。 那醫(yī)生繼續(xù)批評:你就是留那么長的指甲也不能用來抓自己老婆。坎皇俏艺f你,你這樣不男人! 可是……醫(yī)生……程天佑的臉都憋紫了,眼睛里閃過要殺人的光。 那醫(yī)生視而不見,繼續(xù)教導:你就是非要手賤抓你老婆,你也不能都往她臉上抓。∧阕ニ砩!就不用擔心傷疤了,婦女保障協(xié)會也不會告你虐待婦女!沒等程天佑發(fā)作,我已經(jīng)發(fā)作了,我說,我是女,不是婦! 那醫(yī)生掰過我的臉,說,我知道你是女,不是夫!你要是夫的話,那你們倆夫妻可就太陰陽失衡了,需要調(diào)理一下內(nèi)分泌。 我霍地站了起來,說,你們這美容醫(yī)院有沒有設立精神病科? 那醫(yī)生就很嚴肅地看著我說,精神病沒人會來美容的! 我被這個故作嚴肅的醫(yī)生快要折磨崩潰了。我說,我知道沒有精神病人會來美容,但是我覺得來這里美容的都會被你折磨成精神病。說完,我直接拉著程天佑一路狂奔離開。 此后,程天佑每每跟我提起要帶我去美容醫(yī)院等相關的事情,我必白眼視之。好在天佑沒有像小時候涼生那樣嚇唬我,說我會嫁不出去。 小時候,涼生給我洗腳的時候,說,女孩子一定要穿鞋子,不然腳會變得很大很難看,將來就嫁不出去了。當時我滿眼天真地看著將我的腳捧在手心的小男孩,對他說,我不怕,我有涼生我有哥。 當時的月光,是那樣明亮婉轉(zhuǎn),照在我和涼生身上。當時的月光啊,它并沒有告訴過那兩個相依為命的傻傻的小孩,在很多很多年后的今天,他們會相隔天涯,再也回不到當初,回不到那個月光婉轉(zhuǎn)的夜晚,蟲鳴,星稀,小小的他,為小小的她洗去腳上因為奔跑留下的泥巴。 天佑看了看陷入回憶中的我,輕聲說,沒關系啦,姜生,別難受了。反正你有疤沒疤都一個模樣誰讓我這么好心!收留你!哎,羨慕你!也不知道你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天佑,剛剛的回憶與現(xiàn)實世界之間太過突然地逆轉(zhuǎn),讓我不知道自己此時身處何時、身邊何人——是那個月光下的小小少年,還是這個容顏精致霸道溫柔的男子。 天佑從身后輕輕地擁住我,下巴溫柔地擱在我的頭發(fā)上,說,姜生,不生氣了,不去美容醫(yī)院就是了。反正無論你是什么樣子,我都會在你身邊。 他說,無論你什么樣子。 就在那一個瞬間,我和天佑的思維,分置在相異的時空。他不知道我所思,而我,聽不懂他所言。 02 痛苦的失眠,以及那只叫“冬菇”的橫行鄉(xiāng)里的貓。 雖然沒有去美容醫(yī)院,但是我的臉居然神奇地好了起來,沒留下絲毫的疤痕。北小武圍著我的臉看了半天,我以為他要表揚我的皮膚多么神奇,沒想到他居然說,你家那貓爪子也太神奇了,居然練成了踏雪無痕! 于是,整個白天,他都在我家,端著冬菇的貓爪子左右琢磨。 我問他,聽說,你最近有新歡了?叫八寶? 北小武仰起臉,看著我,說,緋聞!絕對緋聞!是不是金陵那個狗仔隊告訴你的?我就知道! 我說,好了好了,就算不是你的新歡,那個八寶是什么樣子。磕銈儌z是怎么認識的?這個,你總該跟我說說吧? 北小武用看八婆一樣鄙視的眼光看著我,說,一邊去!八寶還能是什么樣?跟你家冬菇一個樣,一鼻子倆眼睛。 哦,原來北小武的新歡長得跟貓一個模樣啊,這是我對八寶最初的印象:貓一樣的女子。這令我想起了小九,小九偶爾也會透出貓一樣的嫵媚來。 但是,關于他是怎樣認識八寶的,北小武一直不肯告訴我。好像是一件極度不可告人的事情,會令他顏面全無。 整整一天,我們?nèi)齻,北小武、我、冬菇,一起擠在陽臺上。北小武的屁股可真大,我和冬菇不得不緊緊地靠在一起。 北小武說,姜生啊,你說我要是把你和冬菇一起推下去,你倆誰先死啊? 他果真是烏鴉,看著這么美的白云藍天,想得居然是這么變態(tài)的事。難道是小九的離開,讓他整個人頹廢到滿腦袋只有死亡嗎?奶奶的,真煩躁! 正當我想抬手拍他的腦袋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我和北小武身后響了起來,他說,我私下認為,小武同志,你會先死的! 回頭,只見程天佑靠在落地窗前,陽光跳躍在他彎彎的睫毛上,如同熱烈的火焰燃燒在他幽冷的眸子里。他看著北小武,冷冷的。 北小武斜了他一眼,轉(zhuǎn)頭問我,前妻!你不是說,你自己住這房子嗎? 你不是說你們倆關系純潔得像富士山一樣嗎?程天佑怎么會有鑰匙啊?我知道了!你和他姘居了!他一拍大腿,說,敢情你說“富士山”,不是說純潔得像富士山上的雪,是說你倆熱情的就像富士山的火山噴發(fā)吧! 下面……毫無疑問。理所當然。 就是他和程天佑每次見面,只要時間允許,都會例行的公事:相互翻白眼,冷眼冷語,撕扯,推搡。就差隨口吐對方唾沫了。 我就在一旁手足無措。冬菇卻恰好相反,很悠閑地看著他們倆的“廝殺”。直到北小武落敗而逃,被廝殺到樓下,冬菇還會很戀戀不舍地看著這個落敗的男子離開。一場電影結(jié)束。冬菇還意猶未盡。 就這樣,冬菇,憑借著它特殊的矜持和驕傲,霸占著我的生活。 起初,我以為,冬菇會對我有感恩之心,畢竟,我結(jié)束了它顛簸流浪的生活,讓它衣食無憂地生活在我的屋檐下。 每次,我?guī)ノ液徒鹆旰祥_的花店的時候,它就會開心得無與倫比。 當然,金陵只是入股而已,大多時間她都在忙碌她所熱愛的新聞事業(yè),而我,就是標準的“賣花姑娘”。 冬菇酒足飯飽后,會時不時躥出街道,對著街上幾只被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貓,擺好pose,拋拋媚眼,耍耍帥,叫叫春。但是,很顯然,冬菇并沒有因此而對我心存感激。相反,它可能覺得,就是我給它的生活太安逸了,導致它“飽暖思淫欲”。淫欲就淫欲吧,而我又死活不肯為它再收養(yǎng)上一堆小女貓,供它老人家三宮六院七十二貓,長樂未央。 拜托,冬菇大哥,這又不是封建社會,父母包辦婚姻。你要幸福,就自己去尋找,不要動輒把這些生活的不如意都推到你姜生姑奶奶的頭上來。想到這里,我特鄙視地看了它一眼。 冬菇大概是看出我心里對它存有的鄙夷,正好有一天,金陵生日時,玩到太晚,所以我沒有去花店接冬菇,而讓天佑將我直接送回了家。 于是,隔日清晨,我到花店,打算給客人送頭天剛剛包好的花,眼前景象把我嚇得差點再次穿越成女猿人!亂花滿地,一地凌亂。亂花叢中,冬菇在笑!金陵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和冬菇掐架。我關著店門,追冬菇。金陵一推門,冬菇敏捷地躥出了店門。 金陵看著這一地狼藉,先是吃了一驚,后來搖頭,嘆息,說,來吧!黛玉,咱倆一起玩葬花。 金陵讓我感受到了春風般的溫暖,我剛覺得有朋友真好,她一邊掃地一邊補了一句,說:姜生,今天咱花店的損失歸你啦。 當天晚上,我就夢見自己穿越成林黛玉,結(jié)果賈寶玉居然長了一張大餅臉,而且還有和北小武一樣的大屁股。所以,我就很傷心地扛著鋤頭去葬花。 一陣花雨襲來,我沒葬成花,反被這鋪天蓋地的花朵砸死了。 大餅臉的賈寶玉就在我腦袋上幸災樂禍地拍手笑,蹦啊,跳啊,簡直是我們家冬菇的穿越轉(zhuǎn)世! 冬菇用它的彪悍行為粉碎了程天佑的話——養(yǎng)貓可以改善我的睡眠質(zhì)量。 從此,我也再不迷信冬菇會給我?guī)硭叩母杏X。 所以,我又改回每天都趴在網(wǎng)上看文章看劇的習慣,就像在大學時代一樣,企圖借用視覺的疲憊加速我進入夢鄉(xiāng)的速度。 最近很流行穿越文,我也就很哈皮地跟著文章里的女主角興高采烈地穿越回各個朝代,像一只急吼吼的色狼,對著電腦,流著口水,檢閱著古代各色各類的美男。可是,隨后,躍入我腦海里的,便是,月光之下,記憶深處,那個少年倔強而憂傷的臉,蒼白而冷漠。還有他天鵝翅羽一樣濃密陰翳的睫毛,眼底微微的碎光。 就這樣!又是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我總是這樣,毫無預兆地,想起你。 千山萬水地找尋。千山萬水地等待。千山萬水地記掛。這是我如何也想不到的,涼生,我沒有想到,十八年之后,我和你,姜生和涼生,會是這樣一場結(jié)局。 十八年前的你,六歲的你,周身鍍著一層夕陽的華美光暈,就像童話里的小王子,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四歲的我,對著你沒心沒肺地笑,而你,卻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面對著我難看的鬼臉,哭了。 十八年后的你,二十四歲的你,還會不會身披一身霞光,像一樹陰郁婉轉(zhuǎn)的芳華,佇立。細絨般溫柔的黑發(fā),微微悲傷的唇角,玉雕一樣的眉眼恍若夢中。只是,會是在哪個城市,哪個角落?又會是一個怎樣溫柔的女子,對著你笑。而你,蔚藍的眼底是否還有像碎裂鉆石一樣的淚光? 或許,你終于對著溫柔的她笑了。因為,對于過往,那些傷害,你都已遺忘了——診斷書上,主治大夫親筆簽名,白紙黑字地寫著:腦微血管碎裂,血栓堵塞大腦紇頁,患者出現(xiàn)迷亂,失憶癥狀……此刻的你,根本已經(jīng)忘記了,在那個舊日城市里,還有一個叫姜生的女孩,為了你,千山萬水地記掛和等待著,等待著你回家。 思念盡頭,隨后而來的,便是失眠,失眠,令人頭痛欲裂的失眠! 唉,哥哥,為什么就沒有一個晴天霹靂,一個閃電,劈在我腦袋上,讓我像文章里的女主角一樣穿越回古代!既然空間割不斷我的思念,就讓我回到舊時空,讓時間與空間同時化為牢籠,將我的思念囚禁! 畫地為牢。畫地為牢。 順便祈禱一下,哥哥,你老人家也可以慈悲一下,將我送回古代,也順道將我送到潘安和宋玉這樣的美男子身邊去,千萬別將我送到大臉冬菇男身邊,那我可就倒霉極了,我不能從小到大總是這么倒霉的。嗯,宋玉,潘安,最好穿越回去的時候,直接是他們的夫人就可以啦,呃,小妾萬不可以,雖然他們是絕世帥哥,我也不想死在大老婆的虐待下。等等,涼生,千萬別讓我穿越回去做他們的妹妹啊,這個,最重要! 只要不去做妹妹,做奶媽我都認了! 失眠。 再失眠。 繼續(xù)失眠。 還是在失眠。 我瞪著圓圓的眼睛,等待著涼生掄一個霹靂將我劈古代去。然后我就開始無限遐思,我不會穿越成潘金蓮吧?正好在和西門慶偷情?天哪!我的思想怎么這么……用北小武最新的口頭語叫作,淫穢!我穿越成哪個女人比較好呢? 武則天吧!全天下美男子都是我的了,但一想,萬一我穿越過去的時候,正好是小武姑娘削發(fā)為尼的時候……怎么辦?我不要做禿瓢!想著想著,我的意識終于在午夜兩點的時候,開始模糊,混沌,然后,漸漸入睡……在我意識陷入黑暗前,只見窗外一道明亮的閃電,悶悶的驚雷之后,我感覺自己突然身輕如燕地進入了異時空! 天啊!神奇的涼生!我沒有白思念你!我果真穿越了! 。【尤贿真的穿越到了宋玉的府邸里啊,天啊,涼生,你真是太神奇了,不愧是我哥!哈哈正在我低頭看看這身錦衣羅裳,不想,突然間,陣陣斥罵在耳,歷歷鞭笞在身——哇呀!痛死你姜生姑奶奶了!沒等我喊出來,已被身后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捂住嘴巴。 端坐在正堂上的貴氣十足的年輕夫人,麝蘭熏繞,黛釵凜然,薄粉之下,一雙丹鳳美目顧盼流轉(zhuǎn),她趾高氣揚地伸出蘭花指,怒斥道,將這不守婦道的賤人給我拖出去,沉到水底!洗我宋家恥辱! 就這樣,剛穿越回去變成宋玉帥哥的小妾,如今連初吻都沒奉獻出來,就成了一不守婦道的“賤人”。還沒來得及抬眼看看座上的夫君,更不用說去染指這傳說中的俊俏美男子,就被幾個粗魯?shù)募叶〗壣暇奘蛉税,留我性命一天半日吧,好歹你讓我實?zhàn)感受一下自己是怎么個不守婦道法啊。唉。 水底。 墜落。 青絲蕩開,連同身上的錦衣羅裳。就如同一朵巨大而夢幻的云彩,碎裂在水底。我想,宋大帥哥應當是喜歡這個小妾的吧,為何,卻不能為自己愛的人說一句話?是不是,他也有你一樣緊抿而悲傷的唇? 窒息。 沉淪。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就好像當年魏家坪的清水河,當時的我,在你為落水的未央萬分焦灼的時候,在意識幾近渙散的情況下拼盡全力將未央從暴雨下的急流中救起。其實,當時我也幾乎溺水沉淪。只是,害怕,害怕從遠方飛奔到河邊的你,會在跳入水中之后,先救的人是未央,而不是自幼在你身邊長大的姜生! 我害怕這樣的結(jié)果會讓我絕望。 哥哥,你知不知道,絕望是一種多么大的力量?它讓我在那冰冷的河水里,突然爆發(fā)出自己也無從知曉的能量,迅速恢復意識,掙扎著抓住急流之中的未央。我甚至沒有去想,這樣的危險,足夠讓我死掉! 當時的我,將未央穩(wěn)穩(wěn)地交入岸上的你手里時,眼里含著淚光,再次靜靜沉入水底……只是滿臉的水珠,讓你看不透我的悲傷。 當時的清水河,河水刺骨。 窒息。沉淪。 身邊似乎還有游魚,它們親吻著我十六歲的發(fā)絲,親吻著我眼角溢出的淚水,親吻著我唇角悲傷的弧線。 繼續(xù)。 沉淪。 窒息。 最終崩潰! 03 是的,找你!一定會去找你!而且一定要找到你! 我從這場驚夢中醒來,大口大口喘息著,后背是一片冰涼的薄汗。此刻,墻壁上的時鐘如同一個孤單的游魂,寂寞地單腳行走在凌晨三點一刻。 我擰開床頭的燈,瞪著眼睛看著漂亮的天花板。 這是一棟舊時歐式建筑,距今已經(jīng)有百年歷史,據(jù)說是德軍侵華時遺留下來的,是程天佑在小魚山的房產(chǎn),我暫時寄身的地方。 我來之前,天佑又重新將這里整修了一遍,直男的,潔癖的,處處充滿了性冷感,天佑說,不知道你會不會習慣。 我感激他給我容身之地,而且,也喜歡這里,但卻不想讓個驕傲慣了的男子太得意,所以嘟噥,我以為會是粉紅色? 房子?粉紅色?程天佑被我的審美給震撼了。 我點點頭,說,我是粉紅色的小女生嘛。 程天佑細長有力的手指在歐式實木墻壁上輕輕彈著,大約是在努力消化墻壁是粉紅色這一設定。他的手指真好看! 大約是感覺到了我是故意的,他低頭,魅惑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他說,姜生,淡粉色是很柔弱很純粹的小女孩用的;而你,很顯然不是。你是那種紫色性格,雖然也有著女孩子的溫柔,但是,你更敏感,而且,你會嫉妒,會沖動……我很不屑于他說我壞話,于是,翻了翻白眼。 程天佑的身體就更近地靠向我,精致的臉上,透著壞壞的笑,英挺的鼻尖幾乎貼到我臉上,他的手指劃過我小巧的鼻翼,說,看吧,我沒說錯吧!你就是個紫色的小孩,敏感易怒!還想不想更憤怒一些?他刺激我道。我像游魚一樣,從他漸漸逼近的肢體中游了出來,斜著眼珠子,故作鄙夷狀地看了他兩眼。 他的眼睛如同深水寒潭,長滿了茂盛的水草,纏繞,糾結(jié),幽暗之中,波光一片,含著涔涔的笑,微微戲謔。他嘆氣,唉,都說現(xiàn)在是男色橫行,為什么姜生,我的美男計對你就一點不管用呢? 想起這段日子,同程天佑的一幕幕,我嘆了口氣。 此時,凌晨五點一刻,從一場倒霉至極的穿越中醒來。電話鈴驟然響起,我想,一定是北小武!肯定又在酒吧里喝得沒錢付賬,被人脫得精光,然后找我求救。 沒想到,卻是程天佑的聲音,微微的慵懶,如同水中綻開的波光一樣,瀲滟而來。他說,可憐的小家伙,又睡不著了,是吧? 。课殷@呼了一聲,你,怎么知道? 天佑在電話彼端偷偷地笑,偶爾,還有幾聲極力壓抑的咳嗽聲。他說,你笨蛋啊?這是我家啊!你在干什么,我哪能不知道? 老天! 攝像頭?! 我的腦子直接暈了,沖他吼,我說,程天佑!你這個變態(tài)色狼毛毛蟲蛋炒飯!你這個人類進化史的敗筆!你這個歷史的錯誤!你,你趕緊給我關掉,關掉,關掉! 程天佑笑,說,喂,姜生,你安靜點好不好!你看看你,張牙舞爪的! 不要看了,攝像頭不在那邊!也別翻白眼了,再翻就成了荔枝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這也是關心你,你要是和我住一起,我才懶得裝這破玩意!再說啦,你又不裸睡,區(qū)區(qū)一個攝像頭,你害怕什么?什么,什么,你這么惱羞成怒,難道你真的是在……裸睡?我不信,我不信,你掀開被子我看看,就看一下下,別那么小氣好不好啊。你要是裸睡,我立刻扯掉攝像頭……我抱著電話從床上跳起來,我說,你這個長尾巴色狼,你趕緊給我過來! 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程天佑笑得更得意了,他說,趕緊過去?去你那里,臥室?你不要這么急吧,大清早就讓人家過去,天都沒亮,人家會不好意思的!爸爸媽媽知道了會生氣的。我不去! 我被他的話瘆出一身雞皮疙瘩后,一邊四處搜索攝像頭,一邊威脅他,我說,你再不過來拆下攝像頭,我就用電話線勒死自己給你看! 程天佑聽到這里,愣了一下,我以為他要妥協(xié)了,結(jié)果他說,你要勒死自己啊?那就勒死吧。不過我得早晨九點鐘才能趕過去幫你收尸,小魚山什么都好,就是螞蟻啊蟲子什么的比較多。我怕你一會兒橫在地上了,它們就密密麻麻地爬上來了,爬你臉上,爬你胳膊上……你最好多穿點兒!小心它們把你的小內(nèi)衣拖走……我的臉憋得通紅,說,程天佑,你真色情! 程天佑浩氣凜然,切,更色情的我還沒說呢!想聽嗎? 我像喝了烈酒的猴子,大吼一聲,程天佑,你去死吧!我發(fā)誓我再也不要見你啦!說完,便要憤然掛斷電話! 程天佑的聲音意外地溫柔起來,他很小聲地說,姜生,生氣了?我,只是擔心你。我知道你最近一直睡不好,我看你反反復復在床上,不能入睡,我很心疼。 心疼。他說。 他的話,春天流水一般的溫柔。 很顯然,這些日子,在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這些日子,監(jiān)視器的屏幕前,他也一直斜靠在床上,夜不能寐,愁腸百結(jié)地看著我折騰。 突然間,我仿佛看到了他獨自躺在床上,寂寞而干凈的眉心,溫柔而冰冷的指端,眼睛里透著淡淡的落寞;蛟S,他明白我的心傷。哦,不是或許,應該是一定,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懂,是哪個男孩憂傷的表情,在我心底深處烙下了無法平展的痕跡。 其實,他總是說我是一個紫色的孩子,善感,纖細,易怒易妒易沖動;而他,又何嘗不也是這個樣子? 我們是一類人。 我想,他一定也很難過,卻生生地壓制住自己的難過和不快,在電話彼端故作輕松地同我開玩笑,試圖讓我忘記傷感。 天佑,你這樣的男子,天神一般,為什么偏偏對一個叫姜生的姑娘,隱忍、寬容,善待如此? 這句話一直鯁在我的喉嚨里,電話里,我只淡淡地應了一句,掩飾自己不能入睡的真相,謝謝你,我可能最近小說和電視劇看多了。 天佑也就淡淡地笑,我仿佛都能隔著電話,看到他唇角蕩開的優(yōu)美的弧。 他說,悠著點,小傻瓜。如果你真穿越了,記得告訴我地址,我去找你。 找我?我遲疑了一下。 他的語氣里有不容置疑的肯定,霸道,還夾雜著絲絲的溫柔。他說,是的,找你!一定會去找你!而且一定要找到你! 那一天的凌晨五點一刻,我和天佑,就像兩個相互粉飾太平的傻瓜。粉飾著一個叫涼生的男孩,給我們留下的傷。 我不知道下面同他說的是什么話題,滿腦子只有他剛剛說的這句話:是的,找你!一定會去找你!而且一定要找到你! 那么,涼生,我是不是也一定要找你!而且一定要找到你!如果連你最親愛的姜生,都沒有這樣無與倫比的信念,那還有誰,會心甘情愿,為了尋找一個人,而萬劫不復呢? 04 只因感君一回眸,使我思君暮與朝。 唯一能與失眠相抗衡的,應該是一個人對失眠者的無私守護吧。 我是那個可恥的失眠者,天佑是那個無私的守護者。 時鐘滑向七點一刻的時候,電話彼端,他問我,起床,還是繼續(xù)睡? 我撫了撫微熱的電話線,說,還是起床吧,反正我在這里躺著也浪費這張床。 程天佑說,你也知道一個人浪費床啊。 我:……空氣有些尷尬,他迅速更改話題,說,你等著我,我很快就過來!今天我有時間,給你做早餐! 程天佑掛了電話之后,我就趕緊從床上蹦了起來。 穿衣。洗漱。 我知道這個男子心血來潮時,開車的速度會多么恐怖。就是我住在火星,他也會將汽車加速成火箭。 但是,貌似這次,我失算了。程天佑到樓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七點四十五分。他沒有按門鈴,而是輕輕地喚我的名字:姜生。淡淡的聲音在乳霧的浸潤下,有一種濕漉漉的味道。 我從二樓臥室側(cè)開的小窗戶輕輕地探頭,剛剛洗過吹干的頭發(fā),綢緞一樣,從頸項滑過,落在窗前墨綠綿密的爬山虎上。樓下,天佑抬頭沖我笑,橙色的陽光落在他的白襯衫上,親吻著他的周身,讓他看起來,恍若被佛光庇佑。 我下樓。開門。他回頭看了看四周,才安心地進來。 我奇怪說,干嗎。客低得。 天佑就笑,說,哦,我只是看看,好久沒有仔細地看這個地方了。 我輕輕地哦了一聲。其實,我心里明白,天佑如此,有自己的苦衷。他投資的五湖星娛樂公司最近正忙著簽約幾位在娛樂圈無限風光的人物,這些人物的加入,極有可能對蘇曼五湖星一姐的地位造成威脅。四年時間,蘇曼再也不是那個名氣小小的明星,而是憑借著一周姓制片的力薦,迅速上位成功,成為了集萬千風情于一身的寵兒。 而且,此時的蘇曼,歷練多年,早已不是那個急于行事的小角色。上一次,在天佑家族集團的私人酒會上看到她時,她正笑意吟吟地站在天恩的身邊,眼波流傳,嬌媚異常。她看到我的時候,眼神中劃過淡淡流波,還特意低頭,對坐在輪椅上的天恩低語了幾句。然后,她和天恩隔著遠遠的距離,沖我舉起了酒杯,問好示意,濕潤的唇滑出“你回來了”這四個字的口型。 你回來了? 是探尋?還是問候?或者挑釁? 是的,你終于回來了,新仇舊恨是不是該做出了斷了呢? 這,是不是她和天恩,眼底最終的顏色。我突然感覺,四年前的劫數(shù),讓我對周圍的人失去了信任,總是帶著疏離看待周遭。 蘇曼和天恩在舉杯之時,對全酒會的人展現(xiàn)著對我的友善。但是,只有我,從她喜媚的眼神里,從天恩微笑的眼波里,看到了隱藏于斯的冰冷。 天佑說我多慮了,時間總會沖淡一切的。 我當時的喉嚨里竟然蹦出這樣的話,我想說,時間沖不淡一切的,至少沖不淡你給涼生手上留下的傷!這個念頭從我腦海里冒出來的時候,我都被自己對程天佑的怨憤給嚇壞了。它們隱藏的如此深,深到我沒有覺察。 如果,我還怨恨程天佑,為什么要回來?只為了看涼生嗎?看看失去記憶的他,純白如紙的他過得可好?可現(xiàn)實是,他非常不好!他走丟了! 可是……可是……你還是留在了天佑身邊,是你需要他的庇佑,還是,你想要讓他感受曾經(jīng)涼生有過的痛楚……這就是,就是所謂的報復。 難道我對他竟想報復?!我的手腳冰涼,臉色也突然蒼白得可怕。所有瘋狂的念頭就在我見到蘇曼和天恩的一瞬間,瘋狂地涌入我的腦海。 我指端的冰涼傳遞到了天佑溫熱的掌心,他將我拉到一邊,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姜生,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去,你剛剛回來,不要生病才好。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眉眼之間,盡是分明的關切之色。 我低著頭,看著遠處談笑風生的蘇曼和程天恩,不知該用何借口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只好故作怨憤狀,對著蘇曼的低胸晚禮服,無限怨念狀:她的胸好大啊……不過,雖然是借口話題,但卻是實話。 程天佑被我這直白的話給說得小愣了一下,眼睛瞟了遠處的蘇曼一眼,微微一笑,輕輕咳嗽了幾下。他在我耳邊輕輕言語,如果你確實羨慕,可以爭取早日嫁人,借用一下你夫君的良好基因,改良一下后代。比如說,鄙人,本公子。我的臉微微一紅,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程天佑的胸部,說,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有很“巨大”的基因呢? 程天佑笑了笑說,你可以嘗試一下。我疑惑地看著他,嘗試一下?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制造一個后代出來看看?說完這話,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程天佑這個壞蛋給繞了進去,但為時已晚。 程天佑笑,眼睛里閃過了一絲邪魅的光,一副詭計得逞的模樣,他說,你好聰明!在下樂意奉陪至極。 因為程天佑剛才淡淡的一瞥,蘇曼的視線有很長時間是停滯在程天佑身上。她竭力若無其事,眼中透著一絲竊竊歡喜。 是不是,無論怎樣修煉成精的女子,怎樣辛苦構(gòu)架起來的八面玲瓏,都抵不過自己喜歡的男子這淺淺的一回眸? 只因感君一回眸,使我思君暮與朝。 女孩子的傻,千百年來不曾改。就連四年前,那個曾經(jīng)練達世故的叫作寧信的女子,也逃脫不了。 我突然很想跟天佑提及寧信,但是,卻怕他兀自傷神。寧信在監(jiān)獄里拜托過我,一定不要將她入獄、甚至會判死刑的事,告訴遠方的程天佑。因為,她很甘心為了保護他最親愛的弟弟天恩而死去,就像為了保護他一樣。 想起那段波濤洶涌的前塵往事,我就會變得無比傷感。難道,寧信這樣的女子,只為了驗證那一句話:我愛你,與你無關。 可是,我們的幸福,又與誰有關呢? 蘇曼望向天佑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程天佑自那一瞥之后,目光再也沒有落在她身上。所以,她低低俯身,滿臉盈盈笑意掩住不盡的落寞和恨意,同程天恩談笑著,胸前的春光一覽無余。 第二天,蘇曼與程家二少爺天恩香鬢廝磨,大秀酥胸的相片登上了娛樂頭條。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現(xiàn)如今的修為。她所有的舉動,都是一步布好的棋,哪怕是她掩飾失落的一個小小的動作,都是爭取更多的曝光率,來維持自己的身價黃金不倒。 北小武當時正在我家玩,跟我和金陵討論流浪的藝術(shù),當他看到茶幾上蘇曼同天恩的相片時,也忍不住哇哇大叫,這女人越來越極品了!奶奶的夠妖孽!夠勁爆! 自從小九離開之后,北小武的審美觀就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喜歡用“妖孽”“淫穢”“勁爆”來形容他的所見。是不是每個人的生命之中,都有這么一個人,他的離去會讓你的習慣發(fā)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就如同我,以前涼生在的時候,我總是想著味道濃濃的“紅燒肉”;可是,自從他從我生活中離開,我更多惦記的是那樣一份淡若無味的水煮面。這個世界,還有什么美食,能比得上你給我做的那無數(shù)次的水煮面?就好比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得上你讓我如此對痛苦無畏無懼? 金陵滿目憂郁地看著報紙上的天恩。報紙上的他,天使一般的容顏,薄薄的唇角,寡淡的笑容,依舊是飄逸的發(fā),精致而貴氣的臉龐,恍若不落人間的凡塵。他的樣子,讓我突然間想起一句話——天使曾經(jīng)親吻過他的眼睛,卻忘記了親吻他那冰冷的心臟。 從這張小小的報紙,就可以看出,蘇曼是多么殫精竭慮,又是多么成功地吸引著大眾的眼球,F(xiàn)如今,五湖星要簽約別的藝人擴充自己的營地,防止紅牌藝人獨大的時期,她更是極盡本領地博取曝光率和關注度。所以,這段時間,五湖星娛樂算是處于風口浪尖之上,糾纏著娛樂圈內(nèi)的緋聞、炒作、黑幕、潛規(guī)則,曝光度空前的高漲。就連一直在幕后的投資人程天佑,也難免遭遇記者的偷拍以及一些無端的報道。怪只怪,他這天生精致的臉龐,太適合與各色女星傳緋聞。單身多金,容顏出眾,出身優(yōu)越,甚至有過幾近狼藉的壞名聲。這一切,足以使他比那些繡花枕頭一樣的男明星更具八卦價值,也更合適女FANS的追捧,更像一個極具現(xiàn)實感的真人版王子,供人遐想。 當然,這一些,都是北小武從酒吧里一起廝混的那些女孩嘴里得來的評價。 很多時候,那些娛記都會私下里感謝上蒼,將程天佑這等人物賜給他們,讓他們有了更多報道可以杜撰。 同程天佑上樓前,我將報箱里最新的《燕南晨報》給拿了上來。 唉,真是念叨過誰,誰就出現(xiàn)。蘇曼的消息再次登上了娛樂版的頭條。 但是,卻是一個極壞的消息——《天后蘇曼為舊情所困,安眠藥自殺入院急救》。這個標題嚇了我一跳,我慌忙看著上面的詳細消息。 報紙之上,白紙黑字,分外刺眼——“……蘇曼自入娛樂圈后,便和無數(shù)權(quán)貴人物傳過真真假假的緋聞,其中,傳得最兇的莫過于四年前與時風星空集團長子程天佑,即五湖星娛樂有限公司的年輕董事長……蘇曼此次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被疑與程天佑在時風星空集團的私人酒會上冷落佳人,另結(jié)新歡有關。此前,有記者拍攝到蘇曼在酒會之上買醉,并與時風星空集團二公子程天恩勾搭,作為對舊情人的報復。不想,情深于斯,難以自拔,便有了自殺之舉。蘇曼小姐于凌晨四點被送入醫(yī)院急救,至記者發(fā)稿時,醫(yī)院里尚未傳出有關蘇曼小姐搶救結(jié)果的任何消息。另外,據(jù)報,蘇曼小姐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為程家大少自殺……”程天佑回頭,看著我皺緊的眉頭,問,你在看什么? 我抬頭,說,蘇曼自殺了。 程天佑的表情很冷淡,點點頭,說,哦,又自殺了。 我咬了咬嘴巴,說,是的,又!又一次與你有關的自殺! 程天佑微微一愣,然后說,姜生,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搖了搖頭,緊緊咬著嘴唇,說,你這個無所謂的表情是做給我看的嗎? 如果是的話,請你收起這種表情!我只想告訴你,你旗下的藝人,你的搖錢樹,你的舊情人,蘇曼,她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里搶救!請你不要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這是一條人命!我希望,你能趕緊去看看!馬上就去!立刻去! 程天佑的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表情,瞬間淡去,依舊是剛才那副冰冷而不屑的表情。他說,首先,一個人,只有自己覺得自己的命值錢的時候,才能要求別人尊重她的命!另外,我勸你還是把這則新聞當消遣吧! 在程天佑看來,這不過是蘇曼和經(jīng)紀人一手策劃出來的,博出位,博頭條,不痛不癢的新聞,做給大眾看的。 他說,你不必當真!進醫(yī)院,是有可能,但肯定不是吃安眠藥吃多了,估計是宴飲狂歡太多,吃多了撐的!好了,我給你去煎荷包蛋。 程天佑的這一番話,讓我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原來,對于色彩斑斕的娛樂圈內(nèi)幕,是我少見多怪了。 于是,我就安靜地坐在餐桌前,慢慢地看著《燕南晨報》,等待著程天佑牌煎荷包蛋。玫瑰花的芳香淡淡地沁入心脾之時,我才發(fā)覺,原來,程天佑來的時候,還帶來了大捧的粉玫瑰,只是,我居然忽略了。 我的心突然輕微地柔軟了一下,一種小小的內(nèi)疚,淡淡地飄蕩在胸口。 開放式廚房前,程天佑神情極其認真地看著我,他手里揮舞著鍋鏟,很滑稽的樣子,問道:姜生,我必須知道一件事情,你剛才,剛才,是不是吃醋了? 我用報紙擋住臉,擋住那份管制不住升騰到臉上的紅暈,說做飯能不能專心!好好地做你的小廚郎! 程天佑撇撇嘴,像一個陰謀未能得逞的孩子。 05 我是你命里的劫上劫,你是我心上的結(jié)中結(jié)。 我很想跟程天佑說一下,五湖星那個名字實在太難聽了,真難為你能想出這么難聽的名字。 其實,我不是很矯情,但是程天佑做的飯卻實在難吃。 本來,雞蛋是多么美好的東西啊,就是最簡單的煮雞蛋也是美味的。但是他居然可以用不知名的方式將雞蛋做得像骨頭一樣硬。 他微笑地看著餐桌上的我,幽深而霸道的目光里帶著一絲害羞的氣質(zhì),那么自然地流露,并不顯得突兀。這是我從來沒有從他眼睛里看到過的。他聲音極其緩慢,說,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房……我嘴巴里的荷包蛋嘣地掉到了瓷盤里,差點將瓷盤砸碎。我心想,你不早說,要知道是你第一次下廚房,我就出去買豆?jié){油條慰勞自己好了,F(xiàn)在好了,啃像石頭一樣的雞蛋。 程天佑抬手,用紙巾擦擦我嘴上的油漬,小心地問道,是不是不好吃? 說這話的時候,他像一個從游戲里敗陣的小孩,眉心間點點的憂郁。他說,我這么做,只是想確定一下,姜生,你是真的回來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哪怕是機場那一面,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里一樣。我不知道,這四年,你在外面經(jīng)歷了什么,有沒有受傷害。我只是知道,我很想你,非常想你。我又生怕這是假象,是一個夢。我掐自己一把,很疼,但是,我怕是自己太過沉迷這個夢,不肯醒。我想輕輕掐你一下,卻怕你疼,你就像夢一樣消失了。所以,我只好來給你做一次飯,我想看著你吃的時候,皺眉頭的樣子,這樣,我才敢相信,我的姜生,她真的回來了……說到這里,程天佑的眼睛里,有些星星點點的碎光,一碰就會散落腮邊。 他說,我知道,一個男人,不該說這么多的話。但是,姜生,我覺得作為當事人,我有權(quán)力將我的心,捧在你面前,讓你看清,讓你不要再回避了! 我曾經(jīng)傷害過你,傷害過你最親愛的哥哥涼生。這都是我的錯誤!因為我嫉妒!那一天,在天恩面前,我要你這輩子不許對天恩變心!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居然為了他而哀求我,你說,只要我不傷害他,你什么都答應我! 當時的我,感覺天崩地裂了。 這是我認識的姜生嗎?那個驕傲得像小母雞的女孩嗎? 而我,疼你,寵你,縱容你,都不曾換來的你的驕傲,卻在他危難之時,全部瓦解在我眼前!那時的你,脆弱得不堪一擊。曾經(jīng)的你,何曾求過我一分一毫? 看到你為了他那樣痛苦,嫉妒心就蒙蔽了我的理智!當時的我,驕傲慣了的我,無法忍受你對另一個男孩如此之好,好到可以拿自己一生的幸福相抵! 而且,我當時確實不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你知道嗎?當時,我拎著刀走向他的時候,我不想剁下他的手指,我是想剁掉我自己!我曾對你做的那么多的努力,統(tǒng)統(tǒng)抵不過他的一次危難,更能得到你的心。那時的你,為了他,就像失了神,著了魔,迷了心竅一樣,任我要求! 我是多么失敗。膩頉]有要求過你什么的我,仿佛在拿著他做籌碼的情況下,才有了向你提要求的資格! 如果你當時能為他少痛苦一點,少哀求我一次,少讓我看到一點你為他的義無反顧,我是斷然不會傷害他的?墒牵闫纯嗟綆缀跻毫炎约! 所以,我傷害了他! 可是,姜生,你能不能懂,剁下他的手指時,我的心也被剁碎了,被你絕望的表情給剁碎了! 我說了這么多,不是為自己開脫。我只是想要你解開那個心結(jié)。我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我只是為自己心愛的女孩而嫉妒,失去理智了。所以,這四年來,我一直尊重你的決定,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彌補自己對你的傷害,等待著你再次回來。 說完,他抬眼,看著我,眼里盛滿了溫柔的花殤。我卻像呆立在時空的對面,再次陷入了那場如同夢魘的往事——……程天佑托著我的下巴,狠狠地,幾乎要捏碎一般,指著被押在地上的涼生和北小武,問我,他倆的手指你選誰的? ……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涼生的手指上,我只能哀求,涕淚俱下。我說,天佑,天佑啊,求求你,別傷害他們,我求求你了! ……我號啕大哭,拉著他的手,卻觸碰不到一點往昔的溫度。我說,天佑,天佑,只要你不傷害他,我什么都答應你!什么都答應你啊! ……我看著他們舉起了刀,大哭,心生生裂開,眼睛里流下了鮮血一樣的淚水——那聲令我一生難忘的慘叫之后,涼生的中指和食指從此離開了他的身體。 ……我抱著涼生哭,看著他額上因為疼痛而流下的豆大的汗珠,那一刻,我的心臟疼痛到幾乎碎裂,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給他包扎傷口。一寸一縷,都是我無盡的愧疚和心疼。我寧愿當時死去的是我,也不愿意涼生遭遇這樣的苦楚……可是,我們最終還是萬劫不復,哪怕到最后,因為你是天佑爺爺尋找了多年的小外孫,而一切塵埃落定,也改變不了你和我,散落天涯的結(jié)局。 這一生啊,我是你命里的劫上劫——在天佑得知真相,最終抱著你去醫(yī)院急救你的手指時,我還緊緊拖住天佑的腿,怕他傷害到你;而最后傷害了你的人卻是我! 而,這一生啊,你是我心里的結(jié)中結(jié)——因為我的牽絆,他最終抱著你摔下樓梯,所以,你名正言順地失憶了;所以,你堂而皇之地失蹤了,將所有記憶的苦留給了我。 你,還好嗎?那盆姜花還好嗎? 你的姜生很不好,她不敢不能不應該對任何人說,她想你!她非常想你! 思念噬骨,痛楚燧心! 一朵冬菇思念著另一朵冬菇。另一朵冬菇呢? 他還好嗎?在外面,會不會露宿街頭?遭遇欺凌?會不會被呼來喝去?衣衫單。 四年時間。∈ビ洃浀哪,像一個純白的孩子的你,誰給你充饑的食? 誰給你御寒的衣?你生病了怎么辦?受傷了怎么辦?在這棟精美到死的房子里的該死的沒用的我,都無法給你捧上一碗水煮面! 小時候,你發(fā)燒的時候,我就縮在墻角捂著嘴巴哭。我覺得你是上帝送給我的好看的布娃娃,我怕你病得太厲害,被上帝收回天堂。所以,只能用哭泣宣泄自己的害怕。病中的你,蜷縮著小小的身體,睫毛長長,摟著小咪說胡話。你說,姜生,不哭啊,涼生不難受了,涼生不冷了,不發(fā)燒了。涼生睡夠了,就起來給你做水煮面啊。 可是,誰都能看得出,病床上那個九歲的小孩臉蛋紅紅,瑟瑟發(fā)抖,高燒不止。涼生,如果你能少疼我一點,如果我能少依賴你一點,如果你一生都待在城市里,而我一生都不離開魏家坪,那么,我們的現(xiàn)在,會不會就不會這么傷感? 你穿著潔凈如新的衣裳,像一個優(yōu)雅的王子,在黑白琴鍵之上,彈奏著你的人生得意;而我,化著俗媚的妝,搬著板凳,坐在村口,與村里的同齡女孩說著家常和鄰村哪家有個小哥哥。抑或著,考上大學,飛離家鄉(xiāng)。 倘使這樣,就算長大之后的我們,見面了,也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更不會在同樣的內(nèi)心痛苦之中崩潰! 眼淚。 溢滿。 忍回。 再溢滿。 百折千轉(zhuǎn)。 千轉(zhuǎn)百折。 最終潰不成軍,零落腮前。 程天佑溫柔的手指,輕輕抬起,將我腮邊的眼淚,彈落。 他似乎看出,剛才的我,隨著他的話,陷入了那場可怕的回憶之中。所以,他說,對不起,姜生,我又讓你難過了……我低著頭,一聲不吭,大口大口咀嚼著他給我做的荷包蛋,眼淚急遽落下。 天佑焦急地說,我以后不提這個該死的話題了!都怪我,只想為自己說話!而且,天恩因為這件事情,四年前的那段日子里,也高燒不止了很多天,他一直在懺悔,希望你能原諒他,原諒那些年少無知的錯誤,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我哇地哭出了聲音,在這座孤獨的小樓里,面對著和涼生如此相像的天佑,我的心酸澀難止,我泣不成聲地說,天佑,這個雞蛋真難吃……天佑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看著我,顯然,他知道,我此時的傷心,決然不會是因為一個難吃的荷包蛋。 我繼續(xù)哭泣?墒牵煊,我想到,就是這么難吃的東西,也不知道涼生會不會吃得到。我說,我難過得快死掉了,我一想到,他都不知道有沒有飯可以吃,會不會流落在街頭!想到這些,我就難過得要死。我真的恨我自己! 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聽從你們的安排!就算是不要他記起我是誰,不要他難過,我也該陪在他身邊!如果連我都可以離開他,我怎么可以要求你們將他看護得如此周全!我是個傻瓜!我是個白癡! 程天佑呆住了。最終,他一字一句、極其艱難地說,原來,隔了這么多年,即使他失蹤了,你都不肯忘記!不肯死心! 我也愣了,程天佑意味非常的眼神,讓我吃不消,我突然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有比涼生的女友未央還要多的悲傷。 一種感情,如果超越了愛情的悲傷程度,那么,它又是什么呢? 我?guī)缀跽Z無倫次地辯白著,他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我只是擔心他……夠了!程天佑的面色突然難看得異常,冰冷的眼光如同利刃一樣割破我的心臟,他一字一句地說,姜生,你繼續(xù)狡辯!繼續(xù)!在你十幾歲的時候,我可以縱容你!但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十一歲了!你必須對你自己的言行負責! 我臉色蒼白,仿佛是一個被曝光在天日之下的小偷,只能強辯著為自己解脫,難道妹妹關心自己的哥哥是一個錯誤嗎? 程天佑從餐桌前起身,將我一把撈了過去,雙手的力度之大,幾乎將我的肩膀給捏碎。他說,姜生,四年為期!我和你的約定到此為止!我已經(jīng)走了四年的路,過了四年的橋,等了四年的你!到現(xiàn)在,我承認,我失敗了!我不畏懼你心里愛任何人,我都可以去爭取,就算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影子!但是,我懼怕你如此跟自己較真,怕你錯到現(xiàn)在還不知錯! 縱然,我四年前傷害了你和他,錯得一塌糊涂!但是總比你時隔多年還沉浸在一個錯誤之中,卻當成傳奇來得好! 不久前那場車禍,僅僅是因為你看到了一個酷似他的影子,便會瘋狂到連自己的性命都肯丟掉!你就這么在乎他嗎?在乎到不顧自己死活!在乎到無視我的感受!你只知道,你會哭,你會疼,你會受傷害;那么你又知道不知道,我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我也會疼,會憤怒,會委屈! 你知道嗎?我今天早晨,在高速路上飆車奔向這里時,是多么急切地想看到你。但是,我最終卻減慢了速度。因為一陣涼風之后,我突然清醒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僅是自己!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由著自己的性子為追求刺激而飆車。 因為我有你,有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需要我來負擔!我擔心,如果我出了什么問題的話,你怎么辦?誰來照顧你無休止的失眠,誰來體憐你因涼生而有的這見不得天日的悲傷!我還害怕,你會哭,你會為我哭! 現(xiàn)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么多余啊!我在公路上如同一個居家男人開著車慢慢地行駛在路上,一臉惦記著心愛女子時的笑,現(xiàn)在想想,我真是蠢。 你會為我哭?可笑!現(xiàn)在的你!姜生!你還有什么見不得天日的悲傷!你的這悲傷,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巴不得他們?nèi)纪槟,巴不得他們都默許你這違背倫理的可憐! 他的怒意如同蔓延在冰雪上的烈火燒向我,冰冷的沉痛,灼熱的憤怒。 你放開我!我被他的話傷得體無完膚,臉頰蒼白如雪,整個人強忍住睡眠不足導致的眩暈,抬起胳膊,企圖擺脫他雙手的牽制! 程天佑冷笑,說,我當然要放開你!你就繼續(xù)你亂倫的戀愛去吧!你這個不可救贖的笨蛋! 亂倫? 亂倫! 亂倫?! 程天佑的話,如同炸彈一樣,炸裂在我的胸腔。我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亂倫”,這是我逃避了多年的詞眼啊。如今,它卻從程天佑的嘴巴里赤裸裸地跳了出來,赤裸裸地定義了我的所有悲傷。這突來的天大的羞辱令我無地自容,只想死去!我抬手,狠狠地甩向程天佑的臉。 耳光尚未落下,多日失眠沉積出來的疲憊和心律不齊,讓我昏了過去。 那一刻,我看不到程天佑焦灼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慌,他緊緊拉住了我。呼喚,姜生,姜生! 見我臉色蒼白到血色全無,他狠狠地將我抱在懷里,奔向樓下。 ……姜生,你不要嚇唬我! ……姜生,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姜生,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回涼生! ……姜生,我這就送你去醫(yī)院!你不要嚇唬我! 程天佑像個無助的孩子,焦灼地呼喊著我。在他走下樓去,打開門的一瞬間,閃光燈連成了一片——早晨。 這個風口浪尖上的男子從我的家門走出來,懷里抱著一個昏迷的女子,也就是我,這條新聞足以讓整個城市和網(wǎng)絡爆炸。 程天佑當即愣住了,他沒有預料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 就在這時,在這一片閃爍的閃光燈之下,有記者尖銳地問起:請問,程先生,蘇曼小姐的此次自殺入院,是不是與您懷里的這位小姐有關? 程先生,請問,這個女孩是不是四年前,風傳的你所包養(yǎng)的那個幼齡少女啊? 程先生,這個女孩從這個城市里消失了四年,是不是真的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被你給送往外地,金屋藏嬌了?有傳言,她已經(jīng)為你生下了兩個孩子,可有此事? 程先生……程先生……程天佑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他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一字一句,閉上你們的嘴!如果你們耽誤了我去醫(yī)院,她有任何閃失,我保證十倍奉還! 但是,他自己一個人,身邊沒有幫手沒有保鏢,而且懷里還抱著昏迷的我。那些記者雖然有所畏懼,但是都不肯錯過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雖然有所松動,但卻依舊包圍得水泄不通。 程天佑的臉變得異常陰郁,俊朗的雙目布滿怨毒,掃過眼前一個個寫滿了欲求的臉龐,試圖將他們的樣子全部記下來。但是語氣中,有了一絲痛苦的妥協(xié),說,你們閃開,你們會害死她的! 這時,北小武醉醺醺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拎著酒瓶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估計是剛剛從酒吧買醉回來。他對程天佑吆喝著,奶奶的,你對他們說謀殺啊,你有病。∷麄儼筒坏媒!我前妻死你懷里呢!不是更爆炸,更有吸引力了嗎? 北小武對程天佑充滿了怨恨,緣于小九,更緣于四年前天佑曾給他和涼生帶來過的那場傷害。所以,北小武總是借著我曾經(jīng)跟他“戀愛”過,在程天佑面前稱呼我“前妻”。霸道的程天佑每次聽到“前妻”這兩個字,就會極其不悅,他怒氣隱隱的樣子,正是北小武最愿意見到的。 此時,北小武的話,無疑是平地起驚雷。那些記者紛紛扭頭,向北小武看去。 這時,只見北小武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說,姜生哎,你這傻姑娘,還得你“前夫”我來救你啊!程天佑這傻瓜不行的!說完,他擺了一個很帥的造型,將酒瓶擲向人群。那群記者生怕被擊中,四散逃開。 啊呀——一聲慘叫,待北小武睜開醉醺醺的眼睛,才發(fā)現(xiàn),那酒瓶碎裂在程天佑的腦袋上。 鮮血。 溫熱。 一滴。 一滴。 從他飽滿的額頭上滴落,滴落在我的眉心。像一團濃濃的、化不開的憂郁。在酒瓶爆裂的那一瞬間,這個俊美而霸道的男子,在巨大的疼痛下,緊緊護住了我,生怕碎裂四散的玻璃,讓本已昏迷的我再次受傷。 北小武的慘叫還沒消停,程天佑不解地看著他,聲音低低地喊道,我都沒出聲,你慘叫什么!趕緊開車門,我送你“前妻”去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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