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蒼生野史


作者:葉紹榮     整理日期:2014-08-27 09:08:05

這是一部取材奇特、別開生面的系列短篇小說,作者以全新的視角和生動的筆觸,描寫了數(shù)十位民間藝人蒼閔、悲壯的人生故事。全書加幅濃墨重彩的地方風(fēng)情畫,逼真地再現(xiàn)了地處湘鄂贑邊三百里幕阜山奇異的鄉(xiāng)俗民情和自然風(fēng)光;又像一幅色彩斑斕的人間世相圖,從一個獨特的生活層面,生動地勾勒出三教九流七十二行民間藝人的生存狀態(tài),生存智慧和充滿神秘特色的行業(yè)文化和人生風(fēng)景;還似一曲悲壯的古老農(nóng)業(yè)文明的挽歌,通過對民間藝人傳統(tǒng)生存方式的描述,形象地展示了傳統(tǒng)文化的豐厚積淀和歷史浪潮沖刺下古老農(nóng)業(yè)文明的必然沒落。
  該書信息量大,涉獵面廣,視覺沖擊力強,書中大量“底層人”真實而沉重的生活畫卷,讓人感悟出生活的真諦。
  作者簡介:
  葉紹榮,男,1956年生,大學(xué)本科文化、江西省修水縣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國家二級作家1983年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1987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迄今已出版長篇小說《日出蒼山》一部,小說集《蒼生野史》一部,長篇傳記《陳寅恪家世》一部,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及各
  目錄:
  第一輯人生苦旅
  秀姑
  兵痞
  閹匠淡叔
  敗家子德甫
  董事長木根
  黃埔生國樞
  落第書生
  修河船夫
  村碑
  鄉(xiāng)趣
  第二輯鄉(xiāng)問名流
  一帖郎中
  神醫(yī)肖古董
  金指李第一輯人生苦旅
  秀姑
  兵痞
  閹匠淡叔
  敗家子德甫
  董事長木根
  黃埔生國樞
  落第書生
  修河船夫
  村碑
  鄉(xiāng)趣
  第二輯鄉(xiāng)問名流
  一帖郎中
  神醫(yī)肖古董
  金指李
  兒醫(yī)圣手
  黃狗膏藥
  鐵嘴神算
  喜婆
  金嗓
  丑角
  梨園本紀
  鄉(xiāng)間名角
  小城高人
  鄉(xiāng)村樂師
  第三輯天地玄黃
  草鞋縣令
  茶道
  鄉(xiāng)間道士
  鄉(xiāng)問地仙
  福地
  社壇
  山的精靈
  山問
  最后的獵人
  深山里的射虎人
  山野書癡
  第四輯匠人列傳
  金匠
  銅匠
  鐵匠
  木匠
  篾匠
  皮匠
  窯匠
  傘匠
  剃頭
  裁縫
  后記秀姑
  夜深了,窗外只剩了唧唧蟲聲。
  秀姑還在燈下專注地納著鞋底。一豆孤燈陪伴著她,燈光將她搖曳的身影投在土夯的墻壁上。她面前的案桌上,六雙大小不一的簇新的白底青布鞋一長溜擺著。那鞋,針腳細密勻?qū),做工精細,那是秀姑為她的孩子們做的。完了手頭這雙,就是七雙了。秀姑共有七個孩子,那是她身上掉下的七坨肉。七個孩子都不在身邊,分布在這幕阜山里的坑坑埂埂上,分別由他們的生父養(yǎng)著。天就要轉(zhuǎn)涼了,孩子們再不能光著腳丫子出去了,山里風(fēng)硬,孩子腳嫩,要皸裂的。一想到這兒,秀姑的心里就像是塞了團破絮般梗梗地難受。
  嶺背蠻牯捎話來,明天他就要來背秀姑去,背去了,蠻牯就是秀姑的第八個男人。秀姑要在今夜把最后一雙鞋趕出來,讓娘托人給孩子們捎去。一想到蠻牯直勾勾的那雙眼和勁鼓鼓的那身肉,秀姑不由得心里有些發(fā)虛。
  要論人品,秀姑沒得說,人長得白白凈凈,水靈嬌嫩,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鮮活得眉毛眼睛都會說話。這模樣;山里漢子見了,哪個不動心!可偏偏一雙腿癱了,下不得床,挪不動半步,就是這雙殘腿把秀姑害了。秀姑被那些討不起老婆的山里漢子背來背去,滿足了他們的那事兒,為他們生兒育女,續(xù)繼香火血脈。
  秀姑打十七歲被楓樹坳黑皮背去算起,到如今滿打滿算十二個年頭,秀姑就先后被七個男人背去過,做過這七個男人的女人。
  秀姑今年二十九歲,人還是有模有樣。從十七歲起跟了黑皮,她肚皮餓著卻從未空著,偏偏她的肚皮又特爭氣,被七個男人背去,就給那七個男人每人生養(yǎng)了一個帶雀雀的娃兒,直把那些男人一個個給喜得整天笑得像曬裂了的茶子殼。秀姑成了生兒育女的機器,借窩下種的母雞。
  秀姑稍微一閉眼默神,那幾個活脫脫的娃兒就會跑到眼前,異口同聲奶聲奶氣地叫著“媽媽”、“媽媽”。一想到這兒,秀姑心里就撕心裂肺般難受,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呀,秀姑能不心疼么?
  秀姑恨自己無能,她能生他們,卻不能親手撫養(yǎng)他們,孩子生養(yǎng)了一大堆,卻沒有一個在她身邊,到如今還只是一豆孤燈,形單影只地陪著她苦度這難熬的秋夜。
  這能怪秀姑么?秀姑連自身都難保,整天像尊菩薩,放哪兒是哪幾,連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能怨那些男人狠心么?也不能。秀姑心里曉得,這幕阜山里水惡山窮,他們整日辛辛苦苦一把泥一把水從土里刨食,連自家肚皮也填不飽,還要供養(yǎng)菩薩般地養(yǎng)著她,他們能照應(yīng)得過來么?要不是窮得叮當響,山里女人一個個往山外嫁,山外女人又不愿往山里去,那至關(guān)重要的香火血脈又萬萬斷不得,他們會打開眼睛鉆刺蓬,把一個累贅往家里背么?秀姑誰也不怨,只怨自己生就的苦命。
  秀姑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有人來背總是好事,在娘屋里總要少吃幾天慪氣食。爹過世了,娘又老了,秀姑被背回娘家后,秀姑哥整天嫌鼻子都礙事,嫂子敲盆打勺,指雞罵狗,秀姑在娘屋里有好日子過么?秀姑被那些山里漢子背去,吃他們的,喝他們的,穿他們的,用他們的,為他們生兒育女續(xù)繼香火血脈,秀姑手上那飯碗端得穩(wěn)當,秀姑和他們誰也沒虧欠誰。只是偶爾想到擂鼓嶺聾牯,秀姑心里就有一種負罪感,她覺得愧對了他。
  聾牯是擂鼓嶺德明老漢的獨崽,人蠻憨實,不聾不傻,對秀姑貼心貼膽,知冷知熱,可偏偏扳得一頭牛倒的壯實漢子,那事兒卻不行,在床上常常鼓足勇氣猴急地上來,關(guān)鍵處卻又較不上勁。爾后,盡管秀姑百般溫存調(diào)弄,硬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德明老漢是精明人,人也還旺健,他曉得是聾牯不中用,那香火血脈又是萬萬斷不得的。他瞅準時機,趁聾牯出山賣山貨,在一個月色朦朧的晚上,貓著腳閃進了秀姑的房,適時而得體地把那香火血脈續(xù)繼上了。唯有這一次秀姑不像以前那樣,驕傲地腆著大肚子,心安理得地享用著男人的衣食。那孽種生下剛滿月,秀姑就尋死覓活地要聾牯背她回苦竹坳娘家。這次,她是心甘情愿自己吵著回來的。從身上掉下的七砣肉中,她一想起擂鼓嶺的那一坨,那個活脫脫就是德明老漢脫個殼,也長著一對斜眼的孽種,秀姑心里就像是吃了爛薯種般,翻翻地想作嘔。
  嶺背蠻牯明天就要來背人。嶺背多遠,秀姑不曉得。秀姑做孩子時聽爹說過,苦竹坳到嶺背,三十八道彎,去時著雙新草鞋,歸時只剩草鞋襻。太遠了秀姑心里就惴惴的,太遠了娘就不能隔三差五地去看她。幾天看不到娘,秀姑心里就空空地沒個依托。
  蠻牯他人好么?有泉坑源邦發(fā)好么?
  一想起邦發(fā),秀姑心里就暖暖的。
  邦發(fā)對她好,那是沒的說的。邦發(fā)不像其他男人來背她時那樣:在日頭就要墜入神山垴山嘴,夜幕薄紗般籠著苦竹坳時,神色慌張地上路。秀姑在那些男人背上,目光呆滯,神情木然,一雙殘腿隨著那男人顛顛的步子一搭一搭地晃動著,娘則挎?zhèn)老藍花布包袱,做了虧心事般跟在后頭。那男人走得快,娘一雙小腳,急促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山路上顛兒顛兒地跑著,怎么也趕不上。
  邦發(fā)娶秀姑可是明媒正娶,八抬木雕花轎來接的。
  秀姑至今記得邦發(fā)來接她時的情景:那天,邦發(fā)一身嶄新,腮幫子刮得泛青,他帶來了八人抬的木雕花轎,帶來了山里的草臺班。起轎時,山銃放得砰砰響,草臺班里的嗩吶起勁地吹得哇哇叫。那調(diào)子真好聽,秀姑沒聽過。娘說,那是“畫眉跳澗”、“百鳥朝鳳”、“鐵拐李戲何仙姑”,老輩時只有大戶人家的千金出閣時才配享用的。秀姑是第一次坐花轎,那紫檀木雕就的花轎,花紋稀奇古怪,密不透風(fēng),坐在里面有些悶得慌。但秀姑心里高興,邦發(fā)把她當人,而不是把她當包袱。
  秀姑心里曉得,邦發(fā)對他這樣好,是想要秀姑給他生個長雀雀的娃兒。邦發(fā)的前妻給他留下兩個沒尾巴貨(女孩),生第三個時是男孩,卻又偏偏難產(chǎn),母子都沒留住。邦發(fā)好懊喪,他正是應(yīng)了那句話,財旺人不旺,他跟福建佬學(xué)種香菇賺了大錢,偏偏香火血脈沒人續(xù)繼。娶了秀姑后,邦發(fā)把前妻留下的兩個娃兒調(diào)教得嘴巴甜甜的像是抹了蜜,一口一句娘地叫得歡。茶到手,飯到手,還花錢四處請名醫(yī)討方子給秀姑治腿。秀姑有了身子,那胎位老在左邊。男左女右,秀姑告訴了邦發(fā),邦發(fā)樂得像喝了蜜般?善@節(jié)骨眼上計劃生育抓得厲害,邦發(fā)屬節(jié)育對象,工作組隔三差五地往泉坑源邦發(fā)屋里跑,卻次次都撲空。那是機靈的邦發(fā)從電影里學(xué)來的辦法,他專門雇人在村口醒目處豎了一棵樹,遠遠看見工作組來了就把樹倒下。這“消息樹”類似于電影里的“鬼子進村了”。秀姑在山洞里給邦發(fā)生了個八斤重的崽,邦發(fā)發(fā)誓做牛做馬也要養(yǎng)秀姑一世,可偏偏好人沒好命,邦發(fā)去年得個急癥撒手走了。
  秀姑想來想去,心里像裹了團亂麻。她惴惴地從貼身衣袋里掏出個骨骰子,緊攥在手心,又對著哈口氣,閉上眼,往面前案桌上一丟,心跳跳地打開眼睛一看,不禁臉色鐵青。
  連丟三次,都一模一樣!
  秀姑這次徹底地心灰意冷了。以往每次有男人來背她,她都用這種方法來占卜,次次都靈驗。這次競和嫁擂鼓嶺聾牯那次一模一樣,秀姑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好天,蠻牯一大早就興沖沖地來到了秀姑家,露水打濕了他半截褲腿,可見他是走了夜路。
  蠻牯前腳進門,秀姑娘后腳就趕緊打開秀姑的房門進去,好讓秀姑早些上路。
  秀姑娘進門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只見秀姑用一根白布帶吊死在窗欞上。她神態(tài)安詳,就像是睡熟了一般,一點也不像吊死鬼那樣瞪眼拖舌地嚇人。娘進門一看,案桌上由大到小放了新嶄嶄七雙白底青布鞋,秀姑身上那顆一刻也不離身的骰子,正擲在案桌的正中,骰子的正面是“三點”。
  秀姑娘猛嚎一聲,撕心裂肺般哭了起來。
  蠻牯趁著秀姑家大亂的當兒,悄沒聲息地逃離了苦竹坳。他在青石板山路上不斷地吐著唾沫,嘴里一個勁地說著“晦氣”、“晦氣”。
  兵痞
  敖團部關(guān)餉那天,吳楚仁被臨時拉差去冒名頂替了一回,輕輕松松地揣回了幾塊亮锃锃的“袁大頭”。
  ……





上一本:大虬 下一本:神探狄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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