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友延安受審 胡兆才 胡居成 金冶 進抗日大學深造 1936年10月上旬,西北高原氣候宜人。 在北上的路上,二、四方面軍開路先鋒騎兵師,在許世友的率領(lǐng)下正馳向遙遙在望的界石鋪,先頭連一年輕戰(zhàn)士飛馬來報,說一方面軍第一軍第一師的同志,已經(jīng)到了先頭連前面。 聽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許世友立即策馬趕到了部隊前面。離前來迎接的一方面軍同志還有二三十米遠,許世友就跳下馬,伸出雙臂向前沖去。他太高興了,一、四方面軍分開又會合,二方面軍也來了。雪山、草地都過去了。張國燾分裂黨不得人心,他的第二“中央”也宣布取消了。許世友的心情十分愉快?他和向他跑來的一位領(lǐng)導人擁抱后,定睛仔細一看,來迎接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在鄂豫皖蘇區(qū)時的老師長陳賡。許世友和陳賡都是大喜過望,他們又一次孩子般地使勁擁抱在一起。 許世友和陳賡一別就是3年多,想不到會在這里見面,擁抱之后他們又緊緊握手。許世友說:“你去上海治傷,我還以為見不到你哩?”陳賡說:“我還活著嘛?只要活著,總會見面呀。常言道,兩個山難碰到一塊,兩個人會碰面的。哈哈……”陳賡說完,大笑起來。 1936年11月初,許世友接到中央軍委的中國工農(nóng)紅軍大學入學通知書,他打起背包,徒步來到保安城,進入設(shè)在這里的紅軍大學集訓學習。 許世友所在的第二科?第一科離這里四五里路,第三科遠在甘肅慶陽縣?的學員大多數(shù)是軍、師兩級的軍政干部,只有幾個是團級的。這些人都是經(jīng)過多年斗爭鍛煉的,差不多每人都負過多次傷,大多數(shù)是25歲到30歲上下的人。 集訓不久,紅軍大學從保安城遷往延安。為了表達中央抗戰(zhàn)的決心,紅軍大學更名為抗日軍事政治大學。毛澤東親任教育委員會主席和政委,他指派林彪任校長,劉伯承任副校長。 在抗大,毛澤東專授軍事課。但毛澤東的心思起初用在哲學上,然后才是戰(zhàn)略學,這可叫許世友費了勁了。 許世友聽不進去,也搞不太懂,聽課老走神;蛟S是在少林寺練功時培養(yǎng)出的自律,他明白再這么聽下去,就瞎子點燈白費蠟了,所以他是玩著命地學。后來,再聽毛澤東的課,感覺很來勁,盡管他還有些搞不懂毛澤東講的那些哲學理論,但他從毛澤東那貼近中國戰(zhàn)爭的實際來講述戰(zhàn)略,就覺得很解渴。他最欣賞的是,毛澤東講述的那個中國古代戰(zhàn)例:“夫戰(zhàn),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許世友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向同學們談起了體會:“我指揮作戰(zhàn)為什么常常取勝呢?就是這樣干的。毛主席幫我從理論上總結(jié)了!泵珴蓶|的軍事思想就是這樣在許世友的腦海中,深深打下了烙櫻在延安的這一段時光里,是許世友最為愉快、最有收獲而又最為直接、深入地接受毛澤東思想的日子。每天晚上,他坐在石凳上,俯首石桌,在燭光下,把那理論啃得津津有味……但是,他的這種快樂不久就被淚水沖洗干凈,他與毛澤東的關(guān)系幾乎發(fā)展到了決裂的邊緣。 密謀出走釀大案 1937年3月中旬的一天黃昏,已更名為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的全體學員,被緊急召集到大操場上。大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見校長林彪已經(jīng)站到講臺上,他目光嚴肅、聲音低沉,悲痛地告訴大家:西路軍在高臺、臨澤、倪家營子和祁連山的苦戰(zhàn)中失敗了,軍長董振堂、孫玉清、軍政委陳海松等壯烈犧牲,部隊損失2萬余人……這是一個實在令人吃驚而殘酷的噩耗,抗大的學員們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文件還沒傳達完,會場上已經(jīng)是哭聲一片。尤其是來自紅四方面軍的學員們,一個個都哭得成了淚人。林彪試圖要大家安靜下來,可是會場上就是安靜不下來,會議不得不在哭聲中結(jié)束。 許世友是被人攙扶著,送回宿舍的。他悲傷得連鞋也沒脫,就和衣上床,以被蒙頭,又是慟哭。炊事員把飯菜熱了幾次又端來,許世友卻視而不見。王建安、陳賡紅著眼睛來勸說許世友,他還是絕食了一天。 恰在西路軍以2萬人的傷亡而告失敗的前后,解決張國燾犯下重大政治原則錯誤的問題也提到延安上下的議事日程?谷哲娬髮W的某些人錯誤地把張國燾和紅四方面軍的干部戰(zhàn)士捆在了一起。 當中共中央作出《關(guān)于張國燾同志錯誤的決定》后,延安部隊、機關(guān)和學校,紛紛召開聲討張國燾會議,要肅清張國燾的錯誤。 那是吃罷早飯之后,抗大的學員們便集合列隊來到了廣場,大家席地盤腿而坐。因為這天要召開“張國燾斗爭會”,這些革命青年顯得激動、亢奮,他們坐在還有些潮濕的地面上,但個個精神抖擻。 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委員們幾乎全部到場,毛澤東和張國燾也在其中。延安地區(qū)的不少群眾組織,同時派代表列席旁聽。 會議開始,毛澤東首先講了話。他說:“中央作出對張國燾同志錯誤路線的批判,是一次極為生動深刻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教育,同志們要擁護中央決定,積極參加學習討論,并敢于揭發(fā)批判張國燾同志的錯誤。達到觸及思想、觸及靈魂的目的!苯又珴蓶|特別強調(diào)了一個原則:“批判張國燾同志,要把他的錯誤與紅四方面軍指戰(zhàn)員的英勇奮斗區(qū)別開來,紅四方面軍廣大干部戰(zhàn)士的功勞和貢獻不容抹煞! 許世友聽著毛澤東的講話,覺得講得很有道理,而且原則性很強。他坐在臺下,心里有了點底。 但約過1個小時,會議的方向出現(xiàn)了偏差。許世友“師弟”錢鈞站起來發(fā)言,他語出驚人:“我揭發(fā),張國燾亂搞女人?”頓時,會場嘩然。坐在前排的張國燾對突然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只覺得面紅耳赤。錢鈞潤了潤嗓子,說:“我們軍部有一個女宣傳員,才16歲,是四川人。張國燾身為黨的重要干部,竟和她亂搞腐化!苯又,錢鈞便繪聲繪色、有血有肉地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末了說:“這個女宣傳員后來被張國燾提拔使用,在軍部當科長,而她那些擦屁股的事盡讓我處理……后來她生病,我把她及時送到醫(yī)院,她對我很感激,就把事情全告訴了我,說她和張國燾共搞了十幾次腐化!边@時,許世友的心情難以平靜。他了解錢鈞,就像了解自己一樣,他相信錢鈞不會扯謊。作為共產(chǎn)黨員,為窮苦人打天下,最忌諱的有兩條,一是愛財,二是貪色。沒想到張國燾這位高級干部生活如此糜爛透頂,這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一個人的政治腐敗首先從生活腐敗開始,張國燾算是應了這條規(guī)律。 大會結(jié)束后,開始分小組批判。 第二天上午,在抗大一隊的批斗會上,有些人又把張國燾的問題與紅四方面軍扯在一起,上批張國燾,下連紅四方面軍的干部戰(zhàn)士,盡講不利于團結(jié)的難聽話,許世友聽著聽著,再也坐不住了,如鯁在喉,不說便不能平靜。 許世友發(fā)言說:“……怎么能說張國燾是逃跑主義呢?打不過敵人了,換個地方再打嘛,怎么叫逃跑呢?四方面軍撤到川陜,部隊不是發(fā)展了嗎?這樣的逃跑,有什么不好?”“噢,還有第二個張國燾。你許世友竟敢為張國燾辯解,真是典型的托洛茨基。”一個學員立即站起來反駁許世友。 “日你娘的,老子說了幾句話就成了托洛茨基,啥球托洛茨基,老子不懂,盡放狗屁?”許世友忍不住罵娘了。 這一罵,惹出亂子來。有人說許世友原來就跟張國燾是一伙的,不像紅軍的高級干部,倒像一個地地道道的軍閥。批斗張國燾的會轉(zhuǎn)成批許世友了。有人認為,不制服許世友,就批不倒張國燾,許世友是張國燾在抗大中的代言人。一時,“打倒許世友?”“打倒張國燾?”的口號聲鋪天蓋地地襲向許世友,氣得許世友心血潮涌,暴跳如雷,他指著那位年輕的學員怒吼道:“呸?你小子膽敢罵我?老子當年參加敢死隊鬧革命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肚子里?我反對中央,我是張國燾的徒子徒孫,我是土匪……”許世友突然說不下去了,只覺得天地旋轉(zhuǎn),他雙手捂住沉悶的胸口,口中噴出一股殷紅的鮮血……許世友氣病了,他住進了醫(yī)院。 抗大的批斗會一天比一天開得頻繁,斗爭趨向白熾化,大有你死我活之勢。一潭清水給攪渾了。 許世友躺在病床上,心如海潮翻滾。 紅四方面軍的一些老戰(zhàn)友、老下級,紛紛到醫(yī)院探望許世友,來一個哭一個,而且還帶來了傳說要槍決周純?nèi)、何畏、張國燾的消息。許世友更驚了,自己也是張國燾手下的軍級干部,不可能沒有事,若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槍決了,死得也太冤枉了。老子為窮人打天下南征北戰(zhàn),還掛了彩受了傷,沒有功還有罪,這是哪門子的理?我們在這里干,還會有什么出路?許世友思前想后,在醫(yī)院里苦悶到了極點。他在病床上想了3天,三十六計走為上,終于想到了到四川去找劉子才,那里有1000多人在打游擊,并且是許世友的老部下,與其在這里等待槍決,還不如到那里鬧革命去。 當老戰(zhàn)友詹才芳、王建安、吳世安淚流滿面地來看望許世友時,許世友開門見山地說:“你們就知道哭,眼淚頂屁用?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們走?”大家睜大了眼睛:“走,到哪里?”“回四川找劉子才去?他們還有1000多人,又是我們的老部下,巴不得我們?nèi)チ?”許世友說著說著,顯得激動起來:“在這里天天說我們是反革命,還要繳槍?我們到四川去打游擊,叫他們看看我們到底是不是革命的,愿走的就走,不愿走的也不要告訴中央?”經(jīng)過秘密串連,愿走者越來越多。 到第3天時,延安有2個營職干部、20多個團職干部、6個師職干部、5個軍職干部愿意走。當時,許世友決定不帶張國燾、何畏、周純?nèi),嫌他們吃不得苦,都要騎馬。許世友計劃準備步行7天7夜,通過陜北,到達陜西漢中會合劉子才再說。一切計劃都是許世友做的,路線圖也是許世友畫的,還有寫給毛澤東的信,都在許世友身上,準備4月3日夜10時出發(fā)。 到了4月3日這天,準備出走的學員不動聲色地整理行裝,采購食品。這時的許世友也悄悄地從醫(yī)院回到抗大,安排吳世安和兩名警衛(wèi)員提前攜槍出城,準備夜間在北門外接應。 不料,王建安在當天的上午,變得惶惶不安。他覺得,許世友的行為太過火了,中央說張國燾的問題仍然是黨內(nèi)矛盾,可以在黨內(nèi)解決,何必要用暴力?這非常危險,這樣做政治上沒有前途,人身也不能自保。王建安思前想后,決定不跟許世友走。 大約在上午10點鐘左右,許世友碰到了王建安。許世友關(guān)切地問:“準備得怎么樣啦?”王建安扯了一個謊:“許軍長,你們走吧,我突然感到身上不舒服,有病,怕是走不了! 許世友一聽王建安打退堂鼓,他頓時就急眼了:“娘的,臨陣脫逃,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否則,我就采取強制措施,你別說我許世友對不起朋友?”王建安感到左右為難,經(jīng)過仔細思考,不得已悄悄地找到隊里的黨支部書記謝富治,報告并揭發(fā)了許世友將要出走的密謀。 謝富治一聽這事,嚇得傻了眼,神情顯得十分緊張,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校部,把許世友將要出走的事報告給了校黨總支書記鄧富連。 鄧富連聽到報告,也是一驚,立馬把情況報告給抗大的政治部主任莫文驊。 莫文驊不敢怠慢,直接去找校領(lǐng)導,得知校長林彪在毛澤東處開會,他立即穿過一條街,來到毛澤東居住的鳳凰山腳下的石窯洞里,詳細向林彪報告了情況。 林彪停頓了一下,他指示說:“你立即返校,要不動聲色,掌握新的情況,并做好防備。等我向毛主席報告后,就回校處理! “噢,情況怎么搞得這么復雜嘍。”毛澤東聽完林彪的報告,像救火一般把一枝煙在嘴里吸完,告訴林彪:“一是注意保密;二是把人先抓起來再說;三是防止其他人再出類似問題! 邊區(qū)保衛(wèi)處處長周興,迅速布置人員,把學員隊的教室和宿舍包圍了起來。 各隊把參與密謀的人,一一點名叫了出來,由保衛(wèi)人員用粗麻繩捆起來押走。這天,共捆綁了30多個人,包括王建安。 許世友是最后一個被點名的,此時,他看到房前屋后站滿了保衛(wèi)人員,知道有人“叛變告密”,已感到是大禍臨頭了,他目不斜視地走出宿舍,在離捆綁他的人約5步遠的地方站定:“你們來啊,上來綁吧!”說完,冷笑了一聲。 兩位健壯的保衛(wèi)人員走到許世友身邊,一邊一個,像抓其他人一樣,熟練地抓住許世友的雙手,使勁往后擰,許世友佯作不動,氣歸丹田,輕輕運氣,霎時,雙手一攬,將兩個保衛(wèi)人員撞了個頭碰頭,繼而雙手一壓,將他們摁倒在地。 保衛(wèi)人員知道這位“武以奇名,奇以武威”的少林將軍不同別人,不禁有些寒戰(zhàn)。許世友傲慢地將雙手反剪背后:“來綁吧!”霎時間,8個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保衛(wèi)戰(zhàn)士一齊上前,許世友不再反抗,先是雙手被扣,繼而被綁。 “娘的,你們對同志搞偷襲,你們是土匪加強盜?我許世友不服,只要老子不死,總有報仇伸冤的那一天?”許世友見誰罵誰,于是,決定給他加上手銬腳鐐。 隨后,鄧富連帶人又到許世友的宿舍搜查,發(fā)現(xiàn)他的枕頭下面放著兩支子彈上膛的手槍。鄧富連伸了一下舌頭說:“好險啊,許軍長要是把槍帶在身上,后果不堪設(shè)想。” 毛澤東行使否決權(quán) 這幾天,毛澤東的心情頗不寧靜。在延安的窯洞里,他一枝接一枝地吸煙,嘴唇都吸麻木了,手指也被煙霧熏黃了一片。 不久前,中央成立了一個軍事法庭調(diào)查委員會,負責審理“許世友反革命集團案”。審訊進行了一段時間,一些大的問題基本上搞清楚了。審訊期間,有人主張,許世友“大罵黨中央”,態(tài)度如此惡劣,應該槍斃,免得為黨留下后患;有人認為,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槍斃了一個許世友還會不會出現(xiàn)第二、第三個許世友?紅四方面軍的一批高級將領(lǐng)會怎樣看待這個問題?還有人跑出來煽風點火,企圖把事情鬧大,唯恐天下不亂……毛澤東冷靜地想到,許世友的問題決非是他個人的問題,他再次翻開許世友出走前給他本人寫的那封信陷入了沉思:許世友固然有他個人的問題,而我們一些同志也沒有起到多少好的作用硬把事情做絕了,硬把人家逼上梁山,人家能不造**嗎?許世友的問題就要定性處理,中央一定要掌握好政策,力排眾議埃想到這里,毛澤東在那份關(guān)于“槍斃許世友”的報告上,斷然行使了否決權(quán)。 6月6日上午。最高法院開特別軍事法庭公審許世友等人持槍逃跑一案。根據(jù)毛澤東的意見和指示,法庭尊重歷史事實,認定他們過去對革命有過功勞,決定從輕判決。判處許世友1年半徒刑,其余分別判處1年、8個月或6個月不等。 懲罰之后,毛澤東禮賢下士地看望了每一個人。 毛澤東先托陳賡給許世友捎去一條“哈德門”香煙;不久,毛澤東又叫徐向前“去看看許世友等人,做點工作”。做了這些鋪墊以后,毛澤東決定親自去看望許世友。 當許世友一覺醒來,太陽已升得有一竿子那么高了。 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片刻工夫,牢房的鎖便被打開了。 看守的戰(zhàn)士說:“許世友,毛主席看你來了,請跟我們走一趟! 開始,許世友以為聽錯了,沒有當回事。戰(zhàn)士又重復了剛才的話,這回是真的,他不由得抬起了頭,朝門口望了望,想到毛澤東,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不見?”說話間,毛澤東已經(jīng)來到了牢房門口。值班員緊走幾步,先于毛澤東進了牢房,向許世友道:“許軍長,毛主席來看你了?”毛澤東彎腰進了牢房,站在許世友面前道:“許軍長,讓您吃皮肉之苦啦。我代表黨中央,向您和紅四方面軍被抓的全體干部同志賠禮道歉?”站著的毛澤東,脫下八角帽,向坐在石炕上的許世友連鞠三躬。 坐在石炕上的許世友,此時并沒有感恩之狀,在他看來,這是虛偽的做作,他在想:你既然批示抓我,讓我受盡皮肉之苦,難道兩片嘴一巴喳,賠個禮道個歉,就算拉倒,沒這便宜的事?我許世友也不是那種好欺負的人?毛澤東在吞云吐霧中,講了許多道理,說明張國燾的錯誤和紅四方面軍的區(qū)別,許世友不說一句話,只是側(cè)耳旁聽。毛澤東見一時難以說服他,便婉轉(zhuǎn)地結(jié)束了第一次談話。 毛澤東走后,許世友的心里反倒難以平靜了……過了一段時間,毛澤東決定二看許世友,這一次,毛澤東一開始就變換了口吻,毛澤東脫下帽子說:“世友同志,你打了很多仗,吃了很多苦,夠辛苦的了?我對你表示敬意?”許世友頓覺心頭一熱。 毛澤東接著說:“紅四方面軍的干部都是黨的干部、黨的寶貝,不是他張國燾的干部,張國燾是黨中央派到四方面軍去的,他的錯誤應該由他自己負責,與你們這些同志沒關(guān)系! 接著,毛澤東指著許世友說:“張國燾就是張國燾,你許世友就是許世友,怎么會是一個人呢?”毛澤東這一番話,深深打動了許世友,這個剛強的漢子掉下了熱淚。 毛澤東趁熱打鐵,談起張國燾錯誤的實質(zhì)、危害和根源,張國燾的“愚民政策”和兩面手法,及其給中國革命造成的巨大損失等等,講著講著,毛澤東情不自禁地親自為許世友打開了腳鐐、手銬。許世友緊握毛澤東的手,迸出一句話:“斗爭中考驗我許世友?”毛澤東對身旁的警衛(wèi)戰(zhàn)士說:“去給許軍長倒杯水來,我們要暢懷開心地談一談! 一會兒工夫,開水端過來了,毛澤東又親自把一杯開水放在許世友的面前,說:“許軍長,按照我們湖南人的話,咱們是不打不成交。你的出身我了解,你的性格我喜歡。常言說文武打天下。我毛澤東是文人,沒有你這武將,一個巴掌拍不響噢?你說是不是?我愛都愛不過來,豈有處斬你之理?也請你理解我,理解我身邊的同志。單枝易折,多枝難斷。沒有團結(jié),什么事也難成盃包括紅四方面軍的同志,我們也應該諒解。我再說一遍,他張國燾是他張國燾的事,與紅四方面軍的干部無關(guān)。” “主席,今天我終于認識到了,你講的句句在理。以前我有許多地方對中央不滿,認為中央在報復我們四方面軍,其實不是這回事。我在思想上犯了嚴重的錯誤!痹S世友越說越激動,他突然間“撲通”一聲跪在毛澤東面前:“主席,我的錯處,你能諒解嗎?”這下子,倒把毛澤東給弄慌了,他連忙彎腰扶起許世友,說道:“世友啊,我們都是革命兄弟,怎么能這樣呢?使不得,使不得?”許世友立正站好,說:“回去,我要向四方面軍的干部講,把您的話向他們宣傳,讓那些搞鬼的人,讓那些不團結(jié)的人站不住腳?”毛澤東拍了拍許世友的肩膀:“你的性格很可愛。這既是你的優(yōu)點也是你的缺點。我送你幾句話,望你刻心銘記! “哪幾句話?”許世友有些迫不及待。 毛澤東幽默詼諧地說:“單用鼻子聞,認不出好菜;光發(fā)暴脾氣,找不到好朋友! 許世友聞言,爽朗大笑。 二人談了很久很久,直到星斗滿天時,毛澤東才離去。 在毛澤東的親自干預下,許世友被釋放出來了。許世友出獄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毛澤東。他說他當時想:“娘的,坐上這一年的牢,頂上兩年抗大;有恩不報非君子,有仇不報非丈夫。是毛澤東把我從牢房里放了出來,咱得報恩,看看毛澤東主席去。” 放出的第二天,許世友特地把胡子拉渣的臉刮個干凈,便來到了毛澤東的住處。 毛澤東當時住在鳳凰山下的兩間相通的窯洞里。里間是他和賀子珍的臥室,外間是辦公室兼會議室。擺設(shè)很簡單,里間一張雙人木床,一頂破舊的蚊帳,外間一張三屜桌,幾條長板凳,墻上貼著一張全國地圖,其他就再沒有什么了。 許世友進屋剛坐下,毛澤東從機要科看完電報回來了。毛澤東對許世友登門看他很高興,他知道許世友愛喝酒,特地讓警衛(wèi)員打來一壇子“延安醇”酒,對許世友說:“事先沒有準備,下酒的菜不多,但酒管夠! 許世友“哈哈”大笑,不說一句客套話,抱起酒壇子,“咕嚕、咕!惫嗔藥卓,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眼簾潮濕地說:“知我許世友,唯有毛主席您……”毛澤東和許世友邊喝酒邊談。毛澤東對許世友說:“還得給你安排一份工作,就到抗大去當校務(wù)部副部長吧,那里工作不是很忙,你正好可以半工半讀,把拉下的功課補上來。” 聽毛澤東這么一說,許世友心里頓時樂開了花,這頓飯,他竟把一壇子白酒喝個一滴不剩。 許世友被釋放以后,按照毛澤東的安排,仍回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學習,兼任校務(wù)部副部長。從此,他對毛澤東思想深信不疑,對毛澤東深為敬佩。紅四方面軍的廣大指戰(zhàn)員,經(jīng)過自身痛苦的經(jīng)驗,也從思想上、行動上軒結(jié)到偉大的毛澤東思想旗幟之下。 摘自《許世友傳》,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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