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在臺大的最后歲月 馬亮寬 傅斯年1949年1月正式就任臺灣大學校長,1950年12月去世,他任臺灣大學校長近二年的時間可以看作他一生的最后歲月。臨去徘徊 1948年冬,國民黨政權在大陸敗局已定,開始著力經(jīng)營臺灣。而臺灣大學校長莊長恭到任不到半年,乃悄然離職攜眷返回上海,讓杜聰明代理校長。國民黨當局為安定臺灣,權衡再三,決定讓傅斯年出任臺灣大學校長。傅斯年于1948年8月從美國治病回國。 當教育部長朱家驊要其出任臺灣大學校長時,傅斯年立即嚴辭拒絕,但朱家驊并沒有改變決定,親自找傅斯年晤談,又讓傅斯年的幾位朋友輪流規(guī)勸游說,1948年11月傅斯年勉強接受了任命,但并沒有前去上任,仍處于徘徊狀態(tài)。 1948年元旦之夜,南京城中失去了往年節(jié)日的喧囂,此時胡適正從北平回到南京,傅斯年與胡適聚會共度歲末,兩人置酒對飲,相視凄然。一面飲酒,一面談論時局。在國共之間,他們一直把國民黨政權視為合法政權,以在野的身份參政議政,而目前國民黨政權失敗已成定局,自己何去何從,難以決斷。瞻念未卜之前途,留戀鄉(xiāng)土之情頓生,思前想后,兩人都十分傷感,不禁潸然淚下。 在傅斯年徘徊不定之時,臺灣有關人士函電催促其迅速上任。莊長恭12月15日致函傅斯年,要求傅斯年迅速赴任,辦理交接手續(xù)。杜聰明于12月18日、20日分別致電、致函傅斯年,要求傅斯年早日命駕,蒞校主持。陳誠于1月5日就任臺灣省主席,同日致電傅斯年,要求傅斯年迅速赴任,電報說:“弟已于今日先行接事,介公深意及先生等善意,恐仍須有識者之共同努力,方能有濟。弟一時不能離臺,希先生速駕來臺,共負鉅艱。”陳誠與傅斯年私交甚好,他的催促,傅斯年是必須認真考慮的,他將自己關在一個房間,三日三夜未出房門,繞室踱步,反復吟詠、書寫陶淵明《種桑長江邊》的詩句,考慮去留問題,最后決定暫且去臺灣就職,但仍懷有去看一看的思想。他原想帶全家去臺灣,并且已買好了機票,臨時決定,把部分親屬留下,退掉了機票,對他們說:共產(chǎn)黨對文人還是要用的,我可能很快就回來。臨行又把許多圖書、家產(chǎn)留了下來。1月19日,傅斯年只攜帶部分親人和主要生活用品乘飛機去了臺灣。次日到臺灣大學就職,并繼續(xù)兼任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職務。身殉臺灣大學 傅斯年到任不久,臺灣發(fā)生了學生運動,臺灣當局大肆逮捕學生,史稱“四六”事件。傅斯年對當局不經(jīng)任何手續(xù)到臺灣大學逮捕師生十分不滿,親自找國民黨最高當局進行交涉,要求沒有確鑿證據(jù)不能隨便到臺大捕人,即使有確鑿證據(jù)逮捕臺大師生也必須經(jīng)校長批準,并且相約成為一項制度。有文字記載,蔣經(jīng)國當時曾負責軍警特憲事務,他要臺大某人資料對某事調(diào)查,也只好找傅斯年交涉,專門寫信要求。信中說:“孟真先生道鑒:茲派員前來洽取于某有關文件,即請面交帶回,以供系考! 當時國民黨政府還要求各機關學校實行聯(lián)保制度,其方法是公教人員幾人相互監(jiān)督,相互保證對方思想純正,沒有染上共產(chǎn)思想,萬一發(fā)現(xiàn)聯(lián)保中有人思想不純正,保證人都要受連累。臺灣省當局也要求臺灣大學師生辦理這種手續(xù)。傅斯年出面對國民黨當局說:凡是在臺灣大學任教和服務的教職員每個人都思想純正,沒有左傾思想,他一個人可以保證,有問題發(fā)生,他愿意負全部責任。結果臺灣大學沒有實行聯(lián)保制度。當時有些人攻擊臺灣大學有些院長系主任是“共黨分子或親共分子”,說他們把持的院系是“共產(chǎn)黨細菌的溫床”,許多學生受其影響。傅斯年對此公開發(fā)表文章進行反擊,在文章中強調(diào):“假如我對于這樣的舉動妥協(xié)了,我念這幾十年書的工夫也就完了,還談教育嗎?我不能承認臺灣大學的無罪學生有罪,有辜的學生為無辜,此之為公平。不能承認任何人有特權,此之謂公平!瓕幙晌沂苷_枉。我既為校長,不能坐視我的學生受誣枉。”他去世后臺灣的一些報紙評論:“傅斯年先生在臺大兩年最大的成就,在保持了學術獨立和尊嚴,擴大了研究空氣……”1949年盟軍統(tǒng)帥麥克阿瑟訪問臺灣,當時國民黨政府剛退守臺灣,迫切需要美軍的保護,因此視麥克阿瑟為太上皇。麥克阿瑟專機到達臺灣時,蔣介石親率五院院長、三軍總司令等政要到機場迎接,并通知傅斯年到場,傅斯年雖然去了機場,但表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風格,第二天重要報紙刊登的照片,當天在機場貴賓室就座的僅三人,蔣介石、麥克阿瑟和傅斯年,其他五院院長及政要垂手恭候,三軍總司令立正挺立,傅斯年則坐在沙發(fā)上,口叼煙斗,翹著右腿,瀟灑自若。當時報紙新聞說:“在機場貴賓室,敢與總統(tǒng)及麥帥平坐者,唯傅斯年一人! 傅斯年任臺大校長期間正是臺灣的非常時期,其侄傅樂成回憶說:“他?傅斯年?經(jīng)常每日在校辦公六小時以上,一進辦公室,便無一分鐘的休息,有時還須參加校外的集會……他那希望臺大趕快辦好的意念,竟使他坐臥不安! 1950年12月20日上午,傅斯年出席了由蔣夢麟主持召集的農(nóng)復會會議,主要討論農(nóng)業(yè)教育改革和保送大學生出國深造問題。傅斯年想借機多保送臺大學生出國留學,在會上頻頻發(fā)言,提了許多意見和建議,據(jù)蔣夢麟回憶:會議進行兩個多小時,傅斯年講話最多。午飯后他又去省議會,列席省議會第五次會議,此次會議參議員咨詢的主要是有關教育行政的問題,多數(shù)由教育廳長陳雪屏作答。下午5時40分左右,參議員郭寶基咨詢有關臺大的問題,包括國民黨教育部從大陸運到臺灣保存在臺灣大學的教育器材的失盜和放寬臺大招生尺度問題,這些問題須由傅斯年答復。這兩件事尤其是器材失盜之事,使傅斯年相當憤怒。此事出在臺灣大學,一向嫉惡如仇的傅斯年深受刺激,曾在報紙上發(fā)表聲明,要除惡務盡,清除所有敗類,現(xiàn)在參議員再次提起,傅斯年仍然相當激動,引起突發(fā)性腦溢血,6點10分會議結束后傅斯年倒在議會大廳,經(jīng)搶救無效,在晚上11點左右去世。 臺灣大學在校園內(nèi)擇地安葬了傅斯年,并專門建造了一座羅馬式紀念亭。從此,傅斯年安葬地稱為“傅園”,每年都有許多人前往祭奠憑吊。 ?摘自《炎黃春秋》2000年第4期馬亮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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