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虎!
【英】羅德亞德·吉卜林 文美惠 譯
1994年10月第一版
打獵順利嗎,大膽的獵手?
兄弟,我守候獵物,既寒冷又長久。
你捕捉的獵物在哪里?
兄弟,他仍然潛伏在叢林里。
你引以為傲的威風又在哪兒?
兄弟,它已從我的腰胯和肚腹間消逝。
你這么匆忙要到哪兒去?
兄弟,我回我的窩去——去死在那里!
我們現(xiàn)在要回頭接著上一個故事講下去。莫格里和狼群在會議巖斗了一場之后,離開了狼穴,下山來到村民居住的耕地里。但是他沒有在這里停留,因為這兒離叢林太近了,而他很明白,他在大會上至少已經(jīng)結(jié)下了一個死敵。于是他匆匆地趕著路,沿著山谷而下的崎嶇不平的大路,邁著平穩(wěn)的步子趕了將近二十哩地,直到來到一塊不熟悉的地方。山谷變得開闊了,形成一片面性廣袤的平原,上面零星散布著塊塊巖石,還有一條條溝澗穿流其中。平原盡頭有一座小小的村莊。平原的另一頭是茂密的叢林,黑壓壓的一片,一直伸展到牧場旁,邊緣十分清晰,好像有人用一把鋤頭砍掉了森林。平原上,到處都是牛群和水牛群在放牧吃草。放牛的小孩們看見了莫格里,頓時喊叫起來,拔腳逃走。那些經(jīng)常徘徊在每個印度村莊周圍的黃毛野狗也汪汪地吠叫起來。莫格里向前走去,因為他覺得餓了。當他走到村莊大門時,看見傍晚用來擋住大門的一棵大荊棘叢,這時已挪到一旁。
“哼!”他說,因為他夜間出門尋找食物時,曾經(jīng)不止一次碰見過這樣的障礙物!翱磥磉@兒的人也怕叢林里的獸族!彼诖箝T邊坐下了。等到有個男人走過來的時候,他便站了起來,張大嘴巴,往嘴里指指,表示他想吃東西。那個男人先是盯著他看,然后跑回村里唯一的那條街上,大聲叫著祭司。祭司是個高高的胖子,穿著白衣服,額頭上涂著紅黃色的記號。祭司來到大門前,還有大約一百個人,也跟著他跑來了。他們目不轉(zhuǎn)睛地瞅著,交談著,喊著,用手指著莫格里。
“這些人類真沒有禮貌,”莫格里自言自語地說,“只有灰猿才會像他們這樣。”于是他把又黑又長的頭發(fā)甩到腦后,皺起眉毛看著人群。
“你們害怕什么呀?”祭司說,“瞧瞧他的胳臂上和腿上的疤。都是狼咬的。他只不過是個從叢林里逃出來的狼孩子罷了!
當然,狼崽們一塊玩的時候,往往不注意,啃莫格里啃得重了點,所以他的胳臂上和腿上全都是淺色的傷疤。可是他根本不把這叫做咬。他非常清楚真正被咬是什么味道。
“哎喲!哎喲!”兩三個婦人同聲叫了起來!氨焕且У媚莻樣兒,可憐的孩子!他是個漂亮的男孩子。他的眼睛像紅紅的火焰。我敢起誓,米蘇阿,他和你那個被老虎叼走的兒子可真有些像呢。”
“讓我瞧瞧,”一個女人說道。她的手腕和腳踝上都戴著許多沉甸甸的銅鐲子。她用手掌擋住眼睛,仔細望著莫格里!按_實有些相像。他要瘦一點,可是他的相貌長得和我的孩子一個樣!
祭司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米蘇阿是當?shù)刈罡挥械拇迕竦钠拮。于是他仰起頭朝天空望了片刻,接著一本正經(jīng)地說,“被叢林奪去的,叢林又歸還了。把這個男孩帶回家去吧,我的姐妹,別忘了向祭司表示敬意啊,因為他能看透人的命運!
“我以贖買我的那頭公牛起誓,”莫格里自言自語道,“這一切可真像是又一次被狼群接納入伙的儀式!好吧,既然我是人,我就必須變成人!
婦人招手叫莫格里跟她到她的小屋里去,人群也就散開了。小屋里有一張刷了紅漆的床架,一只陶土制成的收藏糧食的大柜子,上面有許多的凸出的花紋。六只銅鍋。一尊印度神像安放在一個小小的神壁龕里。墻上掛著一面真正的鏡子,就是農(nóng)村集市上賣的那種鏡子。
她給他喝了一大杯牛奶,還給他幾塊面包,然后伸手撫摸著他的腦袋,凝視他的眼睛;因為她認為他也許真是她的兒子,老虎把他拖到森林里,現(xiàn)在他又回來了。于是她說,“納索,噢,納索!”但是莫格里看樣子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你不記得我給你穿上新鞋子的那天了嗎?”她碰了碰他的腳,這只腳堅硬得像鹿角!安唬彼瘋卣f,“這雙腳從來沒有穿過鞋子?墒悄惴浅O裎业募{索,你就當我的兒子吧。”
莫格里心里很不踏實,因為他從來沒有在屋頂下面呆過。但是他看了看茅草屋頂,發(fā)現(xiàn)他如果想逃走,隨時可以把茅草屋頂撕開,而且窗上也沒有窗栓!叭绻牪欢苏f的話,”他終于對自己說,“做人又有什么用呢?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懂,像個啞巴,就跟人來到森林里和我們呆在一起那樣。我應(yīng)該學(xué)會他們說的話。
當他在狼群里的時候,他學(xué)過森林里大公鹿的挑戰(zhàn)聲,也學(xué)過小野豬的哼哼聲,那都不是為了鬧著玩兒的。因此,只要米蘇阿說出一個字,莫格里就馬上學(xué)著說,說的一點也不走樣。不到天黑,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小屋里許多東西的名稱。
到了上床睡覺的時候,困難又來了。因為莫格里不肯睡在那么像捕豹的陷阱的小屋里,當他們關(guān)上房門的時候,他就從窗子跳了出去!半S他去吧,”米蘇阿的丈夫說,“你要記住,直到現(xiàn)在,他還從來沒有在床上睡過覺。如果他真是被打發(fā)來代替我們的兒子的,他就一定不會逃走!
于是莫格里伸真了身軀,躺在耕地邊上一片長得高高的潔凈的草地上。但是還沒有等他閉上眼睛,一只柔軟的灰鼻子就開始拱他的下巴頦。
“嗬!”灰兄弟說(他是狼媽媽的崽子們中間最年長的一個),“跟蹤你跑了二十哩路,得到的是這樣的回報,實在太不值得了。你身上盡是篝火氣味和牛群的氣味,完全像個人了。醒醒吧,小兄弟,我?guī)砹讼!?br /> “叢林里一切平安嗎?”莫格里擁抱了他,說道。
“一切都好,除了那些被紅花燙傷的狼。喂,聽著。謝爾汗到很遠的地方去打獵了,要等到他的皮毛重新長出以后再回來,他的皮毛燒焦得很厲害。他發(fā)誓說,他回來以后一定要把你的骨頭埋葬在韋根加!
“那可不一定。我也作了一個小小的保證。不過,有消息總是件好事。我今晚累了,好些新鮮玩意兒弄得我累極了,灰兄弟?墒,你一定要經(jīng)常經(jīng)我?guī)硐 !?br /> “你不會忘記你是一頭狼吧?那些人不會使你忘記吧?”灰兄弟焦急地說。
“永遠不會。我永遠記得我愛你,愛我們山洞里的全家;可是我也永遠會記得,我是被趕出狼群的。”
“你要記住,另外一群也可能把你趕出去的。人總歸是人,小兄弟,他們說起話來,就像池塘里的青蛙說話那樣哇哩哇喇。下次下山,我就在牧場邊上的竹林里等你。”
從那個夜晚開始,莫格里有三個月幾乎從沒走出過村莊大門。他正忙著學(xué)習人們的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首先,他得往身上纏一塊布,這使他非常不舒服;其次,他得學(xué)會錢的事,可是他一點也搞不懂,他還得學(xué)耕種,而他看不出耕種有什么用。村里的小娃娃們常常惹得他火冒三丈。幸虧叢林的法律教會了他按捺住火氣,因為在叢林里,維持生命和尋找代食物全憑著保持冷靜;但是他們?nèi)⌒λ粫鲇螒蚧蛘卟粫棚L箏,或者取笑他某個字發(fā)錯了音的時候,僅僅是因為他知道殺死赤身裸體的小崽子是不公正的,才使他沒有伸手抓起他們,把他們撕成兩半。
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在叢林里他知道自己比獸類弱,但是在村子里,大家都說他的力氣大得象頭公牛。
莫格里也毫不知道種姓在人和人之間造成的差別。有次賣陶器的小販的驢子滑了一交,摔進了土坑,莫格里攥住驢子的尾巴,把它拉了出來,還幫助小販碼好陶罐,好讓他運到卡里瓦拉市場上去賣。這件事使人們大為震驚,因為賣陶器小販是個賤民,至于驢子,就更加卑賤了。可是祭司責怪莫格里時,莫格里卻威脅說要把他也放到驢背上去。于是祭司告訴米蘇阿的丈夫,最好打發(fā)莫格里去干活,越快越好;村子里的頭人告訴莫格里,第二天他就得趕著水牛出去放牧。莫格里高興極了;當天晚上,由于他已經(jīng)被指派做村里的雇工,他便去參加村里的晚會。每天晚上,人們都圍成一圈,坐在一棵巨大的無花果樹底下,圍著一塊石頭砌的臺子。這兒是村里的俱樂部。頭人、守夜人、剃頭師傅(他知道村里所有的小道消息),以及擁有一支陶爾牌老式步槍的村里獵人老布爾迪阿,都來到這兒集會和吸煙。一群猴子坐在枝頭高處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石臺下面的洞里住著一條眼鏡蛇,人們每天晚上向他奉上一小盤牛奶,因為他是神蛇;老人們圍坐在樹下,談著話,抽著巨大的水煙袋,直到深夜。他們盡講一些關(guān)于神啦、人啦以及鬼啦的美妙動聽的故事,布爾迪阿還常常講一些更加驚人的叢林獸類的生活方式的故事,聽得那些坐在圈子處的小孩們的眼睛都差點鼓出腦袋。故事大部分是關(guān)于動物的,因為叢林一直就在他們門外。鹿和野豬常來吞吃他們的莊稼,有時在薄暮中,老虎公然在村子大門外不遠的地方拖走個把男人。
莫格里對他們談的東西自然是了解一些的,他只好遮住臉孔,不讓他們看見他在笑。于是,當布爾迪把陶爾步槍放在膝蓋上,興沖沖地講著一個又一個神奇的故事時,莫格里的雙肩就抖動個不停。
這會兒布爾迪阿正在解釋,那只拖走米蘇阿兒子的老虎,是一只鬼虎。有個幾年前去世的狠毒的老放債人的鬼魂就附在這只老虎身上!拔艺f的是實話,”他說道,“因為有一回暴動,燒掉了普郎·達斯的帳本,他本人也挨了揍,從此他走路總是一瘸一拐,我剛才說的那只老虎,他也是個瘸子,因為他留下的腳掌痕跡總是一邊深一邊淺!
“對,對,這肯定是實話!蹦切┌缀永项^一齊點頭說。
“所有那些故事難道全都是瞎編出來的嗎?”莫格里開口說,“那只老虎一瘸一拐,因為他生下就是瘸腿,這是誰都知道的呀。說什么放債人的魂附到一只從來比豺還膽小的野獸身上,完全是傻話。”
布爾迪阿吃了一驚,有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頭人睜大了眼睛。
“喝!這是那個叢林的小雜種,是嗎?”布爾迪阿說道,“你既然這么聰明,為什么不剝下他的皮送到卡里瓦拉去,政府正懸賞一百盧比要他的命呢。要不然,聽長輩說話最好別亂插嘴!
莫格里站起來打算走開!拔姨稍谶@兒聽了一晚上,”他回頭喊道,“布樂迪阿說了那么多關(guān)于叢林的話,除了一兩句以外,其余的沒有一個字是真的,可是叢林就在他家門口呀,既然是這樣,我怎么能相信他講的那些據(jù)說他親眼見過的鬼呀、神呀、妖怪呀等等的故事呢?”
“這孩子確實應(yīng)該去放牛了!鳖^人說,布爾迪阿被莫格里的大膽無禮氣得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大多數(shù)印度村子的習慣是在大清晨派幾個孩子趕著牛群和水牛群出去放牧,晚上再把它們趕回來;那些牛群能把一個白人踩成肉泥,卻老老實實地讓一些還夠不著他們鼻子的孩子們打罵和欺負。這些孩子只要和牛群呆在一塊兒,就非常安全。連老虎也不敢襲擊一大群牛。可是孩子們?nèi)绻荛_去采摘花兒,或者捕捉蜥蜴,他們有時就會被老虎叼走。莫格里騎馬在牛群頭領(lǐng)大公牛拉瑪?shù)纳砩,穿過村莊的大街;那些藍灰色的水牛,長著向后彎曲的長角和兇猛的眼睛,一頭頭從他們的牛棚里走出來,跟在他后面。莫格里非常明確地向一同放牧的孩子表示:他是頭領(lǐng)。他用一根磨得光溜溜的長竹竿敲打著水牛,又告訴一個叫卡米阿的小男孩,叫他們自己去放牧牛群,他要趕著水牛往前走,并且叫他們要多加小心。別離開牛群亂跑。
印度人的牧場到處是巖石、矮樹叢、雜草和一條條小溪流,牛群一到這兒就分散開去,消失不見了。水牛一般總呆在池塘和泥沼里,他們常常一連幾個小時躺在溫曖的爛泥里打滾、曬太陽。莫格里把水牛趕到平原邊上,韋根加河流出叢林的地方;接著他從拉瑪?shù)牟弊由咸聛,一溜煙跑到一叢竹子那兒,找到了灰兄弟!拔!”灰兄弟說,“我在這里等你好多天了。你怎么干起了放牛的活兒?”
“這是命令,”莫格里說,“我暫時是村里的放牛娃。謝爾汗有什么消息嗎?”
“他已經(jīng)回到這個地區(qū)來了,他在這里等了你很久。眼下他走了,因為獵物太少了。但是他一心要殺死你。”
“很好,”莫格里說,“他不在的時候,你或者四個兄弟里的一個就坐在巖石上,好讓我一出村就能夠看見你。他回來以后,你就在平原正中間那棵達克樹下的小溪邊等我。我們不用自己走進謝爾汗的嘴里去!
然后莫格里挑選了一塊陰涼的地方,躺下睡著了,水牛在他四周吃著草。在印度,放牛是天下最逍遙自在的活兒之一。牛群走動著,嚼著草,躺下、然后又爬起來向前走動,他們甚至不哞哞地叫。他們只哼哼,水牛們更是很少說什么,只是一頭挨一頭走進爛泥塘去,他們一點點鉆進污泥里,最后只剩下他們的鼻孔和呆呆瞪著的青瓷色眼睛露在水面上,他們就像一根根圓木頭那樣躺在那里?釤岬奶,曬得石頭跳起了舞,放牛的孩子聽見一只鳶(永遠只是一只)在頭頂上高得幾乎望不見的地方發(fā)出呼嘯聲,他們知道,如果他們死了,或者是一頭母牛死了,那只鳶就會撲下來。而在遙遠的地方,另一只鳶會看見他下降,于是就跟著飛下來,接著又是一只,又是一只,幾乎在他們斷氣以前,不知從哪里就會出現(xiàn)二十只餓鳶。接著,孩子們睡了,醒來,又睡了,他們用干枯的草葉編了些小籃子,把螞蚱放進去;或是捉兩只螳螂,讓他們打架;要不他們就用叢林的紅色堅果和黑色堅果編成一串項鏈;或是觀察一只趴在巖石上曬太陽的蜥蜴,或是一條在水坑旁邊抓青蛙的蛇。然后他們唱起了漫長的歌曲,結(jié)尾的地方都帶著當?shù)厝似嫣氐念澮,這樣的白天仿佛比大多數(shù)人整個一生還要長,他們或許用泥捏一座城堡,還捏些泥人和泥馬、泥水牛,他們在泥人手里插上蘆葦,他們自己裝作國王,泥人是他們的軍隊,或者他們假裝是受人禮拜的神。傍晚到來了,孩子們呼喚著,水牛遲鈍地爬出黏糊糊的污泥,發(fā)出一聲又一聲像槍聲一樣響亮的聲音,然后他們一個挨著一個穿過灰黯的平原,回到村子里閃亮的燈火那里。
莫格里每天都領(lǐng)著水牛到他們的泥塘里去,每天他都能看見一哩半以外平原上灰兄弟的脊背(于是他知道謝爾汗還沒有回來),每天他都躺在草地上傾聽四周的聲音,夢想著過去在叢林里度過的時光。在那些漫長而寂靜的早晨,哪怕謝爾汗在韋根加河邊的叢林里伸出瘸腿邁錯了一步,莫格里也會聽見的。
終于有一天,在約好的地方他沒有看見灰兄弟,他笑了,領(lǐng)著水牛來到了達克樹旁的小溪邊。達克樹上開滿了金紅色的花朵。灰兄弟就坐在那里,背上的毛全豎了起來。
“他躲了一個月,好叫你放松警惕。昨天夜里他和塔巴克一塊翻過了山,正緊緊追蹤著你呢!被依谴鴼庹f道。
莫格里皺起了眉頭!拔业共慌轮x爾汗,但是塔巴克是很狡猾的!
“不用怕,”灰兄弟稍稍舔了舔嘴唇說道,“黎明時我遇見了塔巴克,現(xiàn)在他正在對鳶鷹們賣弄他的聰明呢,但是,在我折斷他的脊梁骨以前,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謝爾汗的打算是今天傍晚在村莊大門口等著你——專門等著你,不是等別人。他現(xiàn)在正躺在韋根加的那條干涸的大河谷里。”
“他吃過食了嗎?他是不是空著肚子出來打獵的?”莫格里說,這問題的回答對他是生死攸關(guān)的。
“他在天剛亮時殺了獵物——一頭豬——他也飲過水了。記住,謝爾汗是從來不肯節(jié)食的,哪怕是為了報仇!
“噢,蠢貨,蠢貨!簡直像個不懂事的崽子!他又吃又喝,還以為我會等到他睡過覺再動手呢!喂,他躺在哪兒?假如我們有十個,就可以在他躺的地方干掉他。這些水牛不嗅到他的氣味是不會沖上去的,而我又不會說他們的話。我們是不是能轉(zhuǎn)到他的腳印的背后,好讓他們嗅出他來?”
“他跳進韋根加河,游下去好長一段路,來消滅自己的蹤跡。”灰兄弟說。
“這一定是塔巴克教他的,我知道。他自己是絕不會想出這個辦法的。”莫格里把手指放進嘴里思索著!绊f根加河的大河谷。它通向離這兒不到半哩的平原。我可以帶著牛群,繞道叢林,一直把他們帶到河谷的出口,然后橫掃過來——不過他會從另一頭溜掉。我們必須堵住那邊的出口;倚值,你能幫我把牛分成兩群嗎?”
“我可能不行,——不過我?guī)砹艘粋聰明的幫手。”灰兄弟走開了,跳進一個洞里。接著洞里伸出一個灰色的大腦袋,那是莫格里十分熟悉的,炎熱的空氣里響起了叢林里最凄涼的叫聲——一頭正午時分獵食的狼的吼叫。
“阿克拉!阿克拉!”莫格里拍起巴掌說道,“我早該知道,你是不會忘記我的。我們手頭有要緊的工作呢。把牛群分成兩半,阿克拉。讓母牛和小牛呆在一起,公牛和耕地的水牛在一起!
兩只狼跳開了四對舞的花樣,在牛群里穿進穿出,牛群呼哧呼哧地噴著鼻息,昂起腦袋,分成了兩堆。母牛站在一堆,把她們的小牛圍在中間,她們瞪起眼睛,前蹄敲著地面,只要哪只狼稍稍停下,她們就會沖上前去把他踩死。在另一群里,成年公牛和年輕公牛噴著鼻息、跺著蹄子。不過,他們雖說看起來更嚇人,實際上卻并不那么兇惡,因為他們不需要保護小牛。就連六個男人也沒法這樣利索地把牛群分開。
“還有什么指示?”阿克拉喘著氣說,“他們又要跑到一塊去了!
莫格里跨到拉瑪背上。“把公牛趕到左邊去,阿克拉;倚值,等我們走了以后,你把母牛集中到一堆,把她們趕進河谷里面去!
“趕到河岸高得謝爾汗跳不上去的地方!蹦窭锖暗,“讓她們留在那里,直到我們下來。“阿克拉吼著,公牛一陣風似地奔了開去,灰兄弟攔住了母牛。母牛向灰兄弟沖去,灰兄弟稍稍跑在她們的面前,帶著她們向河谷底跑去。而阿克拉這時已把公牛趕到左邊很遠的地方了。
“干得好!再沖一下他們就開始跑了。小心,現(xiàn)在要小心了,阿克拉。你再撲一下,他們就會向前沖過去了。喔!這可比驅(qū)趕黑公鹿要來勁得多。你沒想到這些家伙會跑得這么快吧?”莫格里叫道。
“我年輕的時候也……也捕獵過這些家伙,”阿克拉在塵埃中氣喘吁吁地說道,“要我把他們趕進叢林里去嗎?”
“哎,趕吧!快點趕他們吧!拉瑪已經(jīng)狂怒起來了。唉,要是我能告訴他,今天我需要他幫什么忙,那該有多好?”
這回公牛被趕向右邊,他們橫沖直撞,闖進了高高的灌木叢。在半哩外帶著牛群觀望著的其他牛孩子拚命跑回村里,喊叫說水牛全都發(fā)了狂,說他們都跑掉了。
其實莫格里的計劃是相當簡單的。他只不過想在山上繞一個大圓圈,繞到河谷出口的地方,然后帶著公牛下山,把謝爾汗夾在公牛和母牛群中間,然后捉住他;因為他知道,謝爾汗在吃過食,飲過大量水以后,是沒有力氣戰(zhàn)斗的,并且也爬不上河谷的兩岸。他現(xiàn)在用自己的聲音安慰著水牛。阿克拉已經(jīng)退到牛群的后面,只是有時哼哼一兩聲,催著殿后的水?禳c走。他們繞了個很大很大的圓圈。因為他們不愿離河谷太近,引起謝爾汗的警覺。最后,莫格里終于把弄胡涂了的牛群帶到了河谷出口,來到一塊急轉(zhuǎn)直下、斜插入河谷的草地上。站在那塊高坡上,可以越過樹梢俯瞰下面的平原;但是莫格里卻只注視河谷的兩岸。他非常滿意地看見,兩岸非常陡峭,幾乎是直上直下,岸邊長滿了藤蔓和爬山虎,一只想逃出去的老虎,在這里是找不到立足點的。
“讓他們歇口氣,阿克拉,”他抬起一只手說,“他們還沒有嗅到他的氣味呢。讓他們歇口氣。我得告訴謝爾汗是誰來了。我們已經(jīng)使他落進了陷阱!
他用雙手圍住嘴巴,沖著下面的河谷高喊,——這簡直像沖著一條隧洞叫喊一樣——回聲從一塊巖石彈到另一塊巖石。
過了很久,傳來了一頭剛剛醒來的、吃得飽飽的老虎慢吞吞的帶著倦意的咆哮聲。
“是誰在叫?”謝爾汗說。這時,一只華麗的孔雀驚叫著從河谷里振翅飛了出來。
“是我,莫格里。偷牛賊,現(xiàn)在是你到會議巖去的時候了!下去!快趕他們下去,阿克拉!下去,拉瑪,下去!”
牛群在斜坡邊上停頓了片刻,但是阿克拉放開喉嚨發(fā)出了狩獵的吼叫,牛群便一個接一個像輪船穿過激流似地飛奔下去,沙子和石頭在他們周圍高高地濺起。一旦奔跑起來,就不可能停住。他們還沒有進入峽谷的河床,拉瑪就嗅出了謝爾汗的氣味,吼叫起來。
“哈!哈!”莫格里騎在他背上說,“這下你可明白了!”只見烏黑的牛角、噴著白沫的牛鼻子、鼓起的眼睛,像洪流一般沖下河谷,如同山洪暴發(fā)時,大圓石頭滾下山去一樣;體弱的水牛都被水牛擠到河谷兩邊,他們沖進了河谷兩邊,他們沖進了爬山虎藤里。他們知道眼下要干什么——水牛群要瘋狂地沖鋒了,任何老虎都擋不住他們。謝爾汗聽見了他們雷鳴般的蹄聲,便爬起身來,笨重地走下河谷,左瞧右瞧,想找一條路逃出去;可是河谷兩邊的高坡是筆直的,他只好向前走走,肚里沉甸甸地裝滿了食物和飲水,這會兒叫他干什么別的都可以,就是不想戰(zhàn)斗。牛群踐踏著他剛才離開的泥沼,他們不停地吼叫著,直到狹窄的河溝里充滿了回響。莫格里聽見河谷底下傳來了回答的吼聲,看見謝爾汗轉(zhuǎn)過身來(老虎知道,到了緊急關(guān)頭,面向著公牛比向著帶了小牛的母牛總要好一點),接著拉瑪被絆了一下,打了個趔趄,踩著什么軟軟的東西過去了,那些公牛都跟在他身后,他們迎頭沖進了另一群牛當中,那些不那么強壯的水牛挨了這一下沖撞,都被掀得四蹄離了地。這次沖刺使兩群牛都涌進了平原,他們用角抵,用蹄子踐踏,噴著鼻息。莫格里看準了時機,從拉瑪脖子上開溜下來,拿起他的棍子左右揮舞。
“快些,阿克拉!把他們分開。叫他們散開,不然他們彼此會斗起來的。把他們趕開,阿克拉。嗨,拉瑪!嗨!嗨!嗨!我的孩子們,現(xiàn)在慢些,慢些!一切都結(jié)束了!
阿克拉和灰兄弟跑來跑去,咬著水牛腿。牛群雖說又一次想回過頭沖進河谷,莫格里卻設(shè)法叫拉瑪?shù)艮D(zhuǎn)了頭,其余的牛便跟著他到了牛群打滾的池沼。
謝爾汗不需要牛群再去踐踏他了。他死了,鳶鷹們已經(jīng)飛下來哺啄食他了。
“兄弟們,他死得像只狗,”莫格里說,一面摸著他的刀。他和人生活在一起以后,這把刀老是掛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鞘里!安贿^,反正他根本是不想戰(zhàn)斗的,他的毛皮放在會議巖上一定很漂亮,我們得趕快動手干起來!
一個在人們中間教養(yǎng)大的孩子,做夢也不會想獨自去剝掉一條十尺長的老虎皮,但是莫格里比誰都了解一頭動物的皮是怎樣長上的,也知道怎樣把它剝下來。然而這件活兒確實很費力氣,莫格里用刀又砍又撕,累得嘴里直哼哼,干了一個鐘頭,兩只狼在一邊懶洋洋地伸出舌頭,當他命令他們的時候,他們就上前幫忙拽。
一會兒,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頭,他抬頭一看,是那個有根陶爾步槍的布爾迪阿。孩子們告訴村里人,水牛全驚跑了,布爾迪阿怒沖沖地跑出來,一心要教訓(xùn)莫格里一番,因為他沒有照顧好牛群。狼一看有人來了,便立刻溜開了。
“這是什么蠢主意?”布爾迪阿生氣地說,“你以為你能剝下老虎的皮!水牛是在那里踩死他的?哦,這還是那只跛腳虎哩,他的頭上還懸了一百盧比的賞金。好啦,好啦,把牛群嚇跑的事,我們就不跟你計較了,等我把虎皮拿到卡里瓦拉去,也話還會把賞金分給你一盧比!彼趪祭锩龃蚧鹗突痃,蹲下身子去燒掉謝爾汗的胡須。當?shù)卦S多獵人總是燒掉老虎的胡須,免得老虎的鬼魂纏上自己。
“哼!”莫格里仿佛是對自己說,同時撕下了老虎前爪的皮!霸瓉砟阆氚鸦⑵つ玫娇ɡ锿呃ヮI(lǐng)賞錢,也許還會給我一個盧比?可是我有我的打算,我要留下虎皮自己用。喂,老頭子,把火拿開!”
“你就這樣對村里的獵人頭領(lǐng)說話嗎?你殺死這頭老虎,全憑了你的運氣和你那群水牛的蠢勁。這只老虎剛剛吃過食,不然到這時他早已跑到二十哩外去了。你連怎么好好剝他的皮都不會,小討飯娃,好哇,你確實應(yīng)該教訓(xùn)我不要燒他的胡須,莫格里,這下子我一個安那賞錢也不給你了,還要給你一頓好揍。離開這具尸體!”
“憑贖買我的公牛起贖,”莫格里說,他正在設(shè)法剝下老虎的肩胛皮!半y道整個中午我就這么聽一只老人猿嘮叨個沒完嗎?喂,阿克拉,這個人老纏著我!
布爾迪阿正彎腰朝著老虎腦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仰天掀翻在草地上,一頭灰狼站在他身邊,而莫格里繼續(xù)剝著皮,仿佛整個印度只有他一個人。
“好——吧,”他低聲說道,“你說得完全對,布爾迪阿。你永遠也不會給我一安那賞錢。這頭跛老虎過去和我有過沖突,——很久以前的沖突,而我贏了。”
說句公道話,如果布爾迪阿年輕十歲的話,他在森林里遇見了阿克拉,是會和他比試一下的,但是一頭聽這孩子命令的狼——而這個孩子又和吃人的老虎在很久以前有私人沖突,這頭狼就不是一頭普通的野獸了。布爾迪阿認為這是巫術(shù),是最厲害的妖法,他很想知道,他脖子上戴的護身符是不是能夠保護他。他躺在那里,一點也不敢動,他隨時準備看見莫格里也變成一只老虎。
“王爺!偉大的國王!”他終于嘶啞著嗓子低聲說道。
“嗯,”莫格里沒有扭過頭來,抿著嘴輕聲笑了。
“我是個老頭子。我不知道你不僅是個放牛孩子。你能讓我站起來離開這兒嗎?你的仆人會把我撕成碎片嗎?”
“去吧,祝你一路平安。只不過下一次再也不要亂插手我的獵物了。放他走吧,阿克拉!
布爾迪阿一瘸一拐拼命朝村里跑,他不住地回頭瞧,害怕莫格里會變成什么可怕的東西。他一到村里,就講出了一個盡是魔法、妖術(shù)和巫術(shù)的故事,使得祭司聽了臉色變得十分陰沉。
莫格里繼續(xù)干他的活,但直到將近傍晚,他和狼才把那張巨大的花斑皮從老虎身上剝下來。
“我們現(xiàn)在先把它藏起來,把水牛趕回家。來幫我把他們趕到一塊吧,阿克拉!
牛群在霧濛濛的暮色中聚到一塊了,當他們走近村子時,莫格里看見了火光,聽見海螺嗚嗚地響,鈴兒叮當?shù)負u。村里一半的人似乎都在大門那時等著他!斑@是因為我殺死了謝爾汗!彼麑ψ约赫f;但是一陣雨點似的石子在他耳邊呼嘯而過,村民們喊道,“巫師!狼崽子!叢林魔鬼!滾開!快些滾開,不然祭司會把你變回成一頭狼。開槍,布爾迪阿,開槍呀!”
那支舊陶爾步槍砰地一聲開火了,一頭年輕的水牛痛得吼叫起來。
“這也是巫術(shù)!”村民叫喊道,“他會叫子彈拐彎。布爾迪阿,那是你的水牛!
“這是怎么回事呀?”石頭越扔越密,莫格里摸不著頭腦地說。
“這這些兄弟跟狼群沒什么兩樣,”阿克拉鎮(zhèn)定自若地坐下說,“我看,假如子彈能說明什么的話,他們是想把你驅(qū)逐出去!
“狼!狼崽子!滾開!”祭司搖晃著一根神圣的羅勒樹枝叫喊道。
“又叫我滾嗎?上次叫我滾,因為我是一個人。這次卻因為我是只狼。我們走吧,阿克拉!
一個婦人——她是米蘇阿——跑到牛群這邊來了,她喊道,“啊,我兒,我兒!他們說你是個巫師,能隨便把自己變成一頭野獸。我不相信,但是你快走吧,不然他們會殺死你的。布爾迪阿說你是個巫師,可是我知道,你替納索的死報了仇!
“回來,米蘇阿!”人們喊道,“回來,不然我們就要向你扔石頭了!
莫格里惡狠狠地、短促地笑了一聲,因為一塊石頭正好打在他的嘴巴上!芭芑厝グ,米蘇阿。這是他們黃昏時在大樹下面編的一個荒唐的故事。我至少為你兒子的生命報了仇。再會了;快點跑吧,因為我要把牛群趕過去了,比他們的碎磚頭塊還要跑得快。我不是巫師,米蘇阿。再會!”
“好啦,再趕一次,阿克拉,”他叫道,“把牛群趕進去!彼R布庇诨氐酱謇铩K麄儙缀醪恍枰⒖死呐叵,就像一陣旋風沖進了大門,把人群沖得七零八散。
“好好數(shù)數(shù)吧!”莫格晨輕蔑地喊道,“也許我偷走了一頭牛呢。好好數(shù)數(shù)吧,因為我再也不會給你們放牛了。再見吧,人的孩子們,你們得感謝米蘇阿,因為她,我才沒有帶著我的狼沿著你們的街道追捕你們。”
他轉(zhuǎn)過身,帶著孤狼走開了;當他仰望著星星時,他覺得很幸福!拔也槐卦僭谙葳謇锼X了,阿克拉。我們?nèi)ト〕鲋x爾汗的皮,離開這里吧。不;我們絕不傷害這個村莊,因為米蘇阿待我是那么好!
當月亮升起在平原上空,使一切變成了乳白色的時候,嚇壞了的村民看見了身后跟著兩只狼的莫格里,他的頭上頂著一包東西,正用狼的平穩(wěn)小跑趕著路,狼的小跑就像大火一樣,把漫長的距離一下子就消滅掉了。于是他們更加使勁寺敲起了廟宇的鐘,更響地吹起了海螺;米蘇阿痛哭著,布爾迪阿把他在叢林里歷險的故事添枝加葉講了又講,最后竟說,阿克拉用后腳直立起來,像人一樣說著話。
莫格里和兩只狼來到會議巖的山上,月亮正在下沉,他們先在狼媽媽的山洞停下。
“他們把我從人群里趕了出來,媽媽,”莫格里喊道,“可是我實現(xiàn)了諾言,帶來了謝爾汗的皮!崩菋寢審亩蠢镔M力地走了出來,后面跟著狼崽們,她一見虎皮,眼睛便發(fā)亮了。
“那天他把腦袋和肩膀塞進這個洞口,想要你的命,小青蛙,我就對他說:捕獵別人的,總歸要被人捕獵的。干得好!
“小兄弟,干得好!币粋低沉的聲音從灌木叢里傳來,“你離開了叢林,我們都覺得寂寞!卑拖@艿侥窭锍嗦愕碾p腳下。他們一塊爬上會議巖,莫格里把虎皮鋪在阿克拉常坐的那塊扁平石頭上,用四根竹釘把它固定住。阿克拉在上面躺了下來,發(fā)出了召集大會的老的召喚聲——“噍啊——仔細瞧瞧,狼群諸君!”正和莫格里初次被帶到這里時他的呼叫一模一樣。
自從阿克拉被趕下臺以后,狼群就沒有了首領(lǐng),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行獵和毆斗。但是他們出于習慣,回答了召喚,他們中間,有些跌進了陷阱,變成了瘸子;有些中了槍彈,走起來一拐一拐;另一些吃了不潔的食物,全身的毛變得癩巴巴的。還有許多頭狼下落不明;但是剩下的狼全都來了,他們來到會議巖,看見了謝爾汗的花斑毛皮攤在巖石上,巨大的虎爪連在空蕩蕩的虎腳上,在空中晃來晃去。就是在這時,莫格里編了一首不押韻的歌,這首歌自然而然地涌上了他的喉頭,他便高聲把它喊出來,一面喊,一面在那張嘎嘎響的毛皮上蹦跳。用腳后跟打著拍子,直到他喘不過氣來為止;倚值芎桶⒖死矈A在他的詩節(jié)中間吼叫著。
“仔細瞧瞧吧,噢,狼群諸君!我是否遵守了諾言?”莫格里喊完以后說;狼群齊聲叫道,“是的。”一頭毛皮零亂的狼嚎叫道:
“還是你來領(lǐng)導(dǎo)我們吧,啊,阿克拉。再來領(lǐng)導(dǎo)我們吧,啊,人娃娃,我們厭煩了這種沒有法律的生活,我們希望重新成為自由的獸民。”
“不,”巴希拉柔聲地說道,“不行。等你們吃飽了,那種瘋狂勁又會上來的。把你們叫做自由的獸民,不是沒有緣故的。你們不是為了自由而戰(zhàn)斗過了嗎,現(xiàn)在你們得到了自由。好好享受它吧,狼群諸君。”
“人群和狼群都驅(qū)逐了我,”莫格里說,“現(xiàn)在我要獨自在叢林里打獵了!
“我們和你一起打獵!彼闹恍±钦f。
于是從那天起,莫格里便離開了那里,和四只小狼在叢林中打獵。但是他并沒有孤獨一輩子,因為許多年以后,他長大成人,結(jié)了婚。
不過,那是一個講給成年人聽的故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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