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百歲頑主


作者:張燕君     整理日期:2021-12-17 03:51:44


  1918年前,廣東省香山(現(xiàn)名中山)縣。
  在石岐仁厚里,一戶劉姓豪宅的左首,是處稍顯寒素卻很雅致的院落。這處宅子是黃祖耀曾祖父留下來的,墻角椽緣,滲透著黃家?guī)状说谋。黃祖耀的祖父黃屺鄉(xiāng)(一作芑香,名紹昌)是清末舉人,做過福建總督何璟(筱宋)的幕僚,后來在廣州廣雅書院(當(dāng)時廣東省最高學(xué)府)教授史學(xué),再后來則在石岐豐山書院擔(dān)任山長(相當(dāng)于今天的中學(xué)校長)。在廣東大儒陳澧的《東塾集》中,收有《與黃紹昌書》,是探討學(xué)術(shù)的信札。
  老宅的天井不大,卻讓1913年出生的黃祖耀極其喜歡,他會在雨天光著腳丫在積水里放紙船;左邊鄰居家有株老龍眼樹,結(jié)果時正好垂過自家院子墻頭,趁大人不備,他會舉起竹竿,然后大快朵頤。
  有時候,黃祖耀也會在書房里發(fā)呆。書房分兩進(jìn),在外面那間擺放著一只大銅鼓,銅鼓正中是一只蹲著的蛤蟆,外圍是四只銅耳。每到暑天,黃祖耀總喜歡伏在銅鼓上面,或者趴在銅鼓旁黃蠟石面的凳子上,吸取身下的絲絲涼意。在書房的墻上掛著任伯年的四屏花鳥,一幅是桃花、流水、春鴨,一幅是芙蓉、山石、黑白花貓……
  黃祖耀專注的目光引起了他四姑媽的注意。年輕寡居的四姑媽很喜歡幼小的黃祖耀,雖然她只會看“木魚書”(一種廣東民間流行的唱本),卻愣是用廣東土話編出了四句詩讓他背誦:
  鴨仔落田“打丁汆”,
  貓兒上樹看花林,
  阿婆唔食三餐飯,
  唱條歌仔解婆心。
  黃祖耀的父親黃冷觀,傾向革命,是孫中山領(lǐng)導(dǎo)的同盟會會員。一份在香港發(fā)表的史料這樣介紹:
  黃冷觀十七歲時,補博士弟子員,十八歲就讀師范。清末光緒宣統(tǒng)年間,黃氏以鼓吹革命為己任,與李憐庵和鄭岸父等創(chuàng)立《香山旬報》和《香山旬刊》激勵民族思想。民國建立,黨中文人多有晉身仕途,但黃氏淡泊名利,未有側(cè)身其中,僅領(lǐng)虛銜,后來袁世凱企圖恢復(fù)帝制,黃氏當(dāng)時主持《香山旬報》,發(fā)揮讜論,聲罪致討,為粵督龍濟光所忌,下令封禁,該報乃改名為《岐江日報》。但攻擊帝制,比前更烈,卒遭監(jiān)禁,在獄兩年,僅免不死……
  父親最終得到赦釋,卻是因為黃祖耀的舅舅。黃祖耀的外公在廣州一家名叫恒昌的民營輪船公司做賬房,生有一男六女;黃祖耀的母親是最小的一個。外公家唯一的男性子嗣是個秀才,很受康有為的重視。在戊戌政變以前,黃祖耀的舅舅極端活躍,推崇改良;戊戌政變以后,變得行蹤不定。1914年,黃祖耀的父親被捕入獄,關(guān)了兩三年仍不得釋放,后來,據(jù)說是受黃祖耀舅舅的懇求,康有為給時任廣東督軍龍濟光去了一封信,信里說“明德之人(指黃祖耀祖父),不可令其無后”,黃祖耀的父親才得以還家。
  被;逝伤,這讓身為同盟會會員的黃祖耀父親感到屈辱,他在出獄后立刻在報上發(fā)表聲明,表示自己的出獄“與保皇黨康某無涉”。
  父親非但不領(lǐng)情,還如此大張旗鼓地與黃祖耀舅舅所代表的;庶h劃清界限,這同樣也讓外公一家頗感不滿,兩家人的關(guān)系由此疏遠(yuǎn)了一陣子,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黃祖耀一家定居香港。遺憾的是,那個時候,黃祖耀的舅舅,那位有才華有想法的年輕人,已經(jīng)隨著改良運動的失敗失蹤了。
  因為擔(dān)心招致新的迫害,1918年左右,黃祖耀舉家移居到了香港。
  全家人最早住在碎旬乍街。這條街道外觀簡陋、行人稀少,但依然擁有一家取名“域多利”的電影院,一家名為“廣興洋行”的糖果公司,一家供應(yīng)船舶伙食日用品的“辦館”,一家掛著“銀松壽司”招牌的日本歌伎院……在街口,還有家瑞興紙行,老板馮伯胖胖的身子坐在紙行門前的藤椅上,是整條街道不動聲色、不分寒暑的活標(biāo)簽。
  黃祖耀愛逛電影院。劇場入口處站著一個負(fù)責(zé)收票的面容黝黑的中年男子,臉上總是微帶笑意,黃祖耀漸漸和他混得極熟,常常覷見附近沒人注意,朝男子做個鬼臉,便拉著堂姐溜進(jìn)了戲院。電影院放連續(xù)片《龍爪大盜》,也放卓別林、夏勞·萊的喜劇,這一切都深深地讓年幼的黃祖耀和他的小堂姐著迷。數(shù)十年后,已然成年成家的黃祖耀一回想,《龍爪大盜》中那身披肩頭連帽黑斗篷,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外面,右手探出尖利的皮套獸爪,騎在馬上飛取敵人咽喉的英雄人物,依然清晰如在眼前。
  在和碎旬乍街相交的干諾道上,有幾家“行船館”,也就是海員們寄宿和等候招雇的地方。貪玩的黃祖耀時常光顧這里,好奇地看著身穿“迷你裙”的蘇格蘭軍隊吹奏樂器,纏著頭巾、形象肅穆的印度籍巡邏警來來去去……
  到了夏天,整個香港悶熱得透不過氣來,黃祖耀便約上幾個小伙伴,溜達(dá)著去“皇家碼頭”。碼頭上涼風(fēng)颯颯,挾帶著些許海腥味。付上半個仙(一個銅元用斧子劈開后的一半),就可以跑到鐵扶梯下面緊貼海面處看“雞抱仔”(小河豚)了。那些可愛又可憐的小河豚只比乒乓球大一點,挺著圓鼓鼓的肚子,被浪頭沖到了鐵踏板上,卻因為等不及新一輪浪頭把它們帶回海面,并且因為缺水而不停地掙扎跳躍。黃祖耀好心地伸出小竹枝,把小家伙們撥進(jìn)水里,河豚的小圓肚子立刻縮了回去,可是,新的浪頭一來,總有幾只再次被沖回到了鐵踏板上?粗鼈冎匦鹿钠饒A溜溜的小肚子,在踏板上掙扎跳躍,小伙伴們急得直罵:“羅黎衰!”……
  無憂無慮的日子持續(xù)了好幾年,直到黃祖耀被送進(jìn)他家附近的“明心學(xué)塾”。這年,黃祖耀九歲。
  P6-8
  我從小就是個沒正經(jīng)的人!瓕τ谠、書、畫,我都傾向于歪門斜道那一路,即莊子所說,是“見笑于大方之家”的。
  ————《自述》
  音樂會之類偶然參加,那是為了陪愛人、充風(fēng)雅的緣故,我本身則是個“音盲”!绻以倥e出些嗜好的話,那就是饞,愛吃肥肉,為此經(jīng)常受到孫女妍妍的黃牌警告。
  ————《我的自傳》
  我吩咐我的兒子,把我那小瓶子骨灰拿到他插過隊的農(nóng)村喂豬,豬吃肥壯了喂人,往復(fù)循環(huán),使它仍然為人民做點有益的貢獻(xiàn)。
  ————《遺囑》
  豆腐似乎無香無味,其實有一種清香,味也淡永,豆腐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品格!都t樓夢》中,……只有妙玉比得上豆腐。
  ————《豆腐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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