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平野勇氣只是高中畢業(yè),只想靠打工過他的下半輩子。沒想到在老媽及導師阿熊的聯(lián)手策劃下,在畢業(yè)典禮結束當天,硬是被送到了位于三重縣深山里的“神去村”里,展開了想都沒想過的伐木生活。勇氣跟著淳樸的神去村民生活,習慣著村民們“哪啊哪啊”的口音與生活態(tài)度。工作時與一群林業(yè)大漢共事,在艱辛的林業(yè)歷練洗禮下,從一開始的“什么鬼林業(yè)”的態(tài)度、整天想著如何逃離這一天只有一班聯(lián)外電車的山村,轉而慢慢受到這些與大自然和平共處、樂天知命的村民感染,喜歡上了“神去村”。終于,他開口說出了他一生中的第一句“哪啊哪啊”…… 作者簡介: 三浦紫苑,一九七六年出生于東京。二○○○年以長篇小說《女大生求職奮戰(zhàn)記》踏入文壇。二○○六年,以《多田便利屋》榮獲第一百三十五屆直木獎,并以《強風吹拂》一書拿下二○○七年本屋大賞第三名。其他小說創(chuàng)作有《月魚》、《秘密的花園》、《我所說的他》、《昔年往事》,以及散文集《腐興趣》,等等。 目錄: 第一章 名叫與喜的男人 第二章 神去的神明 第三章 夏天是熱情 第四章 燃燒的山 終 章 神去哪啊哪啊的每一天第四章燃燒的山 “我猜想,絕對有人因為這個祭典送了命! 我?guī)е^望的心情說。 “我從舊資料上看到,至今為止死了八個人! 三郎老爹行若無事地回答。光是記錄有案的就有八個人。完了,我一定是第九個。我這個人衰運特別強,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位于深山的這個村莊這件事,就足以證明我有多衰了。 我恨! 我恨阿熊幫我找到這種害死人不償命的工作!我恨傻傻地送我上路的老媽!更恨只給我三萬元路費的老爸!我恨! “你沒事吧?”清一哥問,“雖然你是見習生,但你已經在中村林業(yè)登記了,所以可以申請職災保險! 不是這個問題吧? “你在發(fā)抖嗎?簡直太膽小了! 與喜豪放地笑了起來。你渾身“細膩”的相關神經早就斷光光了,當然不會怕啦。我暗暗咒罵著,向全組最正常的巖叔求救。 “巖叔,你也會覺得害怕吧?” “一點都不怕!睅r叔一臉爽朗的笑容,“我曾經遇過神隱,神去的神明喜歡我,不可能讓我在祭神的時候送命呢哪。” 這種寄托在神明身上的篤定是怎么回事? “各位弟兄,”清一哥嚴肅地問,“準備好了嗎?” 所有男丁齊聲回答: “準備好了!” 我還沒有準備好。 “好,出發(fā)!” 與喜用斧頭砍斷了綁在櫸樹上的繩子,阿鋸吠叫著跑了過來,把殘株當成踏板,跳到我的腳下。千年杉在修羅滑道上緩緩向斜坡傾斜,就像云霄飛車升到了頂點。每個人的鏈鋸刀刃已經套上套子,用帶子斜背在肩上,但可以感受到背上的鏈鋸突然飄了起來。 好可怕! 在我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千年杉滑下了斜坡。 “嘿哪!” 男丁們抓著樹干上的粗草繩大聲吶喊,我抓著的目途發(fā)出吱吱咯咯的聲音;滦逼碌纳紭渚弈鞠,修羅滑道的細原木承受不了負荷,好幾根都折斷了,發(fā)出響亮的叭、叭碎裂聲,碎木塊打到了護目鏡和安全帽,通道兩旁伸出的樹枝打在臉上。 “好痛好痛好痛! “白癡,小心咬到舌頭!” 與喜大聲呵斥道。的確,我已經無法正常說話了,千年杉開始加速狂沖。 我就像坐在老舊蒸氣式火車上的乘客,枕木已經碎裂,車輪也偏離了軌道,但狂飆的列車卻完全沒有放慢速度,與喜當然就是那個不怕死,還在不斷加煤炭的司機。 “沖啊!” 與喜抓著目途,笑著前后搖擺著身體。眼前的驚險程度遠遠超過了云霄飛車,他居然樂在其中,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清一哥,他面不改色,也沒有縮起身體,泰然自若地坐在千年杉的前端。 他們都不是人。 三郎老爹“咻——咻——”地輕輕吐氣,緊抓著目途,搞不清楚他是在興奮還是在害怕。巖叔念念有詞,仔細一聽,發(fā)現(xiàn)他輕聲念著:“神明顯靈,神明保佑”。 與其拜托神明,還不如趕快停止這種玩命的祭典。 身后那些抓著粗草繩的男丁紛紛發(fā)出慘叫聲。 “哇,搖得好厲害!”“慘了!”“媽呀!” 但他們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和興奮。當驚險刺激超過某個程度,精神就會錯亂,各種情緒都會摻雜在一起。 這當然是事后的分析,當我坐在千年杉上沖下斜坡時,腦筋一片空白,差一點屁滾尿流,只能用冒著冷汗的手拼命抓緊目途。 積在地面的落葉碎片飄了起來,隔著落葉樹的枝葉縫隙,看到棲息在森林中的鳥兒也驚慌失措地尖叫著逃向空中。 眼前的景象轉眼之間就消失在后方。千年杉雖然外形像龍,但疾行的樣子宛如巨大的山豬。千年杉的速度和激烈的突飛猛進,難得一見的美麗森林也變成了亂七八糟的流動色彩和形體,就像把水桶里的綠色、褐色和紅色的顏料統(tǒng)統(tǒng)倒在墻上。 斜坡的角度越來越陡,加速度也越來越大。風灌進了袖子,好像氣球一樣鼓了起來。 嗚汪!阿鋸慘叫一聲。它原本用指甲用力抓著杉樹皮,站在我的腳下,但似乎終于沒了力氣,當千年杉稍微搖晃一下時,它懸在空中。 阿鋸毛茸茸的尾巴掠過我的視野角落。 “阿鋸!” 我毫不猶豫地伸出左手,抱住了飛向后方的阿鋸的腰部。我的身體向后扭轉,但單手畢竟無法承受體重,右手一滑,離開了目途。 我會死! 眼前的景象變成了慢動作,清楚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排成兩行,緊拉著粗草繩的男丁無不瞪大眼睛,抬頭看著手上抱著阿鋸、整個身體即將俯沖的我。山根大叔動了動嘴說“完了”,阿鋸縮起尾巴,夾在后腿之間。我的左手用力,深深卡進了阿鋸的毛皮。 絕對不能放手,一旦放手,阿鋸就沒命了。我死也不放手。 這時候,我看見兩個女人在不斷疾行的千年杉后方飄來飄去,我看不清楚她們的臉,只知道她們分別穿著紅色和白色的和服。 大山祗神的兩個女兒。 她們是來迎接我嗎?我就這樣和阿鋸一起墜落地面,當場斃命嗎?我居然帶著平靜的心情這么想道。 兩個女人優(yōu)雅地抬起手,指了指我身后。 嗯?在我納悶的同時,聽到與喜大叫著:“勇氣!” 我抱著阿鋸回頭,與喜左手抓著目途,右手向我伸出斧頭的柄。清一哥伸出一只手,抱著重心不穩(wěn)的與喜的身體,露出難得的緊張神情看著我。 “抓住呢哪!” 與喜大叫著。我抓住了斧頭柄,伸長右臂,好像抓蜘蛛絲般緊握著已經變得光溜溜的斧頭柄。 與喜和清一用力把我拉回他們站立的位置,也就是目途的方向,生死一瞬間,我宛如重生了。 “你累了嗎?” 與喜的太陽穴暴著青筋大吼。現(xiàn)在根本不是用提神飲料廣告的梗搞笑的時候,但我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右手上,也對他大吼一聲: “喝了再上!” 我身體微微往前沖,再度被拉回了與喜和清一哥之間,急忙抓住了目途。 我感覺過了很久,但實際上應該只是發(fā)生在剎那之間的事。 背后的男丁們“喔”地發(fā)出了松了一口氣和喜悅的聲音。 得救了。當我這么想時,全身的汗水滴落。我可以感受到臉上的汗水被風吹向后方。各位大叔,對不起,我下的咸雨讓你們遭殃了。 “白癡!”與喜用肩膀喘著氣,大聲罵道,“你差一點送命!” 但是,我不能對阿鋸見死不救。我知道我剛才的舉動太魯莽了,卻沒有后悔。阿鋸在我的臂腕中無助地垂著耳朵,渾身發(fā)抖地看著我,似乎在想“真對不起”。太好了,我和阿鋸都保住了性命。好溫暖。 嗯……?我的肚子上真的熱熱的。 “。 我把阿鋸抱到一旁,低頭看自己的肚子,“阿鋸,你在我身上撒尿!” 白色衣服上有一攤黃色污漬。 “哈哈,”與喜說,“這泡是高興尿(太高興了,忍不住尿尿),阿鋸,對吧?” 才不是呢,阿鋸是嚇得屁滾尿流。 “無論如何,沒事就好! 清一哥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我偷偷回頭一望,在不斷向后退的樹林中,遍尋不著剛才那兩個女人的身影。 也許是幻影,但我還是在心里道了謝。 “謝謝救命之恩。” 與喜突然說道,仿佛他會讀心術。我驚訝地將視線移到與喜身上,與喜道謝的對象當然不是大山祗神的女兒,而是我。我害羞地摸著阿鋸的頭。 我的呼吸和心跳終于恢復了正常,把阿鋸放在腳下。但畢竟還坐在在斜坡上疾行的千年杉上,心臟還是撲通撲通地跳。我兩只腳緊緊夾住阿鋸的身體,以免它再度飛出去。 “排除一難,又來一難! 三郎老爹說。 “快要撞擊了,大家做好準備呢哪!” 巖叔也大聲提醒道。 大巖石漸漸逼近眼前。 大巖石是修羅滑道的終點。為了把千年杉載上通往山腳的路,也就是我們今天早上走的獸徑,必須讓巨木右轉,轉向與目前行進方向呈直角。 “要怎么轉向?”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同組的人都神情嚴肅,緊張地抓著目途。身后那些男丁剛才還不時發(fā)出“嘿哪,嘿哪”的聲音,激勵著自己和周圍的人,如今卻寂靜無聲,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 緊張宛如閃電般貫穿千年杉的樹干。 該不會?我猛咽口水。難道就直接撞向大巖石嗎? “不可能!我會死啊!讓我下來!” 我尖叫起來。 “來啰!” “抓緊了!” 清一哥和與喜大聲發(fā)出警告,所有人都馬上彎下身體,縮起脖子。被我的雙腳緊緊夾住的阿鋸痛苦地發(fā)出“汪”的叫聲,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陣強烈的沖擊,內臟也跟著震動起來。千年杉樹干的左半部分沖上大巖石后彈了出去,宛如前腿抬起的脫韁野馬般,幾乎垂直彈起。 “啊!” 在重力的作用下,腳滑了出去,只靠雙手懸在目途上,支撐全身的重量(包括阿鋸)。 下一剎那,千年杉撞倒了周圍的樹木,緩緩向右傾斜。千年杉撞到大巖石后改變了方向,這樣的結果固然值得慶幸,但未免太粗暴了,難道不能靠其他方法掌舵嗎? 巨大的杉木在空中畫著弧度,轉身沖向獸徑。我雙腳用力,抱緊阿鋸,對抗離心力,不讓身體被甩出去。 千年杉直接落在獸徑上,響起重重的地鳴。 嗚哇哇哇。牙齒快咬到舌頭了,我立刻繃緊下巴。鼻水噴了出來,淚水和汗水都飆了出來,噴濕了護目鏡。 如果千年杉沖過頭,導致傾倒翻覆或是樹干撞碎,所有人都會同時升天。 神啊,希望千年杉可以順利滑下獸徑! 千年杉彈了兩三次,我坐在樹干上彎著身體祈禱。這時,有什么東西掠過我的頭頂飛向后方。 嗯?!我忘記眼前的狀況,抬頭看清楚不明物體到底是什么。 是山根大叔。剛才的沖擊讓他松開了握著的粗草繩,他飛過我的頭頂,懸在空中。 “。 我忍不住站了起來,但我不可能跳下去救他。千年杉在獸徑上重重落地后,沿著斜坡沖向山腳。 “山根叔!” “沒事吧!” 男丁在背后叫了起來。大家在坐穩(wěn)之后,紛紛回頭看著山根大叔飛走的方向。 山根大叔在空中勾勒出拋物線軌跡后,后背撞向獸徑旁杉樹的綠色樹梢。 千年杉繼續(xù)勇猛向前,留下?lián)u動的樹枝和應該掛在樹上的山根大叔。 “怎、怎么辦?” 我回過頭,大聲問身旁的與喜和清一哥,“山根大叔會不會死……?” “嗯,”清一哥皺了皺眉頭,“雖然很想幫他,但也無能為力。” 千年杉正在飛速前進,的確無法放手。因為無法讓千年杉停下來,所以也沒辦法去找山根大叔。不過,大家未免太無情了。 我正打算繼續(xù)追問,與喜悠然地說: “哪啊哪啊,看剛才的情形應該死不了,那些樹枝發(fā)揮了緩沖作用! 真的假的?但眼前也只能祈禱最好是這樣。進入獸徑后,千年杉沿著斜坡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 “山根!”“千萬別死!”“不能死啊!”“不要啊!”在我身后大叫的男丁們不知道是在擔心消失在樹梢的山根大叔,還是在為仍然無法離開千年杉的自己嘆息。 前方漸漸亮了起來,樹木的密度漸漸稀疏,隱約傳來笛聲和鼓聲,聲音越來越大。男丁們也再度叫著“嘿哪,嘿哪”回應。 神去山的山麓越來越近。 不,等一下。雖然很慶幸終于要到終點了,但要怎么讓千年杉停下來?神去山的登山口只有一個小型石祠堂,還有一個小廣場而已,前方就是穿入地下的神去河的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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