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暖老溫貧(下午茶)》像冬瓜,敦敦實(shí)實(shí),說一不二,有種憨態(tài)。憨態(tài)可掬。 《最是暖老溫貧(下午茶)》是散文集。這些細(xì)微的感覺記錄下來,當(dāng)他在某一天回到地球,也便知道她這一生是怎樣度過的。那些隱秘的往事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來分享。她坐在夕陽映照的沙灘上,抱著膝蓋,這美而豐饒的星球,無處不在的光感,這光是由牽念和愛的慰藉組成,她也就坦然而喜悅地繼續(xù)著她的存在,并用著多少年前他們用樹枝寫劃的筆法,寫下如許潮濕溫柔的字句,在每一個月亮悄然升起的夜晚。 作者簡介: 張好好,本名張浩,一九七五年生于新疆布爾津。小說、散文、詩歌發(fā)表于《人民文學(xué)》、《上海文學(xué)》、《作家》、《芳草》、《大家》、《山花》、《詩刊》等期刊;小說收入《最新銳華語小說家作品十年選》;詩歌入選《二〇〇九年中國最佳詩歌》。出版散文集《五塊錢的月亮》、詩集《布爾以津》。曾獲第三屆上海文學(xué)新人獎、第二屆“漢語詩歌雙年十家”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九屆高級研討班學(xué)員。 目錄: 新娘子總是美的 黑 柳鶯 豐滿的丘陵 艾蒿 與月相逢 空城 雪天的記憶 園子——紀(jì)念史鐵生的離去 繡花的石頭 生命的樣式 潔白 下午茶 唯有她敢于沖進(jìn)黑暗里 她的臉上什么都沒有新娘子總是美的 黑 柳鶯 豐滿的丘陵 艾蒿 與月相逢 空城 雪天的記憶 園子——紀(jì)念史鐵生的離去 繡花的石頭 生命的樣式 潔白 下午茶 唯有她敢于沖進(jìn)黑暗里 她的臉上什么都沒有 下巴 水大如瀑 森玉笏和一只有見識的貓 暗物質(zhì) 壽司 奢侈 宛若仙子地做一碗炸醬 三寶的45度腦袋和牛排 如果我有美 繾綣面 大蒜全勝 倒計(jì)時的臘八蒜 她很老了,但是她有一只貓 不潛伏 咔嚓一百下 三寶是怎樣來的 咪子走了 藥店里的貓的活法 三寶和雞的邂逅 果果果! 牛啊排 用什么來相認(rèn) 生命中重要的力量 拾味 最是暖老溫貧 吉祥的吃食 跌跌撞撞的遇見 幸好你鬧 牧羊女 薄如蟬翼的少年時光 寒涼——致虹 仙子和溫柔廚娘 虹的母親節(jié),我們的母親節(jié) 小鎮(zhèn)傳說 人間的暖意 西北以西 那些锃亮的靴子 在伊犁 愛上伊犁 天邊 夜北京 百合花開得多好 東四是個可愛的地方 大覺寺在西面 韻點(diǎn) 海風(fēng) 碧綠馬賽克 余暉下一座陌生海邊小城 弄堂回轉(zhuǎn) 這一年,黃色臘梅花里新年至 有一本叫做《山海經(jīng)》的書 風(fēng)月無邊——看《浮生六記》 新娘子總是美的。穿紅色大衣高跟皮鞋的女人頭上插滿了花,臉極白腮極紅沒有笑也沒有哭,完全自己當(dāng)不了自己的家,幾乎跌跌撞撞地被人扶著下車往新家里來。鞭炮聲響起來,遍地的紅撒在大雪地上。 他們從中午開席一直到傍晚,院子里的燈亮起來,猜拳的聲音此起彼伏,后院的水井,鐵桶哐哐當(dāng)當(dāng)下到井里去的聲音。不斷地洗鍋倒油,響起爆炒的聲響,嗆人的干紅辣椒和大蔥在油鍋里爆開是每一道菜的前奏。磚道上來來回回,撩起棉門簾進(jìn)進(jìn)出出,大門頂上那盞白熾燈是最大的瓦數(shù),散出極白的光來,好像新娘子蒼白的臉。這是個貌美高大的女人,眉毛細(xì)長而彎,略略低著頭,坐在最里間的臥房里。 到處都是“囍”字,被子是大紅大綠的龍鳳呈祥,是娘家的陪嫁,縫被子的時候她娘抱怨,差一點(diǎn)兒到頭線就不夠了。是不吉的兆頭。她不會往心里去,不過就是針頭線腦的事情?煲Y(jié)婚的人顯出倨傲的表情,是獨(dú)立的人了,在另一座屬于自己的屋子底下進(jìn)進(jìn)出出,全由著自己的心意。新郎是當(dāng)?shù)匾话,帶領(lǐng)八個兄弟打下河谷里一座小島,每年夏天在那里淘金,沒有人能靠近那座島,睡覺的時候鐵锨和鎬頭也是放在帳篷里面就手的地方,開頭那一年打了多少群架,最終沒有人再敢來覬覦這座沙金極豐富的河中小島。九匹狼的綽號無人不知。他是老大。 戴蛤蟆鏡穿牛仔褲騎嘉陵牌摩托車,在柏油馬路上一陣風(fēng)似的出現(xiàn)。不外乎是把淘來的沙金用小玻璃瓶裝著,去到銀行里換出鈔票來。大家習(xí)以為常,看著這樣的背影生出絕不是鄙視的情感,那情感里竟然有“偉大”二字。江湖上是說話算數(shù)的,極親民。有仰慕的人到家中拜訪,不拘老幼都是擺開酒肉邊吃邊聊的。這樣的人物娶了怎樣的女子回來,終是一件值得說來聽聽的事情。 新娘子是供銷社的營業(yè)員,手兒白白,臉兒白白,初中畢業(yè)就憑著姨夫是縣長司機(jī)的關(guān)系得了千人求的指標(biāo)站在了柜臺后面,和老營業(yè)員一樣,已經(jīng)拿起了毛衣針?gòu)故斓貨]人的時候就利索地織幾針,見著來了人,就把針頭往后撥撥,防止掉線,平著臉迎著人,拿一沓手帕任著他們挑,鏟起幾塊糖放在秤盤上,花布扯開用黃色的木頭米尺翻著跟頭量出來,剪刀剪個小口,刷地扯開。沒多久傳出了“冷美人”的綽號來。她聽了依然平著臉,沒有覺得就是個美名,也沒有就覺得叫錯了的委屈。 他當(dāng)年一定是從小島上回來慕名去找她。她依然平著臉,不說話,撥拉算盤很是利落,棉線手套,膠鞋,高梁怡軟糖,伊犁特曲,林林總總,她的算盤珠子的聲音好聽得像山泉滾動下來。不過是三兩月的時間,她便也答應(yīng)了,更加倨傲,過去清冷冷的平正里多出了嬌艷的氣息來。壓寨夫人,有人底下笑著說。 新房一磚到頂,院子兩邊辟出花園和菜畦,果樹少不了。新娘子蒼白的臉若在夏天可以坐在花園的旁邊曬著太陽織毛衣,那時候也許就要有小孩子了,肚腹高高,緩緩地走動,在紅磚道上。他從小島上回來,卸下肩頭的鋪蓋卷,胡子拉碴地推開他家的大門,他的妻子的身影在窗玻璃那里一閃,很快地迎出來。 到了第二日,新娘子也就是舊娘子了。她在清早披著紅色大衣,那上面似乎還沾著鞭炮紅紙的碎屑,提著垃圾桶去巷子盡頭的垃圾站。下了一夜的雪,她走得吃力,神情里看不出有過什么大歡樂和極稱心的理想得以實(shí)現(xiàn)的滿意。那個男人一定還在睡著,一夜的酒宴,可以想見這個男人的臉鐵青而疲倦。 沒有聽說哪個人會淘金很多年,一直淘下去是不大可能的。原因有二,一是淘金也是打一槍換一炮的活兒,一個地方總有淘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換地方要重新打江山,總是沒有那么容易。二是血性極強(qiáng)的那幾年一過人就不再有激情在荒島上挨著蚊子叮牛虻咬這么枯燥地干下去。所以終于有一天他上岸來不再做淘金人了。 他不淘金了之后在大街上開了家歌舞廳,放迪斯科音樂,費(fèi)翔的歌,鄧麗君的歌,五彩的可以360度旋轉(zhuǎn)的燈每夜轉(zhuǎn)得歡暢,舞著的影子仿佛這是怎樣的盛世年華。他抽著煙,頭發(fā)留長了,略略燙過,與一些人熱烈地打招呼,拍著肩膀,對著耳朵說話,像是有大宗的買賣在等著他們,而他們就要有更大的發(fā)達(dá)。 終于有一天,這個不再站在柜臺后面織毛衣的女人說話了。她說,他打我打得好狠,你看我的胳膊。 她撩起衣袖,那里有青有紅。她的眼圈也紅了,眼淚水一直在涌。而大家本來以為等來的會是她的肚腹高高,在自家的院子磚道上慢慢走動的畫面。 她說的話和她身上的傷痕很快傳遍了整個縣城。 離了?離了!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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