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收錄了9個喬治o桑德斯的短篇，其中一些短篇被《紐約客》刊載。這些短篇大量引入科幻、懸疑、魔幻等元素，出乎意料的故事構(gòu)架多方面地反映了美國人的生活，比他以往任何作品都更加動人，情感上要更易于接近。
作者簡介：
喬治桑德斯（GeorgeSaunders），2013年入選美國《時代》雜志發(fā)布的2013年度全球百大最有影響力人物，美國文學六小山之一，與托尼·莫瑞森TonyMorrison（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洛麗·摩爾LorrieMoore（普利策獎得主）等人齊名，被譽為"作家中的作家"。曾多次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歐亨利短篇小說獎、海明威獎、世界奇幻小說獎等。目錄：
勝利沖刺001
木棍025
小狗027
逃出"蜘蛛頭"039
敦促信074
艾爾魯斯頓081
關(guān)于桑蓓莉卡女郎的日記098
家160
行俠慘敗記192
十二月十日203
逃出"蜘蛛頭"
一
"開始點滴嗎？"艾博通過對講機問道。
"這次里面是什么？"我問。
"讓你開心的東西。"他說。
"開始吧。"我說。
艾博拿起了遙控器。我的"隨身滴"?嗡嗡輕響了起來。沒過多久，室內(nèi)花園看上去漂亮了不少。一切似乎都變得清晰無比。
我按老規(guī)矩大聲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花園看上去很漂亮，"我說。"特別清楚。"
艾博說："杰夫，咱們把語言中樞調(diào)高一點怎么樣？"
"沒問題。"我說。
"開始點滴嗎？"他問。
"開始吧。"我說。
他往點滴里加了一些"利言劑?"，于是很快我就能用優(yōu)美的表達方式說出同樣的感受了：花園看上去依然很漂亮。一叢叢的灌木叢如此蔥郁，陽光似乎令萬物氣象一新，與眾不同�；秀遍g似乎隨時會有維多利亞時代的人物端著茶杯從花園里優(yōu)雅地翩然而至。整座花園仿佛就是人類意識里的夢中庭院變成了現(xiàn)實。透過這個當代小品，我頓悟到了柏拉圖和他的同代人曾徜徉過的遠古境界。也可以說，那一刻我體會到了瞬間的永恒。
我坐在那里，腦子里滿是這些飄飄然的想法，直到"利言劑?"的藥效開始退去。這樣一來，花園又變成了只是看著漂亮而已。也許是那些灌木和其他類似的東西搞的鬼？讓你只想躺在那兒，曬曬太陽，想想開心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接著點滴里的其他藥勁兒也都過去了。于是那個花園在我眼里再也沒什么感覺了。嘴巴有點干。我心里知道這是"利言劑?"過去后的那種感覺。
"你知道這種新藥能有什么用嗎？"艾博說。"你可以想象一下，比如說有人需要熬夜在野外放哨，或者有人在學校等著接孩子等煩了，而附近正好有些野生的環(huán)境，就用得上它了。再比如說，當公園護林員不得不加班工作連軸轉(zhuǎn)的時候，也可以用它。"
"嗯，的確挺有用。"我說。
"這藥的編號是ED763，"他說。"我們琢磨著給它起名叫'悅景劑'�；蛘呓�'返璞劑'。"
"這倆名字都挺好，"我說。
"杰夫，謝謝你的配合，"他說。
每次他都會這么說。
"日子還長著呢，"我說。
每次我都是這么回答他。
接下來他說："杰夫，現(xiàn)在請離開室內(nèi)花園，去二號小工作室。"
二
他們派了個膚色蒼白的高個兒姑娘來到二號小工作室。
"你覺得怎么樣？"艾博通過對講機問道。
"你是問我還是問她？"我說。
"都問。"艾博說。
"挺好的。"我說。
"還行吧，"她說。"一般。"
艾博讓我和那個姑娘更具體地給對方打個分，從美麗度和性感度兩方面評分。
看起來我們倆彼此感覺都是一般般，都認為對方?jīng)]有太大吸引力。但也不討厭就是了。
艾博說："杰夫，開始點滴嗎？"
"開始吧，"我說。
"茜絲，開始點滴嗎？"他說。
"開始吧，"茜絲說。
然后，我們面面相覷，都在琢磨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結(jié)果，接下來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茜絲變得動人極了。而且我肯定她眼里看到的我也是一樣。突然一下子就成了這樣，我們都笑了起來。怎么我倆剛才就沒看出來對方是這么可愛啊？幸運的是，工作室里有一張沙發(fā)。我覺得我們打的點滴里，除了有他們正在試驗的藥物之外，肯定還有ED556--這種藥幾乎能把你的羞恥心給降到零點。因為沒過多久，我們就在沙發(fā)上大干了起來�？呻m然我們倆之間干得熱火朝天，但這種親熱并不只是象發(fā)情的狗狗那樣，而是激烈但又恰到好處。就好象你一輩子都在夢想著的姑娘，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了你的面前。
"杰夫，"艾博說。"我希望你能允許我把你的語言中樞調(diào)高一點。"
"沒問題。"我說道，那時我正在她的身子下面。
"開始點滴嗎？"他問。
"開始吧。"我說。
"能給我也來點兒嗎？"茜絲問道。
"沒問題，"艾博笑著說。"開始點滴嗎？"
"開始吧，"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不久，點滴里的利言劑?開始在我們身上產(chǎn)生了效果，這下子我們不僅干得很痛快，而且嘴里說出來的話也變得相當動人。我們不再象剛才那樣只會說些跟做愛有關(guān)的詞（比如"哦耶"和"哦，上帝啊"和"太棒了"等等），而是開始盡情表達著我們的感受和想法。由于詞匯量增加了80%，我們簡直是口燦蓮花。那些妙語連珠的思緒都被記錄了下來供日后分析。
我當時的感覺基本就是分外驚喜。因為我逐漸意識到這個女人簡直就是按照我心靈最深處的渴望，正在我的眼前活生生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我心想，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最后我總算找到了一個姑娘能在身體、容貌、心靈等等一切方面百分之百體現(xiàn)了我所有追求的組合。她那美妙的雙唇，那頭閃亮的金發(fā)，還有她那天真無邪而又俏皮的臉龐（她現(xiàn)在就在我的身下，雙腿高高翹起），甚至（我這么說絲毫沒有下流或不敬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正經(jīng)歷著最崇高的感受）連她的陰道對我那不停沖刺的小弟弟所產(chǎn)生的美妙壓迫，都恰好正是我長久以來一直所渴望的感受--雖然我在這一刻之前從未意識到自己如此熱切地渴望過這種感覺。
換句話說：就在出現(xiàn)了某種渴望的同時，它就會得到滿足。就好象（a）我一直渴望品嘗某種（迄今為止從未嘗過的）滋味，而且（b）這種渴望越來越強烈，幾乎變得令人無法忍受，而恰在此時（c）我發(fā)現(xiàn)我的嘴里剛好吃進一口正是這種滋味的食物，完全滿足了我的愿望。
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姿勢，都在傾訴著同一件事情：我們彼此已經(jīng)相知到了永遠。我們是心靈上的知音，前世已經(jīng)相遇并相愛了許多回。而且今后還會世世代代相遇并相愛下去。每次都愛到同樣的無窮無盡，地老天荒。
接著，我的意識出現(xiàn)了一種難以描述而又非常真實的流動，進入了一連串虛無縹緲的境界。可能最恰當?shù)恼f法是某種"敘事性的心靈風景"，即腦海里的一系列模糊畫面--都是些我從未去過的地方（夾在高高的白色山巒之間的松林密布的山谷、在一條小路盡頭的小木屋式的房子、長滿蘇斯博士筆下的奇怪樹木的院子）。每一個畫面都引發(fā)了我感情上的深深向往。這些向往凝聚成、并很快減少為一個唯一的渴望，即：對茜絲--只對茜絲-個人--的強烈渴望。
這種心靈風景的現(xiàn)象在我們第三輪（�。┳鰫蹠r感覺最強烈。（顯然，艾博在給我的點滴里加了些"速勃劑?"。）
完事之后，我們開始彼此互訴衷腸。那些情話既天花亂墜又滔滔不絕：我敢說我們已化身成為了詩人。在得到艾博批準之后，我們四肢交纏地躺了將近一個小時。真是太幸福了。完美無缺。這正是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這種幸福永不枯萎，而且再不會有新的欲望得隴望蜀般地從其中滋生出細芽。
我們一心一意地熱烈擁抱著，就像剛才我們彼此一心一意地交歡那樣。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擁抱跟交歡比起來，絲毫也不遜色。我們纏綿不休，就象是一對兒特別親昵的小狗，或是一對兒大難不死之后初次相見的夫妻。一切都濕漉漉的，都水靈靈的，什么話都說的出口。
然后，點滴里的藥勁兒開始過去。我猜艾博已經(jīng)卡斷了"利言劑?"？可能也停了降低羞恥心的那種？基本上一切都開始褪色。突然之間我們感到害臊。不過我們?nèi)匀幌鄲�。我們進入了"利言劑?"剛失效后的那種狀態(tài)：無論張口說什么話都言不達意。
然而，我可以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來，她仍還愛著我。
而且我也絕對仍然能感到自己對她的愛。
怎么會不愛呢？我們剛剛連著干了三次呢！要不然他們怎么會管那個叫"做愛"呢。我們剛剛做的那三次就是"愛"。
接著，艾博又說，"開始點滴嗎？"
我們都有點把他給忘了，忘了他就在那面單向鏡的背后。
我問："還有必要嗎？我們覺得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
"我們只是想讓你們恢復原態(tài)，"他說。"今天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媽的。"我說。
"倒霉。"她說。
"開始點滴嗎？"他問。
"開始吧，"我們倆說道。
很快就開始有了變化。我的意思是說，她挺不錯。一個俊俏蒼白的女孩。但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而且我看得出她對我也是同樣的感覺。剛才是怎么了，至于為對方這么個人大驚小怪嗎？
咦，我們倆怎么都沒穿衣服？我們飛快地穿起了衣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