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書》“完好書脊”的每位成員都會用密碼寫下自己的“生命之書”,并保存在紐約第五大道地底深處的一個神秘書庫里——幾代人已經堅持了幾百年。他們堅信,書籍不死,終有一天他們能靠自己的“生命之書”復活…… 二十六歲的電腦美術設計師克萊在失業(yè)后投身一家24小時書店做夜班店員,從而發(fā)現(xiàn)了秘密讀書會組織“完好書脊”。 克萊借到谷歌數字圖書館計劃所采用的掃描儀,潛入“完好書脊”的書庫,將組織的創(chuàng)始人、意大利符號學家馬努提烏斯在五百年前寫就的“生命之書”掃描成電子版,并調動谷歌全球的服務器對其進行分析和解密。 于是,在一個晴朗的星期五早上,三秒鐘的時間里,你不能搜索任何東西,不能查郵件,不能看視頻,不能找方向,因為谷歌在全世界的每一臺電腦都投入了同一項工作。而三秒鐘之后,電腦屏幕上出現(xiàn)的景象讓人們瞠目結舌…… 作者簡介: 羅賓斯隆(RobinSloan),出生于底特律,畢業(yè)于密歇根大學經濟系,穿梭于舊金山和互聯(lián)網之間,曾就職于CurrentTV(潮流電視臺),并曾任微博鼻祖Twitter(推特)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本書為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目錄: 目錄: 書店1 招聘3 大衣扣子11 “大都會”22 《龍之歌傳奇》(第一卷)36 異鄉(xiāng)異客42 原型53 最大快樂想象63 書的味道69 孔雀羽毛75 制造商和型號85 蜘蛛92 創(chuàng)立者之謎104 為什么你這么愛書?111目錄: 書店1 招聘3 大衣扣子11 “大都會”22 《龍之歌傳奇》(第一卷)36 異鄉(xiāng)異客42 原型53 最大快樂想象63 書的味道69 孔雀羽毛75 制造商和型號85 蜘蛛92 創(chuàng)立者之謎104 為什么你這么愛書?111 帝國128 圖書館141 五百年來最奇怪的職員143 “生命之書”158 反叛者同盟177 突然出現(xiàn)188 黑洞200 裝訂215 《龍之歌傳奇》(第二卷)225 終極“舊知”232 召喚241 真正的大炮254 塔265 少量金屬267 一年級280 風暴291 《龍之歌傳奇》(第三卷)298 朝圣者306 團體318 尾聲323黑洞 時間剛過午夜。我快步走過第五大道,眼睛望著街對面中央公園的一片漆黑。樹木都呈現(xiàn)出映襯在灰紫色帶著白色斑點的天空下黑色的剪影。街道上只有黃色的出租車,為了拉客沮喪地轉悠著。其中一輛沖我閃閃燈,我搖搖頭表示不坐。 戴寇的鑰匙在欲速則不達公司陰暗的門后響起來,就這樣,我進來了。 黑暗中有閃爍的紅光點,多虧戴寇的內部消息,我知道那是個會傳信號給一個私人安保公司的無聲警報器。我的心跳得更快了,F(xiàn)在我有三十一秒輸入密碼,于是我輸入:1515。那是奧爾德斯馬努蒂爾烏斯去世的年份——或者,如果你同意“完好書脊”的那些故事:就是他沒死的那一年。 前廳一片漆黑。我從包里掏出一盞頭燈,把袋子纏在前額上。是凱特建議用頭燈而不是手電!斑@樣你可以專心翻書頁!彼f。燈光閃過墻上的欲速則不達公司的縮寫“FLC”,在那幾個大寫字母下投射出濃重的陰影。我簡短地考慮了在這兒能做的其余一些間諜活動——我能刪除他們的電子書侵權者數據庫嗎?——然而我認定自己真正的任務已經夠冒險的了。 我大步走過安靜寬敞的外部辦公室,頭燈掃過房間另一側的那些小臥室。冰箱發(fā)出咔咔嗡嗡的聲音;多功能打印機無望地眨著眼睛;屏幕保護在監(jiān)控器上轉動著,在房間里投射出藍色的光。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動靜和聲音。 在戴寇的辦公室里,我省去了穿袍子的事,把我的手機安全地放在自己口袋里。我輕輕地推了一下書架,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它們很輕易地就分開了,向后旋轉起來,既沒有聲音也沒有重量。這么安靜顯然是很好地上過油了。 書架后面是一片漆黑。 突然之間這仿佛是一件非常不一樣的事情了。知道這一刻,我在想像著的閱覽室都還是昨天下午的樣子:明亮,熙熙攘攘地,即使不歡迎人,至少是照明很好的。現(xiàn)在我基本上是望著一個黑洞。這是一個從沒有任何物質和能量能夠從中逃脫的宇宙實體,而我就要直接踏進去了。 我把頭燈調整成向下。要耗費一陣工夫了。 我本應該問問電源開關的事。為什么我沒問戴寇電源開關的事呢? 我的腳步聲引起了長長地回聲。我已經穿過過道進入了閱覽室,這里完全伸手不見五指,是我曾遭遇過的最黑暗的空間,而且非常冷。 我向前邁了一步,決定始終保持我的頭低著,而不是抬著,因為當我向下看時,頭燈反射在光滑的巖石上,而當我抬頭看時,光線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 我想掃描完這些書離開這個地方。首先我需要找到其中一個桌子。這兒有幾十個桌子,這不成問題。 我開始順著房間的邊緣,手指拂過那些書架,邊走邊感覺到那些書脊的起伏。我的另一只胳膊就像是老鼠的胡須伸出去感覺這兒。 我希望這里沒有老鼠。 那兒,我的頭燈照到了一個桌子的邊緣,然后我看到一條沉重的黑色鏈子和它綁著的書。書皮上印著細長的銀色字,向我反射出明亮的光,上面寫著:“馬努蒂爾烏斯”。 我首先從我的郵差包里掏出我的筆記本電腦,然后是拆開的“格拉姆博裝置”的骨架。在黑暗中組裝可能更困難,而且我花了太長時間摸索那些插槽和突起,害怕會弄壞紙板。接下來從包里拿出來的是照相機,我按了其中一臺的快門測試了一下,閃光燈亮了,照亮了整個房間百萬分之一秒,而我立刻就后悔了,因為我的視覺被毀了,到處都看到紫色的大光斑。我眨著眼睛等著,腦子里想著那些老鼠,還有蝙蝠,或者是人身牛頭怪。 “馬努蒂爾烏斯”的確是本龐然大物。就算它不被鏈子鎖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人們怎么能把這樣的一本書拿出這里。我不得不用一種別扭的姿勢雙臂抱住它,把它舉上掃描儀。我害怕紙板不能承受這重量,不過今晚物理站在了我這一邊。格拉姆博的設計很牢固。 于是我開始掃描了。翻頁,閃光,拍照。這本書就像是我在古舊書庫看到的所有其它的書一樣:一片稠密排列的密碼字符。翻頁,閃光,拍照。第二頁和第一頁一樣,第三頁也是,第七頁也是。我陷入了恍惚之中,翻動著寬大單調的書頁入了迷。再翻頁,閃光,拍照!榜R努蒂爾烏斯”這幾個陰沉的字母成了宇宙中全部的存在。在照相機閃光的間隙,我只看見那巨大的逼近的黑暗。我用手指感覺著找到下一頁。 一陣晃動。有人在這下面嗎?有東西剛剛讓桌子晃了一下。 又晃了。我想要問是誰在那兒,然而卻卡在喉嚨里,弄得嗓子燥熱,只發(fā)出了一聲嘶啞的聲音。 又一陣晃動。接著,在我有時間形成關于閱覽室頭上長角的守衛(wèi)的可怕理論之前——顯然是埃德加戴寇曾經的野獸形態(tài)——又有了更多的晃動。洞穴里發(fā)出隆隆的呼嘯聲,我不得不抓住掃描儀把它扶正。一瞬間我放松下來,我意識到這是地鐵,僅僅是地鐵,正駛過隔壁的巖床。噪聲形成的回音在這黑暗的洞穴里變成了一種低沉的咆哮。終于,地鐵過去了,我又開始掃描起來。 翻頁,閃光,拍照。 許多分鐘過去了,或許不僅僅是分鐘,荒涼的感覺襲上我的心頭;蛟S是因為我沒吃晚餐,所以我的血糖就降到了最低點,也或許是因為我正獨自站在一個黑漆漆冷冰冰的拱形地下室里。然而不管是什么原因,影響是真實的:我敏銳地感到這整項事業(yè)的愚蠢,這個邪教組織的荒謬。生命之書?這根本算不上是一本書。《龍之歌傳奇(第三卷)》就是一本比這要好的書。 翻頁,閃光,拍照。 不過當然:我看不了它。我會對一本中文書或者韓文書或是希伯來文書說同樣的話嗎?猶太寺廟里的大《塔蘭經》看起來就像這個,是嗎?翻頁,閃光,照相——巨大的網狀的難以理解的符號。也許是我自己的局限影響了我。也許是我看不懂我正在掃描的這些東西。翻頁,閃光,照相。假如我能讀懂這個呢?如果我能掃一眼書頁,你知道,就看懂那個笑話或是對那個驚險故事大吃一驚會怎么樣呢? 翻頁,閃光,拍照。 不。翻著這加密的抄本的書頁,我意識到自己最喜歡的書就像是不設防的城市,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漫步其中。這東西就像是個沒有前門的碉堡。你得攀爬那些墻壁,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爬。 我又冷又累又餓,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我感到似乎自己的一生都是在這個房間里度過的,偶爾會做起關于一條灑滿陽光的街道的夢。翻頁,閃光,拍照,翻頁,閃光,拍照,翻頁,閃光,拍照。我的雙手變成了冰冷的爪子,彎曲著,抽著筋,就像是已經打了一天電腦游戲。 翻頁,閃光,拍照。這是個可怕的電腦游戲。 終于,我干完了。 我把手指抓在一起向后彎彎,又伸展伸展。我上下跳跳,設法讓自己的骨頭和肌肉勉強回復正常人類的外形,并不奏效。我的膝蓋疼痛,背上抽筋。拇指上射出一陣陣疼痛,直竄到手腕上。我希望不會是永遠這樣。 我搖搖頭,感到情緒非常低落。我應該帶個格蘭諾拉牌能量條的。忽然間我確信餓死在黑漆漆的洞穴里是最糟糕的死法。這讓我想起排列在四周墻壁上的“生命之書”,突然我感到毛骨悚然。有多少死去的靈魂正在我周圍的書架上坐著——等著? 有一個靈魂比其它的都更重要。是時候完成這次任務的第二目標了。 半影的“生命之書”在這兒。我冷得打著顫,想要離開這地方,然而我到這兒來不僅要解放奧爾德斯馬努蒂爾烏斯,還有埃杰克斯半影。 明白地說:我不相信這個。我不相信這些書的任何一本會提供永生。我只是要一張張掃描其中的一本,它是一本由發(fā)霉的紙張裝訂成的裹在更加發(fā)霉的皮面里的書,就像是一節(jié)死樹,一塊死肉。然而如果半影的“生命之書”是他一生的偉大作品——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學過的一切,他的全部知識都注入了這本書里——那么,你知道,我認為有人得力挺一下。 這也許是個風險很大的賭注,不過我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所以我開始沿著房間周圍,加快腳步搜索者,努力讀著側面的書脊。有一本書證明了它們不是按字母順序排列在書架上的。不,當然不是。它們很可能是按照某種極其機密的組織內部等級歸類的,或是按照喜歡的質數,或者是內接縫,或者其他的東西。因此我就一個架子一個架子地走過去,越來越深入到一片黑暗里。 書與書之間的變化是驚人的。有些很厚,有些則很薄,有些像地圖冊一樣大大的,有些則像是平裝本很短小。我想知道這其中是否也有規(guī)律,是否每本書的規(guī)格也是按照某種身份等級編排的呢?有些書用布裝訂著,有些是用皮子,還有許多是使用我不認識的材料裝訂的。有一本在我的頭燈的燈光下閃著光,裝訂在薄薄的鋁皮子里。 已經看了十三個架子,仍舊沒有標著“半影”的書。我怕是自己錯過了。頭燈投射出一道窄窄的圓錐形的光,而且我也沒有查看每一本書脊,尤其是那些最下面挨著地板的—— 書架上有一片空著的地方。不,仔細查看后,原來那不是空著的,而是黑色的。是一本黑色外皮的書,書脊上的名字也只是能模糊地看到:“莫法特”。不會是……克拉克莫法特,《龍之歌傳奇》的作者吧?不,不可能。 我抓住那個書脊把它拉了出來,這是這本書散架了。書皮還在一起,不過里面一束黑色的書頁松動了,掉到了地板上。我小聲罵了一句“見鬼!”,把剩下的部分推回了書架。這一定就是他們說的被燒。書本被毀了,就像是個被涂黑的文本中的占位符。也許是個警告。 現(xiàn)在我的手也被染黑了,沾上了光滑的煙灰。我拍拍手,“莫法特”的一部分就飄落到了地板上。也許這是一位祖先或者他第二代的堂兄妹,這個世界上可不止一個莫法特。 我蹲下來去鏟起那些燒焦的灰燼,我的頭燈照到了一本書,高高的薄薄的,書脊上印著金色的隔開的字:“半影”。 是他。我激動地幾乎沒辦法讓自己碰它了。它就在那兒——我找到了——然而突然之間我感到它是如此私密,就像是我要翻看半影的捐稅收入或者是他的內衣抽屜一樣。里面是什么呢?它講了什么故事? 我用一只手指伸進去勾住裝訂物的頂部,慢慢地把書移出書架。這本書很漂亮。比旁邊的書更高也更薄,帶著非常硬的外殼。它的尺寸讓我聯(lián)想起一本過大的兒童書而不是一本玄妙的日記。封面是淡藍色,正是半影眼睛的顏色,也發(fā)著一樣的微光:書本的顏色在頭燈的照射下變換著閃爍著。在我的手之間我感到書軟軟的。 殘留的“莫法特”成了我腳邊的一塊深色的污跡,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同樣的事在這本書上發(fā)生的。我要掃描“半影”。 我?guī)е椅羧展椭鞯摹吧畷被氐健案窭凡┭b置”那兒——為什么我這么緊張呢?——我翻開到第一頁。當然,像所有其它的書一樣,上面是混亂的字符。半影的“生命之書”并不比這些書其它的任何一本更好讀。 因為它更薄——僅僅是“馬努蒂爾烏斯”的一小部分——應該不會耗費很長時間,然而我發(fā)現(xiàn)自己翻得更慢了,努力從書頁里收集著什么,任何東西。我放松一下雙眼,不去聚焦在什么上面,因此這些字母變成了一堆有斑紋的陰影。我太想要在這一堆東西里看出什么了——老實說,我想要某種奇跡發(fā)生。然而沒有。如果我真要讀懂我古怪的老年朋友的作品,我需要加入他的邪教組織。在“完好書脊”的秘密圖書館里,沒有免費的故事。 事情花費了比應有的更長的時間,不過最后我掃描完“半影”的書頁都安全地存在硬盤里了。比“馬努蒂爾烏斯”還要安全。我感到像是剛剛完成了某件重大的事情。合上筆記本電腦,我挪動到我找到這本書的地方——有地板上“莫法特”的灰燼做記號——把這本發(fā)著藍光的“生命之書”插回它原來的位置。 我在書脊上輕拍了一下,說:“好好睡吧,半影先生! 接著燈亮了。我一下子看不見了,感到驚恐,驚慌失措地眨著眼睛。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我觸動了警報嗎?是我觸發(fā)了某個專為弄巧成拙的搗蛋鬼設計的陷阱嗎? 我從口袋里抓出手機,瘋狂地在屏幕上掃著,啟動手機。幾乎是早上八點了。這怎么會發(fā)生的?我在這兒環(huán)繞著書架搜尋了多久?我用了多久掃描“半影”? 燈亮了,現(xiàn)在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有一只寵物倉鼠。它似乎總是完全地害怕所有的東西——總是被捉住,膽戰(zhàn)心驚的。這讓我的整個持續(xù)十八個月的養(yǎng)鼠過程相當的不愉快。 現(xiàn)在,我人生中頭一次,百分之百地體會到了絨毛麥克福來的心情。我的心臟以倉鼠的速度劇烈跳動著,眼睛在房間里到處看,想要找到路逃出去。這些明亮的燈就像是監(jiān)獄院子里的探照燈。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手,還有腳下的一堆燒焦的紙,我還能看到放著我的手提電腦的桌子和上面放著的架在一起的掃描儀。 我也能看到房子對面那扇門的模糊的形狀。 我快跑到我的手提電腦那兒,抱起它,也抓起掃描儀——在胳膊底下把紙板壓扁——向門沖去。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通向哪里——通向豆子罐頭?——但是現(xiàn)在我聽到了聲音,很多聲音。 我的手指抓住門把手了。我屏住呼吸——求求你了,求求你沒有上鎖——我推了下去?蓱z的絨毛麥克福來從沒感覺過像那扇門打開后所帶來的放松的感覺。我溜進去,在身后關上了它。 門的另一邊又是一片漆黑。我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手臂里抱著我尷尬的貨物,背部緊貼著門。我強迫自己輕輕地呼吸,請求我的倉鼠一般的心臟跳得慢下來。 我的身后傳來移動和談話的聲音。這扇門并不是很結實地卡在巖石里的門框中,它就像是衛(wèi)生間的隔欄一樣感覺可以看過去。不過它的確給我提供了機會,可以把掃描儀放到一邊,讓自己平趴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透過下面半英寸的空間往外偷看。 “黑袍子”們涌進了閱覽室,已經有十來個了,還有更多的人正在順著臺階下來。發(fā)生了什么?是戴寇忘記核對日歷了嗎?他背叛我們了嗎?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大會嗎? 我坐直起來,做了陷入緊急情況的人會做的頭一件事,發(fā)了一條短信。不走運,我的手機閃動著提示“沒有信號”,即使我踮著腳舉到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揮舞著也沒用。 我需要藏起來。我要找到一個小地方,蜷縮進一個球里,一直等到明天晚上然后潛逃出去。這樣就會面臨饑餓和口渴的問題,也許還有上廁所……不過一次一件事。我的眼睛又適應黑暗了,如果我把頭燈繞一個大圈找過去,我能弄清我周圍空間的形狀。這是個堆滿相互連接的摞在一起的黑乎乎的東西的天花板低矮的小房間。在一片陰暗中,看起來像是科幻電影里的東西:有一些邊緣鋒利的金屬條和長長的管子通到天花板上。 我還在摸索著前進著,突然門上傳來一聲輕輕的叮當聲,讓我又回到了倉鼠的狀態(tài)。我倉促地向前跑去,蹲伏在那些黑東西的后面。什么東西戳著我的背在那兒晃動著,所以我伸過手去扶住它——是根鐵棒,冰得讓人難受,因為附著著灰塵而很滑。我能用這根棒子打“黑袍子”嗎?我要打他哪兒呢?打臉?我不確定自己能夠重擊某個人的臉。我是個搗蛋鬼,不是武士啊。 溫暖的光線照進了這個小房間,我看到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是個圓鼓鼓的身影,是埃德加戴寇。 他拖著腳步走過來,有什么東西在晃蕩的聲音。他拿著一個拖把和水桶,正別扭地用一只手拿著,另一只手在墻壁上摸索著。一聲低聲的蜂鳴,房間沐浴在了橘色的燈光中。我表情痛苦地斜眼看過去。 看到我蹲在角落里,舉著像是某種哥特風的棒球棒一般的鐵棍,戴寇倒吸了一口氣。他張大了眼睛。“到現(xiàn)在你早該已經離開了!”他小聲說。 我決定不提我因為“莫法特”和“半影”而分心的事。“這兒真的很黑。”我說。 戴寇叮呤咣啷地把拖把和水桶放在一邊,嘆著氣,用一只黑袖子揩著額頭。我放下了棒子,F(xiàn)在我能看見我是蹲在一個巨大的爐子旁邊,那棒子是一把鐵撥火棍。 我查看這現(xiàn)場,不再是什么科幻小說似的了。我被印刷機包圍著,它們就像是許多個時代的難民:有一臺上面豎著把手和杠桿的老式單板機;一臺架在長長軌道上的寬大沉重的汽缸;某個直接從德國活版印刷發(fā)明人古滕堡的倉庫里弄來的東西——一節(jié)有螺紋的沉重的木頭,頂上翹著一個巨大的螺絲錐。 有些箱子和小柜子。印刷的工具擺在一張寬大、風化了的桌子上,還有厚厚的書堆和高高的纏著粗重的線的線軸。桌子下面是堆成寬寬的圈狀的長鏈子。挨著我的爐子頂部有個寬大的、微笑著的小窗,噴出濃煙,消散在小房間的天花板上。 在這兒,曼哈頓街道的地底深處,我發(fā)現(xiàn)了世界上最詭異的印刷店。 “不過你拿到了?”戴寇小聲說。 我給他看看裝在腳踏車撲克盒子里的硬盤。 “你拿到了。”他吸了口氣。驚訝并沒有持續(xù)很長時間,埃德加戴寇很快把自己調整過來。“好的,我想我們能讓這個奏效。我想——會的。”他對自己點點頭!白屛野堰@些拿上,”——他從桌上拿起三本沉重的書,都是一模一樣的——“我會很快回來。呆在這兒,別出聲! 他把架在胸前的書拿穩(wěn),沿著來的路走回去了,留著身后的燈開著。 有一個金屬盒子比其它的都要大。頂上有個熟悉的標記:兩只手,像書本一樣攤開著。為什么團體組織需要在每件東西上打上他們的徽章呢?就像是狗要在每棵樹上尿尿。谷歌也是這樣,紐貝格曾經也是。 雙手并用,我吭哧吭哧地抬起了箱子蓋兒。里面被分成了一些間隔,有些長,有些寬,有些是規(guī)整的正方形,都裝著淺淺的一摞金屬鉛字:短而粗硬的小小的3D字母,那種你放在印刷機上拼出單詞、段落、書頁和書的東西。突然我明白這是什么了。這是格里茨宗。 門再次咣啷響起來,我飛快地過去看看:戴寇站在那兒,一只手插在斗篷里。我立刻確信他正在裝傻,他已經背叛了我們,現(xiàn)在被派來干掉我。他會替科維納干活——也許用古滕堡印刷機壓扁我的腦袋。不過如果他決心站在我們這些店員的一邊,他就是在上演一出好戲:他臉上的表情開放、友好、一副同謀者的樣子。 “那是遺產!贝骺苷f,沖著那個格里茨宗的箱子點點頭。“很厲害,是吧?” 他踱著步走過來就像我們正在這地表深處閑逛一樣,附身伸出粉紅色的手指掃過鉛字。他拿起一個小小的“e”舉到眼前!白帜副砝镒畛S玫淖帜。”他邊說把它翻轉過來檢查著。他皺皺眉說:“真的用舊了! 地鐵在附近的巖床上隆隆地駛過,震得真?zhèn)房間嘩嘩地響。格里茨宗鉛字叮叮當當地彈動著,字母“a”們仿佛發(fā)生了一次小小的雪崩。 “這遺產不是很多啊!拔艺f。 “它磨損了,”戴寇說,把那個“e”丟回它的隔間里。“我們弄壞字母卻沒辦法造出新的來。我們弄丟了原始的版本。組織最大的悲劇之一。”他抬頭看著我。“有些人認為如果我們改變字體,新的‘生命之書’就不會有效。他們認為我們要永遠堅持格里茨宗字體! “可能是最糟的,”我說,“也可能是最好的——” 閱覽室里傳來一陣嘈雜聲。一聲響亮的敲鐘的聲音,接著是一聲長長的徘徊的回聲。戴寇的目光閃了一下!笆撬米吡。”他輕輕合上箱子,繞到背后夠到自己的腰帶,拉出一塊折成方形的黑色的布,是另一件袍子。 “穿上。”他說,“別出聲,呆在陰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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