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尋找朱三五先生


作者:俞勝     整理日期:2016-08-07 19:05:51

著名作家范小青馬原劉慶邦強力推薦青年作家俞勝的中短篇小說集 
本書簡介:
  作者曾任新華社記者,現(xiàn)是《中國作家》雜志社編輯。本書收錄了作者近年來在《人民文學》《大家》等刊物發(fā)表的中短篇小說14篇。題材內容各異,文風輕松明快。
  作者簡介:
  俞勝 1971年出生,男,安徽桐城人,科學技術哲學碩士。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城里的月亮》等。作品入選《新實力華語作家作品十年選》《中國散文排行版(2014)》等多家文學選本。曾獲安徽省首屆魯彥周文學獎中篇小說獎等省部級文學獎項多次。中國作協(xié)會員。 《光明日報》《文藝報》《中國藝術報》《文藝評論》等報刊有關于其小說創(chuàng)作情況的介紹。
  目錄:
  001音癡(序)
  001杏兒紅了
  022女孩兒吳小曼
  033年夜的眼睛
  049謝蘭香真能再去北京嗎
  066烏城在遠方
  086人在京城
  105我叫楊煥明
  137故事才開始
  148尋找朱三五先生
  183田螺姑娘
  240田婄的苦旅
  246群雞
  261隱逸者
  280埃蒙先生的蛋糕001音癡(序)001杏兒紅了022女孩兒吳小曼033年夜的眼睛049謝蘭香真能再去北京嗎066烏城在遠方086人在京城105我叫楊煥明137故事才開始148尋找朱三五先生183田螺姑娘240田婄的苦旅246群雞261隱逸者280埃蒙先生的蛋糕前言音癡(序)
  那年我十二歲,在上小學四年級。那個星期天的下午,杏花謝了,桃花謝了,野菊花剛從草叢中擠出笑臉,白色的花、黃色的花,像星星一般點綴在綠茵茵的草坡上。農(nóng)人們在附近的田野里忙碌著,一頭牛立在不遠處吃草,啃一口草抬頭瞅我一眼,瞅我一眼又低頭啃口草。春風和煦,陽光燦爛。我站在草坡上突然就想放聲歌唱了。
  于是我就張開手臂放聲歌唱了起來,我一首歌接著一首歌地唱,從《阿里山的姑娘》《北國之春》到《烏蘇里江船歌》《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我把自己熟悉的幾首歌唱了個遍。對于我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因為我一直是個性格內斂、人前愛臉紅、愛羞澀的少年,我從來沒有在人前大聲喧嘩過,沒有在人前放聲歌唱過。但那個奇怪的下午,讓我一點羞澀的感覺都沒有了,有人從我眼前路過甚至駐足我也不管。我唱得很投入、很迷醉,我突然發(fā)覺自己的歌唱得這么好,沒準長大了我也能成為歌唱家呢,以后應該天天放聲歌唱才是。
  但那天晚上,我的姐姐卻說,我的歌唱得實在是太難聽了,像一只狼在嚎叫。“不知為什么,你還嚎叫了一個下午,我聽了都替你害羞,沒好意思上前告訴你。”我音癡(序)那年我十二歲,在上小學四年級。那個星期天的下午,杏花謝了,桃花謝了,野菊花剛從草叢中擠出笑臉,白色的花、黃色的花,像星星一般點綴在綠茵茵的草坡上。農(nóng)人們在附近的田野里忙碌著,一頭牛立在不遠處吃草,啃一口草抬頭瞅我一眼,瞅我一眼又低頭啃口草。春風和煦,陽光燦爛。我站在草坡上突然就想放聲歌唱了。于是我就張開手臂放聲歌唱了起來,我一首歌接著一首歌地唱,從《阿里山的姑娘》《北國之春》到《烏蘇里江船歌》《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我把自己熟悉的幾首歌唱了個遍。對于我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因為我一直是個性格內斂、人前愛臉紅、愛羞澀的少年,我從來沒有在人前大聲喧嘩過,沒有在人前放聲歌唱過。但那個奇怪的下午,讓我一點羞澀的感覺都沒有了,有人從我眼前路過甚至駐足我也不管。我唱得很投入、很迷醉,我突然發(fā)覺自己的歌唱得這么好,沒準長大了我也能成為歌唱家呢,以后應該天天放聲歌唱才是。但那天晚上,我的姐姐卻說,我的歌唱得實在是太難聽了,像一只狼在嚎叫。“不知為什么,你還嚎叫了一個下午,我聽了都替你害羞,沒好意思上前告訴你。”我姐姐說。我的臉立刻由方才的沾沾自喜變成了一匹窘迫的大紅布。靦腆、自尊心又極強的我從此不敢在人前歌唱,不敢放聲歌唱,以至現(xiàn)在偶爾有人邀請我去“卡拉OK”聚聚時,我都以五音不全為由拒絕。過去了許多年,之所以又想起了那個春日的下午,是因為我現(xiàn)在成了一名作家。上帝為我關閉了歌唱那扇門時,為我打開了寫作這扇窗。但檢視自己的作品時,我的心中依然很忐忑。我的作品雖然是自己的心血凝聚而成,但是否也像少年時的自己,唱得很投入、很迷醉,甚至自己都被這種投入和迷醉感動得熱淚盈眶,而在別人的眼里,卻是五音不全,像狼長嚎一樣,讓人不忍卒聽?這種疑心是時常存在的,也不是不自信的表現(xiàn)。因為,文章寫得好壞并不是自己說了算,是要由讀者來評判的。所以我每完成一篇作品,首先要征求身邊親友的意見,身邊的親友覺得好,我就投寄給刊物。身邊親友覺得不好的,先放下來沉淀一段時日,不足的地方凸現(xiàn)出來了,再認真進行打磨。不是說唐朝的白居易寫詩,首先也是征求鄰居老奶奶的意見嗎?時光的流逝,改變了曾經(jīng)那個靦腆、自尊心極強的少年,F(xiàn)在的我有了勇于正視自己缺陷的勇氣,并在生活中努力地修補這種缺陷,而不是像少年時那樣再選擇一味地逃避。生逢我們這個偉大的時代,作為作家,是多么一件幸運的事。面對取之不盡的生活源泉,我想我們應該成為這個時代的記錄者,讓我們的文字留下這個時代的印記。這種記錄自然不是新聞式的記錄,新聞記錄由新聞記者去完成。作為作家,要用文學的方式,形象地描寫時代背景下的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和精神面貌,敏銳地捕捉各種社會思潮的動向,給讀者提供思考生活、認知世界的精神容量。作家不應做時代的逃避者,“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春夏與秋冬”,寫些脫離時代的無病呻吟的東西。每位作家的視野都受到自身主客觀條件的限制,雖然在視野方面有“一手素材”“二手素材”之說,但作為個體,每一位作家的作品都不可能窮盡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只能燭照到幾個有限的層面上。這些年,我敬畏生活、敬畏文字,且以一顆虔誠的心在從事著自己所喜愛的事業(yè)。從題材上來看,我選材的興奮點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路徑:一是城鄉(xiāng)二元結構發(fā)生巨變的當下,思考農(nóng)民進城后,能否留得下來?或許能留下來,甚至農(nóng)民的身份也改變了,變成了新市民,但精神上能否真正融入都市?城鄉(xiāng)空間轉換,那留在記憶中的親情、鄉(xiāng)情是否異化了的問題。這方面,發(fā)表于《鴨綠江》的《城里的月亮》, 發(fā)表于《中國作家》的《水乳交融》, 發(fā)表于《作家》的《老鄉(xiāng)》, 發(fā)表于《安徽文學》 的 《來到京城》, 發(fā)表于《北京文學》的《謝蘭香還能再來北京嗎》等就是關注上述問題的小說。作為曾經(jīng)在高校生活和工作過的知識分子,關注當下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tài)、高校生活、科學研究乃至教學管理方面的情況就自然而然成了我創(chuàng)作的第二個取材路徑。市場經(jīng)濟大潮涌動不歇的今天,高校早已不是脫離社會的“象牙塔”了。高校行政化、科研腐敗問題層出不窮,大河東流,泥沙俱下。高校也是觀察社會的一扇窗戶。這方面的作品主要有發(fā)表于《山花》的《當我來到霞村的時候》,這篇作品明寫高?佳腥说纳鏍顟B(tài),暗諷近年高校涌現(xiàn)的考研經(jīng)濟和研究生招生中的一些不正,F(xiàn)象。發(fā)表于《鴨綠江》的《我在學報當編輯》,是諷刺高校科研中一些毫無價值的科研產(chǎn)出的。一些科研人員,花著納稅人的錢,卻去研究什么“孫悟空的老家在哪兒?”“曹雪芹有幾根胡子?”等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手頭正在創(chuàng)作的一個短篇《尋找朱三五先生》也是取材于高校生活,作品的諷刺意味要大些。第三個取材路徑是關注人性中的善和惡,以寓言的手法反映社會現(xiàn)實。我覺得在文化多元化、文學邊緣化的當下,結合小動物的自身特征,采取寓言的手法,或者把人物變形,用漫畫的手法塑造人物形象可能更容易吸引讀者的眼球。在這方面我已經(jīng)寫了一個系列,如發(fā)表在《黃河文學》上的《失落在街頭的小魚》,發(fā)表于《鐘山》的《昆士郎博士和他的小螞蟻》, 發(fā)表于《北京文學》的《人、狗、狼》, 發(fā)表于《文藝報》的《群雞》等。這些作品受到了讀者的喜愛和評論家的關注,也基本上被收入了選本或轉載。作為一位作家,以虔誠的心,來記錄自己的時代,反映自己的時代,為自己的時代放歌,才能無愧于自己生活在其中的這個偉大的時代。當然,文學作品并非時代的“傳聲筒”,更不是時代的“鏡子”,我們也不能無限放大她的認知功能和教育作用。文學作品第一位的應該是語言的藝術,再細一點說,是文字的藝術。在這個紛繁復雜,如萬花筒般變化的高節(jié)奏時代,怎樣為讀者提供一篇不冗長、不沉悶、不蹇澀、不平淡的作品,讓讀者在享受文字美的同時,能引起內心情感的共鳴,并獲得精神的升華,是我所期愿的,并且一直在努力著。特別是這一年來,我自己也完成了新聞記者和文學期刊編輯身份的轉換,浸淫于文學作品中,也能更多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創(chuàng)作中的不足。日本人用“音癡”來稱呼那些在音樂方面五音不全的人,我很喜歡日語中的這個詞。大約在日本人那里,這個“音癡”的“癡”字近似于漢語的“呆”,是“不擅長、不開竅”的意思吧。我卻更愿意從字面上把這個“癡”字作為“癡迷”的意思來理解。你看,一位“音癡”,他雖然五音不全,但他并不羞怯于展示自己的歌喉,而是不舍不棄地、一往情深地“癡迷”于音樂,他時常呼應著自己的內心,“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想什么時候歌唱就什么時候歌唱,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想怎么歌唱就怎么歌唱。他的歌聲雖然不美妙,但他一直在努力著,期待著自己能有一天唱出一首完美動聽的歌來。善良的你,請你帶著一顆真誠的心來傾聽吧,你會從他的歌聲中聽出一份真誠來,聽出一份不屈不撓來,這便成了打動你心的東西。我覺得做一位這樣的“音癡”便已足夠。尋找朱三五先生一我,黃一鳴,男,曾經(jīng)的經(jīng)濟學博士生,雖然我最終只得了一個經(jīng)濟學碩士學位,但這責任可不在我身上。我這么向你介紹我自己,你一臉愕然,你肯定還是不太了解我。唉,怎么說呢,我又沒有什么名氣。但我要向你提起我是朱三五先生的弟子,你也許就不愕然了,因為在我們這座城市,我老師朱三五先生的大名如雷貫耳,他是經(jīng)濟學領域的泰斗,更以治學嚴謹著稱。許多年來,還沒有一個博士生能夠從他門下順利出爐。經(jīng)濟學泰斗自然就是經(jīng)濟學家啦。朱三五先生的研究方向以五十歲為界,明顯的分為兩個領域,五十歲以前研究的是宏觀經(jīng)濟學,五十歲以后轉向了微觀經(jīng)濟學。古人說,五十歲知天命。我想,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的這種轉向或許是體現(xiàn)了“知天命”的意思。因為在我們的高校里,是很講究行政級別的,我們學校的校長和黨委書記的級別都是副部。然而,五十歲的朱三五先生才爬上了正處,而我們學校提拔副廳級干部,以五十歲為限。既然已經(jīng)到了“知天命”的年齡,而且搞宏觀經(jīng)濟“兼濟天下無望”,那就不如搞點微觀經(jīng)濟來“獨善其身”。我想,也許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是這么想的,不然,何以解釋他到五十歲時的重大轉向呢?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風度儒雅,學富五車,不但在經(jīng)濟學界德高望重,就是市井坊間也“粉絲”眾多。所以,我說的朱三五先生大名如雷貫耳,一點水分都沒有摻雜。朱三五先生之所以名氣這么大,首先當然是他在學術上取得了許多驕人的成績;其次,我想還要歸功于電視臺。雖然我們這座城市的電視臺在受眾上不能和中央電視臺相比,但我們這座城市的電視臺更貼近百姓事。晚上八點檔“朱三五先生開講”,我們這座城市的老百姓都愛看。大到房價、城市交通、燃油價格、孩子上學、老人養(yǎng)老……小到平常人家過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細枝末節(jié),一旦有點風吹草動,電視臺就要請朱先生來開講,點評、把脈、甚至預測未來的走勢。似乎朱先生一開講,老百姓就能安了心,社會秩序就能井然如舊。朱三五先生的兒子叫朱四七,是朱三五先生四十七歲時有的,我們這座城市的老百姓連這些都知道了。我們這座城市的老百姓還贊嘆:“看看,看看人家朱老師一家,不是三十五就是四十七,連取個名都這么經(jīng)濟,真不愧是經(jīng)濟學家?上е炖蠋熓侵鴷⒄f教書育人了,要是朱老師下海,海里面的錢怕不都要被他撈了去。”這些話傳到朱三五先生的耳朵里,朱三五先生非常愛聽。到晚上八點檔“朱三五先生開講”的時候,朱三五先生洋洋自得間就把這話轉述了出來。這話就被我們學校的校長聽到了。我們的校長不但不愛聽,并且對朱三五先生的成果很不以為然。校長是工程院的院士,搞了一個港口,建了一座水壩,工程技術的成果都擺在那里,看得見、摸得著。校長認為朱三五先生的學術都是紙上談兵,沒有絲毫實質性的東西。五十歲以前,研究宏觀經(jīng)濟學,研究來研究去,說的理論一套一套的,其實只是跟在發(fā)達國家經(jīng)濟學家的屁股后面亦步亦趨。五十歲以后,研究微觀經(jīng)濟學,教人如何經(jīng)商發(fā)財,朱三五先生雖然也發(fā)了一點小財,但那是靠耍嘴皮子騙來的,他自己從來就沒有經(jīng)過商,這就像沒有游泳經(jīng)驗的人要去給別人當游泳教練一樣。校長的偏見或許就是讓朱三五先生早早就“知天命”的原因之一,或許也是我做了五年的經(jīng)濟學博士生,結果只授予我經(jīng)濟學碩士學位的原因之一。關于我的博士論文答辯情況,我也想向你匯報一下,或許你也會覺得我的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的博士論文題目是《用混沌學理論建構一般超市財務管理系統(tǒng)》。“混沌學”理論,你是知道的,很時髦、很前沿的一種理論。然而,你并非答辯委員會的成員,你明白了也不管用,而答辯委員會的那幫老家伙們根本不懂這個理論,他們只喜歡“清晰”,不喜歡“混沌”。那天的答辯會上,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地說我的論文把他們搞得一團霧水,混混沌沌的,結果他們只給了我一個經(jīng)濟學碩士學位。不久,他們還剝奪了朱三五先生的博士生導師資格。所以,許多年來,朱三五先生就沒有帶出一個博士生。對于這些,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也很郁悶,他知道自己是招人嫉恨了,誰讓這座城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他,而不知道校長呢!那些日子,朱三五先生郁悶極了。博導的資格沒有就沒有了,反正已經(jīng)“知天命”了,可氣的是,我的兩名在機關做公務員的師兄耐不住清貧,貪念一生,欲壑難填,自以為做得人不知、鬼不覺的,結果都忽視了經(jīng)濟學上的“最大風險”原則,毫無例外地蹲了監(jiān)獄。這讓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顏面掃地,活得更加不開心。在我即將畢業(yè)離校的時候,就我畢業(yè)后的去向問題,朱三五先生特意找我商談了一次。那天,朱三五先生充滿慈愛地對我說:“雖然你沒有拿到博士學位,但這不能怨你,當然也不能怨我。怨誰,你懂的。作為老師,我已經(jīng)把經(jīng)濟學的精華都毫無保留、毫無遺漏地傳授給了你。你是我所有學生中最出色的一位,現(xiàn)在我想聽聽你畢業(yè)后的打算。”“朱先生是想問我畢業(yè)后工作的去向吧,正好我也想聽聽先生的意見呢。首先,我想考公務員,如果考上公務員了……”“考公務員有什么好,公務員那么清貧!”朱三五先生不動聲色地說。“那,如果去銀行謀一份差事呢?”“銀行的小職員么?”朱三五先生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你以為在銀行工作的都是高富帥?那得熬到管理層才行!”“那去高校當老師呢?或者去財經(jīng)雜志做記者……”朱三五先生總是不停地搖頭,這讓我很惶惑,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那,那還有一家公司正好缺少一名財會人員,我有會計證的。記得先生說過,金元社會,擁有財富才是最主要的。我想去那地方是不是發(fā)展的空間更廣闊?”朱三五先生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好歹也是搞經(jīng)濟學出身的,你怎么就沒有想過要研究一點經(jīng)濟學的問題呢?”“先生,我明白了,我去財經(jīng)研究所……”“去財經(jīng)研究所有什么好!”朱三五先生氣沖沖地說,“學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你研究經(jīng)濟學的,又這么年輕,怎么就沒有想過要下海經(jīng)商呢!”“下海經(jīng)商,這個,這個,這個我還真沒考慮過呢。這個,我行嗎……”看到我誠惶誠恐、吞吞吐吐的樣子,我的老師恨鐵不成鋼,氣得差一點要上前把我捏死。他鐵青著臉,張開雙手站了起來。但經(jīng)濟學理論中有一個原則是“利益最大化,成本最低化”,如果把我捏死,朱先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與這條理論相悖。所以朱三五先生收回雙手,捏成拳頭在桌子上撐了一下,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噓了一口氣,咽了下唾沫,和顏悅色地對我說:“對!下海經(jīng)商。再說,你想畢業(yè)后去高校當老師,去財經(jīng)雜志當記者,你沒有博士學位人家能接收你嗎?你說你想考公務員,你能考上的概率有多高?你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到哪家公司做個財務人員,你以為做個財務人員就真能發(fā)揮你的特長嗎?你與其去給別人打工,還不如下海經(jīng)商,建立自己的金元帝國。”朱三五先生一席話,讓我羞慚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下海經(jīng)商?我真還沒有想過這個詞和自己有關,我能行么?我游泳的水平本來就差,下到海中還沒等撈到錢,會不會就被海水淹死了。我忐忑不安地說:“可是,可是,朱先生,下海經(jīng)商,我既沒有選好投資項目,又沒有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啊。”“這個嘛,我已經(jīng)替你想好了。”朱三五先生躊躇滿志地教育我,“在知識經(jīng)濟時代,我們研究經(jīng)濟學的人下海經(jīng)商,自然與那些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不同,我們收益上要講經(jīng)濟,投資上也要講經(jīng)濟。”我小心翼翼地問:“那,朱先生,我們究竟是要做什么項目呢?”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見我這么問,就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抽出一張光碟。“先生,你是讓我賣光碟么?”我頓感失望。“誰讓你賣光碟了!”朱三五先生朝我怒喝道,然后,不無得意地對我說,“這是一張刻有朱氏股票預測系統(tǒng)的光碟。這么說吧,我給你選的投資項目就是做股市大盤以及個股的走向分析,目標人群定位于股市的投資者。根據(jù)我手頭的資料,現(xiàn)在我們這座城市已經(jīng)有股民一百三十六萬四千七百余人,而且政府鼓勵增加居民財產(chǎn)性收入,未來股民人數(shù)還將進一步大大增加。設若股民總數(shù)的百分之一成為你的固定客戶,你算算,你的客戶人數(shù)是多少?”“可是,可是,先生,做股票價格走向分析的,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呢!股市風云變幻,而且現(xiàn)在有許多證券分析師,甚至街頭巷尾也有那么一些人預測股票價格走向的。那么,先生,我們怎么保證這些目標人群就能鎖定我們朱氏股票預測系統(tǒng)呢?”“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學生!提問題總是能提到問題的關鍵。”朱三五先生伸出一只手,這會兒不是要捏死我,而是熱情地撫摸了一下我的后背說,“我的股票預測系統(tǒng)和別人的不一樣。一般人的股票預測系統(tǒng)只是根據(jù)股市的幾個常見變量來預測個股的價格走向,街頭巷尾的那些人不值得提了,包括許多專業(yè)的證券分析師,他們沒有也不可能考慮投資的?茁(betɑ)變量。投資的?茁變量是與投資相連的不可分散的風險,對于一種股票而言,它表示所有現(xiàn)行股票的收益發(fā)生變化時,一種股票的收益會如何敏感地變化,F(xiàn)在我在我的預測系統(tǒng)中加入投資的?茁變量,然后把各種市場和價格的相互作用都考慮進去進行一般均衡分析。因此通過我的朱氏股票預測系統(tǒng)分析得到的數(shù)據(jù)就會更加科學、更加精確。憑借這個系統(tǒng),呵呵,黃一鳴,你真要一鳴驚人,你不想發(fā)財都難。”“那,既然這個項目是典型的績優(yōu)股,先生,你為什么不自己留著用呢?”我好奇地問。朱三五先生一聽哈哈大笑,說:“為什么?因為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嘛!也是我最信任的學生!有好的蛋糕我當然想著分你一塊。再說……”他把身子往前傾,瞅著我的眼睛,放低了聲音,“你今年多大了?三十啦,沒有女朋友吧?你看,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混上,還不是因為窮的。”朱三五先生的話讓我羞慚得低下了頭,臉上爐火一樣的發(fā)燙。朱三五先生說:“所以,現(xiàn)在我要把這個發(fā)家致富的機會留給你,這個年頭,只要你有了錢,別說一個女朋友,十個女朋友你都有了,哈哈……”“哈哈……”我自嘲地跟著笑起來。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其實,我知道朱三五先生讓我下海經(jīng)商,還有另外一些意思。首先,他今年五十八了,按照學校的規(guī)定,教授干到六十歲,就能享受到退休后的所有待遇,不足六十歲退休,退休后的待遇要打折扣。如果朱三五先生現(xiàn)在就下海經(jīng)商,那不就不符合經(jīng)濟學原則了嗎?其次把發(fā)家致富的機會留給我,也有投石問路的意思。所以,見我同意了,朱三五先生又說:“等過兩年,你的買賣做大了,我和你一起干!我是研究經(jīng)濟學的人,就要到市場大潮中顯身手,一方面是老有所為,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自己的能力證明給世人看,證明給個別對我們有偏見的人看。”即便是這樣,我的內心對我的老師朱三五先生還是充滿感激的,畢竟他給了我這么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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