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布拉德伯里是SFWA大師獎、世界奇幻終身成就獎、布萊姆·斯托克終身成就獎得主,一位在科幻、奇幻、恐怖小說三界都獲得終身榮譽的類型文學大師。雷·布拉德伯里曾收獲“地攤雜志詩人”的稱號,卻以科幻小說家的身份登堂入室,摘得美國國家藝術勛章、普利策特別褒揚獎、法蘭西文學藝術司令勛章。雷·布拉德伯里的代表作《華氏451》喚醒了人們對審查制度的深刻反思,《火星編年史》激勵了無數(shù)宇航員向太空進軍,但你可知他還有數(shù)百篇小說散落在舊雜志的犄角旮旯里,等著被人記起。雷·布拉德伯里著作等身,中文譯本卻寥寥無幾。此番我們引入了他的短篇自選集,雷·布拉德伯里回顧自己六十年創(chuàng)作生涯,親自挑選出100個最喜愛的短篇故事匯集成冊。這些曾發(fā)表在《紐約客》《花花公子》《時尚》等知名雜志上的短篇小說,以奇詭的想象力和驚人的敘事技巧,勾畫出一個個異彩紛呈的幻想世界。 《暗夜獨行客雷·布拉德伯里短篇自選集》點擊進入《親愛的阿道夫——雷·布拉德伯里短篇自選集(第2卷)》點擊進入《殯葬人的秘密雷·布拉德伯里短篇自選集(第3卷)》點擊進入 本書簡介: 生性羞怯的殯葬人對著尸體傾吐秘密,如日中天的作家突然宣布封筆,多疑的怨婦認為情人徒有一具軀殼,天真無邪的孩童卻玩起詭異的游戲……幻想文學大師雷·布拉德伯里回顧自己六十年創(chuàng)作生涯,親自挑選出100個最喜愛的短篇故事匯集成冊。這些曾發(fā)表在《紐約客》《花花公子》《時尚》等知名雜志上的短篇小說,以奇詭的想象力和驚人的敘事技巧,勾畫出一個個異彩紛呈的幻想世界。 作者簡介: (美)雷·布拉德伯里(1920-2012) RayBradbury 科幻大師雷·布拉德伯里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美國作家之一。他1920年出生于美國伊利諾伊州,1943年開始專職從事寫作,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華氏451》、短篇小說集《火星編年史》等。除了小說,他還著有大量詩歌、戲劇和電視電影劇本。 布拉德伯里的作品涵蓋了科幻、奇幻、恐怖等各種類型,因對類型文學的杰出貢獻,他先后贏得了世界奇幻終身成就獎、甘道夫大師獎、布萊姆·斯托克終身成就獎、SFWA大師獎等殿堂級榮譽。 布拉德伯里的作品文筆優(yōu)美,富有詩意與哲思,在主流文學界引起了巨大反響,他也因此被視為“將現(xiàn)代科幻領入主流文學領域的最重要人物”。2004年,時任 作者簡介: (美)雷·布拉德伯里(1920-2012)RayBradbury科幻大師雷·布拉德伯里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美國作家之一。他1920年出生于美國伊利諾伊州,1943年開始專職從事寫作,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華氏451》、短篇小說集《火星編年史》等。除了小說,他還著有大量詩歌、戲劇和電視電影劇本。布拉德伯里的作品涵蓋了科幻、奇幻、恐怖等各種類型,因對類型文學的杰出貢獻,他先后贏得了世界奇幻終身成就獎、甘道夫大師獎、布萊姆·斯托克終身成就獎、SFWA大師獎等殿堂級榮譽。布拉德伯里的作品文筆優(yōu)美,富有詩意與哲思,在主流文學界引起了巨大反響,他也因此被視為“將現(xiàn)代科幻領入主流文學領域的最重要人物”。2004年,時任美國總統(tǒng)小布什為布拉德伯里頒發(fā)了美國國家藝術勛章。2007年他又以小說家的身份獲得了普利策特別褒揚獎和法蘭西藝術及文學司令勛章。2012年6月5日,雷·布拉德伯里以91歲高齡病逝于洛杉磯。時任美國總統(tǒng)巴拉克·奧巴馬在悼詞中稱贊“他的敘事才華重塑了我們的文化,拓展了我們的世界”。 目錄: 時,眼里充滿淚水,這些親愛的朋友們啊——這些活在我想象中的惡魔與天使。他們都在書里了。這是一本精彩的合集,希望你們也能喜歡它。 雷·布拉德伯里2002年12月布拉德伯里的敘事才華重塑了我們的文化,拓展了我們的世界。 ——巴拉克·奧巴馬,第44任美國總統(tǒng) 布拉德伯里之于恐怖小說,正如D.H.勞倫斯之于性愛小說。沒有雷·布拉德伯里,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斯蒂芬·金。 ——斯蒂芬·金,恐怖小說大師 在科幻、奇幻和想象力的世界中,他是不朽巨人。 ——斯蒂芬·斯皮爾伯格,著名電影導演 如果沒有雷·布拉德伯里,我們生活的世界便少了一道風景。布拉德伯里的敘事才華重塑了我們的文化,拓展了我們的世界。——巴拉克·奧巴馬,第44任美國總統(tǒng) 布拉德伯里之于恐怖小說,正如D.H.勞倫斯之于性愛小說。沒有雷·布拉德伯里,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斯蒂芬·金。——斯蒂芬·金,恐怖小說大師 在科幻、奇幻和想象力的世界中,他是不朽巨人。——斯蒂芬·斯皮爾伯格,著名電影導演 如果沒有雷·布拉德伯里,我們生活的世界便少了一道風景。——尼爾·蓋曼,著名奇幻小說家 將現(xiàn)代科幻領入主流文學領域的最重要人物。——《紐約時報》殯葬人的秘密 刊于《怪譚》(WeirdTales)1947年1月張晶眸譯班尼迪克先生走出了他的小房子,站在門廊上,太陽和人群令他羞澀而恐懼。一只小狗跑了過去,眼睛里閃著機靈,機靈到班尼迪克不敢與它對視。一個小孩子透過教堂墓園的鍛鐵大門看過來,班尼迪克對孩子淺淡卻尖銳的好奇心感到畏懼。“你是辦葬禮的。”孩子說。班尼迪克畏縮著,沒有說話。“這個教堂是你的?”最終,孩子問道。“是的。”班尼迪克說。“還有舉行葬禮的地方?”“是的。”班尼迪克有些困惑。“那院子、石頭還有墳墓呢?也是你的?”孩子問道。“是的。”班尼迪克回答,頗有些驕傲。這是事實,是件奇事,也是件幸事,令他多年來都很忙碌,在半夜哼唱著歌。首先,當浸信會的人搬到住宅區(qū)的時候,他擁有了教堂和教堂的院子,還有幾個長著青苔的墳墓。然后,他為自己建造了一個小小的哥特式的殯儀館,當然,上面布滿了常春藤。然后,他順便又為自己建了一座小房子。對于班尼迪克來說,死是非常方便的。他把你的遺體帶進殯儀館又帶出來,造成最少的混亂,賜予最大的祝福。無需殯葬游行!這是他登在晨報上的巨幅廣告。從教堂出來,直接埋入土里,干凈快捷。使用最好的防腐劑!那孩子繼續(xù)看著他,他感覺自己像是根被風吹滅的蠟燭。他太自卑,任何活著的或是動著的東西都會讓他感到抱歉和憂郁。他一向都同意別人的看法,從未想過爭論、大吼或是拒絕。無論你是誰,只要班尼迪克在街上看到你,他都會用那羞澀而漫無目的的小眼睛看著你的鼻孔,盯著你的耳朵或是檢查你的發(fā)跡線,絕不會直視你的眼睛。他還會把你的手捧在他冰冷的手中,好像那是一件無價珍寶,正如他對你說的:“你肯定是對的。”但是,當你跟他交談的時候,你總是會覺得他從未聽進去你說的任何一個字,F(xiàn)在,他站在門廊上,對那個盯著他看的小孩說道:“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他生怕那個孩子不喜歡他。班尼迪克先生從臺階上走下來,走出了大門,一眼都沒看自己那所小小的殯儀館。他要把那份愉悅留到之后再享受。予以事物正確的優(yōu)先級是非常重要的,F(xiàn)在就開心地想那些躺在殯儀館里等待他的手藝的尸體并不值得。不,最好還是遵循他的日常慣例,還是讓沖突先開始吧。他知道去哪里能夠激怒自己。他花了半天時間在小鎮(zhèn)里走來走去,讓自己淹沒在鄰居們的優(yōu)越感中,溶解在自己的卑微感中,沐浴在汗水中,任憑心臟和大腦打成顫抖的結。他與藥劑師羅杰斯展開了一場毫無意義的晨間閑談。他攢下并收藏了羅杰斯發(fā)送給他的所有嘀咕、奇聲怪調和侮辱。羅杰斯總是喜歡說殯葬從業(yè)者的壞話。“哈,哈。”聽著最新的針對他的笑話,班尼迪克大笑起來,而他實際上想大哭。“給你,你這個冷冰冰的家伙。”在這個特別的早上,羅杰斯說道。“冷冰冰的家伙,”班尼迪克說,“哈,哈!” 在藥店外面,班尼迪克遇見了承包商斯泰弗森特。斯泰弗森特在發(fā)表見解之前先看了看表,估計了一下他想在班尼迪克身上浪費多少時間。“哦,你好,班尼迪克,”斯泰弗森特吼道,“生意怎么樣?我敢打賭你得拼了老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是說,我敢打賭你得拼了老——”“是的,是的。”班尼迪克含糊地輕笑,“那您的生意怎么樣了,斯泰弗森特先生?”“我說,你的手怎么會這么冷啊,老家伙班尼?你還在打冷戰(zhàn)呢。你肯定剛給一個冰凍的女人做完防腐!嘿,那也不賴啊。你聽見我說什么了嗎?”斯泰弗森特捶著他的后背吼道。“挺好的,挺好的!”班尼迪克喊道,臉上掛著憔悴的微笑,“日安。”就這樣繼續(xù),班尼迪克和一個又一個人打招呼。他遭受一個又一個打擊,就像是一片丟棄垃圾的湖。人們一開始只是丟小小的鵝卵石,而當他們發(fā)現(xiàn)班尼迪克沒有一絲波瀾,也不做一點反抗的時候,他們就開始丟石頭、磚塊和大鵝卵石。班尼迪克是沒有底的,也不會有水花和沉積物。湖不會回應。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變得更加無助,對他們越發(fā)氣憤。他從一棟建筑走到另一棟,進行更多的小會面和交談,帶著一種非常真實而自虐的快感憎恨著自己。他想象即將到來的夜晚的愉悅,然后繼續(xù)白日里的受辱巡游。他一次又一次地聽憑這些愚蠢自大的惡霸侮辱自己,向他們卑躬屈膝,像捧著小餅干一樣把他們的手捧到自己的胸口,只求被他們嘲笑。“你在這兒啊,絞肉機。”開熟食店的弗令格說,“你的那些咸牛肉和腌大腦怎么樣啦?”自卑感越發(fā)強烈。隨著最后一句侮辱和殘酷隱忍的結束,班尼迪克瘋狂地看腕表,等待那一刻降臨,轉身跑過整個小鎮(zhèn)。他現(xiàn)在處于巔峰時刻,他已經(jīng)全都準備好了,準備好工作,準備好去做所有必須要做的事情,然后好好享受。一天中糟糕的部分已經(jīng)過去,愉快的部分現(xiàn)在開始了!他充滿渴望地跑上了殯儀館的臺階。那個房間像一場雪,正等待著他。那里有白色的小丘和昏暗中床單下的蒼白輪廓。門被推開了。班尼迪克站在門口,光芒勾勒出他的身影。他仰著頭,一只手舉起,像是在做夸張的敬禮動作,另一只手以不自然的硬度握著門把。他是歸家的傀儡主人。 他在他的劇院中央站了整整一分鐘,腦海中或許有雷動的掌聲。他沒有移動,只低下頭,對鼓掌的觀眾表達卑微的謝意。他小心地脫下大衣掛起來,把自己套進一件嶄新的白色工作服中,專業(yè)而利落地扣上了袖口,然后一邊看著周圍的好朋友們,一邊洗手。這真是美好的一周,有許多家庭的遺骸躺在床單下,班尼迪克站在他們前面,覺得自己在成長,成長,聳立,越長越高。“就像愛麗絲一樣!”他驚訝地對自己喊道,“越長越高,越來越好奇!”他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和那些死人待在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從未放下最初的疑問。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研究人體的大師之時,他既高興又困惑。在這里,他能隨心所欲地處理他們,而他們必須,也只能禮貌地與他合作。他們沒法跑開。現(xiàn)在,一如往常,他感到自己很放松,恢復了活力,就像愛麗絲一樣成長,再成長。“噢,太高了,噢,太高了,真是太高了??我的頭??都要撞上??天花板了。”他繞著床單下的人體走來走去。他感覺自己像從電影中走出來的一樣,強壯,警惕,對自己很有把握。他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非常英俊,非常正確,非常勇敢,擁有所有電影中所有英雄的品質。他的嗓音那么洪亮,那么有說服力,他左邊的眉毛和著他的調子,他右手的手杖敲著正確的節(jié)拍。有時候這種電影般的催眠會一路持續(xù)到他回家,甚至帶入夢鄉(xiāng)。這就是他在生活中僅有的兩種美好時光—在電影里,或是在自己那冰冷的小劇院里。他沿著安眠的觀眾席走著,看著白色卡片上的名字。“沃爾特斯夫人,史密斯先生。布朗小姐。安德魯先生。啊,各位,下午好!”“您今天過得怎么樣啊,謝爾姆德夫人?”他掀起一張床單,就像要尋找躲在床下的孩子,“親愛的女士,您看起來真是光彩照人。”謝爾姆德夫人在世時從未同他交談,她永遠都像一座巨大的白色雕像般走過,裙子下面仿佛藏著滑冰鞋,她行走時看起來優(yōu)雅又泰然自若,像在滑翔一般。“我親愛的謝爾姆德夫人,”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透過放大鏡凝視,“您意識到了嗎,我的女士?您的毛孔里有太多油。您活著的時候就像打了蠟一樣。油脂問題,還有痘痘。飲食實在是太豐盛了,謝爾姆德夫人,您的問題就在這里。太多的香甜粟米片,太多的海綿蛋糕,太多的奶糖。您總是為自己的頭腦而驕傲,謝爾姆德夫人,您覺得我只是您腳趾下的一美分或是一便士,真的。但是,您讓您那一文不值的腦子漂浮在凍糕、碳酸飲料、檸檬汁和蘇打水里,現(xiàn)在它對我來說真是太棒了,謝爾姆德夫人,這就是將要發(fā)生的事情??”他對她進行了一次干脆利落的手術。他在頭皮上劃了一個圓,把它剝下來,取出了大腦。然后他準備了一個甜食商的小糖管,向她空空如也的腦殼里噴滿了粉色、白色和綠色的鮮奶油、水晶絲帶、星星和糖霜,在這些東西的最上面,他用漂亮的粉色渦卷花體字寫上了“美夢”二字,然后把頭骨蓋了回去,縫好,用蠟和粉末掩蓋住縫隙。“好啦!”他說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走到另一張桌子前。“下午好,雷恩先生,下午好。種族仇恨大師您今天過得怎么樣啊,雷恩先生?純粹的善于粉飾的白人雷恩先生。雷恩先生,您真是像雪一樣干凈,像亞麻布一樣白。憎恨猶太人和黑人,那些少數(shù)族裔,雷恩先生,少數(shù)族裔。”他拉開了床單。雷恩先生用呆滯冰冷的眼睛向上看著。“雷恩先生,您正仰視著一位少數(shù)族裔的成員,也就是我。低人一等的少數(shù)族裔,他們說話的音量不會高于竊竊私語,他們害怕高聲交談,這些畏畏縮縮的小人物、小老鼠。您知道我會對您做什么嗎,雷恩先生?首先,我先把您的血抽出來,偏執(zhí)的朋友。”血液被抽了出去。“現(xiàn)在——注入,您可能會這么說,尸體防腐劑。”雷恩先生,像雪一樣白,像亞麻布一樣純凈,躺著被注入防腐劑。班尼迪克大笑起來。雷恩先生變黑了,像泥土一樣黑,像黑夜一樣黑。尸體防腐劑其實是——墨水。 “你好啊,埃德蒙·沃斯!”沃斯有著多么英俊的軀體。∧敲从辛α,肌肉將一塊又一塊的巨大骨骼固定在一起,胸膛就像一方大石。女人們在他走過的時候說不出話來,男人嫉妒地看著他,希望他們能在晚上借到這樣的身體回家,給自己的妻子一個驚喜。但是沃斯的身體永遠都是他自己的,他用這副皮囊完成的任務和獲得的樂趣,使那些享受罪惡的人都以他為話題中心。“現(xiàn)在,輪到你了。”班尼迪克愉快地俯視著這具漂亮的軀體。一時間,他陷入了對自己身體及過去的回憶。他曾試過用手拽著門框,用繩索套在頜骨那兒,把自己往上吊起來,試圖為自己的小矮個兒添上一英寸。為了改變死人般的蒼白膚色,他曾躺在太陽下曬傷,皮膚像粉色傳單一樣從身上剝落,也只是換了一層更粉嫩、潮濕而敏感的皮膚。而他又能對自己的眼睛做什么呢?那對近視的呆滯雙眼是他靈魂的窺孔,還有那張小小的受傷的嘴巴。你可以重新給屋子噴漆,燒掉垃圾,從貧民窟搬出去,一槍崩了你媽媽,買新衣服,弄來一輛車,賺些錢,把所有這些外在因素換成新的,但是,當被撞見像塊奶酪噎在老鼠喉嚨里的時候,你的大腦能做什么呢?他的內在因素背叛了他,膚色、身體和嗓音令他沒有機會進入那個廣闊而光明的世界——在那里,人們能夠輕觸女士的臉頰,親吻她們的嘴唇,和朋友們握手,交換芳香的雪茄。班尼迪克這樣想著,站在埃德蒙·沃斯那具富有魅力的軀體旁。他割下了沃斯的頭顱,把它放在一個有小綢緞枕頭的棺材里,臉朝上。然后,他往棺材里放了一百九十磅的磚頭,又把幾個枕頭塞進一件黑色大衣里,配上白襯衫和領帶,令它們看上去像人的上身,接著用藍色天鵝絨把這些蓋住,直到下巴。真是具精致的假尸。而那具身體則被他放進了冷藏庫里。“當我死去的時候,我會留下遺囑,沃斯先生。我的頭會被割下,與你的身體一起下葬。到時候,我會花錢聘用一個愿意進行這樣無恥行為的助理。如果一個人不能在有生之年擁有一具值得被愛的軀體,他至少能在死去的時候得到一具。謝謝你。”他合上了埃德蒙·沃斯的棺材蓋。 自從合著棺材蓋舉行葬禮的習俗在小鎮(zhèn)上流行之后,班尼迪克便有了很多在尸體身上發(fā)泄的大好機會。有時他會把他們上下顛倒地放到棺材里,有時讓他們臉朝下,有時讓他們擺出猥褻的手勢。他在一群去喝下午茶的路上被汽車碾碎的老女人身上獲得了最大的樂趣。她們是出了名的長舌婦,總是將頭埋在一起議論別人。在她們三人的葬禮上(三個棺材的蓋子都合上了),旁觀者并不知道,三具尸體擠進了一個棺材,她們的腦袋會永遠埋在一起,冰冷而僵硬地說三道四。另外兩個棺材裝滿了鵝卵石和貝殼,還有一團團的方格花紋布。那真是一次周到的服務。所有人都在啜泣。“這三個死黨,最后還是分開了。”“是的。”班尼迪克不得不悲痛地把臉埋起來。班尼迪克亦不缺乏正義感,他曾把一個富人渾身赤裸地下葬。而他葬下的一位窮人則身穿用五美元金幣做紐扣的金衣,兩只眼皮上放著二十美元的硬幣。還有一位律師,班尼迪克根本沒把他的遺體下葬,而是丟到焚化爐里燒了——棺材里裝了一只黃鼠狼,那是一個星期天他在樹林里抓到的。有一位老女仆,一個下午她正在服侍人,突然就成了一臺可怕機器的受害者。在絲質的被子下,她和另一個老人的幾個身體部件葬在了一起。她就躺在那兒,被冰冷的器官所侮辱,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愛撫。不知何故,她的臉上現(xiàn)出了驚愕的表情。言歸正傳,這個下午,班尼迪克在他的停尸房里流連,跟床單下的所有人交談,向他們訴說自己的秘密。今天最后一具尸體是梅里威爾·布萊斯的,那是一個因咒語而昏迷不醒的老人。布萊斯先生已經(jīng)“死”了好幾次了,但每次都躲過了被埋葬的命運。班尼迪克拉開了罩在布萊斯先生臉上的床單。梅里威爾·布萊斯眨了眨眼睛。“!”班尼迪克手中的床單滑了下去。“你!”床單下的聲音尖叫道。班尼迪克靠著厚厚的木板跌坐到了地上,突然開始發(fā)抖,變得病態(tài)。“讓我從這兒出去!”梅里威爾·布萊斯喊道。“你還活著!”班尼迪克在床單旁抽搐著說道。“噢,我聽到的那些話,我在最后一個小時聽到的那些東西!”厚木板上的老人慟哭著,眼睛在眼眶里轉來轉去。“我就躺在這里,動彈不得,聽你說那些話!噢,你這個陰暗的骯臟的家伙,你這個惡心的東西,你這個魔鬼,你這個怪物。扶我起來。我要去告訴市長,告訴議會,告訴所有人。噢,你這個陰暗的骯臟的東西!你這個褻瀆者,你這個虐待狂,你這個變態(tài)的無賴,你這個壞蛋,你給我等著,我要告你,我要去告你!”老人喊得口吐白沫,“讓我從這兒起來!”“不!”班尼迪克跪倒在地上。“噢,你這個壞蛋!”梅里威爾·布萊斯啜泣道,“沒想到這種事情竟在我們鎮(zhèn)上發(fā)生了這么多年,而我們竟從未發(fā)覺你對人們做了些什么!噢,你這個可憎的怪物!”“不。”班尼迪克低語道,試著站起來,卻在麻痹和恐懼中癱倒在地。“你說的那些事,”老人帶著嚴厲的蔑視控訴他,“你做的那些事!”“對不起。”班尼迪克小聲說道。老人試圖站起來。“別!”班尼迪克緊緊地抓住了他。“讓我走!”老人說。“不。”班尼迪克摸到了一支注射器,把它扎進了老人的胳膊。“你!”老人對著床單下的所有軀體瘋狂地叫喊,“幫幫我!”他斜視著窗戶,看向到處都是石頭的墓園。“你,那邊的,也一起,石頭下面的那個,幫幫我!聽我說!”老人癱軟下來,口吐白沫。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所有人,都聽著,”他含糊不清地說道,“他對我做了這種事,受害的還有你,和你,你們所有人。他這么久以來做了這么多惡事。別就這樣接受了!別,別讓他對任何人再做這種事!”老人舔去了嘴唇上的白沫,變得更加虛弱。“不要放過他!”班尼迪克震驚地站在那兒,說道:“他們不能對我做任何事情。他們不能。我說不能就不能。”“從你們的墳墓里出來!”老人喘息道,“幫幫我!今晚,或是明天,或者什么時候,跳出來修理他。噢,這個可怕的人!”他淚如雨下。“多么愚蠢啊。”班尼迪克麻木地說,“你快要死了,你真蠢。去死吧,快點兒。”“所有人都起來!”老人喊道,“所有人都出來!幫幫我!”“請別再說了。”班尼迪克說道,“我真的不想聽。”房間里突然變得昏暗。已經(jīng)到了晚上,天越來越黑了。老人一遍又一遍地咆哮,變得越來越虛弱。最終,他笑著說:“他們從你那兒吃了不少苦頭,可怕的家伙。而今晚,他們不會放過你的。”老人死了。 人們都說那晚墓園發(fā)生了一場爆炸,或者是一連串的爆炸。有一股奇怪的氣味、一場運動、一場暴動、一場掠奪。那兒有很多的光和閃電,還有雨,而教堂的鈴聲一直在鐘樓上響著,石頭翻動,有什么東西在宣誓,有什么東西在空中飛來飛去。有追逐和尖叫,還有很多陰影,停尸房里所有的燈都在閃爍。有迅速進出的東西,也有緩慢移動的東西,窗戶破了,門被從鉸鏈上扯下,葉子從樹上落下,鐵門嘩啦作響。而最后,還有班尼迪克先生逃跑的場景。一切都消失了,燈也滅了,突然傳出了一聲受拷問般的尖叫,那只可能是班尼迪克自己發(fā)出來的。而后——什么都沒有了。寂靜無聲。第二天早晨,鎮(zhèn)上的居民進入了殯儀館。他們搜索此處和教堂,而后走到了墓園里。除了血,他們什么都沒有找到。那里有大量的血,噴濺在所有你能看到的地方,就像天堂昨晚毫不吝惜地灑落了血液。但是,沒有班尼迪克的蹤跡。“他會在哪兒呢?”所有人都好奇。“我們怎么知道?”所有人都困惑地回答。而后,他們便得到了答案。他們穿過墓園,站在樹蔭下。墓碑一排排地立在這里,都已年代久遠,被時間磨去了棱角,有些傾斜。樹上沒有鳥兒歌唱。陽光最終穿過了厚厚的樹葉,像是燈泡一般,發(fā)出細微、脆弱而又稀薄的光。他們站在一座墓碑前。“來看這里!”他們大聲呼喊道。其他人頓了一下,彎腰看向那塊淺灰色的布滿青苔的石頭,然后喊了出來。那字跡是不久前寫上去的,像是以狂亂而匆忙的手指無力地抓出來的一樣(事實上,像是用指甲抓出來的,字跡還很新)。 班尼迪克先生之墓 “看這里!”另一個人大喊道。所有人都轉向他。“這個,這塊墓碑,還有那個,那個也是!”鎮(zhèn)民指著五塊墓碑喊道。所有人都匆忙在周圍尋找,接著后退了幾步。每塊墓碑上都有用指甲抓出的痕跡,傳遞著同樣的信息。 班尼迪克先生之墓 人們驚呆了。“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微弱地反駁道,“他不可能葬在所有墓碑下面!”人們在那里站了很長時間,面面相覷。寂靜中,他們都在等待一個答案。一個人麻木地反問:“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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