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兼具憂郁與高雅氣質(zhì)的傳奇女作家 與那個時代眾多偉大靈魂的私密對話 伍爾夫**部散文集/一本有點八卦又認真的讀書筆記 本書簡介: 這本小書,包括從英國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文學評論集《普通讀者》及其續(xù)編當中選譯出的二十四篇文章。 讀著這樣的文章,我們好像是在聽一位有高度文化修養(yǎng)的女作家向我們談天——許多有關文學、人生、歷史、婦女的大問題、大事情、她都舉重惹輕地向我們談出來了,話又說得機智而風趣,還帶著英國人的幽默、女性的蘊藉細致,讓人感到是一種藝術的享受。 作者簡介: 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Woolf(1882-1941) 1882年生于倫敦的一個書香名門之家。22歲時開始在《泰晤士報》等報刊上發(fā)表文章。代表作有小說《雅各布之屋》《達洛維夫人》《到燈塔去》《海浪》,文學評論集《普通讀者》和女權問題論著《一間自己的房間》等。1941年,伍爾夫在鄉(xiāng)間的住所寫完了她的最后一部小說《幕間》,又一次陷入了精神病的痛苦。于是,她將自己勤奮寫作的一生結束在一條河流之中。 伍爾夫是引導現(xiàn)代主義潮流的先鋒。她和喬伊斯、普魯斯特等一起把意識流小說推向世界,極大地影響了世界范圍內(nèi)傳統(tǒng)的寫作手法。她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 目錄: 普通讀者蒙田紐卡塞公爵夫人談談伊夫林笛福阿狄生簡·奧斯丁現(xiàn)代小說《簡·愛》與《呼嘯山莊》喬治·愛略特本特利博士保護人和番紅花現(xiàn)代隨筆對當代文學的印象《魯賓孫漂流記》多蘿西·奧斯本的《書信集》斯威夫特的《致斯苔拉小札》《感傷的旅行》切斯特菲爾德勛爵的《教子書》德·昆西的自傳瑪麗·沃爾斯頓克拉夫特多蘿西·華茲華斯威廉·赫茲利特“我是克里斯蒂娜·羅塞蒂”前言 弗吉尼亞·伍爾夫一八八二年生于倫敦的一個書香之家。她的父親萊斯利·斯蒂芬(一八三二—一九○四)是英國十九世紀后半期“維多利亞時代”的一位著名的評論家和傳記家,曾主編《國家名人傳記大辭典》。弗吉尼亞姊妹兄弟四人。他們長到應該上學的年齡,她父親囿于重男輕女的俗見,只把她的兩個兄弟送到公立學校讀書,然后進入劍橋大學深造,而弗吉尼亞和她姐姐范尼薩只能留在家里由父母教讀!獙τ谶@一件事,弗吉尼亞一輩子心里怨恨,由此滋長出她強烈的女權主義思想。不過,她的家庭條件優(yōu)裕,從父母那里接受了關于拉丁文、法文、歷史、數(shù)學等等基本常識后,她就在父親的藏書宏富的書房里自由自在地廣泛閱讀,為她一生的文學事業(yè)奠定了學識基礎。此外,她的父親和當代許多名流學者、作家都有來往,她小時耳濡目染,眼界也自不同一般。弗吉尼亞天分很高,但身體不好,且有精神病的底子。一八九五年,她母親去世,她的精神病第一次發(fā)作。 一九○四年,她父親去世,她的精神病再次發(fā)作,在痛苦中且曾企圖自殺。此后,她家遷居于倫敦的布盧姆斯伯里區(qū)(在大英博物館附近)。約從一九○六年起,她的兄弟在譯序 劉炳善 在我們面前擺著的這本小書,包括從英國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文學評論集《普通讀者》及其續(xù)編當中選譯出的二十四篇文章。 弗吉尼亞·伍爾夫一八八二年生于倫敦的一個書香之家。她的父親萊斯利·斯蒂芬(一八三二—一九○四)是英國十九世紀后半期“維多利亞時代”的一位著名的評論家和傳記家,曾主編《國家名人傳記大辭典》。弗吉尼亞姊妹兄弟四人。他們長到應該上學的年齡,她父親囿于重男輕女的俗見,只把她的兩個兄弟送到公立學校讀書,然后進入劍橋大學深造,而弗吉尼亞和她姐姐范尼薩只能留在家里由父母教讀!獙τ谶@一件事,弗吉尼亞一輩子心里怨恨,由此滋長出她強烈的女權主義思想。不過,她的家庭條件優(yōu)裕,從父母那里接受了關于拉丁文、法文、歷史、數(shù)學等等基本常識后,她就在父親的藏書宏富的書房里自由自在地廣泛閱讀,為她一生的文學事業(yè)奠定了學識基礎。此外,她的父親和當代許多名流學者、作家都有來往,她小時耳濡目染,眼界也自不同一般。弗吉尼亞天分很高,但身體不好,且有精神病的底子。一八九五年,她母親去世,她的精神病第一次發(fā)作。 一九○四年,她父親去世,她的精神病再次發(fā)作,在痛苦中且曾企圖自殺。此后,她家遷居于倫敦的布盧姆斯伯里區(qū)(在大英博物館附近)。約從一九○六年起,她的兄弟在劍橋結識的朋友們不斷到他們家聚會討論文藝、學術問題,形成一個文學中心。這些人后來被稱為“布盧姆斯伯里集 團”,其中包括一批著名的文學家、藝術家、傳記家和其他方面的學者,弗吉尼亞和范尼薩也和他們結為好友。在他們當中有一個劍橋畢業(yè)的青年學者倫納德·伍爾夫在一九一二年和弗吉尼亞結了婚。倫納德并非顯赫人物,用弗吉尼亞的話說,他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猶太人”。但他性格善良忠誠對妻子非常體貼,看出她的文學天才,盡一切力量鼓勵支持她的創(chuàng)作活動,為弗吉尼亞的文學事業(yè)做了大量的“后勤工作”。婚后,她的精神病又大發(fā)作一次,且又企圖自殺。在她病愈之后,倫納德買了一架印刷機,為了讓妻子調(diào)劑精神、穩(wěn)定情緒,二人學習排字、印刷技術,嘗試著印了兩本小書。印出后銷路尚好,還賺了一點兒錢。于是,伍爾夫夫婦于一九一七年開辦起一個荷加斯出版社。在此以前,弗吉尼亞從一九○四年起就開始寫作投稿,一九一五年還出版過一部小說《出航》,F(xiàn)在,有了自己的出版社,此后她寫的書便都由荷加斯出版社出版,不必求人,還出了一些新進作者的作品,如TS艾略特的詩,K曼斯菲爾德和EM福斯特的小說,等等。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主要文學成就在于小說——她是“意識流”文學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這方面的小說代表作有《雅各的房間》(一九二一)、《達洛威夫人》(一九二五)、《到燈塔去》(一九二七)、《海浪》(一九三一)等書。在小說創(chuàng)作之余,她還寫了大量的文學評論,收入《普通讀者》(一九二五)和《普通讀者二集》(一九三二)等書之中。此外,她還寫有傳記和女權問題論著(《自己的房間》,一九二九;《三個基尼》,一九三八)。 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作品不斷出版,聲譽日隆,文學地位上升。這時,劍橋等大學提出給她榮譽講座和學位,但她為了表示對于英國大學中歧視婦女的陋習的抵制,統(tǒng)統(tǒng)謝絕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希特勒法西斯的侵略勢力威脅到英倫三島的安全。一九四○年,伍爾夫夫婦在倫敦的住宅被德國飛機炸毀。在這個時期,他們夫婦曾商量過萬一英國戰(zhàn)敗、二人即相攜授命,不愿在法西斯統(tǒng)治下受辱。一九四一年,弗吉尼亞在鄉(xiāng)間的住所寫完了她的最后一部小說《幕間》,又一次陷入了精神病的痛苦之中。深恐一旦精神完全錯亂,拖累丈夫,一天早晨她獨自出走,將自己勤奮寫作的一生結束在一條河流之中。 弗吉尼亞·伍爾夫于著作等身之際投水自沉,舉世悼惜。在她死后,她的忠誠的老伴倫納德一直勤勤懇懇整理出版她的遺著,除了小說,還將她未結集的評論散文作品分為四集出版,另外,還編輯出版了她的一部分書信和日記,F(xiàn)在,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日記五卷、書信六卷已在英國由他人編輯出版。她的最詳細的傳記則是由范尼薩的兒子昆丁·貝爾寫的。 如前所述,弗吉尼亞·伍爾夫是“意識流”文學在英國的代表作者之一!耙庾R流”文學產(chǎn)生于本世紀初、盛行于二十年代。十九世紀的小說藝術從描繪社會生活的宏偉畫卷發(fā)展到深入刻畫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意識流”文學便應運而生。它的產(chǎn)生也與當時歐美的哲學與心理學發(fā)展有關。美國哲學家威廉·詹姆士曾對“意識流”一詞如此說明:“意識本身不像是斬碎的片斷……不是拼接起來的。相反,它流動不已……我們盡可稱它為思想之流、意識之流,或主觀生活之流。”(《心理學原理》,一八九○年)1從小說創(chuàng)作的角度,弗吉尼亞·伍爾夫對于人的意識活動曾有一段著名的描述:1轉引自侯維瑞《現(xiàn)代英國小說史》(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向深處看去,生活絕不是“這個樣子”。細察一個平常人的頭腦在平常日子里一瞬間的狀況吧。在那一瞬間,頭腦接受著數(shù)不清的印象——有的瑣細,有的離奇,有的飄逸,有的則像利刃刻下似的那樣明晰。它們像是由成千上萬顆微粒所構成的不斷的驟雨,從四面八方襲來;落下時,它們便形成禮拜一或者禮拜二那天的生活,著重點與往日不同,緊要的關鍵在此而不在彼。因此,如果作家是一個自由人而不是一個奴隸,如果他能夠以自己的親身感受而不是以傳統(tǒng)章法作為自己作品的基礎,那么,就不必非有什么情節(jié)、喜劇性、悲劇性、愛情事件以及符合公認格式的災難性結局不可,而一只扣子也不必非要照邦德大街上裁縫所習慣的方式釘在衣服上不可。生活并不是一連串對稱排列的馬車燈;生活是一圈光輪,一只半透明的外殼,我們的意識自始至終被它包圍著。對于這種多變的、陌生的、難以界說的內(nèi)在精神,無論它表現(xiàn)得多么脫離常規(guī)、錯綜復雜,總要盡可能不夾雜任何外來異物,將它表現(xiàn)出來——這豈不正是一位小說家的任務嗎?(《現(xiàn)代小說》,一九一九年) 為了表現(xiàn)出人物內(nèi)心世界里的靈活多變的意識活動,作家就需要找到一種相應的描寫手法。法國作家莫洛亞這樣闡明弗吉尼亞·伍爾夫在這方面的文學探索活動:她無疑想要發(fā)現(xiàn)一種新的技巧,好讓小說家有可能非常真實地把內(nèi)在的現(xiàn)實描繪出來;而且,她還要表明這種現(xiàn)實只能是一種內(nèi)心的存在。成熟時期的弗吉尼亞·伍爾夫既不像薩特那樣判斷,也不像勞倫斯那樣說教。她所關心的只是為讀者提供一種更清晰、更新穎的生活視域,以開闊她的眼界,使她能夠從表面事件之下發(fā)現(xiàn)出那些難以覺察到的思想感情活動。 這樣探索的結果,使她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拋開了傳統(tǒng)的、自然主義的描寫方法。她對于各種寫法進行多方面的試驗,最后采用了那種將散文和詩糅合在一起的、飄逸飛動、委婉多姿的散文詩筆法,它最適于捕捉、描繪人物的浮想聯(lián)翩、千變?nèi)f化的精神狀態(tài)——這就是我們在弗吉尼亞·伍爾夫小說里常見的意識流手法。她使用這種筆法寫了一批小說,不注重情節(jié),而著重于細致的心理描寫,寫出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活動。 除了小說以外,弗吉尼亞·伍爾夫還是一位卓越的散文家。從一九○五年她為倫敦《泰晤士報文學增刊》寫了第一篇書評開始,她一生中寫過大量的文學評論和各種隨筆文章。她曾在日記中提到自己寫這些文章時的想法:我應該在自己個性所近的題目上寫一寫,減少浮飾之詞,搜入種種瑣事軼聞。我想,這樣子自己會更輕松自如一些。(《一個作家的日記》) 換句話說,這些文章是作者嘔心瀝血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之作的“副業(yè)產(chǎn)品”。但這樣說絲毫不能減低它們本身的價值。因為,這里是一位具有高度文化修養(yǎng)和豐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作家在勤奮創(chuàng)作的間歇,以隨筆的形式、輕松的筆調(diào),無拘無束地漫談自己對歷代作家、作品的印象,以 精致的文筆寫出她對于文學、人生、歷史的細膩的感受,而讀者的獲益不只是一個方面的。 弗吉尼亞·伍爾夫的主要評論文章收進了她在生前親自編訂的名為《普通讀者》的兩本文集里。這兩本書的開頭引用著十八世紀英國作家約翰遜博士的一段話,說明書名的來源和含意:“能與普通讀者的意見不謀而合,在我是高興的事;因為,在決定詩歌榮譽的權利時,盡 管高雅的敏感和學術的教條也起著作用,但一般來說應該根據(jù)那未受文學偏見污損的普通讀者的常識!(《格雷傳》)伍爾夫談到她這部書,也說它是“一本并非專門性的評論著作,只是從一個作家的角度,而非從一個學者或批評家的角度,來談一談自己偶然讀到的某些人物傳記和作品。作為一個小說家,我自然常常會對某一本書發(fā)生興趣,但我也常常為了自娛而隨意讀一讀、寫一寫,并不想建立什么理論體系”。 現(xiàn)在,讓我們通過《普通讀者》初集、續(xù)集這兩本書,來看一看弗吉尼亞·伍爾夫的評論散文有哪些特色吧! 首先,從內(nèi)容上說,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作者的廣泛興趣和淵博學識。正如關于她的一 部評傳作者所指出的:“從《帕斯頓信札》和喬叟一直談到現(xiàn)代文學,《普通讀者》一下子就使我們面對著伍爾夫文學興趣的可驚的范圍。從她父親的藏書室里所培養(yǎng)起來的根深蒂固的讀書習慣從來也沒有離開過她——她是一個真正的讀書種子,總是不停地、廣泛地閱讀。希臘作家,法國作家,俄國作家,英國作家,美國作家;小說,戲劇,詩歌;回憶錄,傳記,書信,還有歷史——她統(tǒng)統(tǒng)貪心地閱讀,提到了拉德納2和紐卡塞公爵人就像她寫到喬治·愛略特和索福克勒斯一樣得心應手。” 我在這里只需要補充兩點:一、這個單子自然是不完全的。二、伍爾夫閱讀希臘作家、羅馬 作家和法國作家都是通過原文!獜倪@里可以看出伍爾夫在青少年時期的“創(chuàng)作的準備” 的底子是何等豐厚和堅實。 在《普通讀者》中有些文章正面闡述作者的文學觀點,例如《現(xiàn)代小說》和《對當代文學的印象》等。其中《現(xiàn)代小說》一篇是她的意識流小說創(chuàng)作宣言,是許多英國文學選集中必選的名篇。這篇文章為意識流文學吶喊開路,把老作家本內(nèi)特、威爾斯和高爾斯華綏的現(xiàn)實主義——自然主義的創(chuàng)作方法狠狠奚落了一通。有人就據(jù)此斷定伍爾夫要罵倒一切古人,認為天下除了現(xiàn)代派、意識流就再也沒有好作品好文章了。其實,這是誤解,并非伍爾夫的原意!冬F(xiàn)代小說》誠然是伍爾夫的創(chuàng)作宣言,而且也帶有鮮明的論戰(zhàn)筆調(diào),但作者如此寫僅僅是為意識流這一新的文學手法爭取合法存在的權利,在這一點上她是當仁不讓、毫不含糊的。但是,綜觀伍爾夫的全部評論文字,她并不是要以意識流作品獨霸文壇,更不是要拿意識 流這個框框來套古往今來一切作品,否定古典文學的整個成就。這種狹隘觀點也和作者浩博 的學識修養(yǎng)毫無共通之處。前引評傳作者對這一點有很好的說明: 盡管 她確實在為現(xiàn)代派的合法存在而慷慨陳詞,她為現(xiàn)代主義的技巧所提出的聲辯卻不是在抹殺前人的基礎上進行的——她不過說,就其本身而論,它乃是另一種可靠的嘗試,正像奧斯丁的嘗試一樣,都是為了反映出一種首尾連貫的人生圖景。因此,現(xiàn)代主義并不是對傳統(tǒng)的屏棄,只是對傳統(tǒng)的擴展。說到最后,要緊的在于那種圖景是否令人信服——作家對它的描繪是否成功。在這點上,伍爾夫注視著英國、歐洲和美國的整個文學領域,不受任何一種理論的強制約束。普魯斯特,屠格涅夫,康拉德,笛福,奧斯丁,勃朗特姊妹,斯特恩——全被一種敏銳的感應囊括而去,而這種敏感又是靈活異常,無論這些小說家們之間如何各有不同,對他們每個人的獨特成就都能加以欣賞。 均引自邁克爾·羅森塔爾《弗吉尼亞·伍爾夫》(英國羅特里奇與凱甘·保羅出版社)一書。 稍稍瀏覽一下兩集《普通讀者》中豐富多彩的篇目和內(nèi)容,我們就會相信這段話所言非虛。 伍爾夫雖是意識流的代 她是倫敦文學生活的中心——T.S.艾略特 她用一只手擋住命運的襲擊,另一只手匆匆在紙上記下自己的東西——卡夫卡 蒙田一天,蒙田在巴勒丟克看到西西里國王勒內(nèi)的一幅自畫像,于是,他提出了一個問題:“既然他能用蠟筆為自己畫像,難道我們每個人拿起筆來描繪一下自己就不合法嗎?”我們可以立刻回答:這不僅合法,而且再容易不過。對于別人我們素昧平生,對于自己的相貌特征,我們簡直太熟悉了。那就開始吧。可是,剛一動手,那筆可就從我們指頭縫里掉下來了——原來這是一件極難、極奧妙、人力不能勝任的事情。 說到底,在整個文學領域里,拿筆來描繪自己獲得成功的,究竟有幾個人呢?或許只有蒙田、皮普斯和盧梭!夺t(yī)生的宗教》一書像是一片色彩斑瀾的玻璃,透過它,我們可以看到飛速轉動的星辰和一個古怪而騷動不安的靈魂。還有那一部大名鼎鼎的傳記,像一面明亮亮、光閃閃的鏡子,映照出那一位躲在別人肩膀后邊窺看世界的鮑斯威爾的面目。但是,像這樣隨自己興之所至地講說自己,把自己這混亂、多變、有缺陷的靈魂的整個面貌、分量、色彩、范圍,都統(tǒng)統(tǒng)呈現(xiàn)出來——這種本領,只有一個人有,那就是蒙田。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過去了,在他這幅畫像前總是聚集著大群的人,向它凝神細看,看出了其中反映出自己的面貌;而且,愈看啊,就看出更多的名堂,簡直說不清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層出不窮的新版說明它那永久的魅力。如今,在英國,那伐爾書社把柯頓的譯文重印為精美的五卷本;同時,在法國,柯納爾公司也正在發(fā)行一套把種種異文都搜羅在內(nèi)的新版蒙田全集,為此,阿曼古博士獻出了自己漫長一生的研究成果。 然而,道出自己的真情實況,從身邊來暴露自己,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蒙田說:我們知道,只有兩三位古人走過這條道路。但后來就沒有人跟蹤前往了;因為,追隨靈魂那漫無邊際、變化不定的步伐,揭破它那深藏內(nèi)部的迂回曲折,掌握它那許許多多細微、靈活的變動——這是一條崎嶇不平的路,比表面看來要難走得多。這是一種新奇而特殊的工作,要進行它,須得脫離開世上那些一般的、最受贊許的事務!紫,是表達方面的困難。耽迷于那種叫作思考的奇妙有趣的過程之中,是我們大家都愛做的事;但是,一旦要說出自己所想的東西,哪怕是向和自己對面的人談一談,我們就發(fā)現(xiàn)自己能表達出來的東西少得何等可憐!思想的幻影,往往不等我們把它抓住,一從心頭出現(xiàn),就又從窗口溜掉,要不然它那一線游移不定的光芒倏然一閃,就又慢慢沉落,復歸于黑暗的深淵。人說話時,面目、聲音、腔調(diào)倒還可彌補語言之不足,使得軟弱無力的語言帶有一定的性格特征。筆卻是一種呆板生硬的工具,它能表達出的東西很少,還帶著自己的舊習慣、老套子。它又愛發(fā)號施令,讓普通人擺出先知的架勢;人平常說話的調(diào)子本來是磕磕巴巴、猶猶豫豫,一到筆下就變成了莊嚴堂皇的進行曲。正是因為這樣,在數(shù)不清的死者當中.只有蒙田這種不可抑制的栩栩如生的特點才顯得格外突出。我們毫不懷疑:他的書寫的正是他自己。他不訓人,也不說教,他不斷表明他只是跟別人一樣的人。 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描寫下來,告訴別人,說出真情實況,而這卻是“一條崎嶇不平的路,比表面看來要難走得多”。 因為,除了自我表達的困難之外,還存在著保持自己心靈獨立的極大困難。我們的靈魂,或者說,我們內(nèi)在的生命,常常跟我們外在的生活格格不人。如果我們有勇氣問問她。在想些什么,她所說的話總是跟其他人說的恰恰相反。譬如說,其他人自古以來就認定了年老體弱的紳士們理應待在家里,夫妻忠貞廝守,以此為榜樣教誨世人。但是,蒙田的心靈卻說道:一個人,正是到了老年才應該出外旅行,而婚姻嘛(這話也沒有說錯),本來很少以愛情為基礎,到了人的晚年往往變成一種徒有其表的束縛,倒不如拆散了好。再有,說到了政治,政治家們總是頌揚帝國的偉大,鼓吹對于野蠻民族進行開化的道德責任。但是,蒙田卻憤然說,看看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干些什么吧:“多少城市被夷為平地,多少民族被滅絕……世界上最富饒、最美麗的地方因為珍珠和胡椒貿(mào)易而被攪得混亂一團!這是粗野力量的勝利!”還有,一些農(nóng)民來告訴他:他們看見一個人受傷、快要死了,可是拋開他走掉了,因為怕法院把罪名加到他們頭上。 P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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