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簡介: 水調(diào)數(shù)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本書以傳統(tǒng)演義小說的形式講述宋朝詞人的故事,他們在杏花疏影里倚紅偎翠,在吹角連營中視死如歸。本書用詞人生平和詞人作品相互印證,兼顧歷史的驚心動魄和文學(xué)的驚才絕艷,幽默風(fēng)趣別開生面,特別適合青少年讀者尤其是中小學(xué)生,有助于他們提高文學(xué)素養(yǎng)和寫作水平。 目錄: 第一回林和靖曾經(jīng)滄海潘夢空逍遙法外1 第二回一曲新詞酒一杯無數(shù)楊花過無影11 第三回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23 第四回范仲淹從軍塞下歐陽修淚眼問花33 第五回王安石偶露雄才晏小山癡心不改47 第六回二陸初來俱少年一蓑煙雨任平生57 第七回蘇東坡唱大江東去黃庭堅問春歸何處69 第八回碧野朱橋當(dāng)日事兩情若是長久時81 第九回李之儀家住長江頭賀梅子驚艷橫塘路91 第十回看朱成碧心迷亂十分斟酒斂芳顏101 第十一回周邦彥色膽包天李師師傾國傾城113 第十二回魏夫人為誰凝望朱希真天教疏狂123 第十三回陳與義吹笛到天明岳武穆弦斷有誰聽133 第十四回花自飄零水自流此情無計可消除143目錄 第一回 林和靖曾經(jīng)滄海 潘夢空逍遙法外1 第二回 一曲新詞酒一杯 無數(shù)楊花過無影11 第三回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23 第四回 范仲淹從軍塞下 歐陽修淚眼問花33 第五回 王安石偶露雄才 晏小山癡心不改47 第六回 二陸初來俱少年 一蓑煙雨任平生57 第七回 蘇東坡唱大江東去 黃庭堅問春歸何處69 第八回 碧野朱橋當(dāng)日事 兩情若是長久時81 第九回 李之儀家住長江頭 賀梅子驚艷橫塘路91 第十回 看朱成碧心迷亂 十分斟酒斂芳顏101 第十一回 周邦彥色膽包天 李師師傾國傾城113 第十二回 魏夫人為誰凝望 朱希真天教疏狂123 第十三回 陳與義吹笛到天明 岳武穆弦斷有誰聽133 第十四回 花自飄零水自流 此情無計可消除143 第十五回 小樓一夜聽春雨 深巷明朝賣杏花153 第十六回 張元干捍衛(wèi)汴京 范成大不辱使命165 第十七回 楊萬里山川怕見 張孝祥天外飛仙175 第十八回 辛棄疾勇冠三軍 李好古一鳴驚人185 第十九回 胡邦衡名揚千古 陳同甫不可一世197 第二十回 十二闌干閑倚遍 一春長費買花錢207 第二十一回 姜白石商略黃昏雨 劉改之難忘少年游219 第二十二回 史達(dá)祖少年得志 劉克莊晚節(jié)不保231 第二十三回 聽風(fēng)聽雨過清明 故國故園來夢境241 第二十四回 劉辰翁含恨歸隱,王沂孫懷羞出山251 第二十五回 玉關(guān)踏雪事清游 流光容易把人拋261 參考文獻(xiàn)272 前言前言 我收藏的第一本古典文學(xué)圖書不是《唐詩三百首》而是《唐宋詞選注》,正是這本書使我成為古典文學(xué)的信徒。書中有些詞似懂非懂,但我依然被她們的優(yōu)美打動。這些絕妙好詞讓我深信“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散帶疏狂”,讓我向往“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的蘇杭,希望遇見一位要我“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的姑娘。 文學(xué)之美就像蘇東坡筆下的“江上之清風(fēng)”和“山間之明月”,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財富,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青春、愛情和友誼都會在時光流逝中不辭而別,所以在人生旅途和我們相伴到最后的,很可能是美酒好書和清風(fēng)明月。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安我心者今日之日唯有書。 詞是最美的文學(xué)形式,最早出現(xiàn)在隋末唐初。歸于盛唐李白名下的《菩薩蠻》和《憶秦娥》人稱百代詞曲之祖,中唐張志和的《漁歌子》和白居易的《憶江南》膾炙人口,晚唐五代花間詞的異軍突起讓人開始意識到詞不僅僅是“詩余”;ㄩg詞在西蜀搖曳多姿,幾乎與此同時,清揚的歌聲又在南唐響起。李后主父子號稱“江南詞帝”,但是有人認(rèn)為馮延巳才是真正的“詞家天子”,也就是說南唐這個立國僅四十年的小朝廷竟有三位詞人登峰造極。 正當(dāng)人們以為南唐已經(jīng)“理屈詞窮”的時候,北宋柳永、張先、晏殊、歐陽修、王安石、晏幾道、蘇東坡、秦觀、賀鑄、周邦彥、李清照豪杰繼起。蘇東坡和周邦彥被王國前言 我收藏的第一本古典文學(xué)圖書不是《唐詩三百首》而是《唐宋詞選注》,正是這本書使我成為古典文學(xué)的信徒。書中有些詞似懂非懂,但我依然被她們的優(yōu)美打動。這些絕妙好詞讓我深信“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散帶疏狂”,讓我向往“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的蘇杭,希望遇見一位要我“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的姑娘。 文學(xué)之美就像蘇東坡筆下的“江上之清風(fēng)”和“山間之明月”,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財富,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青春、愛情和友誼都會在時光流逝中不辭而別,所以在人生旅途和我們相伴到最后的,很可能是美酒好書和清風(fēng)明月。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安我心者今日之日唯有書。 詞是最美的文學(xué)形式,最早出現(xiàn)在隋末唐初。歸于盛唐李白名下的《菩薩蠻》和《憶秦娥》人稱百代詞曲之祖,中唐張志和的《漁歌子》和白居易的《憶江南》膾炙人口,晚唐五代花間詞的異軍突起讓人開始意識到詞不僅僅是“詩余”。花間詞在西蜀搖曳多姿,幾乎與此同時,清揚的歌聲又在南唐響起。李后主父子號稱“江南詞帝”,但是有人認(rèn)為馮延巳才是真正的“詞家天子”,也就是說南唐這個立國僅四十年的小朝廷竟有三位詞人登峰造極。 正當(dāng)人們以為南唐已經(jīng)“理屈詞窮”的時候,北宋柳永、張先、晏殊、歐陽修、王安石、晏幾道、蘇東坡、秦觀、賀鑄、周邦彥、李清照豪杰繼起。蘇東坡和周邦彥被王國維比作宋詞的李白、杜甫,李清照更是因為填詞被譽(yù)為千古第一才女。 到了南宋,多災(zāi)多難的祖國讓詞人幾乎放棄婉約正宗,張孝祥、陳亮、劉過枕戈待旦,張元干、陸游、辛棄疾更是親自持劍沖鋒,豪放詞人氣勢如虹,完全壓倒婉約詞人姜夔、史達(dá)祖、吳文英、張炎等人的巧奪天工。有人認(rèn)為南宋詞學(xué)總體成就不如北宋,但也有人認(rèn)為南宋詞就像晚唐詩,在某些方面后來居上。 在我的印象中,唐詩很像一個男人漂泊異鄉(xiāng),宋詞則是一個女郎倚樓凝望。無論“萬里長征人未還”還是“落魄江湖載酒行”,唐詩表現(xiàn)的主要是男人的歡樂與憂傷,而宋詞風(fēng)情萬種,她讓柳永“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讓蘇東坡“不思量自難忘”,晏幾道看見她“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俞國寶為了她“一春長費買花錢,日日醉湖邊”。宋朝雖然有豪放詞,但即使是蘇東坡和辛棄疾這樣的豪放派旗手,大部分作品也是婉約詞。 男人追逐功名,女人為愛而生,所以唐詩讓我們理解人生,宋詞讓我們明白愛情。唐詩告訴我們“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宋詞告訴我們“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當(dāng)宋詞離開的時候,賀鑄看見她“凌波卻過橫塘路”,蔣捷抱怨她“悲歡離合總無情”,周邦彥記得她“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棉冷”,姜夔則擔(dān)心“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作 者 第一回 林和靖曾經(jīng)滄海 潘夢空逍遙法外 詩曰: 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 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 ——姜夔《過垂虹》 唐朝末年群雄逐鹿,黃巢起義軍叛徒出身的梁王朱溫迅速崛起,挾天子以令諸侯。英勇善戰(zhàn)的晉王李克用是他唯一忌憚的對手。沙陀人李克用雖兵力不如朱溫,但他的兒子李存勖氣吞萬里如虎。兩軍對壘的時候,李存勖耀武揚威,而朱溫的幾個兒子卻在府邸嬉笑打鬧。絕望的朱溫匆匆登上皇位,建立后梁,定都開封,史稱“朱溫滅唐”。因為祖父朱邪赤心被唐懿宗賜名李國昌,所以李存勖認(rèn)為自己就是唐朝的親王,他送給朱溫一個豬頭,誓言報仇雪恨馬踏大梁。 公元910年,兩軍決戰(zhàn)河北柏鄉(xiāng)。趙王王镕派小將趙弘殷支援李存勖,卻只給了他一支五百人的騎兵。在十幾萬大軍廝殺的遼闊戰(zhàn)場上,這五百騎的出現(xiàn)就像一條小溪匯入了大海,但令人稱奇的是,趙弘殷一路拼殺,殺向了梁軍中軍帳。 趙弘殷一戰(zhàn)成名。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李存勖把趙弘殷留下來做衛(wèi)隊統(tǒng)領(lǐng)。李存勖稱帝后又讓他指揮后唐禁軍。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趙弘殷卻正好相反,后唐、后晉、后漢和后周四朝你方唱罷我登場,但他一直是禁軍大將。在后周更是和兒子趙匡胤共同執(zhí)掌禁軍,一時傳為美談。 趙弘殷為人謹(jǐn)慎,他的兒子趙匡胤和趙匡義卻不甘心幫人看門。趙弘殷臨終前囑咐他們做人要本分,兄弟倆滿口答應(yīng),可是在一代雄主周世宗柴榮病逝后,他們立刻發(fā)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建立了宋朝。 中國歷史上有兩個宋朝,一個是南北朝時期的劉宋,另一個就是產(chǎn)生宋詞的趙宋,而趙宋又分為北宋和南宋。兩個宋朝除了名字相同外,還有個巧合更有意思,那就是它們的開國皇帝劉裕和趙匡胤都是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shù)的武林高手,真正的萬夫莫敵之人。世人往往因為“黃袍加身”認(rèn)為宋朝的建立輕而易舉,而忽略了趙匡胤曾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出生入死的傳奇。 一個王朝的建立不能單純依賴武力,必須讓人相信這是天意,于是我們看到開國皇帝出生時往往傳言其家中滿室紅光。有時為了神化得逼真,還要派一些群眾演員提著水桶趕去救火。如果依然有人不信不服,那么還會有半人半神的世外高人繼續(xù)忽悠,漢朝是商山四皓,唐朝是風(fēng)塵三俠,宋朝則是陳摶老祖。 陳摶是名副其實的睡仙,他生活的唐朝末年到北宋初年,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華山頂上面對清風(fēng)明月酣眠。周世宗柴榮曾經(jīng)召見陳摶,賜號白云先生。陳摶在皇家驛館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一個月之后,于是留下一首詩《歸隱》不辭而別。 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 紫陌縱榮爭及睡,朱門雖貴不如貧。 愁聞劍戟扶危主,悶聽笙歌聒醉人。 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 當(dāng)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消息傳來之后,陳摶認(rèn)為真命天子已降臨人間,突然發(fā)出一聲怪笑。陳摶早就看出站在柴榮身后的趙匡胤有不臣之心,不過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卻出乎他的意料。他那頭習(xí)慣了主人昏昏欲睡的毛驢被他的笑聲嚇了一跳,以為主人要用它做驢肉火燒,毫不猶豫地把陳摶甩落街頭。 世外高人陳摶擁護(hù)新朝的故事很可能是宋人自己虛構(gòu)的,不過南北兩宋真有幾位神仙級詞手,北宋的林逋、潘閬、蘇東坡,橫跨南北兩宋的朱敦儒,南宋的張孝祥、姜夔、劉過都有過“神仙”稱號,據(jù)說林逋和潘閬還曾向陳摶求學(xué)問道。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碑(dāng)李煜失去自由、忍受著宋軍的辱罵凄涼北上的時候,林逋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每天在西湖邊游山玩水,完全不能理解李后主的悲哀。假如李煜知道林逋的存在,一定會羨慕這個錢塘少年的逍遙自在。 錢塘自古繁華,可是和林逋關(guān)系不大。他從小父母雙亡,在西湖孤山的一間茅屋安家。他有個大哥住在杭州城里,多次請他回去并愿意供他讀書考試,他過不了幾天就又溜回湖邊釣魚。大哥只好聽之任之。 那時西湖還在杭州城外,除了節(jié)假日游人很少。林逋習(xí)慣一邊走路一邊看書,見到美麗的花朵或新鮮的蘑菇,他會隨手采擷放進(jìn)書包。這天他照例背著書包在湖邊搖頭晃腦,橫穿白堤的時候被一輛華麗的馬車掛倒了。 馬車停在路邊,從車上下來了一位中年官員和他的家眷,其中有個少女清秀明朗,關(guān)切地詢問林逋有沒有受傷。本來認(rèn)定自己遲早會出家的林逋怦然心動,瞬間感覺塵世好美。少女幫他收拾散落一地的雜物,隨手拿起林逋的詩稿。 “你叫林逋?” “是。” “這首《孤山寺端上人房寫望》是你寫的?” “是。” 這首詩是林逋的名篇,因為文筆老成,看過的人都以為林逋已經(jīng)人到中年。 底處憑闌思眇然,孤山塔后閣西偏。 陰沉畫軸林間寺,零落棋枰葑上田。 秋景有時飛獨鳥,夕陽無事起寒煙。 遲留更愛吾廬近,只待春來看雪天。 少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后翻到《點絳唇》,情不自禁地叫出聲。 “爸,這首《點絳唇》是他寫的!” 《點絳唇》也是林逋的代表作之一。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shù),南北東西路。 “余花”即殘花。南朝謝朓寫過“魚戲新荷動,鳥散余花落!焙髞砗胍环◣熇钍逋摹端蛣e》很可能受到這首詞的啟示!伴L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曾是中國最流行的歌曲之一。 林逋年紀(jì)輕輕其貌不揚,衣著打扮像個和尚,所以中年官員對林逋的詩人身份將信將疑,見林逋沒有大礙,他立刻招呼家人離開。 “小梅,回去了。” 小梅不放心林逋,她說:“我們帶你去看醫(yī)生吧。我爸認(rèn)識太醫(yī)。” “不用不用,我沒事!绷皱蜑榱俗屝∶贩判,掙扎著起來走路。 “我家住在清河坊,你去看醫(yī)生可以來找我爸要錢,我們不會賴賬!毙∶非那膶α皱驼f,“我們家有的是錢,歡迎你敲我爸竹杠,你可以把買書買零食的錢一起算上! 林逋目送小梅登上馬車離開,從此以后像練了輕功一樣腳步輕盈,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交通意外。他經(jīng)常在清河坊附近逗留,希望能和小梅重逢。小梅從妝樓上遠(yuǎn)遠(yuǎn)望見這個呆子,不敢下樓找他,只是讓侍女送了很多書、筆硯和零食。秋風(fēng)蕭瑟的時候看見林逋凍得發(fā)抖,她又讓侍女拿些銀錢給林逋買棉襖。 林逋知道自己只有通過科舉考試才有可能抱得美人歸,隨即硬著頭皮開始學(xué)他不感興趣的四書五經(jīng)。為了準(zhǔn)備考試,他盡量不進(jìn)城去找小梅,只是在自己的茅屋附近遍植梅花。 小梅過了十五歲,家里開始談婚論嫁。小梅被逼無奈,只好告訴父母她喜歡林逋。父親覺得自由戀愛傷風(fēng)敗俗,勃然大怒,威脅說如果她不聽從家里的安排,就派人把林逋打死扔進(jìn)西湖。小梅情急之下想跟林逋私奔,可是林逋遲遲沒有出現(xiàn)。在她出嫁的那一天,林逋寄來了他的詩篇《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fēng)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新婚之夜,小梅向丈夫講述了她和林逋的情緣,希望丈夫成全。她丈夫認(rèn)為她不守婦道,把她軟禁在家里不讓出門。 林逋得到小梅嫁人的消息后,立刻把所有的考試用書全扔進(jìn)了西湖。他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聽天由命,幸虧來給他送米的大哥及時發(fā)現(xiàn)。大哥為了防范他輕生,派兒子林宥過來作伴。 小梅度日如年。街上流傳林逋的《相思令》,小梅看后淚流滿面。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爭忍有離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jié)未成。江邊潮已平。 小梅借口回娘家,帶著侍女來西湖找林逋。不巧那天正好林逋外出,小梅左等右等不見人,只好留下一支玉簪作為紀(jì)念。 林逋回家后看見玉簪立刻狂奔進(jìn)城。 小梅回到娘家以后覺得自己和林逋的事千難萬難,沖動之下決定以死抗?fàn)。林逋晚來一步,親眼看見小梅從自己的妝樓墜落。 此后林逋自稱“梅妻鶴子”,二十年不入城市。大哥知道他和小梅的故事,也不敢勉強(qiáng)他娶妻生子。在一個暗香浮動的黃昏,林逋念著小梅的名字平靜地離開了人世。 林逋生前已經(jīng)名揚四海,宋真宗命令地方官員歲時勞問。他去世以后官府上報朝廷,宋仁宗賜給他謚號“和靖先生”。南宋滅亡之后,有盜墓賊認(rèn)為林逋大名鼎鼎,墓中陪葬品一定不乏奇珍異寶,于是掘開林逋的墳?zāi)梗Y(jié)果只找到一方端硯和一支玉簪。 潘閬字夢空,自號逍遙子,他的老師陳轉(zhuǎn)和同學(xué)林逋都是世外高人,可他卻經(jīng)常卷入政治斗爭。為了不連累家人,他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世人甚至分不清他是河北大名人還是江蘇揚州人。 宋太宗太平興國七年,宰相盧多遜想立秦王趙廷美為帝,在開封講堂巷開藥鋪的潘閬背著藥箱積極參與。盧多遜看上潘閬估計是因為潘閬深通藥性、適合用毒藥進(jìn)行政治謀殺。政變失敗后,潘閬拔腿就跑,先是假扮僧人逃進(jìn)中條山,后來南下杭州、紹興,繼續(xù)以賣藥為生。 潘閬歌詠西湖的名作《酒泉子》十首就寫于這段時間。 一 長憶西湖,盡日憑闌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閑整釣魚竿,思入水云寒。 二 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面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 宋元兩朝有不少詞人和散曲作家寫過西湖組詞或西湖套曲,但是沒有人能超越逍遙子。有好事者用輕綃為潘閬畫像,謂之“潘閬詠潮圖”。 在浙江期間,潘閬還寫過名詩《歲暮自桐廬歸錢塘晚泊漁浦》。 久客見華發(fā),孤棹桐廬歸。 新月無朗照,落日有余暉。 漁浦風(fēng)水急,龍山煙火微。 時聞沙上雁,一一背人飛。 世人稱贊潘閬的詩才,有人把他稱為“謫仙”,認(rèn)為他是“宋朝的李白”。和潘閬同時代的翰林學(xué)士宋白甚至說“宋朝歸圣主,潘閬是詩人”,言下之意是潘閬可以離開宋朝單獨存在,有一天即使改朝換代,潘閬依然東方不敗。潘閬受之無愧,他說自己:“搜疑滄海竭,得恐鬼神驚。此外非頭念,人間萬事輕! 謀反是十惡不赦的重罪,潘閬卻不以為然。他在至道元年重新回到汴京,經(jīng)宦官王繼恩引薦得到宋太宗趙匡義的接見。潘閬施展三寸不爛之舌,愣是說服宋太宗把他赦免。宋太宗不但既往不咎,還賜進(jìn)士及第并任命潘閬為國子四門助教。 潘閬是個很容易得意忘形的人,他在中條山做和尚的時候就寫過“散拽禪師來蹴踘,亂拖游女上秋千”,主動把自己假和尚的身份揭穿。死里逃生并成為國子監(jiān)最受歡迎的老師后,他故態(tài)復(fù)萌寫了一首《掃市舞》詞,其中有“出砒霜,價錢可。贏得撥灰兼弄火,暢殺我”的句子,大意是只要價錢合適我任何事都可以替你做,包括殺人放火。他的狂妄令朝野震驚。宋太宗憤而追還封賞,下令把潘閬趕出汴梁。 喜歡冒險的潘閬并沒有走遠(yuǎn)。他聽王繼恩說宋太宗已經(jīng)年老多病,立刻意識到自己又有機(jī)會挑戰(zhàn)生命極限。潘閬是最早的極限運動高人。他們和參知政事李昌齡等人密謀立宋太祖之孫趙惟吉為帝。政變再次流產(chǎn),宋真宗即位后把李昌齡等人一網(wǎng)打盡。逍遙子潘閬果然是逍遙派高手,又一次用凌波微步死里逃生。他故伎重施,穿上袈裟混進(jìn)舒州潛山寺。舒州就是現(xiàn)在的安徽安慶,潛山就是天柱山。 咸平初年(998?年),想吃開封王樓“山洞梅花包子”的潘閬偷偷回到汴京街頭,被王樓的小二認(rèn)出。宋真宗親自審問。潘閬再次口吐蓮花把自己說成大宋忠臣,參與謀反是因為憂國憂民,結(jié)果不但無罪釋放,還被任命為滁州參軍。赴任途中,潘閬得意賦詩“高吟瘦馬沖殘雪,遠(yuǎn)看孤鴻入斷云”。 潘閬是宋朝厚待文人的最好例證。像他這種兩次參與謀反的人,在其他朝代只有一種情況可以免死——他本來就是臥底,而且是老師陳摶預(yù)先安排的,師徒倆相約共扶宋室。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封神演義》? 潘閬晚年爛醉狂歌,遨游大江南北,最后死在泗水一帶。有個道士遵照他的遺愿,把他遷葬杭州西湖附近山上,和林逋隔湖相望。今天杭州還有“潘閬巷”。潘閬著有《逍遙詞》。 除了林和靖和逍遙子,北宋初年還有幾位詞人的故事值得一提。 徐昌圖來自福建莆田,他是清源軍節(jié)度使陳洪進(jìn)的親信,陳洪進(jìn)派他奉表入宋稱臣。宋太祖聽過他的才名,把他留在汴京做國子博士、殿中丞。徐昌圖的《臨江仙》無論用什么標(biāo)準(zhǔn)衡量,都堪稱經(jīng)典。 飲散離亭西去,浮生常恨飄蓬;仡^煙柳漸重重。淡云孤雁遠(yuǎn),寒日暮天紅。今夜畫船何處?潮平淮月朦朧。酒醒人靜奈愁濃。殘燈孤枕夢,輕浪五更風(fēng)。 南唐都城金陵陷落之后,李后主被俘北上,江南諸郡隨即放棄抵抗,唯獨宣州節(jié)度使盧絳拒不投降。趙匡胤派人勸說盧絳。盧絳見繼續(xù)抵抗毫無意義,只好放下武器。宋太祖任命他為冀州團(tuán)練副使,但是對他當(dāng)年英勇抵抗耿耿于懷,開寶八年終于找借口把他給殺了。 盧絳年輕時有一次得了瘧疾,發(fā)燒時夢見一位美麗的白衣女子為他演唱《菩薩蠻》。 玉京人去秋蕭索,畫檐鵲起梧桐落。欹枕悄無言,月和清夢圓。背燈唯暗泣,甚處砧聲急。眉黛遠(yuǎn)山攢,芭蕉生暮寒。 那女子唱完后對他說:“妾耿玉真也,他日富貴相見于固子坡。”后來盧絳被綁縛法場的時候,看見旁邊跪著一個白衣美女,容貌和他當(dāng)年夢見的那個女子惟妙惟肖,于是和她閑聊。 “請問美女貴姓芳名?” “免貴,在下耿玉真! “你犯了什么罪?” “長得太美招惹是非! “你好像一點都不怕死?” “怕有用嗎?我只希望下輩子依然是美女! “你不怕再次招惹是非?” “女人長得不美或不注意修飾打扮才是犯罪! 看著耿玉真滿不在乎的樣子,盧絳終于明白什么叫視死如歸。他本來還擔(dān)心自己面對死亡會失態(tài)崩潰,至此徹底看開。他們受刑的地方正是固子坡。 這個故事見于《南唐書》和《侯鯖錄》。因為這首詞意境凄美,而且問世過程撲朔迷離,所以人稱“鬼詞”。 唐宋兩朝建立之后,開國元勛基本壽終正寢。漢明兩朝恰恰相反,開國功臣大多死于非命。唐宋兩朝的建立者都出身貴族或大將,而劉邦只是個小小亭長,朱元璋甚至做過乞丐和尚。很多人包括一些歷史學(xué)家得出結(jié)論,貴族出身的開國皇帝心胸寬廣,窮人出身的開國皇帝小肚雞腸。這樣的結(jié)論讓我們草根階層聽了很不爽,不過劉邦和朱元璋的做法確實讓人心涼;蛟S上天有好生之德,為獎勵唐宋兩朝開國皇帝的善行,分別把李白和蘇東坡送給他們的后人。 上天對宋朝的獎勵其實早就已經(jīng)開始了,在林逋初遇小梅的那段時間,柳永、范仲淹、張先、晏殊相繼出生,他們的年齡相差不到五歲,北宋迎來了第一個群星璀璨的時代。如果加上比晏殊小八歲的歐陽修,陣容之強(qiáng)確實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王維、孟浩然、李白、杜甫、王昌齡同時出現(xiàn)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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