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機(jī)商人、大學(xué)教授、前大使館翻譯、女大學(xué)生、偷渡客，結(jié)過兩次婚又離婚的中年女人……相逢在萊茵河畔。他們在情感、金錢、肉欲、人性的糾葛與沖突中，以各種面目上演著“欲望”這出人生悲喜劇。美麗的萊茵河默默地見證了這一切…… 我問她：“你怎么不直接到招待所去呢?”她的回答是：“通知上有兩個地點(diǎn)，一個是你們使館教育處。我不知道那個招待所怎么去�！薄霸僬f天已經(jīng)晚了。”她又說。她看著我的臉�！澳�，你先進(jìn)來吧。待會兒我送你過去。”我又補(bǔ)充了一句，“你先坐吧。隨便坐�！彼龔男∷芰习b里抽出一張口紙，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fā)。然后濕漉漉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馬上又站起來說：“哎喲對不起�！痹谒龖以诎肟罩邢胍湎碌氖窒�，我看見我剛寫下的幾個鋼筆字中間多了一滴晶瑩的水，顯然是從她的頭發(fā)上抹下來的。兩個字漲了開來，變得暈乎乎的。我的話也有點(diǎn)暈乎乎漲開的樣子：“沒關(guān)系�！蔽疑踔翛]有抬起頭。那只手終于落在了我的紙上，它捏著那張散開的口紙，輕輕地把水吸去。她說：“不好意思�！薄皼]關(guān)系�！蔽抑貜�(fù)著同一句話，好像不會說別的了。這幢看上去不小的房子，在大雨中顯得更加蒼白。我給她拉開車門。她忙說：“哎喲，不好意思。謝謝，謝謝�！薄拔襾戆��！彼终f，做出要跟我爭奪她那個小箱子的樣子。她的手輕輕碰到了我拿箱子的手，稍作停頓，才縮了回去。“沒事，就幾步路。”我緩了緩，深深吸了口氣才說。雨的氣味，我喜歡這種帶著淡淡的腥味的大自然氣息。她的手，碰到了我的手。冰涼的觸覺。那落在我的寫字臺上捏著口紙的手。說實(shí)在的，當(dāng)時我沒仔細(xì)看，我的視角是水平的。站在門洞里，我轉(zhuǎn)過身來，給她指點(diǎn)：“那邊就是萊茵河。現(xiàn)在天黑了看不見。”樓梯轉(zhuǎn)角處踅出一個粗大的影子。馬先生踢踢沓沓地走了下來：“是哪陣風(fēng)把老鄉(xiāng)給送來了�！薄斑@位是吳小姐，也是來開會的�！边@是我的介紹詞�！澳�!”吳雨把她的手伸給了馬先生。“你好你好!”馬先生的手本來就已經(jīng)伸到他跟吳小姐之間一半的地方了，兩只手，一大一小，很自然地就捏在了一起。世界上的事情就怕對比，這兩只手這樣一重疊，明擺著就是讓你去感受質(zhì)感的強(qiáng)烈反差的。你就設(shè)想一塊亞麻織物跟一塊真絲料子放在一起是什么樣的吧。貧富看肚皮，老少看手背。就是這么個理。要說馬先生的手是亞麻質(zhì)地的，那他的臉就是藤編的，包你找不著一塊平原，正宗的麻臉，至少一半邊是。那另一半邊的景色截然不同，有很多的褶子。整個一不對稱幾何圖形。這張臉簡直就是為了用來襯托吳雨的臉的，一個天一個地。長在這張臉上的眼睛，也就比線粗一點(diǎn)，在他把手慢慢收回的時候，這“一線天”倒是透出點(diǎn)亮來，有那么點(diǎn)像調(diào)光燈，從暗到明。然后他說：“走，咱們上去�！辈乓晦D(zhuǎn)身，就仰著脖子大喊：“小宋!小宋!!”吳雨回頭看了看我，放慢了腳步。第二天。白天是開會。晚上是娛樂。桌子都已經(jīng)挪到了一邊，椅子們稀稀拉拉地圍成半圓形，對著一個不大的電視機(jī)。一多半同學(xué)已經(jīng)來了。我看到了吳雨。她見到我，半抬起小手?jǐn)[擺，笑笑。我也對她擺擺手，笑笑。我走到她面前，“你好”換“你好”，瀟瀟灑灑地在她面前走了過去，沒有停留，瀟瀟灑灑地在隔了幾個座位的一對男女學(xué)生旁坐了下來�！跋矚g誰的歌?”我問身邊的小葛。其實(shí)我知道的不多。幸虧他說的是：“我最喜歡童安格。您呢，郭老師?”“我也挺喜歡童安格的。”我越過他的胸部(他個子特別高)，問他旁邊那個叫章丹丹的女生(典型的外交風(fēng)度)：“你也愛唱歌嗎?”那女孩大概沒想到我會問她話，有點(diǎn)不知所措，頓了頓才說：“我唱不好�！痪蜔狒[熱鬧嘛，”我說，“怕啥?”隔著兩重胸脯(這女孩別看斯斯文文的，胸部倒是隆得挺高)，我看見幾個座位外的吳雨在笑，在跟一男一女兩個學(xué)生說話。“我就愛聽鄧麗君。”那女孩把臉湊過來些，有點(diǎn)紅，許是光的作用吧。隔斷了我的視線。說不上漂亮，戴著眼鏡(差不多都戴著眼鏡，除了吳雨)，一派斯文，也有三分動人之處。掌聲。叫好聲。歌聲。掌聲。小葛已經(jīng)在我身旁重新坐下，跟那位女生說了幾句話后，又向我轉(zhuǎn)過臉來：“郭老師，您也亮一手吧�！薄斑x一首歌吧，郭老師�！币环莞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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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到了我的面前。那聲音，我聽出來了，好像我一直在等著，又好像完全沒有想到。如果現(xiàn)在給我做心電圖，一定會是長出一大截的直線。吳雨紅著臉站在我面前，娉婷的姿態(tài)。乳房低一些，比章丹丹低一些，但看上去挺堅(jiān)實(shí)。我接過了歌本。我紅著臉(大家都紅著臉)，走上了臺，臺下一片歡呼聲和掌聲。原來二十幾個人也能有這么大的動靜。我拿著麥克風(fēng)的手有點(diǎn)抖，另一只手也有點(diǎn)抖，原來它還一直拿著那個歌本。我不得不故意地晃動麥克風(fēng)，把另一只手儀態(tài)萬方地折到背后。掌聲響起來了，歡呼聲響起來了：“再來一個!”“再來一個!郭老師!”那是小葛的聲音�！按龝䞍喊��！蔽覟t灑地放下麥克風(fēng)，瀟灑地走向坐著的同學(xué)們，直接走向了吳雨。我把歌本還給她，順便在她身旁坐下，那兒正好空出了一個位置。P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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