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個沒完》寫的是我們很多人,我們的愛與焦慮,責(zé)任與無奈,妥協(xié)與堅守。一個文藝青年,到了三十歲這份兒上,理想,要是能實現(xiàn)也早該實現(xiàn)了?墒亲约哼B一幅畫也沒有賣出去,很多年前,大冬天蜷在鐵爐子旁邊,一只手戴著手套露在外面,用一桿筆就能讓自己高興的不得了,F(xiàn)在開著空調(diào)對著空白畫布,磨蹭半天不知道從哪兒開始。不用喊,我都知道自己完了。這么大個人了,還靠趙小影養(yǎng)著,要不是什么都不會,我早就去上班了。我不知道自己還在等什么,還有什么奇跡值得我去等呢……
作者簡介:
李非
作家,編劇,1978年10月22日生,山西人,現(xiàn)居北京。兩天以后的上午,姚書打來了電話。
他說:“我們還在花生見面吧,下午三點。”
我說:“上回去的時候黑天黑地,怎么回來的我都不太清楚,我怕我找不著。又不太好問趙小影!
“上次是黃立開車把你們送回去的!币f。“這樣,我把花生的地點和從你那里到花生的路線發(fā)短信給你。到時候見!
按照姚書的指點,我在三點以前到了地方。白天,這里和那天夜里很不一樣。原來這是一片早已被廢棄的工廠。據(jù)我所知,北京有很多這樣的廢墟都被改造成了“藝術(shù)區(qū)”,每天做著旅游生意。
這片蘇聯(lián)風(fēng)格的廠房還沒有被污染,房子簡單高大,保持著幾十年前的不茍言笑。混凝土墻面,在太陽的背面沉默鐵灰,角落還有殘雪。黑色電線空中來回穿插,落著幾只鳥,看不清是麻雀還是烏鴉。座座廠房大鐵門緊閉斑駁,門口枯草搖曳。
花生只是其中一座大廠房的一個小配間。
姚書一個人坐在長桌子一端,顯得房子尤其的空。只有墻上側(cè)面開著一個窄窄的長方形窗戶,白天也得打著燈,姚書的影子拖在背后的白墻上,垂直到水泥地上。
我扯開凳子坐到姚書對面,想起那晚大酒,低著頭不想看他。
姚書問我:“今天來點什么?”
我本來不想喝酒了,可一扭頭就看見吧臺酒柜。我說:“隨便來點什么吧。少來點!
姚書拿來兩個大方杯,丁丁當(dāng)當(dāng)扔進(jìn)去幾塊冰,扭開半瓶芝華士,倒了兩杯,推給我一個。
“是這樣!币臀腋糁雷犹撆隽讼卤,喝了一口。
“長話短說,我們公司有一個項目。運(yùn)行了幾年時間,效果不錯,市場反應(yīng)比想象的要好很多。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首先就是人才的短缺。為此,公司高層很著急。那天晚上咱倆聊了以后,我就想,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要是沒興趣,我就不來了。老實說,我還覺得挺好玩的。什么項目?我能做什么?我行嗎,你也知道我是干嘛的。”
“你行還是不行,你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首先,我個人覺得你有點對路才和你談。我們這個項目,怎么說呢,也算是個新興產(chǎn)業(yè),好多方面還處在摸索階段。人力資源這塊由我負(fù)責(zé),每天面試很多人,也用過很多人,但說實話,讓我們滿意的實在不多,總是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當(dāng)然,我們知道,這問題也絕不僅僅出在別人身上,我們本身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
姚書喝了口酒,繼續(xù)說:“事實上,我們不是在找為公司工作的人,我們的所有人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基于客戶的需求,全心全意為客戶服務(wù)。為了能夠給我們的客戶提供更專業(yè)、更有價值、更人性化的服務(wù),應(yīng)該說我們比別的公司更注重人才的選拔和錄用。我可以事先告訴你,我們?yōu)楣ぷ魅藛T提供的待遇在物質(zhì)層面上絕對已經(jīng)達(dá)到了發(fā)達(dá)國家高級腦力工作者的水平,同時在精神層面還能夠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不隱瞞的說,有幾個公司高層的朋友,都也算成功人士,聽說了以后都表示愿意無償來工作,但經(jīng)過我們的慎重考慮后都拒絕了。我們不敢像有些五百強(qiáng)那樣說,來這里工作可以成就人生的夢想什么的,但至少,我們也許會給來此工作的人帶來一些不一樣的經(jīng)歷!
“因此!币徚艘幌,接著說!澳阋部梢岳斫馕覀儗θ瞬诺闹匾暫瓦x拔人才的高度。不過,你千萬不要把今天當(dāng)成一次面試,我們雖然認(rèn)識時間不長,但我們是朋友。充其量,我們是在談合作!
我說:“沒關(guān)系,這都無所謂。我就是想知道我符不符合你們的要求!
姚書說:“好,要求高并不一定是要求多。我們的標(biāo)準(zhǔn)從大的方面來說,就三點。第一,需要有一點勇氣!闭f完,眼睛一眨一?次。
我說:“這個我正好有。你看,我都一分錢不掙當(dāng)好幾年藝術(shù)家了,還有什么能讓我更害怕的事兒?”
姚書說:“那倒也是。第二點,需要你足夠分裂!
“我操!”我笑了!澳銈兊囊蠖际墙o我量身打造的對吧。好幾年了,我也是想各種辦法控制才沒有讓自己瘋掉,要不是我不愿意像一個女人一樣表現(xiàn)得多愁善感,或者像一個戲子一樣裝瘋子賣傻逼,我早就宣布我分裂了。你不了解我,你要了解我的話就略過這一點了。”
“可以抽煙嗎?”我有點激動了。
姚書去吧臺找了個煙缸過來放到我面前,一塊方玻璃上面挖了個半圓。
我點一棵點八,煙在燈下升起模糊了姚書的臉。
“當(dāng)然,這些公司都會慢慢進(jìn)行必要的培訓(xùn)和觀察!币又f!白詈笠稽c最重要,得招女人喜歡。你肯定會問,世界上的女人和男人一樣千千萬萬,每一個都能找到一個或者一百個喜歡自己的異性,怎么樣才能算招女人喜歡?這一點就得再回到我們的初衷,那就是一切從客戶的需求出發(fā)。你知道,我們的客戶都很高端,他們在這方面的確比廣大人民群眾的要求高,或者說他們有著更加個性化和對自己負(fù)責(zé)任的追求和品味。他們?yōu)榇烁冻龊芨叩膱蟪,理?yīng)得到相應(yīng)的回報!
“等一下!边@我就有點不太明白了!澳銈儾皇窃谡野茨Π舭,干嘛還只為女人服務(wù)對女人有吸引力!
“我不介意你現(xiàn)在這樣去理解。我相信你真正了解以后肯定就不會再使用這樣的字眼。順便說一句,我們也有專門服務(wù)同性客戶的工作人員,但你很明顯不太適合。我只能說,我們的模式和產(chǎn)品有傳統(tǒng)的一面,但更多的是適應(yīng)市場發(fā)展的創(chuàng)新。和哪個古老產(chǎn)業(yè)唯一的相同點也僅僅在于,我們的產(chǎn)品一樣,是人。但前者更多的是人的某一個或者某幾個器官,我們開發(fā)和銷售的是全方位,立體化,深層次的溝通。我們打造一個平臺,讓想買的找到想賣的,想賣的找到想買的,買的物超所值賣的物盡其用,這是我們的最高追求。”
我忍不住了:“操,能簡單點嗎?那還不是拉皮條的嗎如果不是販賣人口的話。我坐在家賣不了腦袋,跑到你這兒賣身體?”
姚書也有點激動:“我就他媽的受不了你們這些搞文藝的做派,賣不好賣不對賣惹著你了嗎賣怎么了?你畫畫不是也為了憋著賣嗎?話說得再白一些,哪個不是賣?你我這個年齡這個道理還用在這里講嗎?拍電影的叫觀眾寫小說的叫讀者當(dāng)官的叫領(lǐng)導(dǎo)唱歌演戲的叫粉絲和他媽的做小姐的叫嫖客有區(qū)別嗎你告訴我?我不認(rèn)為賣身體比賣腦袋低級,起碼這是自己的本錢跟剽竊跟奴才無關(guān)。更何況我們的產(chǎn)品不僅是身體說不定還就需要不到身體。用一句流行的話說,我們這是真正的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我跟你說。”
“我們稍微的冷靜一下,愿意的話你聽我說完。”姚書吐了口氣。
我也喝了口酒,示意他繼續(xù)。
“你看,雞也好鴨也好兔兒也好,這個行業(yè)歷來門檻太低,大部分是個人天生就會一點,稍有天資略加磨練都能自成一派,但是,再怎么著,也都停留在一個出租器官的層面,承租方不同租金有高低而已。我們想做的事情,不是說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提升這個產(chǎn)業(yè)水準(zhǔn),不是!用商業(yè)語言來講,我們是在改變整個產(chǎn)業(yè)的型態(tài),甚至,我們在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產(chǎn)業(yè)。你看,牛逼電影牛逼小說牛逼音樂牛逼藝術(shù)包括你們那些掛在墻上牛逼畫兒說穿了是在干什么?我理解,就是在造夢,F(xiàn)實太臟現(xiàn)實太累現(xiàn)實太冷,沒有點審美沒有點精神沒有點信仰讓人怎么活下去?在夢里面,才會有奇跡和奇跡出現(xiàn)的可能,那叫超現(xiàn)實。我們的客戶歷經(jīng)磨練飽受苦難要不是因為一大堆錢花不出去干著急外差點就要看破世間冷暖,越有錢越空虛,這是真理。怎么辦?電影院太鬧音樂太爛藥物副作用太大領(lǐng)袖都在欺騙,關(guān)鍵是哪一個是真正只為我而來?酒店,桑拿,夜總會,伴游,牛郎,情人,那些全是低級的純粹的錢肉交易。他們找到我們,鄭重的委托我們,希望我們帶來幫助,花多少錢不在乎,有幾個人能把錢花在點上在做夢這件事兒上?”
我看見姚書完全被自己觸動,相信對面沒有我,他也會說下去。
“哦,說走了一點。也不是每個人都只希望有一個夢幻的艷遇。我剛才說的是我們的遠(yuǎn)景規(guī)劃和終極使命,不好意思,一到這兒我就難免有些興奮請你理解。目前,我們先從一個點做起!
“你們這個花生公司和王朔那個3T公司有關(guān)系嗎?他們好像就是靠幫別人做夢掙錢。”我問。
“可以說一脈相承與時俱進(jìn)青出于藍(lán)吧。他們那幫人點鋪的太開,最后每個都沒做扎實。我們一個蘿卜一個坑步步為營。”
“說回來,具體點,我們目前就是在建立人力資源庫。我們不發(fā)愁客戶,訂單排的很滿就是產(chǎn)品供不應(yīng)求。但是在建立品牌的過程中,我們寧缺毋濫,客戶倒也愿意等!币粗!斑@就是第三個要求!
時間停了一會兒,我說:“確實有過一些女人對我很好,可到最后,我把她們都傷了。開始我覺得最多是互相傷害,后來我意識到別人傷的更深,其實我一直只對自己負(fù)責(zé)。再后來我就沒有敢再嘗試過,傷人傷己的。你這第三點要求,我覺得我不具備。個子不高,又瘦又小,長的也就剛能看,什么都不會,脾氣不太好有話不直說,還老想讓別人讓著自己。沒錢沒背景沒勢力,車房不用說啦,連件沒蹭上顏料的衣服都沒有。很久沒有喜歡過人,也很久沒有讓人喜歡過。你恐怕找錯人了!
姚書迅速投來了鼓勵的目光:“你就是一直對自己缺乏客觀準(zhǔn)確的認(rèn)識,不過大部分人都是這樣自己行不行只有自己不知道。優(yōu)缺點是隨時轉(zhuǎn)換的就看用沒用對地方。我剛才說了,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我不敢說我是伯樂,我有慧眼,但我很看好你那股子又脆弱又狠的勁兒。也怪,我們客戶反饋回來滿意度高的工作人員還都是些搞文藝的尤其是女客戶。至于錢方面,你錯了,我們又不是農(nóng)民騙婚!
“還有一點!蔽艺f!拔也惶敢庾鰧Σ黄疒w小影的事,實際上,我來找你,是想掙點錢,但這還真不是我個人現(xiàn)在需要,我是想讓趙小影高興。但我可沒有想到出來工作就意味著直接出臺了。我不是說我是個好人,我只是覺得我不應(yīng)該也不可能讓趙小影傷心。”
“這點請你放心,幾乎每一個來工作的人都提到這個顧慮。關(guān)于這個是這樣,首先,我們的保密和斷后工作是一流的。關(guān)于時間、人物、地點、錢等等所有事情我們都會安排的非常妥當(dāng)你大可放心,在趙小影那里,你和你們的生活不會發(fā)生什么改變,除非你們自己要改變。從我們開始合作起,你甚至都不會再見到我,我們只維持最基本的聯(lián)系就可以!
“再一個,我可能又得多說幾句了!币@過來,坐在桌子上和我面對面。
“你剛才說了,想讓趙小影高興。說心里話,別笑話我,我和你一樣,讓自己的女人開心也是我的底線。我知道,每個女人都不一樣,但要算是個男人基本上就都差不多,為了我的女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相信我,有人要和你說不在乎錢那百分之一百是在騙你,至少不是全部。遲早有她等不下去的那一天,但她起碼希望在一起的時候還能夠看到希望。這是實話。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但我的確要比你清醒一些。為了這個底線,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干點實事兒?”
“我們的服務(wù)時間不需要長,次數(shù)也不一定多,做高端路線的也不是靠走量。再說睡一覺睡幾覺又能代表什么,本質(zhì)上和握個手碰個頭又有什么區(qū)別除了事前事后要洗洗。這一點你們搞文藝的不是一向看的更開嗎?”
“你不要再搞文藝搞文藝的了行不行?我不是搞文藝的,我和你一樣歧視搞文藝的好不好。再說,你說的是不是搞娛樂的別弄混了!蔽胰滩蛔〔辶艘痪。
“好好好,我是搞文藝的行嗎?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懂得多想得多感受得多所以看得開!币r笑說!斑有一個必須明確的原則,我們嚴(yán)厲禁止和客戶發(fā)生真的感情,怎么都可以,但這一點上我們必須保持足夠的尊嚴(yán)。接幾次單,做多長時間全由你自己決定,只要不是在工作中途,隨時你都可以退出。所以說,你沒有多大必要在你的女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你的功肯定大于過!
“好了,話說到這,大家都明白了。你現(xiàn)在給我一個答案!
姚書收起笑容,靜靜地看著我。
窗外天都黑了,這次沒喝多少卻感覺比上次還暈。我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我問姚書:“那咱們現(xiàn)在是要簽合同嗎?”
六
三天后的一個周末上午,我和趙小影還睡著覺。有人敲門。
我起來穿上褲子,順手裹了件趙小影的棉衣。打開門一看站著兩個人,中國人低胖外國人瘦高。
我問:“找誰?”
中國人說:“請問是方南先生家嗎?”
我說:“我就是。什么事?”
中國人說:“我是山河水畫廊的劉山,這是我的名片。這位朋友從德國來,收藏家尤文先生。”
外國人點頭說:“你好!
劉山說:“可以進(jìn)去說話嗎?”
我讓他們倆先坐在客廳,我進(jìn)臥室換了件衣服,順便看了下表,十一點了。趙小影迷迷糊糊問我:“誰呀?”我說:“不認(rèn)識,你繼續(xù)睡吧!
我一坐下,劉山說:“有朋友介紹說,你有一批畫,尤文先生也有些興趣,沒有事先聯(lián)系,我們要了地址就直接來了。沒打擾吧?”
我看了看劉山的名片,說:“沒事兒。哪位朋友?”
劉山瞇瞇笑著說:“都一個圈子里誰不認(rèn)識誰?現(xiàn)在看看方便嗎?”
“可以啊。都在這邊。”我領(lǐng)他們來到工作室。
好幾年了,確實攢了一批畫,領(lǐng)著別人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暗葧。”我說,去廚房找了把掃地的掃把過來,畫完就摞那了,厚厚的灰。我把灰掃下來,一張張擺開。
兩人挺仔細(xì),左一幅右一幅離近了站遠(yuǎn)了看。還小聲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我裹緊衣服坐在畫架前的板凳上,像一個小偷看著警察在尋找贓物。
好容易看完了,劉山朝我笑笑,說:“我們?nèi)ネ饷嬲f話?”
再次坐回去,我想起來要不要泡點茶什么的。劉山擺手說:“不用!
劉山看了眼尤文,對我說:“尤文先生和我都非常喜歡剛才看到的東西。我們認(rèn)為,你畫的很誠實,我們很奇怪這些畫為什么還會一直堆在這里。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希望能夠把它們請到更適合的地方。”
我說:“是嗎?以前也有人看過,但和你們的態(tài)度不太一樣。外國人好像這幾年不喜歡這樣的東西,中國人喜不喜歡都看外國人!
劉山笑著說:“我們大概數(shù)了一下,大大小小二十九張,其中除了八張沒有完成之外,共二十一張。我們希望價格由你來定,如果你考慮出手的話!
我想了想,說:“我說了,我從來沒有賣過。行情價格什么的我也不太熟悉。你們看!
中國人又看了看外國人,扭過來對我說:“我們希望這只是一個開始,相信你會有越來越好的東西。現(xiàn)在這二十一張,你不介意的話我就直接說數(shù)字了,按每幅一萬元人民幣你看怎么樣?”
我說:“行。但我只能給你二十張,有一張我畫的是我女朋友,哪張我不賣!
劉山說:“我理解。那我們成交。剛好二十萬,我給你開張支票。今天下午我派人開車過來收畫。到時候再寫清單。”
我送這兩個人出門,分別握手致意。我看著他們鉆進(jìn)院門口使館牌照一輛奧迪開向村外。
今天冬陽高照,村子里懶洋洋的味道。我站在太陽下,一下子不知道該扭頭回家還是走到街上。想了想,我決定去艷陽天買點午飯帶回去叫趙小影起來一起吃。
這時我大腿上震了幾下,看看手機(jī)果然是姚書。
他在那邊說:“這些錢是你的年薪的百分之五十。當(dāng)然這只是你的基本收入,接單另外有報酬。你別介意,我只是覺得這樣做你好交待。放心,你的畫我會安排放在合適的地方,它們還是你的!
我想說聲謝謝,可實在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