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當(dāng)代文學(xué)名著《蹣跚的午后》是一部深刻探討中產(chǎn)階級婚姻問題的世態(tài)小說。 小業(yè)主許成的三個女兒都深陷不幸的婚戀漩渦:大女兒初姬與富家子弟相親,夢想嫁入豪門,卻被命運捉弄,最終嫁給五十多歲、兒女成雙的商人做填房;二女兒又姬選擇了愛情,與貧寒的戀人結(jié)合,婚后的生活卻困難重重:小女兒末姬的戀愛對象起先是個“少女殺手”,與之分手后,她跟一位善良的青年定下終生,計劃成婚后與他一起遠(yuǎn)走美國…… 初姬靠服用鎮(zhèn)靜劑和婚外情逃避生活,她懷上了情人的孩子,不得不回到娘家,又因藥物中毒而精神異常,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為了籌集初姬的住院費和末姬的美國留學(xué)費用,許成在轉(zhuǎn)包工程中偷工減料。末姬結(jié)婚當(dāng)天,他被人揭發(fā),絕望中吞下安眠藥自盡…… 目錄: 作者序 譯者序 第一章相親 第二章悔婚 第三章戀愛 第四章廣場 第五章晚秋 第六章蜜月 第七章?lián)Q季 第八章耍賴 第九章寂寥第一章相親 可憐蟲! 早飯前,許成洗了澡、理了發(fā),整個人容光煥發(fā)、氣色也不錯。身上穿的這身衣服倒是舊了些,但剛從社區(qū)公共澡堂洗過澡出來的人,要是穿一身像樣點兒的行頭,反而顯得土氣了。 洋貨店櫥窗上的卷簾門這會兒才被卷起,許成經(jīng)過時無心地一瞥,玻璃窗里一個這副模樣的男人豁然站在他眼前。他突然心里一酸,腦子里冒出的就是這句:可憐蟲!他完全不知道那兒有一面如此大的鏡子,把映出來的自己徹底當(dāng)成了另外一個人,然而沒想到,與這個人初次謀面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這么不堪。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就是我自己啊。那么,這個可憐蟲和自己就是同一個人嘍。他一路走過了洋貨店門口,在小鋪的拐角處轉(zhuǎn)了個彎,拐進(jìn)了一條巷子,巷子兩邊的房子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向遠(yuǎn)處單調(diào)地延伸著。走在巷子里,他依然對自己那副“可憐蟲”模樣耿耿于懷。這種心緒好像一堆殘渣淤積在胸口,總也消散不去,就這樣,許成回到了家中。 許太太一見許成,就把她那高貴典雅的鼻子皺得變了形。 “你又跑到那個寒酸的理發(fā)館理發(fā)去了吧。不是跟你說過今天破一次例,等會去城里收拾的嗎?哎喲喂,惡里吧心的。一股子廉價頭油的味兒。” “我向來不就去那家嘛!怎么突然又說惡里吧心的?真是。” “今天不比平時啊。就為了那塊兒八毛的理發(fā)錢,干嘛搞得整個人都顯得掉價口才! 許太太說著拉開衣柜抽屜,摸出個小巧艷俗的玻璃瓶,擰開瓶塞,伸手翻開許成內(nèi)衣的后脖領(lǐng)子,輕輕撒了兩三下。大概是什么香水,這回輪到許成犯惡心了。 “早飯好了沒?” 許成挪到西式廚房里所謂餐桌的地方就餐已經(jīng)兩年多了,然而卻依舊無法習(xí)慣,每次吃飯心里都萬般抵觸,甚至覺得自己慘兮兮的。 許成總尋思,妻子和女兒們在那兒吃倒無所謂,但作為一家之主,自己應(yīng)該有這個特權(quán)舒舒服服地盤腿坐在里屋熱炕頭上,等著飯桌端到面前。然而自己卻半句也沒提過這事,就這么一聲不吭地被人剝奪了特權(quán),不由得對自己又怒又氣,心中盡是委屈。 上了年紀(jì)就不喜歡那種硬邦邦、硌屁股的長腿餐椅,更讓許成不喜歡的是自從到廚房里就餐起,許太太的態(tài)度也大不如以往了。吃飯前,許太太就像餐館的服務(wù)員一樣冷著臉,三下兩下例行公事地把飯菜擺上桌,吃完飯,這邊一放筷子那邊又立刻全部收走。說話的語氣也從之前的“飯好了,快來吃飯吧”變成了“開飯啦”。到頭來連餐館都不如,感覺就像在救濟(jì)所接受施舍。 許成三口兩口吃完了淡而無味的早飯,捧起許太太倒給他的大麥茶,雙手握住了滾燙的杯子。方才洗澡回來路上心里那一團(tuán)堵,加上剛吃的那頓味同嚼蠟的早飯,像千層糕那樣一層疊一層淤積在胃里,許成感到一股久久消化不掉的抑郁。 “老頭子,今天你可得多加小心,千萬別讓你那只左手露了餡! 大女兒初姬相親的日子漸近,這話許成都不知是第幾次聽到了。 許成在工廠由于切割機(jī)操作失誤,左手手指的指尖都被齊齊切成了和小指一樣的長度。除了小指,其他手指自然也都沒有指甲。 許成有個習(xí)慣,大麥茶也好咖啡也好,反正是燙手的杯子擺在面前,他就喜歡把兩只手握上去,直到它慢慢冷掉。眼下也是這樣,可在許太太看來,這就犯了大忌。 一個大男人怎么就不曉得要掩飾身上猙獰的傷口呢?就算在妻子面前,這也該是基本的禮貌吧。這習(xí)慣要是在女兒相親的時候也改不了可怎么辦呢? 許成趕緊把左手縮起來,揣進(jìn)了毛衣兜里,滾燙的大麥茶也就那么一口氣喝了下去。一股熱流淌進(jìn)肚里,許成又可憐起自己來。自己怎么會可憐到這種地步呢? “你又來了。我這手指頭又不是偷人家東兩時被狗給咬掉的。我這手到底哪里見不得人,讓你這么畏畏縮縮的?” “我說老頭子,這還不都是為了初姬。想讓女兒嫁得好一點才這樣的啊。那邊可是大戶人家呀! 許太太嘴里的這句“大戶人家”,換了誰也學(xué)不來,不知怎的每次開口都帶著不同的意味。 有時是威懾,有時是典雅,有時是嬌媚,有時又驚嘆得喘不過氣。 于是這一句“大戶人家”所蘊(yùn)含的所有意味,都像被顏色各異的油畫棒一層摞一層地上了色一般,昭然于眼前。 “那又怎么樣?難道說對方是大戶人家跟我這只殘廢的手還有啥關(guān)系不成?” “沒關(guān)系那是最好的。不過要是被扯上關(guān)系咱也沒辦法。那邊知道咱們家境雖然不如他們,倒也還算是文化人,可人家一見您這手,還不當(dāng)場就認(rèn)定你是工人出身?再說,看起來也不太美觀嘛! “知道啦,我不去不就成了。那邊不也只有母親出面嗎?我就是不去咱們這邊也沒什么矮人家一截的……是不是?” “那可不成。人家父親是因為去同外出差了,來不了也是有原因的;你一不去,那邊馬上就覺得這里面有蹊蹺。那邊倒也知道你之前是當(dāng)校長的,而且現(xiàn)在……” “不是校長,是副校長! “我不是告訴你是校長嘛!以前是校長,現(xiàn)在是一家前景不錯,做出口的中小企業(yè)老板,管著七八十職員。我說是就是,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能明白呀! 許太太這么隨意胡編亂造不說,轉(zhuǎn)臉兒又把這些硬塞給許成。 “你就是說出大天去,我也就是個改了行的副校長,開了個家庭作坊規(guī)模的工廠,帶著十來個半大的孩子干罷了。在廠子里他們也就管我叫大叔,老板都不叫呢! P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