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充滿夢想、激情的年代,那是個電影和性愛的年代。1968年巴黎五月學(xué)運前夕,美國少年馬修在法國電影藝術(shù)館邂逅波希米亞風(fēng)的孿生兄妹泰奧和伊莎貝爾,他們因電影而結(jié)緣。馬修擁有隱秘的同性戀激情,但深深壓抑在心中;泰奧和伊莎貝爾自小就儼然雌雄同體般長大,既是兄妹又是情人。馬修的欲望于是同時指向泰奧和伊莎貝爾,三個如花少年通過沉溺于電影世界的方式深陷于性愛、禁忌、亂倫的情欲,無法自拔——直到五月事件的革命暴力強行闖入,他們甜蜜又迷亂的青春欲望之夢不得不讓位于理想主義的革命激情…… 小說同名電影已由名導(dǎo)貝托魯奇搬上大銀幕,即貝氏繼《巴黎最后的探戈》之后再度挑戰(zhàn)禁忌、震撼世界的尋夢之作。這部影片在眾多影迷心中有著不可估量的重要地位。 作者簡介: 吉爾伯特·阿代爾(GilbertAdair),蘇格蘭作家、電影評論家和記者。阿代爾1944年出生于愛丁堡。青年時期的吉爾伯特曾長期定居巴黎,后移居英國倫敦。他的作品涉獵廣泛,包括:兒童文學(xué)、批評文學(xué)、小說、劇本和翻譯文學(xué)。他曾憑借翻譯作品《空虛》獲得斯科特·蒙它們(小說和電影)雖不妨說是雙胞胎——正像我小說中的雙胞兄妹泰奧和伊莎貝爾——但畢竟各有千秋!獱柌亍ぐ⒋鸂栭喿x《戲夢巴黎》的快感還在于,阿代爾以百分百影迷的方式給出的電影評分,簡直比《電影手冊》還權(quán)威,而作家對我們的召喚,還在于,他法國電影資料館位于巴黎第十六區(qū),坐落在特羅卡代羅高臺和阿爾貝一德一曼恩大街之間。它所在的墨索里尼的紀念碑夏約宮對于首次到此瞻仰的影迷來說實是印象匪淺,他們會因為有幸在這個給予電影這門別處只能忝陪末座的藝術(shù)以如此優(yōu)待的國家居留而欣喜若狂。當(dāng)然,在經(jīng)過進一步觀察后他們又會大失所望,因為發(fā)現(xiàn)電影館占據(jù)的不過是整幢大廈的一小翼,而且要通過一個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幾乎是偷偷摸摸的地下室入口進入。 到這個人口可以取兩條路線:可以走廣場,這塊高地堪稱情人、吉他歌手、滾軸溜冰手、賣紀念品的黑人和由英國或葡萄牙保姆陪伴的穿格子呢外衣的小姑娘的樂園;也可以取道一曲徑通幽的花園小徑,跟阿爾貝-德-曼恩大街平行,透過掛著燈飾的灌木還可以一瞥埃菲爾鐵塔這座鍛鐵制造的富士山的雄姿。不管取哪條路線,最后總要走一段下降的樓梯來到電影館的大廳,大廳迫人的簡陋氣氛終因作為永久展品擺放的活動電影放映機、“實用鏡”、投影遮暗器、幻燈機以及其他電影史上天真而又迷人的紀念實物而稍減。 影迷們曾常常每天晚上三次涌入那個花園,分別是六點半、八點半和十點半。 不過,那些真正的狂熱分子,所謂電影館里的耗子,一般六點半那一場就到,很少在午夜之前離開,因為不愿跟那些只不過把夏約宮當(dāng)作晚上不太費錢的一次消遣的普通觀眾攙和。對影迷來說,在電影館里第一排入座的那一幫屬于一個秘密的社團、一個密謀集團、一個共濟會。第一排是耗子們當(dāng)仁不讓的地盤,決不容外人覬覦,他們的名字都似乎已經(jīng)刻在了他們的座位上,就像過去那些好萊塢導(dǎo)演的名字就經(jīng)常印在他們坐的折疊帆布椅背后。當(dāng)福特或卡普拉先生微笑著朝攝影師轉(zhuǎn)過曬黑了的臉時,鏡頭前某個人的肩膀和上臂還要故意地稍稍遮擋一下。 除了緊裹在自己的影子斗篷里的吸血蝙蝠之外,這些耗子、這些狂熱分子、這些夜晚的居民還能是什么? 他們選擇坐得這么靠近銀幕,是因為他們一定要是第一個接受到電影影像的人,因為這些影像不得不沖破每一排座位的障礙,經(jīng)過一排排觀眾的阻隔,從一個傳遞到另一個,從一雙眼睛傳遞到另一雙,直到受到污染,成為二手貨,縮減到只有郵票那么大,被最后一排一對對忙著做愛的情侶完全忽略,這才終于返回它們的源泉,放映師的那個小隔間。 除此之外,那塊幕布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銀幕。它放映全世界的影片。 “你看過金的片子嗎?” 春天,隨著一簇簇番紅花和紫羅蘭宛如魔術(shù)師手里的紙花般憑空噴薄綻放,已經(jīng)來到了電影館花園里的夜晚。 六點二十分。三個少年從夏約宮地鐵站的出口走出來,折向與阿爾貝-德-曼恩大街平行的小徑。問題是三人當(dāng)中個頭最高的那個少年提出的。他瘦削而又健美,行動卻有些弓腰駝背,看起來跟他的體格頗不協(xié)調(diào)。透過舊貨店里淘來的衣服,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斧鑿一樣的踝骨和纖細的鯊魚翅一般的肩胛。而且他那身衣服;打著補丁的燈心絨夾克,皺巴巴的牛仔褲松垮垮地只遮到膝蓋,外加一雙皮涼鞋,穿著的風(fēng)度堪稱絕妙,隨意而又風(fēng)雅得就像司湯達在某處曾贊賞過的一位正款款地走下馬車的女士。他叫泰奧。今年十七歲。 他妹妹伊莎貝爾比他晚生了一個半小時。她戴了頂鐘形女帽,圍了條白色狐皮長圍巾,每過大約五分鐘,她就會隨便把圍巾往肩后一甩,漫不經(jīng)心地像是對待職業(yè)拳擊手的毛巾。 但她可不是那種沒腦子、認為這樣的飾物代表了一種時尚宣言的小妞,她跟她們的距離之遠,就像兩個肩并肩跑著的運動員,其實其中一位已經(jīng)領(lǐng)先了另一位整整一圈。從她童年開始,她就從沒穿過新衣服。更準確地說,她從小就醉心于拿她祖母的衣裙裝扮自己而且根本就沒長大過。當(dāng)然,她已經(jīng)長到能撐起這些衣裙的身量了,這些衣服也就真成了她自己的了。 那些沒腦子的小姐們盯著她看,搞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秘密就是:她不是照著鏡子打扮的。伊莎貝爾會傲慢地說:“對著鏡子顧影自憐是粗俗之舉。鏡子是用來看別人的。” 泰奧那個問題問的不是他妹妹,而是走在她身邊的那個少年。馬修雖然十八歲了,在三人之中算是最大的,外表卻最嫩。他體格修長柔弱,還從沒刮過胡子。他身著嶄新的藍色牛仔褲、緊身套頭衫和白色帆布鞋,走起路來感覺就像踮著腳尖,其實并沒自。他的指甲都被他啃禿了,而且他還有個強迫癥一樣的習(xí)慣,喜歡曲起食指蹭自己的鼻尖。 曾經(jīng)有個法翁來到一個山頂?shù)乃嘏燥嬎,但它為了確證周圍沒有異己之物在旁窺伺不斷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結(jié)果一口水都沒喝上,最后竟致干渴而死。馬修就有點像那個農(nóng)牧神。即使躺下來休息,他的目光都會警覺地四處窺視: 馬修是個美國人,原是意大利移民,來自圣地亞哥。之前從未離開過家,來法國是為了學(xué)習(xí)法語。他在巴黎感覺就像個來自外星球的異形一樣尷尬笨拙。他跟泰奧和伊莎貝爾的友誼是在電影館白色的銀幕前建立和成熟起來的,他把它當(dāng)作一種他不配獲得的特權(quán)看待,而且深恐他的兩位朋友最終也會得出跟他相同的結(jié)論。 他也害怕他并沒有正確地領(lǐng)會他們締結(jié)的友誼條款的附屬細則。他忘了,真正的友誼是一種根本沒有附屬細則的契約。 一個孤獨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友誼,正如一個備受壓抑的人想的只是肉欲。如果一位守護天使許馬修一個愿望,他會要求一臺機器,還沒發(fā)明出來的一種機器,可以讓它的主人在任何時刻馬上探知他的每~位朋友都在哪里,都在干嗎,跟誰在一起。他屬于那種深夜里徘徊在愛人的窗下,竭力想破解掠過軟百葉窗簾的每一道陰影的人。 來巴黎前,他在圣地亞哥最好的朋友是位前橄欖球員,一位英俊少年,標致的容顏被斷了鼻骨的鼻子所破壞。這位最好的朋友曾邀他到他父母家過夜。他的房間是一派赤裸裸的混亂。床上亂丟著臟T恤和內(nèi)褲。墻上釘著一張鮑伯·迪倫的海報和一面學(xué)院比賽的獲勝錦旗。一堆棋類游戲堆在一個角落里。他從一個五斗櫥最底下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巨大的淺黃色信封,然后把里面的收藏攤開在地毯上——都是從時尚和體育雜志上剪下來的質(zhì)地細膩的大照片,都是年輕男性,大部分是側(cè)面像,而且全是各種程度的裸體。馬修給弄糊涂了,他覺得他的朋友是在向他表白,而且正期望他也做出同樣的表白。于是他接受了在此之前他一直沒有意識到的東西:男性的美也會喚起他的欲望,那些有著星星般乳頭的裸體男孩。 他那位最好的朋友對他這一不請自來的暴露卻頗為反感。他父母出錢為他做了一次整形手術(shù),作為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馬修感覺非常色情的是一組鼻型圖。他的心發(fā)瘋般跳動,半夜三更偷偷溜回了自己家。 他下定決心絕不再在類似的圈套中上鉤。幸運的是,他發(fā)現(xiàn)他一度意外踏入的這個柜門本是個旋轉(zhuǎn)門。因為不愿泄露自己的秘密,他那位朋友對他那次的輕舉妄動一直守口如瓶。 馬修開始手淫——一天一次,有時是兩次。為了達到高潮,他會想象裸體少年的形象。然后,就在他馬上要射的臨界點,他才強迫自己把腦海中的男孩替換成女孩。這種突然的逆轉(zhuǎn)在他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xí)慣。就像一個一定要讀某個童話給他聽的孩子,他孤獨的性高潮決不允許既定游戲規(guī)則的絲毫改變,如果他不幸省去了高潮臨界點的角色轉(zhuǎn)換,他預(yù)期的高潮竟會可恥地半途而廢。 …… P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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