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連諫愛情懸疑三部曲


作者:連諫     整理日期:2014-08-24 10:50:17

《涼愛》作品簡介: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的霍梔在洗浴中心遇到了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富家太太秦櫻素,竟得知她和秦櫻素是雙胞胎姐妹。當(dāng)秦櫻素約會情人,霍梔不得不在江村家扮演姐姐,為防止在細(xì)節(jié)上露餡,她偽裝失憶,一邊和姐夫周旋一邊四處尋找失蹤的秦櫻素……
  《魅妝》作品簡介:懸疑小說作家李豌豆在飛機(jī)上遇到外出尋覓失蹤妻子的丁朝陽,兩人在交往中逐漸產(chǎn)生愛情。同居后,李豌豆先是對房門緊鎖的隔壁房間產(chǎn)生了疑惑,又發(fā)現(xiàn)了午夜按響門鈴的“女鬼”……一個個觸目驚心的陰謀展現(xiàn)出來,李豌豆一步一步地逼近真相……
   《迷香》作品簡介:在一棟百年老樓里,陰郁的城市少年左左愛上了房客悠悠,雖然左左的愛癡迷而固執(zhí),悠悠卻不為所動。幾番掙扎后,左左用銅絲謀殺了悠悠死心塌地愛著的已婚男子陳年,在終于娶到悠悠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得到愛情……那三根散發(fā)著美麗金屬光澤的銅絲,其中兩根成全了他的愛情,那最后一根銅絲,他將送給誰?
  作者簡介:
  連諫:女,本名連淑香。現(xiàn)居青島,職業(yè)碼字人,高產(chǎn)作家。中國婚戀情愛小說寫作第一人。報刊、圖書、影視界最搶手的三棲明星作家。其作品流通率高,被讀者戲稱為“有愛情的地方,就有連諫”。著有《門第》《別對我撒謊》《請對我撒謊》等十余部暢銷小說,相關(guān)影視劇正在熱拍熱播中。 
  目錄:
  《涼愛》
  第一章
  你不是我的愛
  第二章
  請借我一個身份
  第三章
  誰是誰的珠寶
  第四章
  她們都去了哪里
  第五章
  你把我丟在了哪里
  第六章
  潛行在暗夜的貓
  第七章
  人生需要一場自我導(dǎo)演的戲《涼愛》
  第一章
  你不是我的愛
  第二章
  請借我一個身份
  第三章
  誰是誰的珠寶
  第四章
  她們都去了哪里
  第五章
  你把我丟在了哪里
  第六章
  潛行在暗夜的貓
  第七章
  人生需要一場自我導(dǎo)演的戲
  第八章
  坦誠的美德
  第九章
  給你我的悲憫
  第十章
  我不是你曾經(jīng)的妻
  第十一章
  眼淚為愛流下來
  第十二章
  請進(jìn)圈套
  《魅妝》
  第一章
  你蒼白的臉是血液在逃竄
  第二章
  誰在用驚恐叩碎你的夢
  第三章
  傷痛的往事難以成風(fēng)
  第四章
  原諒我觸摸到了你的痛
  第五章
  你的樣子是破的
  第六章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段傷
  第七章
  你是另一個你
  第八章
  有毒的愛情
  第九章
  釀造毒藥的原料叫作痛
  第十章
  有一種溫暖叫作假象
  第十一章
  更好的愛更深沉的痛
  第十二章
  我愛你有罪的愛情
  《迷香》
  第一章
  那些被率領(lǐng)的陽光們
  第二章
  看似飛翔卻是墜落
  第三章
  曬臺上的優(yōu)美梔子
  第四章
  指間的風(fēng)剪了心上的云
  第五章
  你是盛開在心里的透明花瓣
  第六章
  一樓幽夢
  第七章
  輕盈地坐在玉蘭樹枝上
  第八章
  作別的歌聲
  第九章
  愛情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第十章
  愛情盟友
  第十一章
  愛她是個N加1次的計(jì)劃
  第十二章
  寶貝的眼神弄疼了我
  第十三章
  醉了累了迷了哭了
  第十四章
  你的愛再也回不來了
  第十五章
  失落也是一種幸福
  【前言、后序】《涼愛》
  1
  秋寒漸深,空氣中薄涼彌漫。
  此時的霍梔,是暖的。她在本市最高檔的洗浴中心桑拿間里,雙目微閉,仰頭抵在因高溫炙烤而散發(fā)著原木清香的墻壁上,炙熱的墻壁烘烤著她冰冷的心。
  是的,她的心是冷的,很多年了。5歲時,父母雙雙葬身火海,彼時,她住在鄉(xiāng)下的外婆家,逃過一劫。再后來,孤兒院就成了她的家。在孤兒院里,她吃得飽,穿得也暖,可不知為什么,她總是覺得餓,覺得冷。很久很久的后來,她長大了,就知道這餓與冷,來自心靈。在整個成長過程中,她的生理肌體是溫飽的,而她的心,一直處在饑餓狀態(tài)。
  愛是喂心的食物,她沒得到過,一直。
  所以,每當(dāng)她回憶起整個年少時代,饑餓的感覺就會涌上心頭。
  高檔洗浴中心,到底是不一樣的,干凈優(yōu)雅,四面墻上,全鑲了鏡子,在霧氣溫潤里,那些裸著的身體顯得分外柔媚,像剔透的暖玉。幾位服務(wù)生在霧氣的另一端,低聲細(xì)語,間或里,有水跌碎在地的破碎聲,讓人恍惚,像是墜入了云霧騰騰的夢境中。
  蒸完桑拿后,霍梔沒到浴室另一側(cè)的床上去享受服務(wù)生的服務(wù),盡管贈票的朋友一再說,這張票可以讓她享盡龍宮水世界的所有服務(wù)。不是她不喜歡享受,而是第一次進(jìn)這樣高檔的地方,處處奢華彌漫,她總有找不到北的感覺,怕不懂規(guī)矩而惹服務(wù)生竊笑。那種滋味,就像一個窮人進(jìn)了富親戚的豪宅,左右不是的彷徨里,該是多么傷人自尊。
  騰騰的水蒸氣中,霍梔舒緩地閉上眼睛,暖暖的水流像溫柔的指,熨帖地觸摸著皮膚,一路蜿蜒。
  待她睜開眼,抬眼,就看見了對面墻上鏡子里的自己。
  鏡子里的自己似乎是重疊了,仿佛有兩個自己。她想,可能是浴室中的鏡子長期被水汽浸泡,水銀有點(diǎn)花,便有了這效果。她有點(diǎn)頑皮地往一旁站了站,想換個角度能更清晰地看一看鏡子里的自己。
  這一站,她更是驚異了。
  鏡子里,竟然有兩個自己。
  霍梔愣愣地看著鏡子,鏡子里的兩個自己也愣愣地看著鏡子外的自己,嘴巴微微張大,除了哈哈鏡,任何鏡子不會出現(xiàn)這種效果的。
  鏡子里的兩個自己,并未變形,她們苗條修長,皮膚白皙,五官精致,連嘴唇的輪廓都清晰而飽滿,微微上揚(yáng)的丹鳳眼里,擁擠著驚恐。
  驚異中,霍梔冷不丁就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據(jù)說鏡子是鬼魂喜歡出沒的地方。尤其是那些鑲嵌在夜晚無人處的鏡子,更是鬼魂們青睞的家。當(dāng)白天來臨,它們就安靜地蟄伏在鏡子里,夜闌人靜,它們就從鏡子里緩緩飄出,像縹緲的煙霧,四處散去。
  霍梔的心里像有無數(shù)的荒草在迅速生長,拂得身心一片慌亂,她想逃跑,恐懼卻像頑固的膠水,把她粘在了原地。
  不會的不會的,她拼命地安慰自己,在人來人往的洗浴中心,怎么可能有鬼?
  自我安慰是那么地外強(qiáng)中干,她抓起洗漱用品,快速轉(zhuǎn)身,試圖逃離這令人驚恐萬分的地方。
  啪的一聲,洗浴包從她手中墜落。
  兩個人的尖叫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像尖利的刀子,劃碎了充斥在洗浴中心的溫潤空氣。
  在她一轉(zhuǎn)身的剎那,看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站在對面,和她一樣,正瞪了
  驚恐的眼睛,飛快地捂上眼睛,失聲尖叫。
  然后,她聽到噼啪的奔跑聲圍攏過來,再然后,她聽到了一片尖叫聲,支離破碎地響著,向著四周擴(kuò)散消退……
  2
  驚魂稍定的霍梔確定,這個捂著臉和自己一同尖叫的女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她們小心翼翼地相互用指尖碰觸了一下彼此的肌膚,是軟的、細(xì)膩的、暖的,是活在人間的動物才有的質(zhì)感。
  霍梔收回手,上上下下看對面這個女子,對面女子也在用同樣的表情看著她。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你不是鬼呀?”
  兩個人花枝亂顫地笑,方才還四散著逃跑的服務(wù)生停下了腳步,吃驚地看著她們,慢慢地圍攏過來,“嚇?biāo)懒恕?br/>  另一個女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我也差點(diǎn)被嚇?biāo)。?br/>  霍梔拘謹(jǐn)?shù)匦π,撿起地上的洗浴包?br/>  一個服務(wù)生好奇地問:“你們是雙胞胎吧?”
  霍梔剛要說不是,另一個女子及時阻止了她:“是的,我不知道她今天也來洗澡了,還以為撞鬼了呢。”
  霍梔淡淡地笑了一下,打開洗浴包,繼續(xù)洗澡。
  服務(wù)生三三兩兩地散去,女子拍拍她的胳膊,“你也嚇壞了吧?”
  霍梔點(diǎn)頭,然后她們就認(rèn)識了,知道她叫秦櫻素,嫁了有錢人的后裔,家業(yè)龐大,不需薪水養(yǎng)活自己,所以無業(yè)。
  秦櫻素的目光一直在霍梔身上流連,間或里笑一下,輕輕地。缺少溫暖的成長過程讓霍梔變得自卑,她知道來這里的都是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她總覺得自己離這樣的人群很遠(yuǎn),像地球距離太陽。
  霍梔不愿多去搭訕,不過是保護(hù)著脆弱的自尊,眼前的秦櫻素只是相貌與自己酷似而已,除此之外,她們之間并沒交流的必要,也沒必要結(jié)交。
  秦櫻素的目光讓霍梔多少有些不自在,匆匆沖了一下水,又去了桑拿間,想等秦櫻素離開了再洗,她不習(xí)慣赤身裸體地被陌生人打量,哪怕是同性。
  秦櫻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清洗得極慢,又讓服務(wù)生幫她做了按摩,才慢吞吞出去。桑拿間里的霍梔已快被蒸成了奄奄一息的蝦,出去匆匆沖洗了一遍,就離開了龍宮水世界。
  霍梔站在龍宮水世界的臺階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秋天的清冽空氣,突然就聽有人熟稔地喊她的名字,循聲望去,竟是秦櫻素。
  穿戴整齊后的秦櫻素跟她還是有些差別的。秦櫻素穿了淡黃色的鑲了蓬松水獺領(lǐng)子的鏤空針織衫,一頭保養(yǎng)得很有光澤的蓬松長發(fā)臥在左側(cè)的肩上,看上去雍容而嫵媚。
  霍梔有點(diǎn)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真巧,又遇上你了。”
  秦櫻素笑,“不是又遇上了,我特意在這里等你。”
  “是么?”霍梔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嘴角掛著微微的笑,站在秦櫻素身邊,覺得自己就像一棵長在一株雍容盛開的牡丹旁邊的青草。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簡單的白色棉套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肩上,素凈得有些單薄。
  秦櫻素像熟稔已久的閨中密友一樣走到她的身旁,挽起她的胳膊,認(rèn)真地看著她的臉,“我覺得咱倆特有緣分!
  邊說邊挽著她往前走,她身上散發(fā)的幽幽的香氣讓霍梔有窒息感,想掙脫,又不好意思,只好別別扭扭地任她挽著往前走。
  秦櫻素倒是很自然,不時側(cè)臉睥睨她,“咱倆長得太像了!
  因?yàn)閯e扭,霍梔的腳步也有些踉蹌,這讓她更不喜歡跟著秦櫻素一起走了,就掙脫了她說:“對不起,我該去上班了!
  秦櫻素奇怪地看著她,“都下午了,你上什么班?”
  霍梔笑笑說:“我上中班。”
  秦櫻素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不相信,“上中班是什么意思?”
  霍梔就有些不高興了,覺得秦櫻素的口氣像有錢人問一個吃粥度日的窮人:粥是種什么東西?
  霍梔淡淡說:“我在商場做銷售服務(wù)員,這周輪到我上中班!
  見秦櫻素還愣在那里回不過神來,就又解釋了一句:“龍宮水世界的洗浴票是我朋友送的,平時我都在大眾浴室洗澡!痹噲D讓秦櫻素明白,她們不是一類人,她也沒意愿要和她做朋友。
  秦櫻素恍然地說:“哦,這樣啊!蔽⑽Q著眉頭看她,她剛要開口說什么,就被霍梔干脆地打斷了:“秦小姐,對不起,再不走我就要遲到了!
  說完,霍梔就往公交車站跑,秦櫻素像回過神來一樣追過來,她穿著細(xì)高跟鞋,跑起來像風(fēng)中的楊柳,婀娜多姿。
  霍梔在心里嘆了口氣。
  秦櫻素?fù)]著手喊:“霍小姐,我想和你做朋友,留個聯(lián)絡(luò)方式吧!
  霍梔也邊跑邊說:“秦小姐,我們不是一路人!
  公交車進(jìn)站了,霍梔輕巧地跳上去,車門關(guān)上,車緩緩地啟動了,秦櫻素才氣喘吁吁地追過來。霍梔隔著窗子向她擺了擺手,心想:做有錢人的窮朋友,自尊太容易受傷了,還是算了吧。
  《魅妝》
  1夜色來臨,那些白日里沉寂的精靈們就醒來了,把汽車的尾音無限擴(kuò)大延長,偶爾的,有被驚醒的鳥尖叫著,劃破了夜空,將正在踉蹌前行的蟑螂嚇得跌一跟頭。丁朝陽家的樓太高了,二十一層,我說:“總感覺是睡在云上。”他笑我想象力豐富,笑我滿腦袋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他是個冷靜而現(xiàn)實(shí)的男人,認(rèn)為我對小說與影碟過度迷戀?墒牵偸前盐乙粋人扔給寂寞的白天,因?yàn)槲沂莻靠碼字吃飯的小女人,二十四歲,靠出賣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吃飯。在這個夜里,我們的身體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幸福的洗滌。他暖熱的手搭在我的腰上,朦朧的橘色的燈將天花板照射得一片溫馨。我的頭抵在他的胸上,即將沉沉入睡,恍惚里,似乎有門鈴響,他的手指在我腰上勾動了一下。我抬起頭,細(xì)心聆聽,果然,門鈴將寂靜的夜叩出了清脆的響聲。我拿眼看他,他面色微慍,“會是誰呢?這么晚了!笔前。瑫钦l在這溫暖的午夜討人厭煩?丁朝陽道:“不管!闭f著,將我摟得更緊了些。只是不依不饒的門鈴聲響得我心神繚亂,遂捅捅他的腰,“去看看吧,莫不是誰有急事找你?”他邊披睡衣邊憤憤道:“通信這么發(fā)達(dá),再急的事一個電話也就成了,犯得上搞午夜驚鈴嗎?”平靜的幸福被打斷總是令人憤怒的,憤怒時的丁朝陽顯得分外生動,我起身穿衣,跟在丁朝陽的身后,打算去廚房倒水喝。突然,一聲尖叫沖出了丁朝陽的喉嚨,我扔下水杯,跑出來,看見了面色慘白的丁朝陽,驚慌失措地瞪著大大的眼睛,細(xì)密的汗珠快速滲出了他的額頭。相識一年來,我從未見他這樣失態(tài)過,我搖搖他的胳膊,問:“怎么了?”他直直地指著門上的貓眼,說不出話。我正要趴上去看,卻被丁朝陽猛地拉住了,好像門外是洪水猛獸。像酷愛幻想一樣,我的好奇心亦是很重,被他拽回的空隙里,我還是瞥見了門外的一絲光景:昏黃的樓梯燈下,有一塊雪白的裙袂輕盈地飄走了,似乎還有細(xì)瓷片相互摩擦般的輕笑,一路碎碎掛在裙袂上,遠(yuǎn)去了……猛然地,我便想起了無數(shù)鬼怪小說以及電影的片段,手足便嗖地冷了下來,拽著丁朝陽的手,亟亟問:“你看到了什么?”他使勁地晃晃頭,仿佛要確定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個夢境,可是一抬眼,他就看到了我眼里的驚慌,這是真的。我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呆呆對望,說不出一句話。過了一會兒,他漸漸平緩下來,我低聲問:“你到底看見了什么?”丁朝陽沒回答我,只是突兀地說:“打開燈。”我說:“開著燈呢。”他亟亟說:“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我起身,把所有房間的所有燈都打開,五顏六色的燈光把房間點(diǎn)綴得很是瑰麗。丁朝陽張望了一會兒,突然又說:“關(guān)了燈!蔽夷涿畹乜粗鹕,飛快關(guān)閉了所有的燈,在黑暗里,我聽他喃喃說:“燈光的顏色太詭異了。”然后,他把所有房間的門都鎖上了,最后,將我與他反鎖在臥室里。我們默默地坐在黑暗中,我有些不安有些疑惑,但見他驚魂未定,就把所有的好奇忍了下去。2一年前,我是在從上海回青島的飛機(jī)上遇到丁朝陽的,我們比鄰而坐,旅途容易讓人心生寂寞。所謂旅途易生艷遇大抵也是因著這種心因,人是群體動物,像畏懼寒冷一樣畏懼孤單,所以,在旅途中相遇的孤單男女,總是輕易就有故事發(fā)生,進(jìn)程亦快而黏稠。當(dāng)然,亦有諸多男女會借著這貌似茁壯的理由,讓艷遇來得更快更直接些。明了這些,在旅程中,我便矜持而沉默,盡量不給男人們輕薄的機(jī)會。但是,盡管我一貫在飛機(jī)或火車上閉目佯睡以圖清靜,依然會有男人覓了種種借口搭訕。我的座靠舷窗,丁朝陽的座靠走廊。我佯睡了一會兒,張開眼,見鄰座的丁朝陽似乎已沉沉入睡,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叫丁朝陽。我兀自笑了一下自作多情,開始看一本航空雜志,他并沒像某些輕浮的男人一樣假裝關(guān)心雜志內(nèi)容,卻湊過腦袋與我一并閱讀并找機(jī)會搭訕。直到空中小姐送來飲料,放雜志時,我竟將整整一杯可樂灑在了他質(zhì)地優(yōu)良的休閑褲上。我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樣子,驚詫與羞赧并舉。在酒會或是飛機(jī)上,時有男人采取類似手段親近陌生女子,并試圖開始一段故事。我愣愣地擎著空掉的杯子,望著被可樂澆醒卻依舊有些茫然的丁朝陽,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又不知該怎樣收拾,那杯可樂灑落的位置太敏感了。他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看著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說“沒什么”,便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等他回來,我們就認(rèn)識了。直到現(xiàn)在,丁朝陽依然堅(jiān)持那杯可樂是我蓄意謀劃的,招惹得我又氣又急與他辯解。他壞壞地笑著說,就愛看我死乞白賴地和他辯解的樣子,像一只兇猛的小獸,張著尖利卻不傷人的牙。回青島后,第一次約會是我主動,因?yàn)樗麍?zhí)意不肯收我賠褲子的錢,我便請他吃飯。我不喜歡欠著別人,這會讓我不安。很久以后,丁朝陽說,這是他最初喜歡我的原因之一:做人挺拔清潔。漸漸地,約會越來越頻繁,他總是全國各地跑,我戲稱他是“空中飛人”,然后,我問他從事什么職業(yè)要這樣頻繁去外地。他突然就沉默了,臉色漸漸黯然,抽了一支煙,才緩緩說:“我去外地和工作沒關(guān)系。”我笑了一下,和他碰碰杯,“好了,就當(dāng)我沒問!蔽沂莻好奇的人,但我從不主動觸碰別人的隱私,有失修養(yǎng)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隱私是每個人胸口最隱秘的疼。我自詡是個善良的女子。他卻淡淡地笑了一下,主動說:“我頻繁去外地,其實(shí)是去尋找我的妻子。五年前,她就失蹤了,為了找她,我?guī)缀跞拥袅斯,散盡家財。我每到一個城市都會在當(dāng)?shù)孛襟w發(fā)尋人啟事,然后我在那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走啊走啊,從不乘車。我希望某一天,我們會在異地的街上驀然相遇。五年了……”我的心里突然有種說不上的滋味,失落,還有敬佩,在這個崇尚快餐式愛情的時代,這樣執(zhí)著專情的男人少得都像國寶一樣珍貴了。失落,是因?yàn)槲业男睦镆亚那纳藧勰剑,卻心有所屬。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他說笑吃飯,他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說:“其實(shí)很多人都說她與情人私奔了,也曾有很多朋友勸我去法院宣布她已死亡,這樣我和她的婚姻也就解體了?墒牵也幌肽敲醋,我總覺得我要法院宣布她死亡,就像是我親手殺死了她一樣。我想她活著,哪怕只是活在我的愿望里我的想象里。”那個晚上,我們站在凄清的月光下告別,憂傷彌漫在他眼里浸泡在我心里。很久很久,我們沒再聯(lián)系。大約三個月后,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去法院了,然后又說:“你能不能出來陪我坐一會兒?”那時,我正在周莊的迷樓上,俯瞰貫穿了周莊的那條碧綠色的小河,竟因?yàn)槁牭剿穆曇舳^分激動,失手將墨鏡掉進(jìn)了河里。我甚至沒有片刻猶豫,就說了“好吧”。收線后,我飛一樣奔回旅館,收拾行李,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上海虹橋機(jī)場,晚上六點(diǎn)三十分,我拖著一只巨大的行李箱,風(fēng)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丁朝陽面前。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行李箱,“你要去外地?”“不,我剛回來。”說著,我坐下,托著下巴望著他,“謝謝你為我接風(fēng)!彼@然猜到了什么,有些感動,轉(zhuǎn)過來,在我身邊默默站了一會兒,就彎下腰抱我。我沒有掙扎,只是將頭埋在他的肩上,我流了淚,是看到了曙光的幸福淚光。我什么都沒問,他亦沒多說什么,每一次舉杯,他的眼里都有蒼涼而會意的笑。而我的會意一笑,是盛滿了幸福的。飯后,他把我的行李箱塞進(jìn)后備廂,什么都沒問,就將我抱上車去。我喜歡他身上淡淡的男用香水味。車停在一幢公寓樓前,他指了天空說:“二十一層!蔽夜首黧@嚇狀,“我有恐高癥。”他拍拍胸口,“有我呢!蔽蚁矚g這種感覺,當(dāng)女人內(nèi)心羸弱,男人胸有成竹地拍拍胸口說“有我呢”,都會讓女人滋生出托付一生的幸福依賴感。其實(shí),無論多么堅(jiān)強(qiáng)的女子,骨子里都是柔弱的,希望被男人主宰著,在男人帶動下尋來的幸福,甜蜜感是會翻倍的。那晚,丁朝陽讓我踩著他的腳,一間一間地看他的房子,一間闊大的書房,滿墻的書和一臺電腦。臥室布置得簡單而溫馨,墻上有幾片很新的痕跡,是方形的,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應(yīng)是他前妻的照片吧?想必為了不讓我心生尷尬或是別扭,在約我之前,他已將那些照片處理掉了。我喜歡外表干練、內(nèi)心善于體察的男子,只有善良的人才善于體察。一間屋子的門鎖著,丁朝陽沒帶我去看,它勾起了我的懷疑,我的目光幾次在那扇門上流連,心細(xì)如絲的丁朝陽卻假裝對我眼中的好奇視而不見。他將我攬?jiān)趹牙,用腳挑著我走來走去,邊走邊俯下頭來吻我,暖熱的手在背上游走。胸罩的搭扣開了,淺粉色的亞麻小衫一點(diǎn)點(diǎn)褪下來,裙子被慢慢地提到頸上,像一片凋零的花瓣從頭上脫落,他的手像一朵帶有溫度的云,在腰肢上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滑過……后來,他低低地喚著我的名字,一寸一寸地吻過來,他的唇那么柔軟,將我暖得漸漸難以自持……我從不知道,原來,愛情是可以讓身體飄飄欲仙的。從那天開始,我很少回自己的家了,除非是回去拿些必要的東西。母親與丁朝陽做過一次長談之后,再也沒有打電話追我回去。丁朝陽是個讓人心下踏實(shí)的男子,身材挺拔,相貌周正到讓人聯(lián)想起80年代的正派電影小生。我每天寫字、讀書、看碟,夜晚,和他一起墜入神仙都羨慕的幸福。我有了他家的鑰匙,他不在家時,我曾用那串鑰匙去開那扇鎖著的門,挨把鑰匙試,都是徒勞。當(dāng)我讀不進(jìn)書,寫不下字時,我就會望著那扇門苦思冥想,想它被封鎖的內(nèi)容究竟是什么?半年多以來,它一直讓我好奇。
  《迷香》
  1
  左左的長腿游蕩在三樓曬臺上,他望著悠悠的窗子,窗簾緊閉得有些曖昧,他嘴角翹了一下,又一次想到死亡。是的,他已為死亡準(zhǔn)備了很多道具,譬如繩子、藏刀、從學(xué)校實(shí)驗(yàn)室偷拿的氰化鈉等。有時,他會躲在房間里擺弄這些東西,擺弄來擺弄去他就笑了,其實(shí)兇器是無特定象征的,任何物品都有致命性,甚至養(yǎng)育萬物的泥土,攜裹美好的綢緞……
  很奇怪,每當(dāng)想到死亡,他的耳道、心里、腦海中就會響起一陣陣笑聲,尖厲清脆,那聲音像嬰兒在一間空曠而封閉的房間來回爬行、大笑,回音繚繞不絕。
  N多死亡細(xì)節(jié),是他為一個叫陳年的男人設(shè)計(jì)的,其實(shí),如果換一個使他們相互認(rèn)識的媒介,說不準(zhǔn)他們會成為朋友。
  使他們認(rèn)識的,偏偏是悠悠。
  當(dāng)然,左左認(rèn)為悠悠讓他們相互認(rèn)識并不是使他起了殺機(jī)的主要原因,而是他看見了蔓延在陳年心中骯臟而卑下的毒。若他不下手,早晚有一天,愛令智昏的悠悠就毀了,像一個虔誠的殉道者,心甘情愿地任由他毀了自己;他若不下手,她便永遠(yuǎn)無從看清,這樣的殉道,是多么地可笑與不值得。
  那么多人懼怕死亡,它是人生最大的惶恐吧?將一個人生的權(quán)利剝奪了,使他再也不能享受美好的陽光,嗅不到馥郁的花香,不能擁有醉人的愛情;是對生者最殘酷的懲罰,是眼睜睜地看著身體背叛了自己,卻無力救贖。
  左左摘下一片梔子花葉,咬在唇間,微微的苦澀沿著舌尖蔓延開來。
  死亡是件多么富有詩意的事情。這樣想著,他的眼里就出現(xiàn)了迷幻的凌亂,像看到了完美的夢,在面前搖曳,恍如畫面。
  他蓄謀已久,他的耳道里、心里、腦海里,總是響著一個孩子的笑,清脆,神秘,愈笑愈是冰冷。
  他掌心里沁滿了冰冷的汗水,他在夜里拼命地想:我為什么要?dú)⑺滥莻人呢?這一生,他必須要?dú)⑺酪粋人的,若陳年不曾存在,那個被殺死的,便將是自己了。他將在對悠悠的癡愛中迷失自己,像風(fēng),在密封的盒子里找不到出路。
  他問自己。
  答不了,他就坐在黑夜里失神,望著無邊的黑暗,想象陳年被車撞死了,鮮血淋漓;想象陳年在街頭被混混們打死了,他倒在地上的樣子很殘酷……
  他覺得冷,非常地寒冷,被風(fēng)攜裹著鉆進(jìn)了他的身體。這些紛紛闖進(jìn)他腦海里的死亡場景,技術(shù)性過于匱乏,并不合他心意,太缺乏詩意了。
  他希望任何事物都是優(yōu)美的,哪怕是殺戮,這樣才符合他的性格和審美。
  天,總是那么快就亮了,亮亮的白天告訴他,他是個耽于夢幻、匱于行動的膽怯男子,有很多幻想,只能停在那里,永遠(yuǎn)是幻想。他很沮喪,他不想成為兇手,但是他必須那樣吧?他是那樣喜歡自問的一個男子。
  沒事的時候,他坐在三樓的曬臺上,望著關(guān)閉的窗簾,設(shè)計(jì)完美的謀殺情節(jié),已成為了嗜好,像一個熱愛航模的孩子仰望航模飛翔,每當(dāng)一個設(shè)計(jì)完成,他就會在臆想里露出暖暖的笑容。
  那窗簾的里面,便是一張巨大而柔軟的床,它看上去是那么寬闊而柔軟,像無邊藍(lán)天上懸著的云絮,只是那云絮里演繹著悠悠與陳年的幸福,卻跌落著左左的痛苦。
  許多次無意間的偷窺里,他恨不能跳將起來,一把抓起那個伏在悠悠身上的畜生扔下樓,看著他肝腦涂地才叫快活。
  可他又是那么膽怯,長這么大了,他不僅從沒動手打過人,也沒罵過任何人,他是個安分善良的孩子。所有人都這樣以為。
  沒有人知道,愛,讓他心里充滿了殺機(jī)。
  哦,對了,那個被他在臆想中謀殺了一萬次的陳年,他高而帥,有著挺拔的鼻子,落拓銳利的臉型,自私地霸占著悠悠的心房。
  左左想以愛情的名義搬進(jìn)悠悠心房里去居住。
  可悠悠不許,她是愛陳年的,沒有任何余地地拒絕了他;然后,沒有任何功利目的地匍匐著身體,愛著自私的陳年。有時,左左這樣開脫備受煎熬的良心:假若陳年值得悠悠去愛,自己就會輸?shù)眯母是樵浮?br/>  事實(shí)不是這樣,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注定了他要犧牲自己拯救悠悠,她已中了蠱,不會自己醒來。
  左左也會恨恨地想:人怎么就這么賤呢?悠悠對陳年的愛,是那樣飲鴆止渴。左左望著胸口,他真的很想很想像《大話西游》里的孫悟空一樣,打開胸腔,讓她看一眼,自己的愛是那么真摯那么熱烈,為什么她會不屑?
  赤裸的、白皙的略顯羸弱的胸口,讓他的心一顫一顫地抖著疼,他用小指的指甲在胸口反復(fù)地劃,尖利的疼在皮膚上蔓延。很快,這疼就鉆進(jìn)了心里,皮膚上的疼就感覺不到了,他的臉在暗夜里是那么潮濕。
  他不停地在黑暗的房間里走來走去,他想沖到城市的街上奔跑,他想奔跑到那個叫陳年的男人的眼前,將一柄冰冷而鋒利的刀子插進(jìn)他的胸膛。然后,看著驚恐在他的眼里,隨著生命特征的消失而散淡而去。
  2
  怎樣才能完美地殺死陳年呢?這是左左的課題。
  總有那么一天,他會實(shí)施的。二十一歲的大二學(xué)生左左,是這樣暗暗下定決心的。
  誰讓陳年像一塊巨石擋住了他愛情的去路?
  天空有霧,昏黃的太陽掛在高高的柿子樹梢,他想起了初見悠悠的那天,天空湛藍(lán),陽光明麗,他正在曬臺上一蕩一蕩地晃悠著長腿。院子里的玉蘭花期將了,甬道上躺著一層孤苦伶仃的落花,嫩綠的小芽兒正從枝條上鉆出來。鳳竹們綠得蓬勃了,柿子樹枝葉肥碩,伸展在空氣中。他垂下目光時,看見一個女孩子正拖著巨大的行李箱,慢慢地拐過褐色的石條臺階,站在院里,仰起頭,打量了一下院子,目光與左左的目光相遇,然后,她粲然一笑,“請問伊河先生的家是這里嗎?”
  整棟老樓都是左左家的,屬祖上遺產(chǎn)。他的父親——伊河,將一樓東側(cè)幾間留下自住,一樓西側(cè)和二樓的房間全部出租,租金讓他和婆娘不需上班就過上了小富既安的日子,而且顯得非常之閑云野鶴。
  左左呆呆地看著她,慢慢地張開嘴巴:“是的,請問您是哪位?”
  女孩子咯咯地笑了,她指了指左左的身后,“我是這里的新房客,喏,就你身后的閣樓,伊先生說把它租給我了。”
  正當(dāng)左左也粲然一笑時,就聽一聲銳利的聲音破空而來:“他說租給你就租給你了啊?我不租!”
  左左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說話的是他的母親李小蘭,她時常坐在院子里的玉蘭樹下編織圍巾。
  左左仔細(xì)看時,她已氣勢洶洶地立在了女孩面前,兩手攥著織了大半的毛線圍巾道:“我是他老婆,我說不租給你就不租給你。”
  女孩子一本正經(jīng)地看了她一眼,粲然一笑道:“你是誰干我什么事?我又沒問。”說著,就拖著行李箱繞過了她,向老樓門口又前進(jìn)了幾步。
  李小蘭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緊追過來,將手里的圍巾劈頭蓋臉地就扔了過去。它太輕了,像一瓣落花,輕飄飄地落在了女孩的行李箱上,像一條怪異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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