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紅顏手札


作者:吾玉     整理日期:2016-09-28 09:46:13

1.“婉約派”古風(fēng)人氣作家吾玉“紅顏手札”系列首發(fā)單行本。2.“紅顏”系列雜志連載10期,俘獲500000“紅顏”粉,多款古風(fēng)小妹演繹虐戀情深,虐哭萬千少女。3.無刪減版全新修訂,新增番外2萬余字。4.封面采用燙金工藝,內(nèi)文增加彩頁,由知名古風(fēng)畫手鴉青染、漁樵聽風(fēng)手繪內(nèi)插;隨書附贈大4開精美古風(fēng)海報(bào)一張。5.同名手游、廣播劇、主題歌現(xiàn)已上線;影視劇改編項(xiàng)目火熱推進(jìn)中。6.當(dāng)當(dāng)獨(dú)家售賣作者親筆簽名版,數(shù)量有限,先到先得。 
本書簡介:
  “婉約派”古風(fēng)人氣作家吾玉“紅顏手札”系列無刪減版首發(fā)單行本,新增番外2萬余字,精品升級獨(dú)家販?zhǔn)邸?2篇短篇小說,12款古風(fēng)小妹,主打“小妹”概念與“紅顏白骨,至死不渝”的純古風(fēng)愛情。雜志連載10期,俘獲500000“紅顏”粉。同名手游、廣播劇、主題歌現(xiàn)已上線,影視劇改編項(xiàng)目火熱推進(jìn)中。
  作者簡介:
  吾玉
  古風(fēng)作家
  一支筆,一爐香,寫盡世間浮沉情愛
  一盞茶,一天地,翻開一卷紅顏手札
  信奉人生如絕句,平平仄仄平平仄
  愿與文字一生為伴,寫我所愛,愛我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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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錦夜食香妙女千語金鹿淺遙雪衣公子歲歲謝蓮愚妻子?jì)O幼時棠心鸚鵡公主何人知酒梨月拾娘宦后禾晏神巫不憐神巫不憐她能算天機(jī),算國運(yùn),算皇朝興替,算世事浮沉,卻唯獨(dú)算不出,那一日西郊縱馬,暮色四合,他摟她在懷時的那一瞬,有晚霞有長風(fēng)有木香,卻究竟有沒有一絲情?——《紅顏手札·不憐》 (一)君不憐來到九兮宮時,莫小玉正左擁右抱,散著墨發(fā),晃著長腿,閑閑倚著聽歌賞舞。他那縱情聲色的模樣,和世家貴族里長得好看點(diǎn)的紈绔子弟一樣,全無當(dāng)日御前擊鼓,奏響《入陣曲》,跳起《魚龍舞》的半分清俊神采。君不憐卻是笑了。果真還是小孩心性,如此日夜尋歡作樂的行徑,不知是報(bào)復(fù)了誰,又快意了誰。堂中領(lǐng)舞的紅衣女子明眸皓齒,顯然還未發(fā)現(xiàn)君不憐的到來,她腰肢曼妙,且舞且上前,紅紗拂過莫小玉的臉,她對著他嫵媚一笑。醉眼蒙眬的莫小玉一把拉過她,美人一聲嬌呼,跌入了他懷中。莫小玉笑了笑,眸光繞過美人,清冷地望向君不憐,帶著三分嘲諷,七分挑釁。還不待君不憐有所反應(yīng),她旁邊的貼身侍女已一聲厲喝:“大膽,國巫大人來了都沒有看見嗎?這里是九兮宮,不是煙花柳巷,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還不快下去!”滿室頓驚,歌舞聲戛然而止,那紅衣美人也趕忙離開莫小玉的懷抱,整整衣裳,慌亂地向君不憐行了一禮,便與眾舞姬退了下去。那些侍女察言觀色,也跟著退下,并貼心地關(guān)上殿門,只留下了國巫君不憐,和與她成婚不久的巫駙,莫小玉。莫小玉是當(dāng)朝大將軍莫元衣的親弟弟,算命先生說他男生女相,命犯陰煞,須取個至柔至陰的名字“以毒攻毒”,壓過命中那些大劫,方可保一世平安。于是,他不僅叫莫小玉,還貼身配了一塊寒玉,如此相安無事地過了二十余載,卻在半年前,他隨班師回朝的大哥進(jìn)宮,在慶功宴上擊鼓助興,奏了一曲《魚龍舞》,被當(dāng)時坐于魏帝下方的國巫君不憐相中,沒過多久,圣旨就下到了莫府。莫小玉被請進(jìn)了宮,喜袍加身,一夕之間成了尊貴無雙的巫駙—這于他而言,卻是奇恥大辱。依莫小玉的話來說,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算天機(jī)算國運(yùn),卻罩在斗篷里,終年不見陽光,神秘陰詭的國巫君不憐,就是他無論怎樣躲來躲去,都沒能躲過的命中注定的陰煞!更何況,她根本不算個完整的女人!這番話,在大婚那夜的新房里,被憤恨難當(dāng)?shù)哪∮窈敛涣羟榈卣f出,摔在了第一次脫下斗篷,穿上紅嫁衣的君不憐面前。彼時的君不憐粉面紅唇,墨眸如洗靜靜地坐在床上,淡淡地望著摔了酒壇的莫小玉,眸中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抿緊了唇,不發(fā)一言—就像個漂亮的琉璃娃娃。蒼白而易碎,詭異而畸形,渾身上下了無生氣的琉璃娃娃。莫小玉忽然就怒了,一把拽過床上的君不憐,不管不顧地將她按到一人高的長鏡前,與自己臉對臉,身貼身,做出最殘酷的對比,讓遮掩在斗篷下的怪異無所遁形。“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他大吼著,激動不已。“莫說是兄妹,就算說你我是父女,恐怕都不會有人懷疑!”君不憐被莫小玉按得肩頭發(fā)抖,臉色更加蒼白,目光卻遲遲不愿落在鏡面上。事實(shí)上,她比他還年長三歲—卻永遠(yuǎn)長不大,永遠(yuǎn)停留在總角之年,一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模樣。她被時光留住,得到了驚才絕艷的天算之術(shù),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國巫地位,卻永遠(yuǎn)換不來一段尋常的舉案齊眉。天道如此不公,荒謬絕倫,卻又如此公允,不偏不倚。九兮宮里,君不憐緊了緊斗篷,一張雪白的小臉對著醉顏微醺的莫小玉,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大渝來犯,你大哥在前線殊死奮戰(zhàn),你卻在深宮之中尋歡作樂。莫家世代將門,忠勇無敵,不知九泉之下的莫老將軍此時會做何感想?”這話一出,殿中氣氛陡變,莫小玉混沌的眼眸登時睜大,一掃酒鬼之狀,一腳踢翻案幾,赤足散發(fā)走到君不憐面前,四目相接,鼻息以對:“雄鷹折翅,猛虎拔牙,當(dāng)日我大哥如何求你,你都無動于衷,我一世所學(xué)無處施展,畢生志向付諸成空,七尺男兒淪為你可笑的巫駙,一切的一切均拜你所賜,如今這話你竟反過來問我?”莫小玉身子顫抖著,墨眸染了凄色:“舉頭三尺有神明,君不憐,你就不怕遭報(bào)應(yīng)嗎?不怕我莫家先祖前來尋你嗎?” (二)紅衣美人死了,尸體被高高懸起,掛于九兮宮門前示眾。莫小玉沖進(jìn)大殿時,君不憐正在飲茶,繚繞的茶香中,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面對莫小玉狂風(fēng)暴雨般的質(zhì)問與憤怒,君不憐只吹了吹滾燙的茶水,輕描淡寫地說:“你是我的巫駙,是我的夫君,我喜歡你,不忍傷你一分一毫,既然不能奈何你,便只好奈何她了。”“君不憐!”莫小玉怒不可遏,就要沖上前,卻被兩旁的侍女?dāng)r住,他血紅了雙眼,“堂堂國巫大人,縱有天算縱橫之術(shù),就能因一己喜好濫殺無辜嗎?”“是。”君不憐面色冷淡,毫不遲疑,“我是有生死予奪的大權(quán),巫駙難道現(xiàn)在才知曉嗎?”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莫小玉,無一絲波瀾,“我給了你半年時間,你仍要任性妄為,我別無他法。”頓了頓,“即使我喜歡你,但在兩國交戰(zhàn)之際,任性……總還是要付出些代價(jià)的。”聽到君不憐再次面不改色地說出那句話,莫小玉忽然甩開侍女,仰頭大笑,笑得凄惶不已。“喜歡我?你喜歡我?”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他笑到聲音幾近嘶啞,“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盡管我不清楚你們那些陳年舊事,恩怨糾葛,但我沒興趣,更不想做你們的犧牲品!”待到那道身影奪門而出,徹底消失在視野里,君不憐繃緊的脊背終是垮了下來。她倚在座上,閉上眼眸,揮揮手叫眾人退下,一聲嘆息,疲憊萬分。殿門緩緩關(guān)上,她耳邊仿佛又響起半年前把莫小玉請進(jìn)宮后,莫元衣連夜趕來,跪在魏帝與她面前,泣不成聲的哀求。“阿蓮,算我求求你,求你放過我弟弟,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他要走的路還那樣長,你不能毀了他啊……”她眉眼清冷,居高臨下地看著腳邊跪著的莫元衣,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你求的是與你自小一起長大的君蓮,還是如今的君不憐?”輕緲的一句話回蕩在空曠的宮殿里,幽幽地直擊人心,叫一直沒開口的魏帝也輕顫著雙手,失聲道:“阿蓮,你……”她倏然轉(zhuǎn)身,一拱手,將所有勸說堵在一個最恭敬的君臣之禮下。“陛下曾許臣三愿,這些年來臣無欲無求,一心為了魏國,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如今臣有想要的東西了,這第一愿臣已想好,唯望陛下成全。”“阿蓮,不——”莫元衣驚覺,從地上掙起,還未來得及阻止,那個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已響徹整個大殿。“臣今年二十有四,父母不在,宗族不復(fù),孑然一身,孤家寡人,唯愿納莫家二公子莫小玉為巫駙,再組一家,舉案齊眉,以慰多年凄苦。”話音一落,莫元衣已嘶聲急道:“陛下不可,你明知道阿蓮喜歡的是……”“準(zhǔn)奏。”魏帝輕啟薄唇,直直目視著裹在斗篷里的君不憐,眸光深不見底,吐出了三個字,“朕準(zhǔn)奏。”“咚”的一聲,馳騁沙場的鐵血將軍莫元衣頹然墜地,像寺廟里再也不堪重負(fù)、轟然墜下的青銅古鐘。他臉色慘白,哆嗦著嘴唇,看了眼君不憐,又看了眼魏帝,知道一切再無法挽回,終是縱身而起,凄聲長嘯:“阿蓮,你恨我們,你恨他,你恨小玉,你想毀掉他對不對?!”莫元衣失態(tài)的指控中,君不憐依舊面不改色,只抬起尖尖的下巴,雪白的一張臉無一點(diǎn)血色。“我沒有想毀掉他,我的確是喜歡他,你們都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偌大空曠的殿中,三人對立,仿佛光陰在逆轉(zhuǎn),有些東西卻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形貌。就像曾經(jīng),她是他們最憐惜的小妹,但現(xiàn)在,她可能只是他們眼中一個瘋狂的怪物。一個天不憐,地不憐,君不憐的怪物。“總角之交,何以凋零至此?”她自嘲地笑了笑,嘆息著說出這最后一句話,裹緊斗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外頭陽光正好,她卻無福消受,只如身在冰窟。那時還不知,他們這番隱秘的對話,被躲在大殿暗處的莫小玉聽得一清二楚。后來知道了,卻也不甚在意,面對莫小玉一次次的追問,她總是不厭其煩地露出笑容,輕輕道:“你只需知道,我是真心喜歡你就好了。”喜歡一個人,是那么簡單的事情,更何況她還喜歡了他那么久。他卻不信,莫元衣不信,魏帝也不信。她光明正大宣告自己的喜歡,卻沒有人相信。多無趣,多寂寞。就像天算盤上的水銀,在她游走乾坤的手下,轉(zhuǎn)出千種命格,萬種星圖,卻永遠(yuǎn)算不出她自己的那一份,算不出她的愛別離與難舍棄。 (三)明月無聲,冷風(fēng)嗚咽。當(dāng)莫小玉迷倒侍衛(wèi),身輕如燕地出現(xiàn)在宮門下,想要劫走那具尸體時,暗處的君不憐與莫元衣俱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四周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羽林軍屏氣凝神,一動不動地看著宮門,箭在弦上,只待目標(biāo)出現(xiàn)便萬矢齊發(fā),圍困黨羽,活捉首領(lǐng)。沒想到率先出現(xiàn)的竟是莫小玉!君不憐呼吸急促,該死,她明明看著他服下安神藥睡去,天算盤上也沒有算出這番意外,可怎么……真是魔怔了,仿佛只要是跟他有關(guān)的事情,她都會算不準(zhǔn)。從前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君不憐恨聲一句,想也未想裹緊斗篷從暗處走出,高喊道:“巫駙在做什么?”這一聲,像一道火花,不僅給了埋伏在暗處的羽林軍信號,更在電光石火間救了莫小玉一命。“你,你怎么在這兒?”莫小玉變了臉色,卻全然不知自己正處在何等境地,只看向朝他走近的君不憐,惡聲惡氣道,“我要做的事你管不著,你濫殺無辜還不算,竟還將尸體懸于宮門上,如此喪盡天良,我怎么能坐視不理?”君不憐哼了哼,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心的冷汗—那幫人也快來了,得趕緊帶走莫小玉。“我勸巫駙莫做蠢事,”她深吸了口氣,揚(yáng)聲道,“你大可以將尸體放下來入土為安,但莫忘了,陛下還能許我兩個愿望,我既然能把你弄進(jìn)宮,自然也能把你大哥弄進(jìn)地獄,我反正已是你心中無惡不作的毒婦,不介意再多添一筆,你不妨考慮一下是否還要任性下去。”話一出,莫小玉立刻煞白了臉,還不待開口,君不憐已經(jīng)拂袖轉(zhuǎn)身。“我的耐性不好,只數(shù)三聲,你愿跟來就跟來,不跟來也用不著替別人收尸了,就回一趟將軍府替你大哥收尸吧。”說著,那道嬌小的身影竟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惱恨不已的莫小玉。他低吼了一聲,終還是跟了上去。“君不憐,我遲早要你好看!”君不憐腳不停歇,直到將罵罵咧咧的莫小玉引到安全處,方徹底松了口氣,一回首,額上已滲了層細(xì)密的汗珠。“我拭目以待。”她踮起腳捂住莫小玉的嘴,將他壓在宮墻上,鼻息以對,“未來巫駙要如何收拾我,我拭目以待,但現(xiàn)在,就請巫駙先看場好戲吧。”清新的木葉香撲面而來,莫小玉被那只小手捂得措手不及,瞪大了眼,胸膛起伏間,只覺一片昏暗中,唯有君不憐的一雙眼睛亮堂堂的,好似天上最亮的星?蛇沒等他平復(fù)住紊亂的心跳,下一瞬,便聽到了自家大哥渾厚有力的號令。“放箭,布陣,活捉頭目,一個也不許放過!”像正沉睡的猛獸剎那蘇醒般,黑寂寂的夜一下亮了起來,火光沖天,萬箭如雨中,一群黑衣人被團(tuán)團(tuán)圍在了中間,脫身不得。這一出請君入甕的大戲,就此敲鑼打鼓地上演了。莫小玉驚住了:“他們是……”“他們是大渝派來的細(xì)作,混進(jìn)了宮中各處,包括現(xiàn)在懸于宮門口的那具尸體,那個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的紅衣舞姬。”君不憐小聲道,仍保持著壓住莫小玉的動作,只扭頭望向外面,關(guān)注著外頭的動靜。莫小玉卻不干了,眉眼一挑,一把扣住那只小手,一拉一拽一壓,瞬間就扭轉(zhuǎn)局勢,奪回主動權(quán),反將君不憐壓在了宮墻上。“誰說我被迷得神魂顛倒了,那是做戲給你看的!”他低頭望著斗篷里那張雪白的小臉,氣急敗壞地磨牙,絲毫沒有注意身后靠近的危險(xiǎn),“你既知道她是細(xì)作,為何不早點(diǎn)告訴我?還成天說喜歡我,你究竟……”“小心!”君不憐臉色陡變,一把推開莫小玉。寒光一閃,黑衣人那凜冽的一劍避無可避,狠狠地刺在了君不憐瘦弱的肩頭上,登時鮮血四濺。“阿蓮!”遠(yuǎn)處的莫元衣目眥欲裂,“嗖”的一聲,一只羽箭攜風(fēng)射來,黑衣人應(yīng)聲倒下。隨之倒下的,還有那身滿是血污的斗篷,天旋地轉(zhuǎn)間,君不憐被大驚失色的莫小玉接了個滿懷。“劍上……劍上有毒,去我寢宮,找……找阿碧拿雪蟾丸……”強(qiáng)撐著交代完這句話后,君不憐眼前一黑,昏死過去,失去意識前聽到了莫小玉的最后一聲:“君不憐!” (四)養(yǎng)傷的那段日子里,君不憐內(nèi)心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許是莫小玉每日照顧在她床前,端湯喂藥,不離不棄。稚氣未脫的少年,眉眼清俊如昔,卻不再戴著偽裝的那層面具,而是兇巴巴地露出本性,惡狠狠地“詛咒”君不憐。“最好你那夜死在那里,也省得我被大哥數(shù)落,現(xiàn)在來報(bào)什么救命之恩,誰叫你之前不知會我的,好歹我也是將門之后,你就這般瞧不起我嗎?”“不是瞧不起,是舍不得。”君不憐咽下一勺藥,蒼白的小臉望著莫小玉,是無比的認(rèn)真,“你是我心頭至愛,我寧愿你一無所知,怎放心讓你去冒險(xiǎn)?”莫小玉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頗有點(diǎn)手忙腳亂的意味,他趕忙咳嗽幾聲,低下頭不敢對上君不憐的眼眸:“就騙人吧你,謊話說多了小心成真。”才說完肉麻話的君不憐若無其事,抬頭望向虛空,漆黑的眸底卻有些悵然若失:“怎么會,我當(dāng)真喜歡你呀……”此次設(shè)局不僅揪出了大渝安插的細(xì)作,還順藤摸瓜,從那首領(lǐng)口中拷問到了不少機(jī)密,叫莫元衣帶上了戰(zhàn)場。將士們士氣大漲,打得大渝措手不及,節(jié)節(jié)敗退,可謂是皆大歡喜。當(dāng)君不憐傷養(yǎng)得差不多了,伏在莫小玉背上,于庭中散步吹風(fēng)時,聽著莫小玉興高采烈說起的軍情,卻笑了笑,伸出蒼白的一雙手,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不可聞。“最好這雙手廢掉,一輩子都拿不起天算盤了,那才叫皆大歡喜。”本正笑逐顏開的莫小玉笑容倏然凝固,他眼皮顫了顫,不知哪來的沖動,忽然扭過頭,朝君不憐揚(yáng)起唇角,眸光燦然:“走,我?guī)闳ノ鹘捡{馬!”夕陽西下,和風(fēng)輕拂。君不憐想自己大約是瘋魔了,居然真的答應(yīng)與莫小玉來西郊駕馬,明知曬不得陽光,明知待在宮中才是最穩(wěn)妥的,明知為了這浪費(fèi)一個愿望不值得。但她還是做了。從承華殿出來,等在外面的莫小玉趕緊迎了上來,問她同魏帝說了些什么。她一笑,說沒什么,只是將近來演算出的戰(zhàn)況奏稟了魏帝。莫小玉點(diǎn)點(diǎn)頭,毫不懷疑,笑瞇瞇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快走,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我知道你不能見光,我會把你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你放心,再晚就看不到夕陽了……”聽著莫小玉喋喋不休,她忽然間覺得,老天爺似乎也沒有那么不公,至少—她愛的那個孩子,還是最初的模樣。盡管承華殿里,魏帝望著她的眼神里,是那樣的憐憫與不理解。“阿蓮,你為朕推算國運(yùn),守護(hù)江山,朕欠你良多,卻實(shí)在無法在后宮之中予你一席之位,你注定只能是魏國的國巫,沒必要,沒必要拿元衣的弟弟來與朕斗氣……” 與莫小玉縱馬行在西郊,夕陽漫天,長風(fēng)萬里,君不憐被眼前這種盛大的美麗所震撼。也許是待在那個陰冷空曠的宮殿太久了,久到已然忘記外頭能夠自由呼吸的空氣了。所以才會這么貪婪,這么眷戀。就像眷戀莫小玉懷里的溫暖一般,君不憐裹在斗篷里,感覺到自己長年置身的冰窟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暖風(fēng)吹過她的面頰,她仰起頭,癡癡地貪看著莫小玉美好的輪廓,只覺時光靜止在這一刻該有多好。而此后無數(shù)個日夜,每當(dāng)她回想起這一幕,鼻尖似乎都能聞到當(dāng)日西郊青草的芳香。她坐在暗室,撫著天算盤,一次次地算。她能算天機(jī),算國運(yùn),算王朝興替,算世事浮沉,卻唯獨(dú)算不出,那一日西郊縱馬,暮色四合,他摟她在懷時,有晚霞有長風(fēng)有木香,卻究竟有沒有一絲情? (五)快樂的日子如夢一樣,短暫而不真切,且醒得那樣快。這段時間,莫小玉一直陪在君不憐身邊,他們在湖邊放燈,在亭中對弈,在晚霞里爬上屋頂唱歌。莫小玉的少年心性展露無遺,君不憐也完全表現(xiàn)出一個妻子的模樣,夫唱婦隨,無論莫小玉說什么,她都淡笑著應(yīng)下,那溫婉的眉眼讓莫小玉心跳加快,莫名覺得,即便是刀山火海,她都會陪他去瘋?墒,太好的夢終究如曇花,剎那芳華后,醒來時卻陷入無邊黑暗。莫元衣陣亡的消息傳來時,君不憐正陪莫小玉在玩“躍格”。那是民間孩童們常玩的游戲,以筆在地上畫出道道格子,按著規(guī)矩來跳,誰先跳滿“回家”,誰便勝。君不憐放下國巫之尊與種種繁雜事務(wù),一遍一遍地陪莫小玉玩,抿嘴淡笑,看莫小玉興致高昂,一邊說著小時候的趣事,一邊玩得不亦樂乎。“我回家了,就等你了!”云衫一拂,莫小玉率先跳滿,一個瀟灑轉(zhuǎn)身,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望著還差三格的君不憐。但就在這時,有侍從慌張進(jìn)殿,急得聲調(diào)都變了:“報(bào)!皇上宣……宣國巫大人覲見!”莫小玉不悅,魏帝三天兩頭召見君不憐,打著商討軍情的幌子,天知道是在說些什么。他剛想開口,君不憐已對那侍從淡淡道:“何事如此驚慌?”“莫……莫將軍戰(zhàn)死沙場,尸骨無存!”“嗡”的一聲,皇宮古鐘敲響,驚起飛鳥四散,如奏一曲哀樂。直到跪在靈堂,身披縞素,抬首望著莫元衣的牌位,君不憐仍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外頭冷風(fēng)寒雨,人心惶惶。所有嘈雜她都聽不見,恍惚間想起了許多,過去與現(xiàn)在,紛紛擾擾,畫面交疊的最后,是九兮宮里那與莫小玉未跳完的格子。三格,才差三格她就能回家了,回到只有她和莫小玉的家—卻是永不能了。她愛的那個孩子,終是露出渾身尖刺,在上朝時沖進(jìn)殿內(nèi),當(dāng)著魏帝與文武百官的面,揪住她的衣領(lǐng),血紅了雙眼,聲嘶力竭:“君不憐,你為什么要害死我哥哥?為什么要騙他入陣?我以為你是真心對我,你是真的放下了,卻原來最毒婦人心,你就是個魔鬼……”及至狂怒失控的莫小玉被拖出去很遠(yuǎn)后,那聲聲咒罵仍不停地回旋在君不憐耳邊,叫她渾身顫抖,即使怎樣裹緊斗篷,都只能感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冷。三步,只差三步。她喃喃著,眸光黯如死灰。三步之距,天涯之隔。靈堂里,魏帝屏退眾人,隔絕了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停在跪著的那身斗篷前,久久未動。終于,他嘶啞開口,是難以成句的悲痛。“朕將你推演的結(jié)果送上了戰(zhàn)場,元衣按你所說的破陣之法,星夜率兵攻入敵陣,卻是有去無回,這么多年你從沒出過錯,除非—你是故意的。”君不憐霍然抬起頭,雙手顫抖,魏帝與她四目相對,笑得慘然:“先是元衣的幼弟,再是錯誤的天算結(jié)果,如今大渝乘勝追擊……朕早該想到的,你到底沒能放下,元衣說得沒錯,你恨我們,恨莫小玉,甚至恨早已辭世的茹音公主,你不是魔鬼,你比魔鬼還可怕,你想讓我們得到再失去,你想一個一個毀掉我們……” (六)魏池,君蓮,莫元衣。當(dāng)年一個不受寵的三皇子,一個宗族覆滅的孤女,一個滿腔抱負(fù)的將門之后。一起長大,一起嬉戲,感情再深厚不過的總角之交。三皇子的母妃對君莫兩家有恩,兩家便齊心協(xié)力,共同輔佐三皇子,欲助他登上帝位。但在殘酷的斗爭中,一著棋差,魏池的母妃被處死,君家也滿族覆滅,以舍卒保帥的姿態(tài)保全了三皇子與將軍府。君蓮是在刑場出生的,一聲啼哭震驚龍顏,也因此逃脫一死,寄居在了將軍府。那時三皇子六歲,尚有一不足月的胞妹茹音公主,莫元衣五歲,他們都對君家這個意外降臨的遺珠愛護(hù)有加,視若親妹。不過三年后,莫小玉也出生了,于是他們這個特殊的“組合”增至五人。時光如白駒過隙,孩童們嬉笑成長,大人們私下謀劃,一晃眼又過去了幾年。就在君蓮九歲那年,發(fā)生了一件事,一件改變她一生命運(yùn)的事。當(dāng)時五個孩童聚在將軍府,三皇子與莫元衣商議事情,君蓮與茹音公主則帶著莫小玉在旁邊玩耍,莫小玉調(diào)皮,搶了君蓮的手帕就跑,轉(zhuǎn)眼就沒了人影。等到君蓮和茹音公主追出后院,追至長廊時,看見莫小玉迎面撞上了一人。那人,恰是正要離開將軍府的鬼曲國師。他是莫老將軍請來的,希望他能輔佐三皇子,但鬼曲國師雖然法力無邊,為人卻很是古怪,他哪邊都不幫,一派世外高人之狀?删驮谀∮褡采纤哪且凰玻麩o意瞄了一眼莫小玉的手,頓時眸光大亮。緊追上來的君蓮和茹音公主不明所以,也被鬼曲國師叫到身前,抓起她們的手細(xì)細(xì)端詳。向來不喜形于色的鬼曲國師激動不已,直嚷著“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把莫小玉都嚇哭了。“老夫苦覓多年的天算筋骨,遍尋天下都不得,沒想到一個將軍府竟然就有三個!”當(dāng)夜,鬼曲國師留了下來,與莫老將軍徹夜詳談,事關(guān)重大,三皇子與莫元衣也都被叫了過去。當(dāng)天光大亮?xí)r,鬼曲國師與三皇子擊掌為盟,一筆交易就那樣達(dá)成了。那時的君蓮還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她只知道兩位哥哥找到她,問她愿不愿意做鬼曲國師的弟子,學(xué)天算縱橫之術(shù),繼承他的衣缽。“小玉和阿音也去嗎?”她天真地問。兩位哥哥含糊不清地點(diǎn)頭,說如果她愿意去,鬼曲國師就愿意輔佐三皇子,有了國師的相助,他們謀劃了多年的大業(yè)就能成真了。君蓮當(dāng)然知道這番大業(yè)的重要性,她的宗族就是為此覆滅的,更何況她自小與三皇子一起長大,為了他,豈有不允之理?是夜,月朗風(fēng)清,亭中布下好酒好菜,三人對坐,魏池與莫元衣把酒當(dāng)歌,連君蓮也被稀里糊涂地灌醉了。她當(dāng)時那樣歡喜,為了兩位哥哥的歡喜而歡喜。卻不知,醉醺醺倒下的那一刻,已經(jīng)是一腳踏入了地獄。她迷迷糊糊聽到兩個聲音在耳邊抽泣。“阿蓮,對不起,茹音是我唯一的胞妹,母妃臨終有言,叫我好好照顧她,我真的,真的無法交出她……”“阿蓮,小玉尚年幼,你也知他自小身子便不好,若他去了,恐怕九死一生,我也是逼不得已……”醒來時,她已經(jīng)身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密室,走進(jìn)來的鬼曲國師捧著個盒子,盒子里是無數(shù)蠕動的蟲蟻。她從沒有那般害怕過,被國師抓著雙手硬生生按進(jìn)盒子里時,她幾乎哭得背過氣去,而那個殘忍的真相也被徹底剝開在她眼前。原來鬼曲國師自知時日無多,急于尋找繼承他衣缽的嫡傳弟子,他在將軍府看中了三個孩子,對老將軍道,只要把其中一個給他,他就會寫下十條錦囊妙計(jì),助三皇子登上帝位。這本不是什么難事,但因時間緊迫,被選中的孩子要忍受巨大的苦痛,歷經(jīng)重重考驗(yàn),還要服用各種藥效極強(qiáng),毒素卻也極強(qiáng)的丹丸,才能在最短的日子里學(xué)會一切。這其中哪一環(huán)節(jié)都不能出錯,稍有不慎便會喪命。于是經(jīng)過種種考慮后,這個人選,成了無親無故,孑然一身的君蓮。她曾痛得在地上爬,像條狗一樣,哀求鬼曲國師一刀殺了自己;也曾一點(diǎn)點(diǎn)感受自己的骨骼發(fā)生的駭人變化,那些毒素壓制著她,她再不能長大,永遠(yuǎn)停在了九歲;更曾一次次回想起那個被灌醉的夜晚,她迷迷糊糊中,所聽到的每一句話……他們是她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她不怪他們選擇犧牲她,但她恨,恨他們騙她,恨他們用這種手段對她,如果一早將一切告訴她,他們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不會答應(yīng)呢?她多想告訴他們,不用欺騙,不用灌醉,將所有事情都說清楚,她會愿意的,愿意保住小玉和茹音,愿意成全他們。但他們顯然從沒信過她,總角之交,朝夕相處,這種情感上的背叛,才是她最無法接受的。他們一個為了弟弟,一個為了妹妹,卻沒有人為她想過。沒有人想過她會不會害怕?她被關(guān)在幽暗的密室中會不會絕望?她對著自己永遠(yuǎn)九歲的身體會不會崩潰?當(dāng)物換星移,今夕是何夕?等到大局穩(wěn)定,已是五年后。風(fēng)云變幻,曾經(jīng)的三皇子成了少年天子,封號魏帝,她也學(xué)成歸來,成了國巫君不憐。鬼曲國師欣慰地撒手人寰,她親手葬了那個老人,也親手葬了曾經(jīng)的君蓮。從此世上只有君不憐。一個停在九歲,裹在斗篷里,再不能見日,縱然擁有天算縱橫之術(shù),卻孑然一身,天不憐,地不憐,君不憐的怪物。 (七)莫小玉在出征前回到將軍府,收拾妥當(dāng)后,同君不憐飲了最后一回酒。一樣的月,一樣的風(fēng),一樣的湖邊小亭。連那股蕭瑟之意也與十五年前一模一樣。君不憐于是笑了,舉起酒杯:“樽前莫話明朝事,今夜,我只當(dāng)你是我的夫君。”莫小玉望了她許久,也笑了,舉杯間卻是別有深意:“終究相交一場,我信你所說,只是推演失誤,并非存心……好了,今夜只喝酒,不說其他,你既為我餞行,不醉不休才好。”君不憐對魏帝,對莫小玉,對所有人都說,莫元衣之死,她不可推脫,但絕非存心,那個結(jié)果是她撫著天算盤,一點(diǎn)一點(diǎn)算出來的,絕無故意之說。但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包括莫小玉。所以當(dāng)莫小玉邀她飲酒,起身輕轉(zhuǎn)陰陽子母壺為她倒出毒酒時,她只顫了顫眼睫,卻并未感到多驚訝。她在心中嘆了口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多想告訴他,她沒騙他,這真的只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一個當(dāng)她好不容易接近幸福時,又狠狠推開她,讓她跌入谷底的玩笑。她能算天算地算國運(yùn),但只要沾上莫小玉,她就從沒算準(zhǔn)過,那次也是。她在書房里靜心推算,莫小玉忽然進(jìn)來,緊張地問她結(jié)果,問她莫元衣究竟能否平安歸來。她手一顫,天算盤亂了,心也跟著亂了。然后那一次的演算她便格外重視,在莫小玉走后反復(fù)地算,卻是這種高度重視反而出了錯。她錯了一次,毀了一切。但這些,通通不能向人道,更不能讓莫小玉知曉,否則他會悔恨終生,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地堅(jiān)持,找不到理由地堅(jiān)持,她只是失誤,絕非存心。就像那年在密室里,她接到鬼曲國師帶來的消息,茹音公主病逝了。許是天意弄人,茹音公主在她走后不久便染上大病,沒能撐到來年春天,魏池千方百計(jì)還是未能將胞妹保住。她當(dāng)時難過不已,更是害怕地拿起天算盤,想算算她的小玉可還安好。但算出來的卻是死跡,她愣住了,然后瘋狂地拍著密室的門,直到鬼曲國師聞聲趕來,在她面前又親自演算了一遍,顯示小玉安然無恙時,她這才淚流滿面,顫抖著身子放下心來。后來國師還告訴她,她走后莫小玉很傷心,成天嚷著要找“阿蓮姐姐”,但他們告訴他,姐姐有事出了遠(yuǎn)門,不會再回來了,小孩忘性大,久而久之就漸漸淡忘了她……她在密室里哭得無聲無息,只是靠著墻壁,咬緊唇道:“也好,也好……”從那時起她就知道,她越在乎什么,就越算不準(zhǔn)什么,這在天算之術(shù)中,叫作心魔。而莫小玉,就是她的心魔。她喜歡他,她看著他長大,他是她心中最純凈的一片天地。情之一字,就是如此奇妙?蓻]人信,當(dāng)初她回來幫魏池時,魏池百思不得其解,除了當(dāng)她懷有君家使命外,還試探地問出:“朕知道,阿蓮……你對朕有情。”這情自然不是指兄妹之情,是那種能讓人沉淪,即使跌入地獄也無怨無悔,心甘情愿奉獻(xiàn)出自己的情,她愣了愣,裹緊斗篷,也不去否認(rèn)—如果這樣能讓他,讓莫元衣,讓他們安心,何妨?后來,魏帝果然放心地倚仗她,她助他一一掃平障礙,帶著君家人的忠誠,欣慰的同時也感到悲哀,為自己和那段回不去的情誼悲哀。其實(shí)沒有人知道,她幫他,幫莫元衣,只是因?yàn)樗麄円黄痖L大,他們是總角之交。君家人仿佛格外念情,即便他們曾親手將她推入地獄。她恨過,絕望過,但心底深處,她仍然當(dāng)他們是哥哥,是殫精竭慮也要去輔佐,也要去護(hù)住的哥哥。只是,他們不信罷了,他們當(dāng)她是怪物,一個回不去的怪物。這些年,她看得很明白,只是從不揭穿,情愿留一分糊涂,記三分舊日美好。“總角之交,何以凋零至此?”月色下,君不憐輕晃著酒杯,像是醉了,眼波流轉(zhuǎn)間染了晶瑩,癡癡地望著身影愈發(fā)模糊的莫小玉,聲似夢囈:“我心里住了個孩子,我看著他長大,有好多話想和他說,我離開時他尚年幼,再見時他已能在堂前擊鼓,奏響《入陣曲》,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和我無數(shù)次幻想過的一樣……”是啊,好多話,但都沒有機(jī)會說了,今夜不是她為他餞行,而是他提前送她上路。樽前莫話明朝事,即使沒有他的毒酒,她也會死,她在天算盤上算出了自己的大限。鬼曲國師千算萬算只怕也算不到,密室那段囚禁使她身心俱損,而這些年的殫精竭慮更是過早地耗干了她,叫她早成強(qiáng)弩之末。所以才會在慶功宴上看見長大成人的莫小玉時,忍不住任性一次,一定要納他為巫駙,不是為了賭氣,不是為了報(bào)復(fù),只是為自己荒唐透頂?shù)娜松涡砸淮,任性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所幸,他曾擁著她在西郊駕馬,共看了一場晚霞;所幸,他還記得兒時她教他玩過的躍格,差三步她就能回家;所幸,她還有最后一愿,夾在天算盤里送到了魏帝手中—只愿善待莫小玉,為他尋一賢妻,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他陪她一段,到底解脫了,而她,也能解脫了。“小玉,小玉……”君不憐搖著酒杯,聲如夢囈,眸中水霧升起,水霧里的莫小玉愈發(fā)模糊,她恍惚間看見他伸出手,紅了雙眼,似乎想奪過她的酒杯,但到底顫巍巍地,停在半空,像是霎時間想起大哥的慘死。君不憐癡癡一笑,倏地抓住莫小玉的手,在他驚詫的目光中,眷戀無比地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她溫柔地摩挲著,仿佛要無所顧忌地放肆最后一次,她望著莫小玉,眸光如水。月華傾灑下,夜風(fēng)吹過她的長發(fā),她說:“小玉,我不是你的陰煞,而你,卻是我一生的魔障……”倒下去的那一刻,君不憐笑得很滿足,她恍惚間聽到了一聲凄喚,帶著極力壓抑的泣聲,像那夜捉大渝細(xì)作一樣,她倒在他懷里,他真真切切地叫她—“君不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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