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與背景
明世宗嘉靖六年（1527）十月三十日，李贄誕生，是為長子。李贄是溫陵人，溫陵系今福建泉州晉江縣。李初名載贄，后改贄。父名白齋，塾師；母徐氏。祖父名竹齋。李贄6歲時其母徐氏歿，“幼而孤”。李贄自述“我自六七歲喪母，便能自立”（《續(xù)焚書．與耿克念》）。后來，其父白齋續(xù)娶董氏。
從地緣看，李贄的童年是在福建度過的，而泉州正是“海上絲路”的起點，開放活躍，商貿(mào)發(fā)達。李贄的祖上就曾航海經(jīng)營，李家原姓林，其先祖林弩，“字景文，東湖長子，航吳泛越，為泉巨商。洪武丙辰九年，奉命發(fā)舶西洋，娶色目女，遂習其俗，終身不革”（《榮山李氏族譜·第二十世林弩》）。據(jù)學(xué)者考證，“林族自二世祖林弩娶色目女為妻信伊斯蘭教起，至第七世（李贄父輩），各輩中皆有與伊斯蘭教女通婚的，從《鳳池林李宗譜》的記載來看，這種通婚和信教現(xiàn)象不僅普遍而且甚為強烈，‘終身不革，今子孫蕃衍，猶不去其教’。以至有‘林諱奇材先生，李諱贄先生、林諱燉先生’，‘父祖皆回（族）’的說法”（許建平《李贄思想演變史》）。如是，李贄身上有色目人的血緣。還有，李贄的童年應(yīng)該生活在伊斯蘭教的氛圍之中。這對李贄的后來發(fā)展甚有影響：李贄有“潔癖”，“性愛掃地，數(shù)人縛帚不給。衿裙浣洗，極其鮮潔，拭面拂身，有同水淫”（袁中道《李溫陵傳》），不跟伊斯蘭教習俗有淵源乎？李贄“不以孔子是非為是非”，不也跟伊斯蘭教義有淵源乎？（伊斯蘭教除順從安拉外，禁止其他偶像崇拜。）不過，到李贄曾祖時，家庭已從商賈改易為耕讀，李贄的曾祖死后無錢買塋地，祖父無功名，父親只是個塾師而己————李家敗落下來了。
從時段看，李贄所處，正當明后期的嘉靖、萬歷年問，內(nèi)憂外患，明王朝陷入嚴重危機。嘉靖皇帝朱厚熄雖在位45年，但到嘉靖十三年（1534），就不理朝政，交給兒子們?nèi)ス芾�。朱厚熄崇尚道教，追求長生，結(jié)果服丹中毒死。死前，海瑞上疏，直言：“陛下改元之號而意之日，嘉靖者，言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海瑞《直言天下第一事疏》），以“嘉靖”諧音“家凈”，何其尖銳！嘉靖死后，穆宗朱載重即位，是謂隆慶皇帝，可隆慶皇帝短命，幾年就死了。接位的是只有10歲的神宗朱翊鈞，改年號為萬歷。這位“（明朝）第十三位皇帝的行止更令人扼腕……他在位48年，在歷史上頗得荒怠和浪費的聲名。傳統(tǒng)歷史學(xué)家認為他最大的過失，乃是讓他自己的私生活阻礙公眾事務(wù)”（黃仁宇《中國大歷史·晚明：一個停滯但注重內(nèi)省的時代》。就在萬歷十七年，就有人說他患“酒色財氣”四病。朱翊鈞一死，離明朝的覆亡只有20余年了。
古人言：“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天下倘無道，要么強化控制，弄得“道路以目”，人人自危；要么控制不住，民怨蜩螗，議論紛紛。嘉靖皇帝在位時，因“大禮議”風波將134名朝臣囚禁，其中16人死于廷杖；嘉靖九年。更定孔廟祀典，謚孔子為“至圣先師”；嘉靖十一年，詔罷各地私創(chuàng)書院；嘉靖十二年，朱厚熄詔示天下：“唯朱熹之學(xué)醇正可師，祖宗設(shè)科取士，經(jīng)書以朱子傳注為主�！钡搅思尉溉辏氨本┲v學(xué)之風大盛，大會聚至千人”：嘉靖四十五年，即朱厚熄駕崩那年，耿定向在南京創(chuàng)“崇正書院”，聘焦竑主持；隆慶三年，周思久建“輔仁書院”，聚士講學(xué)。到萬歷七年，朱翊鈞又下令詔毀天下書院64所，學(xué)者何心隱被湖廣巡撫王之垣以“妖逆’’罪名殺于武昌；可隔了十年，焦竑中進士第一，大力推廣“另類”的李贄學(xué)說……（李軍《李贄年譜》）晚明的這段期間，控制與反控制，形成了拉鋸戰(zhàn)，這為李贄的求學(xué)研道、著書立說提供了空間。
李贄名“贄”，什么意思呢？“贄”是送禮，《左傳．莊公二十四年》謂：“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女贄。不過榛、栗、棗、惰……”李贄原名“載贄”，后改“贄”，去“載”字，一是避隆慶皇帝朱載垕之諱，一是嫌其繁瑣。單名“贄”更簡潔些�？磥恚钯椫溉〈嗣窍胱寖鹤铀刮娜逖�，想不到事與愿違，后來的李贄竟成了一個斗士，天下事情就是這等離奇。P2－5
當知青時，我就知道李贄，對其思想的獨特和“殉道”的壯舉欽佩不已。前兩年，云南人民出版社編撰《大學(xué)人文精華讀本》，我受邀寫李贄的小品，編輯很賞識，于是，這次出叢書，撰寫李贄的任務(wù)派遣給我，卻之不恭，也就領(lǐng)受了。
我研究先秦諸子，為了寫本書，惡補了一陣子，翻了前人和今人的一些著述。想不到在20世紀70年代當知青時買的一些書，今朝得以派了用場，“緣”耶，“非緣”耶？
“為學(xué)不作媚時語”，這是學(xué)人的良知。好在李贄宏闊、質(zhì)疑、真率、察“百姓日用邇言”等特點，對發(fā)揚“云南精神”大有裨益。
學(xué)生何龍，從我數(shù)年，讀書很用功，人也很聰明，他又是楚雄大姚人，對李贄很感興趣。他幫我收集了很多資料，本書中“李贄獨特的歷史人物評價”一節(jié)就是他執(zhí)筆的。
本書寫成，倍感輕松。李贄在云南只呆了三年（從51歲到54歲），但照李贄說，50年以前只是一條隨聲而吠的狗，“五十年之后，大衰欲死，苦讀貝（葉）經(jīng)”，遂悟道，或稱姚安太守任上，是李贄思想的轉(zhuǎn)折點（許建平《李贄思想演變史》），云南，不神奇乎？
又：本書實乃“遵命”之作，時間又急迫，幸虧出版方的要求是“普及型”，也就不拒之。近兩個月的時間，我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此書的寫作上，光碳素筆就寫了十數(shù)支。
相關(guān)資料是找了一些，然而不齊。一些書籍和文章對筆者的啟迪甚多，如《李贄研究參考資料》三輯（廈大歷史系編，福建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如《李贄思想演變史》（許建平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如《車過麻城，再晤李贄》（張再林著，中國社科出版社2009年版）；如《百年李贄研究回顧》（李超撰）；如《李贄的著作及簡評》（未署作者名）；如李珺平的一些論文等等，與這些先生雖未謀面，然沾人之惠，不敢不感恩，借此謝過了。
我對李贄早就“感冒”，可認知還是很皮相，這次被云南人民出版社“趕鴨子上架”，對李贄的了解也就深入一層。小書寫成，知我罪我，且待讀者來臧否吧。
本書插畫，由魯瑛完成，圖片資料由華吉俊搜集，特此致謝。
石鵬飛
2012年12月底
于云大龍泉苑小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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