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幽暗國度Ⅰ 面具


作者:若花燃燃     整理日期:2022-12-31 07:02:39

  中國的希區(qū)柯克 懸疑劇女大師翻開之前,沒有真相·圣地因何湮沒,誰來解禁一旦打開《面具》,揭開一段塵封數(shù)千年的古墓記憶神秘過往,真相究竟為何?他,尸體扭曲成古怪的圓圈狀,珍愛的面具離奇失蹤;他,被燒成灰燼,車窗外面具一閃而過;她,戴上面具,頃刻臉皮溶化;她,戴上面具,單純變成邪惡;他與她,用死亡演繹古老的符號,穿梭死亡之間追尋著真相……為什么貌似平常的面具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為什么葬禮上死人送來花圈?塵封地下千年的古墓究竟埋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出現(xiàn)在曼西族巫術(shù)時代的《禁書》究竟是什么……
  第一章 奇特的死亡符號
  站在巷子口看進去,彎彎曲曲的巷子一直通到天邊。天是灰色的,積了些云層,郁郁累累,將墜未墜的樣子。年代久遠的石板路磨得油光,路旁還堆著丁點殘雪。一陣風過,廢紙與塑料袋在半空幡然起舞。
  巷子里的墻壁一律是灰褐色的,染著各種漬痕,斑駁殘損。墻上寫著一溜的紅色大字:拆遷。字彎彎扭扭,顏色卻很正,在灰色天空的襯托下仿佛一串鮮血。巷子口另有黑色毛筆寫著不起眼的三個字:絨花巷。很端正的隸書,倘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是這里了。”方離自言自語了一聲,摸出口袋里的紙條看了一眼:絨花巷49號。她把紙條攥在手心,前后張望了一眼,邁開步子往前走。
  皮鞋后跟敲打著石板地面,發(fā)出“叮叮!眴握{(diào)的聲音,越發(fā)襯出四周的靜寂。沿路的人家都搬空了,門窗大開,房間里因為采光受限,黑乎乎的。方離看了一眼,心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黑暗里似乎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她不敢再東張西望,加快了腳步,叮叮叮的一串聲音滑過冰涼的石板路。
  45,47,49……方離頓住腳步,打量著眼前的屋子。這一路,惟有這家的門窗是關(guān)著的。鐵門生了繡,掛著沉甸甸的鏈子鎖,沒有上鎖,看起來有人在家里。鐵門里另有明黃色的木門,被風雨漂得蒼白。門口的臺階從中裂開一道縫,一株嫩綠的小草探頭探腦。臺階旁邊擱著幾袋垃圾、幾只空酒瓶子,兩三只老鼠在其中覓食,聽到方離的腳步聲怔了一會兒,卻也不逃走,繼續(xù)在垃圾堆里鉆來鉆去,撞得酒瓶子骨碌碌地滾動著。
  方離心頭的不安還在增加,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兩道高墻夾著窄窄的一條道路,像極酒瓶子的端口。巷子口外面的大街上車來車往,十分熱鬧。那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繁華,明明隔著自己不過百來米,卻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再看巷底,依然是彎彎曲曲通到天邊。石板路的油光與灰色天宇的清光交織融匯成奇怪的光影,冥洌色的一片天地,似乎連著另一個空間。這個想法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慌忙拍門,哐啷哐啷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巷子。
  半晌卻沒有人應門,方離不甘心,拉開鐵門,一邊敲著木門一邊問:“請問鐘老師在嗎?”敲了一會兒,她停住手中動作,依然沒有人回應,但似乎有某種動靜。她疑惑地將耳朵貼近木門,門卻在這時“咯吱”一聲開了。方離嚇得后退一步,不慎踩在臺階邊,差點摔到地上。
  門只開了一縫,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睛,眼珠子滾來滾去,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方離。方離穩(wěn)住身子,微微有些尷尬,但還是微笑著問:“是鐘老師嗎?”那人不答,只是瞪著她,看起來不太友善。
  “我是南紹民間文化基金會的方離,南浦大學的梁平教授介紹我來找你的,有些事想請你幫忙!
  聽到“梁平”兩字,那人的目光終于柔和了一些,將門打開。一股嗆人的酒氣撲鼻而來,方離忍不住皺緊鼻子,旋即覺得有失禮貌,又松開了。那人并沒有注意她,自顧自地轉(zhuǎn)身入屋,穿著棉衣的臃腫身子一晃一晃地隱入暗影里。
  風推著木門徐徐地敞開,屋內(nèi)的情況也徐徐地暴露在方離眼前。只是屋里光線太暗了,看不清楚全貌,隱隱綽綽中只有一個印象:臟亂。及待進屋,那感覺就更明顯了。方離小心翼翼地走著,惟恐不小心踩著什么或是撞到什么。房間里有股臭烘烘的膻味,跟酒味攪在一起,全往她鼻子里沖。她閉住呼吸,依舊不能消除那種惡心的感覺,而且身子也起反應,渾身癢癢的,好像萬千虱子在爬。
  房間里惟一能看得出主人曾經(jīng)身份的是那排大書架,放滿了書,墻角還堆著一些,摞得很高。此外,桌凳都很粗劣,挨墻放著一臺十四寸的電視機,感覺時光一下子倒退了二十年。那人把木凳上的東西隨手撥到地上,指著凳子對方離說:“坐吧!
  方離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坐下。那人隔著桌子也坐下,順手摸過桌子上的酒瓶子,雖然沒喝,但一直握在手里?吹贸鰜,他有極大的酒癮,握著酒瓶才能安心。桌子上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方便面、襪子、藥丸、啃了一半的雞爪……方離看了一眼,趕緊移開了視線。她從包里掏出一張名片,站起身來遞給那人。那人瞟了一眼,并不接,說:“放在桌子上吧!
  一剎那,方離有收回名片的想法,沉吟片刻,終于無可奈何地放在桌子上,現(xiàn)在雜亂的桌上又添一樣東西了。她悻悻然地坐回凳子上,說:“你是鐘東橋老師吧?”
  那人鼻哼了一聲,說:“我早不是老師了。你有什么事,快說!彼谎霾弊,咕嚕嚕地喝了一口酒。
  “是這樣子的,我查到你1987年發(fā)表在《民俗民風》里的一篇文章,提及曼西族①獨特的靈魂觀,還有他們神秘的巫經(jīng)……”
  “那是我編的。”鐘東橋打斷她的話,“曼西族早就被各大民族消化吸收了,早就沒有這個民族了!
  “可是我查到的資料……”
  鐘東橋根本不給方離說話的機會,“那時,為了評職稱,就胡編亂造了一篇文章!
  “鐘老師,我聽說你讀書時曾走遍了整個瀞云山區(qū),根據(jù)史料記載,瀞云一帶曾是曼西族的主要居住地,而且……”方離耐著性子想把話說完。
  “我再說一遍!辩姈|橋瞪大眼睛盯著方離,“那篇文章是我編的!彼溲难劬季及l(fā)亮,像餓狼的眼睛,方離不由自主地心里一怵,沒說完的話咽回了喉嚨里。
  房間里是短時間的靜寂,鐘東橋大口喝著酒,不時瞟方離一眼,神情有點惡狠狠的。此時,方離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房間的光線,將鐘東橋的模樣看了個清楚?雌饋,他大概四十多歲,臉色灰土,下巴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胡渣,臉部肌肉松弛,眼睛下掛著兩個軟耷耷的大眼袋。身上穿的是件老式的舊棉襖,肩部破了線露出里面的棉絮,肘子、袖口、衣襟處則磨得油光發(fā)亮。他看起來根本不像讀書很多的人,更不像是為人師表的。然而他身后的書架上擱著幾個相框,都是他與學生的合影照,某某年某某屆南浦大學人文學院文藝系。其中一張照片放成十寸大小,年輕的鐘東橋擠在幾個學生中間,笑容和煦。方離細細看了又看,對比著眼前的鐘東橋,實在是天壤之別呀。
  “鐘老師……”
  “不要叫我老師,我早不是老師了,去他媽的老師!辩姈|橋忽然發(fā)了火,提高音量!芭尽钡囊宦暎麑⒕破堪丛谧郎,站起身來回踱著步,神情激動地叫嚷著:“你知道嗎?我是強奸犯,鐘東橋是強奸犯,你知道嗎?你知道強奸犯是干嗎的嗎?”
  方離被他的神色嚇住了,僵在位置上,一眨不眨地盯著來回走動的鐘東橋,喃喃地說:“我不知道!
  “去他媽的,你會不知道?”鐘東橋忽然逼近她眼前,揮舞著手說,“你們女人都是天生的騙子,一邊勾引男人,一邊擺出圣潔的模樣……”方離嚇得站直了身子,凳子也被她踢翻,倒在地上發(fā)出重重的聲響。
  “你們這幫婊子,全是裝模作樣的好手,虛榮,輕浮,兩面三刀……”鐘東橋繼續(xù)逼近方離,嘴巴唾沫四濺,有幾顆落到方離臉上。她心砰砰亂跳,手足無措地連著后退,眼看著就退到墻角,無處可退了。這時,里屋忽然響起了一聲咳嗽,很輕,但這屋子不過彈丸大小,方離聽得清清楚楚。
  情緒激動的鐘東橋戛然收聲,揮舞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頃刻他放下手,身子萎頓下來,瞟了方離一眼,慢騰騰地說:“對不起!闭f完,他轉(zhuǎn)身入了里屋,門簾子一晃,把他的身子遮住,也隔住了里屋的光景。
  方離吁了一口氣,抹去額頭的冷汗,心里埋怨起梁平怎么不先說清楚鐘東橋的情況。不過細想一下,可能梁平也不知道當年的同事變成這樣子,怪只怪自己,沒有了解情況就來了,而且是如此偏僻的地方。想到偏僻兩字,方離的心又提了起來。一個鐘東橋已經(jīng)足夠?qū)Ω端,而且屋里還有一個人呀。她側(cè)耳聽著里屋的動靜,似乎有喁喁細語聲,很輕很輕,如蚊子的叫聲,但似乎又沒有。那鐘東橋去里面干嗎?
  越想越覺得這個地方十分詭異,方離暗道:算了,還是早點離開為妙。她小心翼翼地從廢紙堆里抽出腳,往前走了一步,不料腳下所踩的書一滑,她身子后仰,幸好后面是墻,才沒有摔倒。但是腦袋磕著墻壁,發(fā)出沉悶的“咚”,卻是一種鏗然聲。
  方離大感奇怪,回頭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張臉,幾乎跟她的臉貼上了。她大吃一驚,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待看清,不由失笑,原來面前的不過是儺面具②。這面具大概是正常人臉龐大小,用的材料可能是黃楊木,雕工精細,色彩鮮亮。臉頰模仿人的肌膚涂抹著淺黃色的油彩,唇紅眉黑,低眉斂目,寶相莊嚴,但額頭以上卻雕成火焰狀頭發(fā),令整個面具透出一種妖魅之氣。
  從事民間文化保護工作兩年多,方離見過近千種儺面具,雖不敢說是專家,也是了解頗深。很多儺面具,她一看,就知道是哪個神鬼,而且還知道是哪個地方哪出儺戲里用的。然而,她卻看不出這個儺面具所雕為何神鬼,更看不出這儺面具是哪個地方的。惟一能確定的是,這個儺面具是供奉用的,因為它的眼神是往下的。惟有高高在上的神,才有這種俯視眾生的眼神。她想了想,從包里掏出手機,鏡頭對準面具,正要按鍵時忽然覺得不對,手機屏幕里面具的眼睛怎么是睜開的呢?眼珠黑若點漆,整個面具看起來神采飛揚。
  方離不敢相信地眨巴著眼睛,再看屏幕,眼睛卻又是閉著的。難道剛才眼花了?她按下拍攝鍵,納悶地盯著面具看了又看。片刻,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她伸出手指摸向面具的眼睛。一點,一點,手指離眼睛越來越近。
  眼看就要觸及儺面具上的眼睛了,聽得身后一聲低喝:“你在干嗎?”方離嚇了一跳,慌忙縮回手,回過頭來看著鐘東橋。他很惱怒的樣子,鼻孔翕動,大踏步地走過來,剛才被方離踢倒的凳子又被他踢到了墻角,撞翻了一摞書,揚起灰塵無數(shù)。
  “你父母沒教你不要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嗎?”
  “對不起,我只是想摸一下。”方離惶恐地說。
  “摸你媽個頭,滾,滾出去!彼嘧》诫x的衣領(lǐng),往門口方向推。未曾見過如此無理的人,方離心頭火起,掙脫鐘東橋的手,說:“鐘先生,我自己會走,不勞你了!
  “那你快滾!辩姈|橋沒有再推她,只是揮舞著拳頭。方離整整衣衫,橫了他一眼,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木門在身后重重地關(guān)上,震得方離的耳朵一陣嗡嗡作響。她回頭瞥了一眼尚在震動的木門,心里掠過一種古怪的感覺。
  門口那幾只覓食的老鼠已不知所蹤,裝著垃圾的塑料袋在風中窸窸作響。天色晚了,光線黯淡,更襯得石板路的油亮。方離看著手機上的儺面具照片,半合的眼睛令整個面具毫無生氣?墒莿偛拍敲婢呱戏置饔幸粚獠薁N燦的眼睛,猛一看似是真人畫著臉譜。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難道我真的眼花了?她不解地皺起眉頭。一陣風從巷子底掃了過來,像冰刀刮過她的臉。不由自主地連打幾個哆嗦,方離連忙將手機放進包里,大步往巷子口走去。
  風在沿途墻壁的大小窟窿里鉆進鉆出,嗚嗚地叫著。呵出的熱氣頃刻消失了。鞋跟與地面的敲打聲被風送到了前面。前面巷子口已有溫暖的燈光,而身后……方離有種詭異的感覺,身后似乎有人在窺視著自己。她頓住腳步,遲疑著轉(zhuǎn)過身來,依稀覺得一個黑色的人影倚墻站著,待要細看,風將她的頭發(fā)高高揚起,遮住面前的視線。方離不敢再逗留,連忙轉(zhuǎn)身往巷子口跑去。
  一出巷子,汽車駛過發(fā)出的嘶嘶聲親切地淹沒了她的耳朵。大街上華燈初上,桔紅色的光芒溶溶曳曳,晃出一圈一圈的虛紋。方離扶著電話亭,吁吁地喘著氣;仡^再看絨花巷,正漸漸地隱入黑暗中,那油亮的石板路像鼻涕蟲爬過后殘留的液體。
  晚上,氣溫降得極低,天空開始飄小雪,這是南浦市十幾年不遇的罕見春雪,一直飄到第二天都沒有停。方離無事外出,窩在辦公室里翻閱資料。偶而想起絨花巷與鐘東橋,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手機里的那張照片卻真真切切地提醒著她,絨花巷曾有那么一小段離奇的事。
  她翻查目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儺面具資料,希望找出面具上雕的為何神鬼?如此精細的雕工,如此細膩的油彩,這儺面具絕對有著不俗的來歷?墒敲β狄惶欤喠舜蟠笮⌒「鞣N資料,不但沒有發(fā)現(xiàn)類似的或是相同的圖片,連文字記錄都沒有。方離甚感失望,只好將這件事情擱在一邊。
  雪洋洋灑灑地下了兩天,給整個南浦市薄薄地施了一層粉,顯得素雅可人。第三天,雪雖然停了,天氣卻沒有好轉(zhuǎn),依然陰冷入骨。方離打算去南浦大學向梁平教授了解一下鐘東橋的事情,正埋頭收拾隨身挎包時,忽然聽到辦公室門口響起敲門聲。她抬頭,頗有些詫異。南紹民間文化基金會是非盈利的民間組織,并無外聯(lián)單位,一年難得有幾次敲門,敲門的還全是推銷的。她疑心門外的人走錯地方或是推銷的,并不搭理,想著過一會兒,對方自會無趣離開。
  然而敲門聲還在持續(xù),非常有節(jié)奏,不休不止的樣子。
  方離好奇地打了門,門外站著兩個警察,刷地亮出證件,問:“你是方離吧?”
  “是的!笨吹骄欤还苡袥]有犯事,心里都會微微發(fā)怵。方離也一樣,不安地看著他們。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闭f話的圓臉警察面無表情。
  “有什么事嗎?”
  “一會兒就知道。”
  看著他們帽子下嚴肅的臉,方離好生疑惑,但也不好再說什么,抓起外衣與包,跟著他們出了門。去公安局的路上,她還試圖跟他們說話套一下情況,但他們冷眉冷眼不搭理她,她也只好作罷,轉(zhuǎn)頭看著窗外。
  天氣寒冷,街上的行人稀少,俱都匆匆忙忙的,帶著一臉的寒意。不知為何,方離又想到了鐘東橋的那張儺面具,那雙眼睛。事實上她昨晚做夢時,就夢到這雙眼睛忽然地睜開將她嚇醒。
  “到了!避囃W,其中一個警察推了推發(fā)怔的方離。
  方離驚醒,跳下車,跟著他們走進森嚴的公安局辦公樓。走道上的光線不好,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來往的警務人員俱都板著臉,步履匆匆。方離先去采集室采集了指紋和鞋印。及待在審訊室坐下,方離才完全清醒過來。圓臉警察給她倒了杯熱水,她握在手里,暖乎乎的感覺順著手臂游走。
  “方小姐,請問你認識鐘東橋嗎?”
  方離沉吟了片刻,說:“談不上認識吧,因為工作的緣故,見過他一次!
  “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在什么地方見的面?”
  “前天下午四點鐘左右我去過他家,就是絨花巷49號。”方離說完這話,兩位警察相視了一眼,眼神里別有深意。方離好奇地問:“他怎么了?”
  圓臉警察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問:“你在他家里呆了多久?”
  “不到一個小時!
  “能否精確一點?”
  方離想了想,說:“當時沒看表,出來時因為要下雪,天都黑了。我估計肯定超過半個小時,可能也就是45分鐘左右。”
  這個回答總算令圓臉警察滿意了,問:“你找他什么事?”
  “是這樣子的,我是從事南紹民間文化保護工作的,鐘東橋曾在1987年發(fā)表過一篇關(guān)于曼西族奇特宗教觀的文章,我想向他了解這方面的資料。不過事與愿違,他好像很不愿意談!毕氲侥翘扃姈|橋斷然否決的態(tài)度,方離依然有些不能釋然。
  “曼西族?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呀?有這個民族嗎?”
  “有,根據(jù)史料記載,曼西族是南紹地區(qū)最神秘的一個民族,有它自己的文字與宗教,一度非常繁榮,建立了自己的王國。在公元十世紀左右,晚唐的安史之亂波及南紹地區(qū),一隊叛軍輾轉(zhuǎn)到了南紹地區(qū)燒殺擄掠。這個時候的曼西族由于閉塞自封,文化水平相對落后,尤其是兵器制作水準遠低于中原地區(qū),很快就戰(zhàn)敗,曼西族避禍分散遷居,此后歷史上再無提及。不過曼西族文化對整個南紹地區(qū)有著重大的影響,都說河洛文化是中原文化源頭,那曼西族文化也可以說是……”說到自己熟悉的專業(yè)知識,方離忍不住侃侃而談。
  兩位警察聽得直皺眉,終于打斷了她,“方小姐,我們不是來討論曼西族的。你跟鐘東橋先生是否起了爭執(zhí)?”
  “爭執(zhí)?”被他打斷話題,方離一下子回不過神,想了想,說,“談不上爭執(zhí)吧,鐘東橋好像受過刺激,情緒容易激動,當時我是被他嚇著了,但是爭執(zhí)就算不上吧!
  兩位警察又交換了一個眼色,說:“方小姐,能否將你們見面的情景詳細說一遍。”方離點點頭,非常配合地將當時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說出。等她說完,圓臉警察皺著眉頭問:“就這些?”
  “是,你還想聽什么?”方離奇怪地看著他們。
  “方小姐,前天傍晚時分鐘東橋死在自己家里,他手里拿著你的一張名片!本炻掏痰卣f著,一邊留意方離的臉色。方離微微動容,其實她早猜到事情跟鐘東橋有關(guān),但想不到他被人殺死了!皩Υ,你有什么解釋?”
  “什么,解釋?”方離失笑,“你們不至于認為我殺他之前,先遞上名片,然后還說聲多多關(guān)照吧!
  此語一出,兩位一直板著臉的警察也忍俊不住,咧開了嘴巴。隨即他們驚覺,重新板了臉,但屋內(nèi)氣氛起了變化,不似方才這般凝重。
  “我想,也許當時他想抓一樣東西,正好抓到我的名片了吧!狈诫x淡淡地補上一句,不過細想鐘東橋屋里亂七八糟的光景,這種可能性小之又小。“對了,他家人呢?”
  “鐘東橋是一個人住的,沒有任何家人!
  方離一怔,想起那天的咳嗽聲,說:“怎么可能,那天我明明聽到里屋有人咳嗽,當時他還進里屋去看了一下!
  “我們查過了,他沒有任何親人。而且屋里只有他一個人的生活痕跡,而且屋內(nèi)只有你一個人的鞋印。”說完這話,警察又擺出一副看你如何解釋的表情。
  方離默然半晌,回想那天在鐘東橋屋里時,確實聽到一聲很清晰的咳嗽,絕對不是幻覺。“那只有一個解釋,在我之前,有人也來找他,我來之后打斷了他們,他就躲到里屋了,而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兇手!狈诫x把自己的推論說出來,但又感覺站不住腳,倘若那人真是兇手,為何還要發(fā)出咳嗽聲引起自己的注意呢?回想那聲咳嗽響起的時間,正好是鐘東橋情緒失控的時候,那聲咳嗽正好替自己解了圍,一個兇手會這么好心嗎?
  “方小姐,我們只找到了你跟鐘東橋的腳印和指紋。”另外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方臉警察開了口,語氣低沉也威嚴甚多,“我們來假設(shè)一下,假設(shè)當時方小姐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殺了鐘東橋,為了逃避責任,你布置了一個離奇的犯罪現(xiàn)場!
  方離微感惱怒,盯著他的眼睛說:“幸好這只是你的假設(shè)!
  兩位警察又交換一個眼色,依然是方臉警察說:“方小姐你布下的那個殺人現(xiàn)場有什么特別意思嗎?”
  “什么離奇的殺人現(xiàn)場?”方離無奈地嘆口氣,“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首先我沒有理由殺鐘東橋,其次如果我真的殺了他,也不會留下那張名片!
  “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按照一般的犯罪心理,都是想著抹去一切犯罪痕跡,但是因為你沒有辦法抹掉指紋與鞋印,所以你采用一個大膽的方案,故意留下一張名片……”方臉警察侃侃而談。
  方離忍不住打斷他說:“如果真如你所說我殺了人,而且我很高明,一定不會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我只要拿走名片,你們根本查不出指紋與腳印是我的,請你們不要忘記那個巷子空無一人,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人看到我。”
  她說的不無道理,南浦市有八百萬常住人口和兩百萬流動人口,如果沒有方離的名片,要依據(jù)腳印與指紋未必能找到她。而且看她的說話口氣與神色反應,要么與此案全無關(guān)系,要么她就是極高明的殺人犯,有著超人一等的心理素質(zhì)。兩名警察面面相覷,都感覺十分棘手,又不知道如何突破。
  審訊室的門忽然推開了,一個高個警察挾著一股風大踏步走了進來。
  兩位警察霍然起身,異口同聲:“徐隊!
  高個警察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將手里拿的資料放在桌子上,雙手支著桌子,偏頭看著方離,說:“聽說你被帶來了,我特地來看看!
  方離驚訝地看著他,半晌才說:“大徐,你什么時候調(diào)到市局了?”大徐是徐海城的外號,兩位警察面面相覷,徐海城吩咐他們帶方離來時,可沒有說過跟她相熟。
  “過來大半年了,是你不關(guān)心老朋友呀。”徐海城戲謔地說。
  方離微微一笑,自從離開孤兒院后,是與舊友疏離了很多,卻也是不得已的,舊時的生活并不歡欣,她是能忘則忘。徐海城看到旁邊兩位同事滿臉的疑惑,于是介紹說:“這位方小姐,是我在孤兒院自小一塊長大的老朋友。”
  這句話令方離油然生起感慨之心,接下話茬:“是呀,那時大徐很照顧我!币粫r間,舊日生活場景在腦海中重現(xiàn)。孤兒院里的孩子無依無靠,缺少安全感,只得成群結(jié)隊尋求庇護,相互之間便有傾軋。因為方離不喜歡扎堆,于是成了被欺負的對象,而那時候的徐海城年齡大個子大,總是保護著她。
  方離的話也勾起了徐海城的記憶,他微微走神。審訊室里一下子鴉雀無聲。片刻,他回過神來,說:“你們繼續(xù)吧,我不打擾你們了!彼焓秩ケё郎夏钳B資料,沒有抱穩(wěn),最上端的資料滑了下來。
  方離離他近,忙伸手幫忙,卻依然有幾張照片滑落在地,其中一張掉在她的腳邊。她彎腰撿起,不免掃了一眼,當即“咦”了一聲。
  徐海城從她手里拿過照片,笑著說:“這可是機密,你不能看的!
  “可是這照片上的姿勢……”方離依然一副驚奇的表情。
  徐海城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說:“這姿勢是有些古怪,可是你也沒必要驚訝成這樣子吧!
  方離連連搖頭,說:“這姿勢不只是古怪,它是一個符號!边@下子徐海城驚訝了,問:“什么符號?”
  “你讓我再看一眼!
  徐海城一聲不吭地將照片遞給方離,她接過,對著燈光一照。照片上是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坐在地上,雙手抓著腳,頭埋在胯間。徐海城也湊近她身邊看著照片問。
  “據(jù)說曼西族跟埃及人有著相似的靈魂觀,他們相信人是可以重生的。埃及人是將肉體制成了木乃伊,等待著新的靈魂進入身體。而曼西族認為人死后靈魂會從各竅散得無影無蹤,所以要將靈魂鎖在死去的身體里,等待著合適的身體重生。如果我沒有估錯,這個人嘴巴、鼻子、耳朵、肛門里都塞著豆子之類的東西。”說到這里,她看著徐海城。
  徐海城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繼續(xù)問:“你說這個身體姿勢是什么符號?”
  “半年前在瀞云發(fā)現(xiàn)了一座千年古墓,據(jù)考證可能是古代曼西族貴族的墓,其中一個墓室的門上就雕著這個姿勢,目前學術(shù)界對這個符號的作用有爭論。但大部分學者認為,這個姿勢代表著古曼西族人的一種期望!狈诫x頓了頓,尋找著合適的措辭。
  徐海城急不可耐地追問:“什么期望?”
  “對重生的期望。這個符號的意思就是……”方離看著照片,沉吟片刻,“這個符號的意思就是,我會回來!
  注○1:曼西族,作者杜撰的一個民族。另外書中的南浦市、南紹地區(qū)、瀞云山區(qū)等地名也是作者杜撰的。
  注○2:儺面具:儺nuo,古書解為驅(qū)鬼逐疫,實質(zhì)上儺是一種古老的精神逐鬼、祈福免災的文化現(xiàn)象。中國很早就有儺祭與儺戲,面具是儺祭與儺戲的重要道具!豆沤袷骂惾珪氛f:“昔顓頊氏有三子,亡而為疫鬼。于是以歲十二月,命祀官時儺,以索室中而驅(qū)疫鬼焉!边@是文獻記載的最早儺祭。到了孔子生活的時代,儺祭已經(jīng)非常盛行,所以《論語·鄉(xiāng)黨》說,孔子有一次遇到鄉(xiāng)人行儺,就穿著朝服恭敬地站在廟之阼階觀看。儺面具被賦于復雜而神秘的宗教和民俗的含義,面具是神靈的象征和載體,如何對待面具,往往要遵守約定俗成的各種清規(guī)戒律。例如制作面具要有開光儀式,取出面具要有開箱儀式,存放面具要舉行封箱儀式。戴上面具即表示神靈已經(jīng)附體,不得隨意說話和行動。除卻儺面具的宗教意義,它本身也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與藝術(shù)珍品。





上一本:幽暗國度Ⅱ 巫域 下一本:還債(塔尖戀人)

作家文集

下載說明
幽暗國度Ⅰ 面具的作者是若花燃燃,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nèi)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zhì)書。

更多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