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力,神秘而未知,且沒有界限,它能令人們過上充實富裕的生活,又能在一夕之間毀滅所有:若將它們視為神明,那么它們便為神明;若將它們視為朋友,那么它們便是朋友;若將它們視為敵人,那么它們就將成為敵人。 楔 子 當萬里無垠的海上灑滿月光 海的彼端便閃耀出同樣皎潔無瑕的光芒 不知這是明月的投影 亦或明月是它的投影 時而久之 路過的人們便將之稱為“海之月” 少年坐在靠小窗的偏僻位置上,專心致志擺弄著一株毫不起眼的盆栽,對客艙中的任何嘈雜聲皆充耳不聞。外頭被夕陽染成的橘紅色光芒透過密閉的玻璃窗灑在他白皙細嫩的臉龐上,同時又將他另一半臉籠罩在了陰影里,好似形成了一個獨特而又安寧的空間——只屬于他的空間。 在沒有抵岸之前,海上的航行大多是枯燥無聊的,到處都是海水,沒有多余的風景,就算偶爾出現(xiàn)對海釣極為沉迷的乘客,也絕不會獨坐在如同火爐般的烈日下太久。而到了夜晚,海上就更是漆黑一片,所以客艙總是人群聚集的地方。作為一艘普通的商船,除了必須配備的船員以外,能夠容納的乘客數量并不多,但通常這樣的船客艙也不大,因為航行最短也需要五天時間,必須開辟出供乘客睡覺的臥艙和最重要的貨艙才行。于是無論何時,客艙都會顯得有些擁擠。 “這可真是罕見之物呢!币晃桓簧檀藭r正對著一塊圍巾贊嘆不已。這并非普通質地的圍巾,而是上等的絲綢,這種物品在西大陸是沒有的,據說那都是來自神秘的東方大陸,且渠道鮮少,僅供給西王國宮廷之用。富商顯然不料在這艘普通的商船上,能見到如此貴重之物。 “您的眼光真好,這是我從邊陲島上以高價換回的物品!眹淼闹魅耸且晃唤鸢l(fā)白皮膚青年,他的輪廓深邃,骨架修長,此時毫不吝嗇贊美的話語,對富商言道。 “邊陲島!據說通過那座島能去到東方之境?我原本還以為這是從王宮中流出來的物品! 常來往于各地港口的商人們都聽過“邊陲島”之名,那正是距離西方大陸最東邊的一座島嶼,也是傳說中最為接近東方大陸的一座島,但并非所有的船只都能去到那里,因為那是一條未知的航線,還不曾有詳實的記載,也只有在航向偏離的情況下才有可能遇見。 “嘿,邊陲島到底是什么樣的?怎么樣才能去到那座島?”一旁正在喝酒的人聽聞此言,忍不住問道。 “唔……要我說的話,那座島……有點恐怖!苯鸢l(fā)青年喝了一口啤酒,托著腮幫子這樣說道。 “恐怖?這是為什么?” “這個嘛……在我看來,他們有些封閉,無法接受外來事物,我剛才說的高價你們可不要以為是金幣,其實是以物易物,要不是我恰好帶了幾箱香料和上好的葡萄酒,恐怕早就喪命在那座島上了。” 聽他這么說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氣,再問:“那要是你什么都沒帶的話,不就糟了?” “是呀,我那一箱金幣全都被他們拋進了海里,身上值錢的東西他們也一概不識,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應該都是第一次喝葡萄酒,酒量不佳,我在一旁等他們醉得東倒西歪,才總算逃了出來!苯鸢l(fā)青年說到這里,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不過確實如傳言一樣,島上有許多我沒見過的東西,不過若是說他們與東方大陸有來往,那倒也未必,不然又豈能不識得金幣一物?” “要么就是金幣在東方大陸一文不值,他們擁有更值錢的東西!庇腥私蛔〔孪搿 “欸,那你除了絲綢,還帶出來什么沒有?” “有!彪S著金發(fā)青年吐露的這一個字,圍在他身旁的人們眼神都是一亮,卻聽他又道:“不過到底值不值錢,連我也判斷不出來! “那究竟是什么?”眾人好奇地問他道。 金發(fā)青年眼光朝客艙的窗邊不經意地撇了一眼,然后故作神秘地道:“你們可別覺得失望,因為興許真的不是那么值錢的玩意兒! “不要賣關子,不妨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金發(fā)青年還真不是在賣關子,因為下一刻,他就從隨身行李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羊皮包裹來,他慢條斯理地解開繩索,整塊羊皮攤開在木桌上,而羊皮之中,混合著砂土的,是幾顆如葡萄籽一樣大小的種子。 “這是什么?” “這不是樹種嗎?” “正是種子!苯鸢l(fā)青年道:“但這是我至今為止見過的最有趣的植物,因此就帶了一些種子出來! “怎么個有趣法?” 金發(fā)青年用著童叟無欺的口吻道:“用它種出來的植物,會聽從我們的聲音跳起舞來! 他這話一出,客艙中頓時一片嘩然。 這自然在金發(fā)青年的意料之中,任誰聽了他這話,只要是沒見過會跳舞的植物,總是會有類似的反應。 “會跳舞?小兄弟你沒在開玩笑吧?不就是長出來的植物看起來像是人們跳舞的模樣?要不然就是有風吹動,怎么可能有憑聲音就能動起來的植物?”其實這才是最正常的反應,也是在場的人心中同時所想到的情況。 “這個嘛……”金發(fā)青年垂眸注視種子,口中念念有詞:“不實際表演一下,應該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吧! 夕陽徹底消失了蹤影,只剩下海天一條隱約的紅色絲線,看上去像極了一只掛在天邊快要閉上的大眼睛,暮色籠罩天際,很快連這條紅線也被吞噬殆盡?团摾镞m時點亮了油燈,只是在剛才黑沉沉一點光都不存在的那一刻,有人似乎踱步過來,在油燈亮起來的一剎那,眾人便聽一聲清脆的擊掌聲,隨后,金發(fā)青年用著他那優(yōu)雅富有磁性的嗓音宣布道:“那么,表演——開始!” 下一刻,豎笛、手搖風琴和魯特琴的美妙旋律就在客艙內回響了起來,且一直飄出客艙外,來到甲板上,使得甲板上瞭望的水手們精神不約而同為之一振。與此同時,旋律一路飄飄蕩蕩蔓延至駕駛臺上,那上面正掌著舵的船長聽見歡鬧的樂聲,咬著卷煙調笑著喃喃道:“……又到了那家伙的作秀時間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植物跳舞”這一回事。 客艙重新亮起來之時,原本應在少年面前的盆栽,不知怎么的就出現(xiàn)在了金發(fā)青年的跟前,演奏的三人想必也是在那時取出了樂器,擺好了姿勢,只等油燈點亮的那一刻開始演奏。 隨著金發(fā)青年那一擊掌和“表演開始”的喝聲,客艙中每一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株不起眼的盆栽忽地就“手舞足蹈”起來。 盆栽里的植物像是普通樹木的縮小版,樹干不過拇指粗細,從樹干上長出來的樹枝自是更為纖細,它們各自頂著綠油油的樹冠,大小不一,看起來像極了綠色的帽子。這本沒什么,可是當樂聲響起來的時候,自樹冠中居然又冒出兩根細細的枝條來,大約如手指般長短,枝條頂也有著小小的樹冠,看上去就像是個小人一般。隨后,這些枝條已然隨著樂聲微微晃動,樂聲時而高昂時而悠揚,那枝條的晃動竟然也時而加大幅度,時而緩和下來,尤其枝條皆成雙成對,五朵樹冠五雙人,遠遠看去,便是人們在高低錯落的草坪上翩翩起舞,場面歡快至極。 眾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連樂聲何時停下來都沒能察覺,枝條也因而重新收回到茂盛的樹冠之中,像是害羞得躲了起來,重新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好半晌,客艙中都靜悄悄的,隨后,掌聲驀地響起,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顯然又驚動了樹冠中的枝條,它們微微探出了腦袋,卻在掌聲漸低下去之后再度縮了回去。人們見狀不禁再猛拍響了手掌,果不其然枝條隨著聲音而動,當掌聲終于停歇,它們也重新回到樹冠之中。 “天吶!太神奇了!這到底是什么?”問詢的聲音此起彼落,充滿著好奇和贊嘆。 “如諸位所見,它只是一株能跳舞的植物!苯鸢l(fā)青年介紹說:“當然,邊陲島的樹木更大,現(xiàn)在這一盆,是經過我們改良后可以放在室內培育觀賞的縮小版。” “那么,就是這些種子?”人們指著羊皮卷上同樣不起眼的種子問。 “不錯! “這要怎么養(yǎng)?多少金幣一株?” “要搭配專門的土壤才能長大,至于價格嘛……”金發(fā)青年拖長了語調,視線撇過眼前圍著他的那些人,見到他們眼中露出的渴望表情,金發(fā)青年不禁微微一笑,然后伸出食指,一字一句地道: “一顆種子一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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