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太老,睡眠不算太好,無法像年輕人那樣,落腳在幾個人一問的青年旅社,任憑四周吵鬧也能安然人睡。不然如何保證第二天的行程繼續(xù)? 只能背個背包邊走邊選,見到可意的旅店就進。好在歐洲的小鎮(zhèn)很小,對我這個喜歡步行的人絕對沒問題。租用之前,店主還可以應你的請求,讓你看看房間的格局,如果滿意,還可以討價還價。 這種辦法,為我的旅行增添了不少意外的樂趣。 比如,在某個小鎮(zhèn)的某個小旅店,有位每天早餐吃得足夠我一天食量的蘇聯(lián)女人娜塔麗,她的曾祖父竟然和那個時代最杰出的作家屠格涅夫等人,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她斬釘截鐵地對我說:蘇聯(lián)沒有文學。 那么,索爾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島》,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yī)生》呢?我問。 她說,那是政治,不是文學。 回首一望,不能不承認娜塔麗言之有理。中學時狂熱崇拜過,并深受其思想影響的《卓婭和舒拉的故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可不都是為一種理想服務的教科書! 為寫《靈魂是用來流浪的》那部小說,我在六十九歲高齡,登上秘魯四千三百米的高原,去尋找原住地的居民,以了解印加文化。其實我應該選擇墨西哥,之所以選擇秘魯,是因為那是一個相對貧困的地方,更容易找到印加人的原住地。 又特地到了西班牙第一位人侵秘魯?shù)膶㈩I,皮薩羅的故鄉(xiāng)Trujillo(特魯西羅)小城。當?shù)厝俗怨乓詠矶嘣谲娊砉┞,我居然在那里找到一個很特別的小旅店,它由六百多年前至今都在軍中服務的一個老家族的老屋改建而成。 古老的房子巨大,如今一部分改為飯店,一部分改為咖啡屋,一部分改為小旅店,可想而知當年的氣勢。 那旅店就像一個小小的軍事博物館,每個角落里擺放著從祖先到眼下使用過的遠征軍的箱子,盔甲、長矛、劍戟,直到現(xiàn)代武器。只是我客房外立著的那個比一人還高的全套盔甲,晚上看起來有點嚇人。 墻上掛著二戰(zhàn)時期一位空軍前輩被領袖接見的照片,以及當下在軍中服役的親屬被領袖接見的照片……小旅店內這些難得一見的舊物,我一一拍了照片。痛心的是,我在秘魯和西班牙采風的片子全部丟失。 我雖然不追隨時尚,但追隨電腦,三兩年就得換一臺,現(xiàn)任電腦是AirApple,那些資料肯定在新舊電腦的多次轉存巾不小心丟失了————這事不能提,提起來就無比痛心。因為我去的一些地方是一般旅游者不會去的,比如海拔四千三百米印加入的原住村落。 入住時,單人間只需二十四歐元。店主聲稱手上沒零錢找回我那五十歐元“大票”,第二天才能找還給我,且沒有寫下欠條?傻诙煸缟,我一打開房門,只見找回的錢,按面值及鋼銷兒大小,一字排開地列隊門前……這大概算是老家族和暴發(fā)戶一個小小的區(qū)別吧。 到達De La Frontera小鎮(zhèn)時間已晚,跑了幾家旅館都被告知沒有床位,而長途汽車站的問詢處已經下班,想要尋求幫助也找不到人?纯撮L途汽車站外的長椅,雖然我不在意在那上面過夜,可是正值盛夏,蚊子多得咬死人。怎么辦?看來只好去警察局了。這時我突然聽見近旁有人說英語,雖然發(fā)音奇特,但確是英語無疑,趕忙跑過去求救,能否幫我找到一個住處?他說,正好他的朋友剛剛買了一套公寓,可以為我提供住宿,一夜二十五歐元。我已顧不上討價還價,馬上跟他走人。(P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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