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一家之主


作者:冀艷敏     整理日期:2015-01-20 12:54:20

一對驚世至寶元青花梅瓶,攪動了一個平凡家族的寧靜。幕后奸商一心覬覦,制造重重事端,濃重的陰影籠罩著平凡善良的一家人。巨大的困境以及人性本質(zhì)的貪婪,不斷捶打著孤獨疲憊的老人。要守住家族,還是守住60年前的千金一諾?
  作者簡介:
  豪爽的邯鄲女子,華語中文網(wǎng)簽約駐站作家。主要作品有《歲月》《趙王臺》《一家之主》等。其中長篇小說《歲月》榮獲2010年度華語中文網(wǎng)征文大賽一等獎。
  目錄:
  一家之主...................................001
  空前危機...................................019
  尋寶之旅...................................031
  初闖北京...................................047
  “內(nèi)鬼”顯蹤...............................063
  重返邯鄲...................................069
  落入陷阱...................................087
  壞家伙們...................................101
  禍起蕭墻...................................123
  風雨一家人.................................145
  大戰(zhàn)在即...................................171
  真假梅瓶...................................179
  身世之謎...................................209
  機關(guān)算盡...................................225
  塵埃落定...................................247一家之主...................................001空前危機...................................019尋寶之旅...................................031初闖北京...................................047“內(nèi)鬼”顯蹤...............................063重返邯鄲...................................069落入陷阱...................................087壞家伙們...................................101禍起蕭墻...................................123風雨一家人.................................145大戰(zhàn)在即...................................171真假梅瓶...................................179身世之謎...................................209機關(guān)算盡...................................225塵埃落定...................................247 01作為最正宗的邯鄲原住民,李立群身上所體現(xiàn)出來的性格特征,正是古趙遺風的真實寫照。已經(jīng)年過六旬的他,雖然吃穿不愁,但卻不顧兒女的勸阻,固執(zhí)地從事著一項既耗神又費力的工作——為一家首飾工廠磨制人造寶石。吃過早飯,他就背著一條破舊的編織袋來到華美首飾加工廠,加入了等候交活兒的隊伍中。質(zhì)檢員朱燕是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大大咧咧的脾氣,說話的時候喜歡和周圍的人拍拍打打。這一點讓刻板的李立群看不慣——大姑娘家的,穩(wěn)重不足!輪到李立群了。朱燕朝李立群笑了笑,麻利地從他帶來的蛇皮袋里稀里嘩啦倒出了孔雀綠寶石,舉著放大鏡仔細分辨起來。不一會兒,朱燕放下手里的放大鏡,贊賞地對李立群說道:“大爺,你這回交來的成品又全部合格了!闭f著話朱燕順手拿過一張單子,飛快地填了兩筆遞給李立群,“老規(guī)矩,在這兒簽字!”說到這兒,朱燕吩咐旁邊的同事:“按照每顆三角錢的手工費給大爺付款!”要知道,這個價格是廠里對產(chǎn)品全部合格者的獎勵,每顆多給二分錢。李立群笑嘻嘻地把錢收進了上衣口袋,朝著朱燕說道:“閨女,再給我領(lǐng)十包原料!”朱燕聽罷立即善意地勸阻道:“少領(lǐng)點吧,大爺!這活又毀眼睛,又傷身體,您老最好還是悠著點兒!敝煅嗟脑捔罹髲姷睦盍⑷焊械接行┦苋瑁乱庾R地用手蹭了蹭身上那套洗得發(fā)白的勞動布工作服,固執(zhí)地回答說:“沒事兒,我這幾年已經(jīng)習慣了,要是一天不磨這玩意兒,還真不知道該干些什么才好……”朱燕聽罷一笑,跟李立群開起了玩笑:“大爺,你家里之前不是開大買賣的嗎?趕緊把壓箱底兒的寶貝拿出來呀!好歹賣一件也就不用再受這份罪了!崩盍⑷郝犃肆⒓凑卮鹫f:“我家祖上除了誠信的家風啥也沒留下!這比什么寶貝都珍貴。”李立群的嚴肅讓朱燕噤聲,以為自己說了什么冒犯老人家的話。李立群也意識到自己的話過于嚴肅,趕緊笑了笑,自我解嘲說:“老輩兒就是真的留下了仨瓜倆棗兒的,也值不了什么錢。”
  就在李立群拿著新的原料回家時,香港維多利亞灣附近的凱華大廈里,凱華藝術(shù)品投資集團的董事長潘虹正在召集高層管理人員開會。潘虹身穿剪裁得體的法國HauteCouture定制套裝,氣定神閑地注視著與會的集團高管們。別看潘虹今年已經(jīng)五十多歲,但歲月卻沒能給這位儀態(tài)雍容的女強人留下太多的痕跡,她看上去依舊光彩照人。在她的帶領(lǐng)下,凱華集團已經(jīng)連續(xù)十年在“全港藝術(shù)珍品拍賣會”上獲得了最佳拍品的桂冠,如今的凱華集團已經(jīng)儼然成了業(yè)內(nèi)的霸主。在靜得似乎能聽見銀針落地的會場上,潘虹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各位,我正式向大家宣布,我們凱華集團準備在即將開幕的這一屆全港拍賣會上再次衛(wèi)冕,并一定要成功!”潘虹好整以暇地掃視了一下眾人,又加重了語氣:“我要著重強調(diào)的是,一年一度的‘全港藝術(shù)珍品拍賣會’是港人乃至整個華人世界的藝術(shù)品投資風向標。它將直接左右著整個藝術(shù)品投資市場。為此,我要求集團上下必須全力以赴,不得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懈怠!迸撕绲脑捔钤谧母吖軅兩袂槊C然,會議室內(nèi)因此出現(xiàn)了更加難耐的寂靜。潘虹的女兒潘佳也作為高管列席其間,集團法務(wù)部總監(jiān)胡平江坐在她的身旁,在大戰(zhàn)來臨前的肅穆之中,兩人在不經(jīng)意間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其中不乏溫情脈脈的成分。潘佳就像昂貴的洋娃娃一般華美嬌貴,而胡平江則給人一種精英的形象。身穿深色西裝,領(lǐng)帶打得一絲不茍的他器宇軒昂,身上似乎永遠毫無破綻。就在這時,潘虹的秘書突然推門走進會場,悄悄來到潘虹的身后,附在她耳邊低聲咕噥了幾句。大家吃驚地看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潘虹居然神色大變,沉靜如水的眼神中出現(xiàn)了一抹稍縱即逝的慌亂!敖裉斓臅拖乳_到這兒,希望各位精誠努力,全力以赴實現(xiàn)集團的總目標!”潘虹用這句話簡短結(jié)束了會議之后,立即站起身對潘佳吩咐道:“潘佳,你跟我來!”潘虹面沉似水地離開會場,腳步不停直奔大廈的停車場。潘佳很少看見母親這般模樣,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敢問。直到上了車,潘虹才紅著眼圈告訴潘佳:“佳佳,剛剛醫(yī)院打來電話,說你外公的病情惡化,眼看著就不行了……”這句話令潘佳瞬間明白了潘虹失態(tài)的原因,因為她心里十分清楚,臥病多年的外公在母親心里的分量。等潘虹母女趕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接待人員立即小跑著帶路,把潘虹母女領(lǐng)到了三樓盡頭的特設(shè)ICU監(jiān)護室里?吹脚撕绲某霈F(xiàn),本來已經(jīng)衰弱到極點的潘父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潘虹俯下身,把頭湊近父親嘴邊,極力壓抑著哭泣,溫柔地說道:“爸爸,我來了……”老人掙扎著抓住了女兒的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說:“有……有一件……往事,是時候告訴你了……”老人的這幾句話無疑是在交代后事了,在外人眼中的“鐵娘子”潘虹立即在一瞬間崩潰,忍不住哭著嚷道:“爸,我不要聽什么往事!我只要你好好地活著……”老人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你要看開些,人哪有不……不死的……”潘父掙扎著繼續(xù)說道,“我……我希望……希望你能盡快返回內(nèi)地,去……去一個叫邯鄲的城市,尋回……尋回我在戰(zhàn)爭年代委托‘福祥當鋪’保管的元代青花梅瓶……”潘虹聽罷大吃一驚,因為元青花存世本就稀少,就是一件殘缺的小物件也價值不菲,更別說是只有傳說中才聽到過的梅花大瓶了。那簡直就是人間瑰寶,其價值根本無法用金錢衡量。就在潘虹被驚得目瞪口呆之際,老人已經(jīng)把一張滿是歲月痕跡的當票交到了潘虹的手上。潘虹接過一看,這是一張民國時期的當票,上邊的有效期是六十年,根據(jù)當票上開具的日子一算,距離贖當?shù)娜掌谶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因為滿懷希望的緣故,父親回光返照般精神大振,竟然語句連貫地告訴潘虹:“這對元代青花梅瓶至今仍沒有出售的記錄,只要找到當年邯鄲‘福祥當鋪’的老板或是他的后人,就算成功了一半!笨吹脚畠撼聊徽Z,老人立即神情亢奮地解釋說:“放心,我當年之所以把這件寶貝委托給‘福祥當鋪’,就是看中了這家當鋪‘誠信傳家’的好名聲,你務(wù)必替我尋回這對遺失多年的瑰……瑰寶……”潘虹含著眼淚問接近彌留的父親:“爸爸,你為什么這么多年沒有采取行動?”臨終的老人發(fā)出了一個無聲的嘆息:“這……這件事,我其實一直沒有忘記過。只是能……能動的時候懼怕政府會追究我在那場戰(zhàn)爭中的罪責。后……后來內(nèi)地的政策變得讓我放……放心了,不想?yún)s老病纏身,一步也不能再離開病床了……”潘虹趕緊忍著眼淚柔聲安慰父親:“爸爸你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情。”聽了女兒的承諾,父親終于放下了心頭的包袱,再也支撐不住了,眼睛里的光澤開始漸漸黯淡,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微弱。盡管如此,他還是用盡生命的最后一息囑咐道:“一定要去……邯……邯鄲……”
  在邯鄲,李立群又出現(xiàn)在人造寶石首飾的工廠里,再次以全部合格的標準交了活兒。就在他背著剛領(lǐng)到的幾包原料離開時,卻和一個風風火火的男人撞了個滿懷。李立群抬眼一看,這個冒失鬼竟然是二女兒的小叔子梁振標。梁振標這時也看清了李立群,忙不迭地道歉:“呦,大爺是您啊,真對不起,沒碰傷你吧?”李立群對二女兒李亞娟這個小叔子并不陌生,知道他從小就在社會上瞎混,沒少讓家里操心。這幾年他倒是安分了些,在古玩一條街鼓搗了個鋪子,干起了用假古董蒙人的勾當。漸漸有了些錢,現(xiàn)在也是有車一族了。一向?qū)α赫駱藳]什么好感的李立群皺著眉頭:“你小子冒冒失失的,來這里干什么?”梁振標用一副不屑的表情看了看李立群肩上的編織袋,對李立群說:“大爺,我勸你干脆別干這破活了,到我那兒去幫我鑒定古玩舊貨算了。就憑您老的眼光和手段,掙的錢肯定比磨這些破玩意兒多!”看見李立群搖頭拒絕,梁振標還想繼續(xù)勸說,不想朱燕走了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梁振標,你還知道來呀?”李立群顯然不想再繼續(xù)跟他糾纏,趁著朱燕跟梁振標說話的當口兒,背起蛇皮袋悄悄走了。梁振標看著已經(jīng)走遠了的李立群,不由一跺腳:“真是的,又把財神爺放走了……”朱燕看在眼里,奇怪地問梁振標:“標子,你怎么會認識李大爺?”梁振標白了朱燕一眼,回答說:“豈止認識?我嫂子李亞娟就是這老頭的二女兒,說起來沾著親呢!敝煅嗦犃烁悠婀郑骸澳膬河幸娏擞H戚就嘆氣的?”梁振標被朱燕逗笑了,“你懂什么?這老頭其實是個財神爺……”這回輪到朱燕大笑不止了:“誰見過整天躲在家里磨人造寶石的財神爺呀……”一向沒個正形兒的梁振標這一次卻正經(jīng)了起來,一臉嚴肅地告訴朱燕:“真是少見多怪!這老頭要不是因為太固執(zhí),早就發(fā)了!”說到這里,梁振標望著李立群消失的方向憤憤不平地繼續(xù)說道:“他寧肯磨你們廠那些沒人要的人造寶石也不肯到我的店里去。要不我一個月給他開個萬八千都是少的!”朱燕聽了咋舌:“萬八千?這是你這個摳門奸商說的話嗎?”梁振標冷笑一聲,悻悻回答說:“人家祖上當年開過大買賣,就憑他祖輩相傳的手藝和眼光,就是到香港也是人人爭搶的寶貝!”朱燕聽了也很替梁振標感到惋惜,隨口勸道:“標子,他沒給你干,不也沒給別人干嗎?不要性急,以后再找機會勸勸他,說不定哪天他就會回心轉(zhuǎn)意了。”梁振標搖搖頭嘆道:“難吶!這老頭可固執(zhí)了。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發(fā)過誓,一輩子不碰古董,不吃肉,倔著呢!”朱燕顯然已經(jīng)沒心思再聽這些了,撅著嘴問梁振標:“標子,難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梁振標這才回過神來,眉開眼笑地告訴朱燕:“小燕,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jīng)說服了大哥幫你調(diào)動工作了!敝煅嘁宦狀D時喜上眉梢,回過頭看了看有些破敗的廠房,喜不自勝地自語道:“天吶,我總算是等到了這一天!”梁振業(yè)一看自己已經(jīng)討得了朱燕的歡心,馬上涎著臉問道:“小燕,這回你是不是可以嫁給我了?”誰知朱燕翻臉比翻書還快,頓時把眼一瞪:“美什么美?告訴你,我最不喜歡被人要挾了!”
  李立群回到家中,放下了分量不輕的原料,揉著腰望著箱子蓋上老伴的遺像苦笑道:“老婆子,你可真不夠意思!說好了一起走到頭兒的,你卻扔下我一個人享清福去了……”舒展著腰肢,李立群撕開一包原料坐在了砂輪前的馬扎上。他戴上老花鏡,打開了砂輪機的電源開關(guān),仔細磨制起今天的第一枚人造寶石。他一邊小心地翻轉(zhuǎn)著手里的毛坯,一邊仍舊喋喋不休地對著相片念叨:“其實這樣也不錯,別看咱家窮,但日子過得倒也踏實!比起那些家里有幾個糟錢兒卻雞飛狗跳、家宅不寧的人強多了……”
  在香港,潘家的葬禮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好幾天了,可潘虹卻仍舊沉浸在無盡的哀思當中。她一個人站在豪華的客廳中,靜靜地望著已經(jīng)變成了墻上黑白相片的父親。回想起與父親在一起的時光,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潘佳推門走了進來,看到了母親的樣子,心里也是一酸,趕緊走上前摟住了潘虹的腰,把臉溫柔地貼在她的脖子上輕聲說了句:“媽,你可要多多保重啊……”潘虹這才回過神擦干了眼淚:“佳佳,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潘佳體貼地扶著母親坐在了寬大的沙發(fā)上,望著滿臉悲戚的母親問道:“媽,你是不是真的要返回內(nèi)地尋回那對寶貝?”潘虹用嚴肅的眼神望著女兒點了點頭:“去是一定要去的,因為這是你外公最后的囑托……”說到這里,潘虹望著墻上父親的黑白相片嘆了口氣,說道:“雖然一定要去,但我卻對能否尋回這對寶貝沒多大信心。這么多年過去了,想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中找回失落多年的寶貝,談何容易?”潘佳安慰媽媽:“就算當年這家當鋪已經(jīng)不干了,內(nèi)地的政府部門也該留有他們的記錄吧?”潘虹淡淡一笑,望著女兒無聲地嘆了口氣:“你啊,想得真是太簡單了。如果那家當鋪已經(jīng)毀于戰(zhàn)火或者干脆連個后人也沒有呢?要真是這樣也罷了!就怕被咱們僥幸找到之后,對方面對如今已成為無價之寶的梅瓶,不肯輕易認賬,這才是真正的麻煩……”聽媽媽一說,潘佳也預(yù)感到尋找梅瓶的道路肯定充滿荊棘,絕不可能一帆風順。
  與此同時,在同一片藍天下的邯鄲,李立群家那座古舊的民居里,李立群正獨自站在自己的房間里端詳著墻上的一幅畫。那是一幅裝裱得不怎么精致,但卻頗顯陳舊的梅花圖。畫面上的梅花老枝遒勁,盛開著整整六十朵白描的梅花。其中的五十九朵已經(jīng)被涂上了顏色。由于顯然不是同一時間為之,梅花的顏色深淺不一,看上去倒也別有一番情趣。在這幅畫的右下角,只有一朵梅花依然孤零零地還保留著墨線勾勒的黑白輪廓,與周圍那些爭奇斗艷的花朵相比顯得格外扎眼。就在李立群看著這幅畫陷入了沉思的時候,一個長得濃眉大眼,跟李立群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中年人一頭撞進了屋里,朝著他叫道:“爸,咱們家所有的家庭成員都已經(jīng)到齊了,趕緊請吧。”他正是李立群的大兒子李信義。李立群把目光從畫上收回,點點頭背著手朝門外走去。李立群剛走出屋門,大兒媳張婧香提著鐵壺進屋了。張婧香是個利索能干的女人,她進到屋里,一邊熟練地往暖壺里灌開水,一邊隨口問身邊的丈夫:“信義,咱爸剛才是不是又對著墻上的那幅畫發(fā)呆了?真不知道這幅畫里邊有金子還是有銀子……”旁邊的李信義眉頭一皺,揮手打斷了妻子的嘮叨:“你別瞎說了!這幅畫可是爺爺在世的時候親手畫的,你那些話讓爸聽見了肯定不高興!”“我就是鬧不明白,你爺爺當年為啥不把這幅畫畫完呢?先是你爺爺,然后便是你爸,每年都會給其中的一朵涂上顏色,兩代人多年來從不間斷,就像是什么神圣的儀式似的。這幅畫上有六十朵梅花,這么畫法,豈不是要畫上六十年?”“不該問的別瞎問!”“行了,行了!我不說了行不行?”看著丈夫嚴肅的樣子,張婧香自知說了錯話,打住了話頭兒。她放下鐵壺,連聲催促丈夫說:“咱們還是趕緊去參加你爸主持的家庭會議吧,待會兒他看不見我們肯定生氣!”李信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這才走出了屋外。
  李家的會議在一家之主李立群的主持下召開了。在座的眾人都明白,這次家庭會議主要是針對老三李信誠的。因此全都在抱著恨鐵不成鋼的心思之余帶上了些許幸災(zāi)樂禍。因為李信誠最小,這些哥哥、姐姐一早便摩拳擦掌做好了準備,準備待會兒配合著李立群狠狠地整治整治這個不成器的家伙。罪魁禍首李信誠也預(yù)感到了不妙,剛一坐下就琢磨著想要找個和事佬,待會兒好替自己說話。李信誠朝著大哥和二姐連使眼色,誰知大哥李信義和二姐李亞娟卻全都故意揚起了下巴不去看他。李立群望著眼前的兒女們,清了清嗓子板著臉開口說道:“俗話說‘家貧瑣事多’。自打你們娘去世以后,老三這個渾小子就一天也沒消停過,整天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真是讓我操碎了心!”雖然李立群說到這里臉上已經(jīng)有了義憤填膺的模樣兒,但他的話顯然沒有取得預(yù)期的效果,不僅當事人老三李信誠一副滾刀肉的樣子,就連他的哥哥、姐姐也沒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絲毫沒有跟著他群起而攻之的兆頭兒。李家這個有趣的現(xiàn)象存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李立群雖然身為李家的一家之主,但實際上在家里說話卻從來也不算數(shù),兒女往往是當面應(yīng)承,過后卻都依然我行我素。但這一回卻不同,小兒子李信誠的事情讓他憂心忡忡,李立群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好好樹一樹李家的家風。李立群習慣性地抬起了手,準備拍桌子向李信誠發(fā)威。李信誠看見了這個危險信號,馬上悄悄地站起身開始朝著門外移動。在李家,這一幕倒是經(jīng)常發(fā)生,平時李立群只要一說李信誠,這小子就往外跑,因此逃避了許多次打擊。但這次卻不一樣了,李信誠還沒來得及實施他的逃跑計劃,就被一直暗中注意他的二姐李亞娟攔住了去路。二姐李亞娟模樣俊俏,但是此時嚴肅冷酷的表情卻讓李信誠心驚膽戰(zhàn)。他心虛地縮了縮頭,訕笑著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李立群看在眼里,立即向女兒投去了贊許的目光!芭!”李立群終于使勁地一拍桌子,開始了他每次必講的開場白:“你們都給我聽著,咱們李家人一向以誠信著稱!啥叫誠信?就是實實在在的做人!就比如我,自打退了休就一直靠磨人造寶石掙外快貼補家用。為什么?因為這錢掙得踏實,花得放心……”說到這兒,李立群從兜里掏出了一支廉價的香煙在桌上墩了墩。李信誠帶著滿臉諂媚的神情湊過來,給他點著。李立群猛抽了一口,繼續(xù)他的老生常談:“你們都好好想想吧,你們有哪個不讓我為你們操心?”李立群逐個兒地數(shù)落起子女們來,他一邊盡情行使著一家之主的權(quán)威,一邊暗暗替自己這幾個兒女發(fā)愁。老大李信義雖然早已成了家,但卻根本談不上立業(yè)。最大的成績就是婚后有了孩子,延續(xù)了李家的煙火。但他一沒技術(shù),二沒學歷,只能傻賣力氣掙低工資,兩口子整日里為了油鹽醬醋那點事兒算計。二女兒李亞娟是個普通的機關(guān)干部,丈夫梁振業(yè)在市里一家港資企業(yè)里擔任辦公室副主任,總算是衣食不愁。兩人戀愛的時候好得如膠似漆,結(jié)婚后依舊十分甜蜜,總算是讓他省了一份心。小兒子李信誠則是最讓他放心不下的人了,這小子整天沉浸在不著邊際的幻想中,盡琢磨些不靠譜兒的事情。今年已經(jīng)三十好幾了,還屬于沒有工作、沒有老婆、沒有積蓄的“三無”人員。嘮叨夠了之后,李立群逼視著抱著頭對他視而不見的李信誠,轉(zhuǎn)入了今天的正題兒:“老三,我這次專門把你大哥和二姐請來,就是要給你小子下個最后通牒,你要是再不解決工作和媳婦的問題,我可就要強行安排你今后的生活了!”李信誠一聽馬上慘叫了起來:“爸,我解決,我解決還不行嗎?”李信義對弟弟的鬼話早就聽厭了,插嘴說道:“上一回你好像也是這么說的……”李信誠剛要開口反駁,心直口快的李亞娟馬上站起來聲色俱厲地數(shù)落道:“老三,你還別不服氣!你說,你這些年到底干成過哪件事?讓你去你姐夫公司里當臨時工你嫌屈才,咱爸好不容易幫你找了份工作做,你小子第二天就辭了職……”李信誠再次慘叫著分辯道:“我的親姐,姐夫那事是我不對。可咱爸給我找的那是工作嗎?整天跟社區(qū)里的老大媽一起戴著紅袖標遛馬路,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呢。你也不看看,整個邯鄲市里有我這么年輕的‘小腳’偵緝隊嗎?”因為李信誠說的的確是事實,屋子頓時響起了一陣笑聲,就連主持會議的李立群也不禁莞爾。一看自己再次占據(jù)了主動,李信誠索性硬著頭皮胡咧咧:“告訴大家一個消息……我可以很肯定地向你們宣布,我元旦左右就要發(fā)跡了!”李信義對弟弟一貫打擊到底,用譏諷的腔調(diào)兒哼了一聲:“發(fā)跡?就你?”李亞娟也不相信,睜大了她那雙本來就挺大的眼睛問:“你元旦發(fā)什么跡?”李信誠偷眼瞟了一下父親,提高了聲音:“發(fā)什么跡你們先別管!但我保證一定在元旦那天把女朋友帶回來給大家看!”“你真有女朋友了?”嫂子張婧香忍不住問。“大嫂,看你說的,我長得丑嗎?個子矮嗎?從上到下,哪點拿不出手?我怎么就不能有女朋友了?”雖然大家都知道李信誠說話從不靠譜兒,但一想沒多久就是元旦了,便姑且拭目以待,準備到時候再收拾他。李立群眼睛頓時亮了,連拿煙的手也有些顫抖,激動得變了聲兒:“老三,你這回不會再騙我了吧?”李信誠把胸脯兒一拍:“放心,絕沒半句假話!”這次家庭會議就這樣在歡樂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由于李信誠信誓旦旦的保證,李立群的臉上已經(jīng)完全被笑容所覆蓋。這位一家之主按照慣例大聲吩咐:“老規(guī)矩,一起下廚,開始動手整治團圓飯!”李家大小聞風而動,張婧香趕奔廚房,李亞娟抓起籃子:“爸,我去街上買些熟菜!”李信誠本想趁著二姐離開的時候偷偷溜走,不想被父親一把扯住了胳膊,瞪起眼睛吼道:“又想偷懶?趕緊給我擇菜去!”望著忙碌的兒女們,李立群頗為得意地自語道:“日子就得這么過,這樣才算紅火!”李信誠哼著荒腔走板的流行歌曲走到院子里的水管前擰開水龍頭,用強勁的水流沖洗著蔬菜,忽然聽見有人在低聲地叫他。李信誠循聲兒一看,原來是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梁振標?吹搅赫駱,李信誠情不自禁地笑了。他們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發(fā)小,沒事經(jīng)常聚在一起做些發(fā)大財?shù)陌兹諌簦苡泄餐Z言。李信誠熱情地招呼道:“標子,趕緊進來坐呀!”梁振標并沒有進來坐的意思,而是壓低了聲音對李信誠說:“信誠,還是你出來吧。你家老爺子對我不感冒……”說話之間,梁振標已經(jīng)瞅準機會溜了進來,把李信誠拉到一邊嘀咕了幾句。李信誠聽了他的話面露喜色,干脆端起菜盆進到廚房,把手里的菜往正在忙活的大嫂手里一塞,一溜煙兒跑出廚房,跟著梁振標神神秘秘地走了。這一切恰好被李立群看在眼里,急忙叫住了端著菜的張婧香問:“信誠這是干什么去了?”張婧香看著盆里那些洗了還不如不洗的菜,沒好氣地回答說:“我也不清楚,聽老三跟梁振標嘀咕著好像要去見什么古董商……”李立群聽了氣得把腳一跺,罵道:“李信誠啊李信誠!你是不是以為如今滿天飛鈔票,伸手就能抓一把啊?哪天招來警察我也不管!”但罵歸罵,李立群還是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李立群所料不差,梁振標找李信誠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兒。在李家小巷的路燈底下,兩個人開始鬼鬼祟祟地交談了起來。梁振標這小子從小有個毛病,凡事兒都想裝大個兒的。這次本來是他有求于人,但卻故意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信誠,最近混得怎么樣?是不是手頭有點緊啊?你小子老大不小了,也不干點正經(jīng)營生,這樣下去可怎么是好啊……”李信誠這些年的確手頭拮據(jù),但他也深知梁振標的為人。李信誠不耐煩地看了梁振標一眼后,頭也不抬地說道:“標子,少來這套,說吧,有什么事求我?”梁振標被李信誠戳中了痛點,只得嘿嘿訕笑著步入了正題:“信誠,你別肉爛嘴不爛了。實話說吧,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有一筆好買賣。怎么樣,你有沒有興趣?”李信誠當然對能賺錢的買賣感興趣了,他也知道梁振標有點來錢的道道,這幾年買房買車算是發(fā)達了。李信誠雖然不信任他的為人,倒是沒有懷疑他來錢的本事。李信誠上下打量了梁振標幾眼后,故意輕描淡寫地開口說道:“說吧,除了販毒、偷盜、打群架和逼良為娼……”梁振標一看李信誠雖然變著法兒擠對自己,但明顯還是不排斥他的買賣。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行了,我還帶著你去綁架美國總統(tǒng)呢!說真格的,幫我去見個客人吧,我有件傳世的鈞瓷大碗要出手。事成之后給你五……四千!”李信誠聽罷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問道:“你開價多少?”梁振標不及思索地答道:“十萬!少一分也不賣!”李信誠又不動聲色地問道:“是殘品吧?”梁振標打包票:“絕對不是!跟你一樣,半點東西也不缺!”李信誠聽罷立即對梁振標嗤之以鼻:“你真是,拐這么大的彎子干什么?就直說讓我?guī)湍隳眉俟哦ヲ_人不得了?還鈞瓷呢!順便幫你惡補一下文物知識,鈞瓷從北宋傳到如今,就是當年蘸醋的碟子也不會這么便宜!”一看李信誠識破了自己的詭計,梁振標也不再多說,狠了狠心咬著牙開出了高價:“不說了,反正就是那么件東西吧!只要幫我把人忽悠住了,就給你八……不,一萬!”誰知李信誠卻輕蔑地吹了聲口哨,笑嘻嘻地一口回絕了梁振標:“標子,你這一萬我是沒命掙,也不想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李信誠拍著梁振標的肩膀,善意地勸道:“標子,哥們兒勸你一句,還是不要害人了。”梁振標卻猛然間翻了臉:“行,信誠!算你狠!你老實,你誠信,你辦事講究!李信誠,我倒要看著你最后是怎么窮死的!”李信誠依舊是嘻嘻哈哈的:“標子,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就等著看我元旦是怎么發(fā)跡的吧,到時候有你眼紅眼綠的!”梁振標聽了當然不肯相信,朝李信誠投去一個鄙夷的目光,冷冷地回答道:“行,那我就拭目以待,等著瞧你的好兒了!”說著頭也不回地開車走了。望著絕塵而去的梁振標,李信誠縮了縮脖子:“不就是一輛破車嗎?瞎狂什么……”天兒怪冷的。還是回家吃熱騰騰的團圓飯重要。李信誠哼著歌轉(zhuǎn)身往家走。一抬頭,卻猛然看到了身后陰影里站著的父親。李信誠被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叫道:“爸,你想嚇死人還是怎么的?”李立群笑著走上來,滿是慈愛地拍了拍李信誠的肩膀,眼睛里全是贊許的目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好好的你害什么怕?”李信誠不想再提剛才的事情,敷衍道:“我能做什么虧心事兒?只不過剛才跟梁振標隨便瞎聊了幾句……”李立群瞪起了眼睛:“還想騙我?你們倆嘀咕的那些話我全都聽見了……”李信誠頓時緊張了起來,馬上分辯道:“這里邊兒可沒我的事兒!”李立群竟然笑著點點頭:“老三,你雖然不成器,好歹是我的兒子,沒辱沒了咱們李家的家風!你剛才的做法很值得表揚!人活著就必須要講信用,不能像梁振標那小子一樣瞎混。等他以后明白過來就晚了,這世界有很多東西一旦丟掉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崩钚耪\終于把心放回了肚里,他用不滿的語氣說道:“爸,我已經(jīng)這么大了,您還老把我當小孩看!我這才剛出來一會兒,您就跟蹤我……”“聽這意思你已經(jīng)覺得自己很是個人兒了?告訴你,你小子就是歲數(shù)再大,在我的眼里也是不懂事的小毛孩子!”李信誠無法反駁,只得跟在李立群的身后朝著家中走去。李立群背著手走在前面,嘴里卻還在嘮叨不停:“你給我記住了,沒事少跟那個梁振標來往。那小子從小就不學好,小時候氣老師,長大了氣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還學著騙人了,比你還不爭氣!改天我非得讓你二姐夫好好管教管教他這個不爭氣的弟弟!
  李立群的二女婿梁振業(yè)這時的心情很壞,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去管教他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因為他剛剛得到消息,原本準備派他去香港本部培訓(xùn)的機會又被人頂替了。梁振業(yè)感到十分郁悶,覺得自己獲得晉升的道路又變得艱難了起來。在這種外資企業(yè)里,如果哪個管理干部沒去本部鍍過金,那就意味著沒了晉升的可能,永遠無法躋身于中層領(lǐng)導(dǎo)。想到這里,梁振標煩躁地用手指敲打著桌子,連面前幾份等著簽字的文件也沒心思看了。就在這時,公司的文員小胡卻敲了敲門走了進來,恭敬地對梁振業(yè)輕聲說道:“梁副主任,您弟弟來了……”梁振業(yè)抬頭一看,梁振標領(lǐng)著打扮時髦的朱燕走了進來。今天的朱燕顯然是經(jīng)過精心的打扮,盡管身上穿的凈是些廉價的假名牌,連脖子上的項鏈也是街上的地攤貨,但因為青春靚麗,還是顯得光彩照人。梁振業(yè)一看之下,也不禁對朱燕生出了一些好感。梁振業(yè)嘆了口氣,低聲埋怨弟弟:“振標,你真不該陪著朱燕來報到。要知道我這兒是外資企業(yè),要是被手下人看見又該說閑話了!绷赫駱藢Υ藚s滿不在乎,嬉皮笑臉地一屁股坐在了梁振業(yè)對面的椅子上,不以為然地說:“哥,你這人哪兒都好,可就是心思太重了!這上陣還得親兄弟呢,不這樣反倒顯得假了不是?這有什么,皇上爺也有三門窮親戚呀?”梁振業(yè)聽了無可奈何,只得皺著眉頭拿起電話,不假思索地撥了一個號碼。梁振業(yè)很有氣派地對電話里的人吩咐道:“人事部,有個叫朱燕馬上過去找你,你們先給她把入職手續(xù)辦了!狈畔码娫,梁振業(yè)微笑著打量起朱燕,試探著問道:“朱燕,你有什么特長嗎?”還沒等朱燕開口回答,梁振標已經(jīng)把大拇指一挑,得意地吹噓道:“哥,你不知道!我們燕子可有本事了!人家當初在廠里那可是質(zhì)檢科的質(zhì)檢員,連你老丈人的活兒都是她收!她……”不等梁振標說完,朱燕卻已經(jīng)徑自走到了梁振業(yè)的面前嫣然一笑,不顯山不露水地搶過了話頭兒,客氣地說:“梁副主任,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我真的沒什么長處,以后還得靠您多多栽培……”梁振業(yè)瞟了一眼弟弟梁振標,思量了好半天才說:“我看,你辦完了入職手續(xù)就暫時留在辦公室工作吧!敝煅嘁宦犠约航窈缶鸵k公室了,喜悅之情不覺溢于言表,不由得對梁振業(yè)萬分感激。一看事情已經(jīng)辦妥,梁振標便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哥,燕子就托付給你了!我還有筆生意要做,就不打擾了!绷赫駱I(yè)正想囑咐他幾句,不想梁振標卻已經(jīng)推開門風風火火地走了。望著火燒腚似的弟弟,梁振業(yè)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朱燕看在眼里,趕忙倒了杯水乖巧地送到了梁振業(yè)的面前。
  梁振標這邊剛剛把朱燕的事兒辦成,不想那邊卻遭遇了一次空前的尷尬。問題出在他那件準備出售的鈞瓷大碗上。作為資深的收藏家,對方一眼就識破了那件假貨。人家不僅一分錢沒給,還特意叫來了幾個朋友準備把梁振標扭送到派出所去。梁振標苦苦哀求了一番才得以逃回了自己的古董店。躺在沙發(fā)上,梁振標對著那件百十塊錢買來的高仿瓷器垂頭喪氣,這時,桌上的手機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心情煩亂的梁振標不耐煩地拿起電話:“喂,誰呀……”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口廣東腔:“梁總啊,好久不見了……”當對方那拖著長音的廣東普通話傳進耳朵里的時候,梁振標突然間變得精神了起來。因為對方是一個往返于廣州和香港之間的古玩掮客,既然找他肯定是有生意要做。果然,梁振標還沒想好怎么跟對方調(diào)侃,那個掮客便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傲嚎偅阍覆辉敢馊ハ愀坜D(zhuǎn)一圈?當然,還能順便發(fā)筆小財……”梁振標對香港倒沒什么感覺,但一聽有財可發(fā)眼睛頓時亮了。他生怕錯過了這次機會,連忙答應(yīng):“愿意,我當然愿意。這回咱們要做的生意是什么?”對方并沒在電話里透露生意的內(nèi)容,而是在一連說了三個“好”之后吩咐道:“你最好明天到你們市里的出入境管理處走一趟,趕緊辦個港澳通行證,然后立刻趕來廣州!绷赫駱撕傻貑柕溃骸笆裁词逻@么急?”對方不高興了:“做生意當然是越快越好了啦!這次機會難得,你到底想不想做。俊绷赫駱寺犃,趕緊急急叫道:“想啊,怎么不想?”
  02這一天,李立群跟往常一樣,戴著老花鏡,在家一絲不茍地轉(zhuǎn)動著手里的坯料兒,屋子里除了砂輪“吱吱”的聲音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袄侠,老李在家嗎?”聽到有人喊他,李立群趕緊停下了砂輪,答應(yīng)一聲站起來走出了門外。當李立群看見來找他的人原來是社區(qū)的劉阿姨時,心里頓時涌上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果不其然,劉阿姨馬上就驗證了他的猜測:“老李,你趕緊到派出所去一趟吧!他們打電話來讓你馬上過去,把你家李信誠接回來!崩盍⑷褐览钚耪\又給他惹了禍,當時頭就大了,急忙解下圍裙撒開腿往派出所趕去。
  到了派出所,李立群果然看見李信誠正坐在屋里抽煙,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李立群不由得怒由心生,沖上去二話不說就給了李信誠一巴掌,跺著腳破口大罵:“小兔崽子,你可真是沒心沒肺!都到了這兒了,還有心思抽煙!”說著,李立群滿屋子尋找起趁手的家伙來。李立群的舉動驚動了正在里屋辦事的幾個民警,片警老朱急忙跑過來拉住了李立群,嘴里連聲叫道:“誤會,老李你誤會了!”李立群壓著火兒,用手里的掃帚指著李信誠問道:“我怎么誤會了?難道他到這兒是來領(lǐng)功受賞的?”老朱哭笑不得地拉住了又準備撲上去教訓(xùn)兒子的李立群,大聲叫道:“你說的沒錯!他真是來領(lǐng)功受賞的,咱們辦事處綜合治理辦公室的領(lǐng)導(dǎo)剛才還說要給他發(fā)獎狀呢!老李呀,你們家信誠這次是在街上見義勇為,被歹徒一磚頭打在腦袋上,雖然沒有出血,但咱們派出所還是怕他有什么閃失,這才特意安排他先在這里休息的。”說到這兒,一個年輕的女民警也趕緊插話進來:“對不起了大爺,我是怕他一個人半路頭暈什么的,這才打電話讓社區(qū)通知他家里來人接一下的!闭`會解釋開了之后,李立群這次知道自己真的錯怪了兒子,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上前查看他頭上的傷勢,還故意大聲埋怨李信誠:“你這孩子,做點好事也讓我跟著揪心……”李立群最終美滋滋地把李信誠扶出了派出所。因為冤枉了兒子,李立群鄭重地向李信誠道起了歉來:“老三,都怪我,讓你憑白受了委屈,真是對不起了……”李信誠活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聽到老頭子給自己道歉,不由來了勁兒,跟老爸耍起了貧嘴:“那你給我買只燒雞吃!”李立群不假思索地答道:“行,待會兒就去!”李信誠將無賴進行到底:“那再給我找個后媽……”李立群聽罷立即給了他一腳,李信誠把腰一扭輕易地避過了這次襲擊。就在爺倆說笑著朝家里走的時候,李信誠突然一把拉住李立群,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摸不著頭腦的李立群跟著李信誠神神秘秘地躲到了一棵樹后,剛要責備李信誠胡鬧,卻被一個勁兒朝著一個方向比畫的李信誠給鬧糊涂了。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一看,李立群也禁不住瞪起了眼睛。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二女婿梁振業(yè)正和人造寶石廠的質(zhì)檢員朱燕走下一輛轎車,有說有笑地走進了路邊的一家大酒店。李信誠還沒說什么,倒是李立群首先沉不住氣了。馬上命令李信誠給二女兒李亞娟打電話!把绢^,你跟振業(yè)最近怎么樣?沒有吵架什么的吧?”電話那頭李亞娟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沒有啊,我們倆好著呢!”李立群又閃閃縮縮地問道:“他最近下班按時回家嗎?”
  李立群這一連串的試探倒讓突然接到父親電話的李亞娟起了疑心。生性潑辣的李亞娟干脆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鞍,你就干脆直說吧,你是不是知道了振業(yè)的什么事兒?”李立群聽了卻糾結(jié)了起來。說吧,他又不想讓女兒跟女婿為此發(fā)生齷齪。不說吧,又生怕自己的女兒吃了暗虧。猶豫了半天之后,李立群終于吞吞吐吐地說道:“丫頭,我剛才也許是看花了眼,怎么好像振業(yè)跟首飾廠那個收人造寶石的朱燕一起進了飯館?”電話那頭,李亞娟聽了父親的話不禁啞然失笑。她急忙笑著向父親解釋:“爸,你沒看錯,那肯定是他們。您別疑神疑鬼的,人家朱燕是梁振標的女朋友,現(xiàn)在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振業(yè)他們那兒了。因為也在辦公室工作,一塊出去應(yīng)酬個客戶什么的很正常。您可千萬別給想偏了!”聽了李亞娟的話李立群放下心來,不再疑神疑鬼:“閨女呀,不是你爸我多事兒,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李信誠在一邊竊笑著小聲咕噥道:“白忙活不是?”李立群搖著頭掛上了電話,不知道為什么,剛才眼前出現(xiàn)的一幕總是讓他感到有點兒心神不寧。因為平白討了個沒趣,李立群為了在李信誠面前掩飾自己的失敗,荒腔走板地哼起了一段京劇,背著手大搖大擺地朝家中走去。李信誠卻老實不厚道地譏笑起了李立群:“爸,不是我笑話您!您剛才辦的事兒簡直就是個不諳世事的老古董。這都什么年月了?看見男女一起吃個飯就懷疑有奸情?就你封建!”李立群聽了猛然間停住了腳步,嚴肅地說道:“你懂什么?我這叫關(guān)心則亂!他梁振業(yè)的老婆要不是我李立群的閨女,我才懶得管呢!”走了幾步,李立群又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看那梁振業(yè)還是得多加小心,能看上梁振標那小子的女人八成也不是什么牢靠人兒。再說那個朱燕,在首飾廠里就是有名的風騷……”
  邯鄲這邊,李家周圍凈是些家長里短小打小鬧的事情,香港潘虹那里卻堪稱轟轟烈烈。在萬眾矚目下,一年一度的“全港藝術(shù)品拍賣會”終于正式拉開了序幕。這次拍賣大會設(shè)在了著名的香港會議展覽中心。這座位于灣仔地帶的展覽中心,被設(shè)計成一只向天空展翅飛翔的巨鳥的形態(tài),整棟建筑不僅采用了全新理念的現(xiàn)代化的造型,建筑材料也由鋁金屬與玻璃幕墻建成。開幕當天,會場門口被各路記者的“長槍短炮”包圍,身著西裝,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安保人員將記者攔在了紅毯兩側(cè)的欄桿外,維持著現(xiàn)場的秩序。終于,走紅毯的儀式正式開始了,許多大家耳熟能詳?shù)某晒θ耸坎戎t毯昂首而過,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記者們。當大部分嘉賓入場之后,記者們終于見到了本次拍賣會上最具有新聞熱度的兩個人物。一個是凱華集團的董事長潘虹,另一個則是被潘虹壓制了十年之久的康斯韋斯集團董事長錢康。錢康五短身材,頭上的頭發(fā)已經(jīng)稀稀落落的沒剩下幾根,是個沒什么看頭的老阿叔。但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好像能夠一眼看透人心。他們一出現(xiàn),周圍的閃光燈立刻爆閃了起來,壯觀得簡直不亞于宇宙間一次高強度的放電。潘虹身穿一件有著精致的鑲嵌花邊的暗紅色旗袍,顯得雍容華貴。面對周圍的記者和圍觀的人群,潘虹氣質(zhì)優(yōu)雅地頻頻向記者們點頭致意。他身后的錢康穿著一套做工考究的黑色燕尾服,打著一個紅色領(lǐng)結(jié),雖然不緊不慢的在紅毯上走著,但卻老是給人一種好像正要去收賬的感覺。拍賣會上高潮迭起,不時有吸引人們眼球的拍品出現(xiàn)。從小巧的雞血石印章到幾位現(xiàn)代藝術(shù)大師的美術(shù)作品,各種門類的藝術(shù)品簡直應(yīng)有盡有。每當一件參加拍賣的拍品成交,都能引發(fā)眾人一次狂熱的呼應(yīng)。由于這次拍賣會除了成交之外還有著比賽的性質(zhì),拍賣師身后不遠處的評委席上也是星光閃爍,大師云集。就在大家的視覺快要產(chǎn)生疲勞的時候,衣冠楚楚的主持人走出來大聲宣布:“各位,本次拍賣的最高潮即將到來!由凱華藝術(shù)品投資集團送出的拍品——明代皇室的金絲善翼冠,與康斯韋斯集團送出的拍品——元青花天風寶冠菩薩瓷罐又一次雙雙并列成了最佳拍品的角逐對象。究竟鹿死誰手,請大家拭目以待!”主持人的話音剛落,大廳里的燈光一下子全部熄滅,周圍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在一片靜謐中,兩盞射燈把柔和的光線投在了拍賣臺上。兩座從地下緩緩升起的水晶玻璃展臺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背景墻上的大屏幕也突然亮了,兩件稀世珍寶的圖片資料映入了大家的眼簾。就在大家全都屏住呼吸凝神觀看的時候,主持人渾厚悅耳的嗓音再次回蕩在會場里:“大家請看,現(xiàn)在展現(xiàn)在你們面前是兩件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瑰寶級文物,只是由于流失在海外才得以在這里跟大家結(jié)緣。它們中的任何一件被放進博物館,都絕對是當之無愧的鎮(zhèn)館之寶!敝鞒秩苏f到這兒,聲音也明顯的激動了許多:“這個金冠是明代皇帝的常服冠戴。通體由細如發(fā)絲的金絲制成。上邊巧妙地用金絲編成燈籠模樣的小空兒,不僅空檔均勻,疏密一致,就連一處接頭也看不見。頂上部分是采用陽鏨金工藝雕刻的二龍戲珠圖案,龍的造型生動有力,氣勢雄渾,具有無上的帝王威勢。由于明代的帝王屈指可數(shù),其身價也因此不言而喻。”主持人又信步走向了旁邊的另一個展柜,再次開始了娓娓動聽的講述:“介紹完明代的皇冠,我們再來看這件精美絕倫的藝術(shù)珍品。它簡直是元代青花中的極品,瓷罐通體布滿多層的松竹梅紋飾,沒有一點瑕疵,沒有一條裂紋。罐高39.7厘米,口徑15.3厘米,腹部正面繪有大勢至菩薩,面容恬靜手持蓮花,天冠中有寶瓶。菩薩端坐在一塊巨石之上,身披袈裟,頭戴毗盧冠,畫風傳神細膩。是迄今為止存世的元代青花中最完美的一件!”在主持人極富煽動性的解說過后,第一輪投票立即在參與本次競拍的買主中展開了。有資格參與投票評選的都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收藏家,他們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在這種環(huán)境下,無論是鎮(zhèn)定如常的潘虹還是智珠在握的錢康全都緊張了起來,無一例外地緊盯著身后買主們手中舉起的牌子。買主們在深思熟慮過后,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牌子。代表支持金絲善翼冠的紅色牌子漸漸超過了代表支持元青花菩薩天冠瓷罐的白色牌子,就在凱華藝術(shù)品投資集團即將贏得又一次勝利的關(guān)鍵時刻,一個打扮略顯土氣的內(nèi)地男子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各位,這個結(jié)果不能作數(shù),因為這頂金絲善翼冠有假!”這句話猶如朝熱鍋里倒進了一瓢涼水,立即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在越來越響的私語聲中,香港拍賣協(xié)會的代表站起身大聲發(fā)問:“這位先生,請問你這樣講的依據(jù)是什么?你要想清楚,在這里說話是要負責任的!”那個男子不慌不忙地舉了舉手中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口袋,從容不迫地回答道:“我當然會負責的,我有充分的證據(jù)!”在現(xiàn)場驟然閃起的閃光燈中,幾個評委緊急地商量了幾句,仍舊由拍賣協(xié)會的代表做出了回應(yīng):“既然如此,請您到前邊來,講明您的身份并出示證據(jù)!”那個自稱掌握了證據(jù)的男子走到了臺上,用濃重的內(nèi)地北方口音大聲說道:“各位好,我是來自內(nèi)地的民間收藏家梁振標!我今天之所以站出來,是因為我能拿出充分的證據(jù)指證這件金絲善翼皇冠只是民國初年的仿品……”梁振標的話再次引起了轟動效應(yīng),看著有些本來有意于金絲善翼皇冠的買家大搖其頭,梁振標得意非凡地說道:“這頂金冠提供的資料上說它是明代中晚期的文物。其實不然,它只是民國初期河北一個地方軍閥為慶祝袁世凱復(fù)辟登基仿制的,根本不是明朝皇室的原物。它原本是我家的藏品,是在民國后期的戰(zhàn)爭中流落海外的。這里是我家兩代人多年來搜集的證據(jù)。”在一片嘩然中,潘虹再也按捺不住了,緩緩地站起來大聲質(zhì)問道:“這位梁先生,明王朝從1368年朱元璋滅元稱帝算起,總共歷經(jīng)了十二世,先后傳承了十六位皇帝,長達276年。這樣的冠冕恐怕制作了許多,你怎么能肯定這就是你說的那一頂?”梁振標聽罷冷冷一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是看出來的……”為了維護凱華集團的榮譽,潘虹站起身走上了主席臺:“好,就請你跟大家說說,你是怎么看出了這頂金絲善翼冠就是你說的那一頂!蓖撕缪劬ι涑龅膬傻懒鑵柕哪抗,梁振標點著頭回答說:“你放心,我一定會證明這一點的!迸撕绾敛煌丝s地逼視著梁振標冷冷地說道:“梁先生,請你拿出證據(jù)來!否則我將以誹謗的罪名向你提起訴訟!”梁振標哈哈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說:“好吧,你聽好了!這頂冠的里邊最靠前的位置有一個暗記,不信的話你可以當場驗證!”潘虹客氣地請主持人叫來安保人員當場打開展柜,伸手就要去摸。不想梁振標卻伸手攔住,叫過一個記者用攝像機按照他手指的位置拍攝了起來。幾分鐘后,這段視頻被清晰地投射在了大屏幕上。在一陣噓聲里,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了冠內(nèi)有一道劃痕。這個結(jié)果雖然一時之間難以證實,但卻令金絲善翼冠的價值一落千丈,還使蟬聯(lián)了十屆霸主地位的凱華集團陷入了空前的信譽危機。潘虹意識到凱華集團這一次的衛(wèi)冕行動無疑宣告失敗。許多原本帶著大業(yè)務(wù)的客戶也因此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剛剛一舉奪魁的康斯韋斯集團。面對這個情景,潘虹依舊面不改色,揚聲說道:“各位,梁先生所提供的證據(jù)顯然不能馬上驗證真?zhèn)危乙矆孕疟炯瘓F的拍品絕非他所說的那樣。為此,我停拍金絲善翼冠,暫時退出本次拍賣會!迸撕绲脑捯魟偮洌珗鲆黄瑖u聲。大批記者蜂擁而上,包圍了凱華集團的董事長潘虹,此時的潘虹盡管心亂如麻但卻依然保持著鎮(zhèn)定。一個記者努力地擠過人群,舉著手里麥克風大聲問道:“潘女士,請問你對凱華集團這次衛(wèi)冕失敗有何感想?”潘虹雖然早已經(jīng)是心亂如麻,但還是面帶微笑地答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凱華集團有決心在明年的拍賣會上重新奪回失去的桂冠!闭f完潘虹便想分開記者離開現(xiàn)場,但那些記者又怎么肯放過這么吸引眼球的新聞話題?有一個電視臺的記者干脆大聲質(zhì)問:“潘董事長,你認為你應(yīng)該對貴集團提供假拍品負有什么責任?”這時,凱華集團的法務(wù)總監(jiān)胡平江挺身而出擋在了那個記者面前:“記者先生,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必須先糾正你的說法!因為那件拍品不是什么假拍品,就算他是民國時期的仿制品,本身也具有很高的文物價值……”由于胡平江的及時出現(xiàn),記者們開始把矛頭轉(zhuǎn)向了他,潘虹這才得以脫身,在女兒潘佳的陪同下離開了拍賣會現(xiàn)場。就在潘紅離開不久,拍賣協(xié)會的代表站起身來宣布:“各位,經(jīng)過商議,本次拍賣會的最佳拍品是康斯韋斯集團的元青花天風寶冠菩薩瓷罐。值得一提的是,這件拍品的成交紀錄再一次刷新了本拍賣會的記錄,拍出了一億三千萬港幣的天價……”
  當潘虹再次站在凱華集團總部的會議室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上午了。面對因為衛(wèi)冕失敗顯得有些士氣不振的部下,潘虹嘆了口氣開始了她的講話:“各位,我們這次是真的敗了!但我們不能就此消沉,而是應(yīng)該冷靜地分析集團今年失敗的原因,并樹立明年重新奪冠的決心!我現(xiàn)在誠懇征求大家的意見,希望大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迸撕绲脑捯魟偮,凱華集團的首席文物鑒定專家汪海峰就當場提出:“其實,我們今天的失敗完全是因為那個叫梁振標的家伙,鬼知道他是怎樣弄到了金絲善翼冠的資料,又是怎樣指出了冠內(nèi)的暗記?我看這一點很值得我們深思。作為全港最權(quán)威的文物鑒定專家之一,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這回是真的打了眼。”汪海峰的話立即得到了其他負責鑒定的職員響應(yīng),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會兒,終于做出了統(tǒng)一的意見,認定內(nèi)地來的梁振標實在可疑。汪海峰心事重重地說:“董事長,我認為梁振標的說法并不成立,他提供的證據(jù)上只說冠冕內(nèi)有一處暗記,但誰又能證明有這處暗記就是仿制品?根本不足以作為憑證,我建議集團立即發(fā)起輿論攻勢討個說法!”還沒等潘虹開口,一舉挫敗了記者圍攻的胡平江便插了話:“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勸大家還是接受現(xiàn)實為好。就算咱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證明了金絲善翼冠是真品,也拿不回今年最佳拍品的桂冠了。與其那樣,還不如將目光放遠些,放手在內(nèi)地二三線城市廣泛招收人才吸納民間拍品,爭取明年再次打敗康斯韋斯集團!焙浇锌系慕ㄗh,馬上贏得了潘虹的贊許,與會的眾人也情不自禁地點著頭,表示了對這個說法的認可。汪海峰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低下了頭不再開口。潘虹當即拍板:“海峰先生,請你暫時將金絲善翼冠收進保險庫雪藏,等有機會咱們再慢慢研究!闭f罷,潘虹又吩咐身旁的潘佳:“你立即發(fā)電傳給內(nèi)地各分公司,讓他們立即按照胡平江提出的策略著手實施吧……”潘佳馬上點了點頭,朝著胡平江投去了滿是贊許的一瞥。
  散會之后,潘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正準備離去的胡平江:“平江,你等一下……”胡平江聞聲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微笑著問道:“董事長,您找我?”潘虹把胡平江拉到一邊,低聲囑咐道:“平江,你動用一些關(guān)系去試著聯(lián)絡(luò)一下……”潘虹的話說到這兒,恰到好處地打住了話頭兒,胡平江卻已經(jīng)猜到了潘虹那些故意沒說出口的話。他心領(lǐng)神會地微笑著接口說道:“你是想聯(lián)系一下那個在拍賣會上指證金絲善翼冠的內(nèi)地收藏家梁振標對嗎?”潘虹看著機敏的胡平江,點了點頭:“就是這個人,你試著看能不能了解一些內(nèi)幕情況!焙浇c頭答應(yīng):“您放心吧!
  就在潘虹吩咐胡平江辦事時,康斯韋斯集團的董事長錢康也正在一家酒店的套房里接見幫他攪渾了水的梁振標。他之所以從內(nèi)地找來名不見經(jīng)傳的梁振標,一來他不是香港人,也算不上收藏界的業(yè)內(nèi)人士,潘虹吃了啞巴虧也是無處查找。二來是梁振標的一口內(nèi)地口音更具說服力,金絲善翼冠的故事由他來講,無疑更能被在場的港人接受?粗鴿M臉猴急相的梁振標,錢康故意很吊胃口地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個大信封,從里面拿出了厚厚的兩沓子被稱作“金牛星”的千元大鈔在手上拍了拍,又放進信封慢慢推到了已經(jīng)兩眼放光的梁振標面前。“梁先生,這就是我事先答應(yīng)的酬金……”梁振標連道謝也顧不上,便抓過鈔票數(shù)了起來。錢康笑嘻嘻地對梁振標說:“不用數(shù)了,比原定的數(shù)目多一萬,是專門獎勵你過硬的演技!沒想到梁先生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熟悉了金絲善翼冠的所有資料!绷赫駱讼渤鐾,忙不迭地把錢收進了兜里,帶著諂媚的表情向錢康表白說:“不瞞老板您說,我這兩天還真是費了腦子。我決定用您打賞的這些錢在香港多玩幾天,就算是好好彌補一下吧!卞X康聽了卻搖著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梁先生,你錯了!我看你還是盡快離開香港這個是非之地,免得被凱華集團的人找到,橫生枝節(jié)!卞X康的話果然唬住了梁振標。他怯生生地望著錢康,顫聲問道:“您是說那個凱華集團會對我不利?”一看瞬間唬住了土包子梁振標,錢康回答說:“很有可能,我勸梁先生你還是多加小心為好……”梁振標也知道自己今天剛剛壞了一家大集團的買賣,趕緊下意識地捂住了口袋里的信封,“好吧,我走!省得老板您看著我不放心……”看著梁振標有些不快,錢康當場拍著胸脯許諾道:“梁先生不要遺憾,我今后將繼續(xù)給您提供發(fā)財?shù)臋C會,包你真金白銀地賺個盤滿缽滿,怎么樣?那時候不要說香港了,就是美國、日本你都可以隨便去嘛!”一心發(fā)財?shù)牧赫駱嗣Σ坏攸c頭:“好,好,這可真是太好了!老板您跟我打交道不會吃虧的,我們邯鄲那可是戰(zhàn)國時趙國的都城。只要用心,肯定能找出像樣的寶貝!”錢康淡淡一笑,隨口敷衍說:“好哇!真要那樣,我一定會給梁先生一個好的價錢!”說完,錢康站起身吩咐自己的助理:“阿南,你開車送梁先生去機場,一定注意保護好梁先生的安全喲……”錢康的助理馬上點頭答應(yīng),“董事長放心,我會貼身保護梁先生,一直到他平安離開!绷赫駱瞬]有忽略錢康笑容背后隱藏著的鄙夷。梁振標心里明白,這個香港奸商打心眼兒里瞧不起自己。
  03梁振標興沖沖地懷揣著巨款回到了邯鄲。而此時,李家的老宅里,李立群則仍舊獨自一人窩在屋里,戴著老花鏡磨他的人造寶石。堅硬的寶石毛坯在砂輪上冒著陣陣火星,李立群面前那個放置成品的盤子里,磨制好的寶石已經(jīng)鋪滿了一層。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內(nèi),那些人造寶石呈現(xiàn)出令人著迷的顏色,讓陳設(shè)簡單的陋室變成了一個流光溢彩的童話世界。就在李立群沉浸其中的時候,大兒媳張婧香推門進來,微笑著叫著李立群:“爸,歇會兒吧!該吃飯了。”李立群答應(yīng)著摘下了老花鏡,站起來對張婧香笑道:“走,吃飯去!”一走進堂屋,一股香氣頓時撲面而來,強烈刺激著李立群的味蕾。李立群抽動著鼻子笑著問道:“今天吃什么好東西,怎么這么香啊?”李立群端著碗來到桌前,不料只看了一眼,臉色卻突然陰沉了起來。一聲不吭地撂下碗,轉(zhuǎn)身就走。張婧香急忙攔住李立群,不知所措地問道:“爸,你怎么生氣了?今天信義特意吩咐給他做些好吃的,我就做了紅燒肉。怎么,您老不喜歡吃嗎?”誰知李立群聽了張婧香的這句話,眼眶竟然紅了。他憤怒地看了張婧香一眼之后,一聲不吭地扭頭走了。張婧香這下懵了,怎么老頭子看了自己做的飯,竟然哭了?一向勤快麻利的張婧香還沒意識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正當張婧香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陣自行車鈴鐺的響聲從大門口傳了進來。張婧香抬眼一看,卻是李信義下班回來了。張婧香委屈地走上前去,還沒張嘴淚珠子卻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李信義被張婧香給哭懵了,馬上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李立群的房間,壓低了聲音問:“怎么了,婧香?難道你惹咱爸不高興了?”張婧香指著桌上的菜,抹著眼淚告訴丈夫:“你還說我?要不是你讓我給爸做些好吃的,還惹不出這么大的亂子呢……”李信義大惑不解,快步走到桌前。當他看清了張婧香做的紅燒肉之后,頓時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李信義嘆了口氣,用埋怨的口氣對張婧香說:“婧香,咱爸不吃肉,尤其是不吃紅燒肉。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你怎么連這個也忘了?你呀你,天底下好吃的東西多了,你干嗎非鼓搗這個該死的紅燒肉?現(xiàn)在可好,孝心沒表成還觸了霉頭。”老實憨厚的張婧香一下子想起了這個茬兒,但也迅速地憤怒了起來。她瞪起眼睛望著自己的丈夫,提高了嗓門大聲搶白道:“你們家是干什么的?窮得叮當亂響還這么多毛病?我就想吃個紅燒肉怎么了?犯了多大的罪嗎?他不吃,還不許咱們吃!”李信義皺眉捂住了張婧香的嘴,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你知道咱爸為什么不肯吃肉嗎?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多年前我那個妹妹被拐走的時候,咱爸正在屋里燉紅燒肉呢!從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能看紅燒肉了……”張婧香這才恍然大悟,臉上委屈的表情也一掃而光,代之以慚愧的神色:“真是的,我還真把這個茬兒給忘了!那,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李信義望著滿滿一碗紅燒肉咽著口水說:“還能怎么辦?我這回算是趕上了,正好這幾天覺得身子虛,先趁機會好好補補再說!”李信義大快朵頤,那邊屋里,李立群卻望著手里的飯碗淚流滿面,喃喃道:“閨女呀,你到底在哪兒?今天吃飯了嗎……”
  香港那邊,潘虹母女也正在吃飯。潘家桌上的菜肴絕非李家簡單的菜式所能比擬。雪白的臺布上,一套精致的仿明代粉彩蟲鳥紋餐具里盛放著葷素搭配的八道菜,她們面前同款的飯碗里,米飯晶瑩剔透,就像用珍珠制作的工藝品一般。潘佳笑吟吟地接過潘佳遞過來的一個小湯碗,滿臉關(guān)切地說:“媽,你最近可是瘦了不少,趕緊吃點燕窩羹好好補補吧!”潘虹對女兒微微一笑,說道:“瘦點不好嗎?有些人想減肥還做不到呢……”潘佳直接點破了她的心事:“得了吧,您這么好的身材還談什么減肥?我知道你全都是讓這次拍賣會給鬧的!迸撕鐕@了口氣告訴潘佳:“佳佳,為了打破凱華集團當前沉悶的局面,我決定親自到內(nèi)地走一趟。一來去邯鄲完成父親最后的遺愿,二來也是為集團明年重新奪冠,取得具有壓倒性優(yōu)勢的拍品。”潘佳明白,一旦那對元青花梅瓶真的到了手上,放眼整個收藏界,凱華集團將不會再有對手!皨,我跟你一起去!”潘佳主動請纓。潘虹看了看女兒,點了點頭,“好,你陪我去內(nèi)地,歷練歷練也好。”
  為了保證尋找元青花梅瓶的行動能秘密進行,潘虹決定只帶女兒潘佳一個人前往。但臨走之前卻有一件事令潘虹放心不下,她實在不能容忍在她的臥榻之側(cè)還有被對手收買的內(nèi)鬼時時作祟。為此,她專門召見了集團的法務(wù)總監(jiān)胡平江。潘虹嚴肅地對他說:“平江,我不怕失敗,但卻很害怕失敗得不明不白!焙浇傅匾恍Γ瑢ε撕缯f:“董事長,這一次真是我失職了,查了這么久都沒能找到那個內(nèi)地來的梁振標!迸撕缱藙輧(yōu)雅地靠坐在高大的靠背椅上,對一臉歉疚的胡平江擺擺手:“這件事其實也沒什么,平心而論,那個梁振標馬上離開香港才在情理之中,換作是我也會這樣安排!焙浇瓕擂蔚赝纳纤,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其實這件事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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