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是來不及說吧;也有些話其實不用說; 更有些話,想說,卻從來沒有說出口;有些話,一輩子只說一次,就夠。 陳升分裂成十三個自己,你看見歌手的陳升,閑散的陳升,再生人的陳升……不同剖面,讓你看清楚這個時間的純粹,用他的不同側(cè)面,帶你領(lǐng)略他的小說的魅力。 作者簡介: 陳升(BobbyChen),出生于臺灣彰化,是天生就很迷人的天蝎座。 資深音樂人,血液里潛藏著流浪因子,時常一個人背著相機出走。寫歌,也寫小說;出唱片,也辦攝影展。 對于音樂、文字、創(chuàng)作、表演,都有屬于他的獨特想法。喜歡人家稱他“寫作的人”勝于“歌星”,也期許自己能永遠地寫下去…… 重要作品 音樂:《SUMMER》(1996)、《六月》(1997)、《鴉片玫瑰》(1998)、《魔鬼的情詩Ⅱ》(1998)、《思念人之屋》(2000)、《50米深藍》(2002)、《魚說》(2005)、《麗江的春天》(2007)、《P.S.是的,我在臺北》(2010)、《家在北極村》(2011) 書籍:《咸魚的滋味》(1998)、《寂寞帶我去散步》(1999)、《布魯塞爾的浮木》(2001)、《一朝醒來是歌星》(2002)、《風(fēng)中的費洛蒙》(2004)、《9999滴眼淚》(2007)、《阿嬤,我回來了!》(2009) 目錄: 咸魚的滋味 瘋 珠鳳 漠河 男夢 盜墓者 地鐵與現(xiàn)代舞 愛國者,今天幾號? 等待新世界 黑光 木棉花 塔 精英分子自序給阿三的一封信 阿三,你好嗎? 剛剛?cè)ヂ愤叧悦妫硕歼沒坐定,那胖老板娘就問,還是一樣嗎? 坐在板凳上想了老半天,有點悶,喜好和作息,叫一個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 她笑著盯著我瞧,其實沒什么惡意,于是我又吃了那碗一樣的面。昨天也是,前天也是……喝完了湯,愉快了起來,我掏著錢的時候她又問:“啊,你最近很久都沒有新作品出現(xiàn)了! 我頭也不回就走了,忙了一天,在半夜里真恨人家那樣問我。更悶,心里想一天都要過了,我招誰惹誰了,我才懶得理你。 車子就在樓下的巷子里拐來拐去,想找一個不用錢又理想的停車位,能怎么辦呢?我也是賺的苦力錢。每年也就寫那么一些,再多也沒有…… 上了樓,急忙拿了筆,要把我想了一天的故事寫下來。 嘰嘰喳喳的后街對角樹叢里那窩鳥都醒來了,遠天的山坳也開始泛白,天已經(jīng)要亮了,我能怎么辦呢?明天又是一個早班…… 你住的地方真好,也不會有人來催你這個那個的,我真想殺了那一窩鳥…… 常常也幻想放下手邊的這一切,住到你們那邊去,也沒什么不可能是吧? 幾天前,杵在一個吧臺前發(fā)呆,想自己大概已是醉了,看那吧臺足足有幾里那么遠,可我旁邊的家伙不知怎么的就在我邊上一直喋喋不休。 “你會把我的故事寫成歌嗎?” “我干嗎把你寫成歌?”我心里想。 “你寫過那么多人的故事!” “有嗎?我哪有?”我心里又想。 然后我又去胖老板娘那里吃那碗面。 然后我又去跟別人爭不要錢的車位。 這些好像跟我兒時的夢想還差真遠…… 我猜我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有什么退休這回事了。前不久在北返飛機上涂涂寫寫的,鄰座的人探過頭來說:“你的工作真的到處都可以寫耶!” 哦!他哪里知道有次過馬路為了掏筆記下一個念頭,差點被車撞上了。 所以我老睡不好,總覺得夢里也許也會有什么事要發(fā)生。 阿三,我常常想到你,因為,我覺得只有你跟我是一國的。比如說:我們都很喜歡游泳。 上次,我在你家那兒,我在海灘上仰躺著,然后突然飄起雨來??我覺得那是一種真正的自由,好像我特喜歡的一個和弦,它的構(gòu)成音是Do.Mi.So.Si.挺不負責任的,那就對了。 你相信星座嗎?別驢了,相信星座和血型都不如相信年齡,然后我又去胖老板娘那兒吃了那碗面,然后我又去爭那個不要錢的車位。 好了,我得去工作了,要記得我,我還算是個好人。 「我愛你」這句話,一輩子講一次也就夠了。 …… 聲音漸漸地遠去,淹沒在午后剛剛又揚起的季風(fēng)里,風(fēng)里有股咸咸的味道,讓人想起故鄉(xiāng)午后曬滿了棚架子上的魚干。 秋天了! 秋天本來就是屬于小調(diào)的季節(jié),小調(diào)是不負責任的,小調(diào)從來就不肯負什么責任,小調(diào)可以做成各式各樣的音樂,甚至掩飾住調(diào)子里的悲傷,而小調(diào)的骨子里就是悲傷的。 就像悲傷的人,可以假裝快樂,但是骨子里是憂郁的。 阿翔想起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孩。 “婷婷吧!”名字還記得,樣子卻有點模糊了。 “你叫人感到害怕!”她說。 “我當然不是你最愛的女人!我知道。只是很奇怪!我覺得……我真的覺得,你最愛的根本不是人!彼粗怪郏橹鵁。 “你習(xí)慣于折磨你自己! 而這話,就真的是很折磨人。 自己最愛的是什么呢?不知道,其實也不想知道。 那些勞什子心理學(xué)家不都這么說的嗎? 你的女人,只是另外一個小母親的影子。 “我想!我愛上的是你的態(tài)度,對事情認真的態(tài)度,而不是你! 有時候,我覺得根本沒有你存在。” 他艱難地牽動他的唇,想說些什么,但再也沒有答辯,像已經(jīng)知道了所有的答案,如果答案已經(jīng)浮現(xiàn),也就這樣吧?不是每個人都要生來憂郁的。 那是最接近……最接近心里的一次愛戀吧! 那個叫婷婷的女孩。 這遙遠的凄美島,像一塊磁石,在這樣金屬一般堅硬而干燥的季節(jié)里,把積存在心里的感覺,都翻覆了過來。 他在想阿丁一路上跟他們說的事。 年輕的秋伊老師,帶著小女兒,辭去了本島的工作之后來到了這里。 阿丁笑著說:“發(fā)神經(jīng)了,你知道嗎?我爸爸去了一趟本島之后,就跑了,再也沒有回來。你有沒有看到來的時候那塊斷崖,他們叫它望夫石,好好笑!我們這邊幾十個島,每一個島上都有望夫石! “那你呢?”小杰問他。 “所以我才問你啊!缺不缺助手,提吉他的,我也要來去‘浪’了!” 阿翔想象阿丁這樣的孩子,沒有真的愛戀過吧!也許當另一個人對你的重要,超越了一切時,就沒有什么不能放棄的了吧! 他情愿想象這個本島來的年輕女子,來到這里是為了守著她再也不能回去的愛人。 每一段簡單的愛戀,都應(yīng)該有一重生死不渝,堅硬如鐵的牽系吧! “我愛你!”這句話,一輩子說一次也就夠了,他想。 他卻從來沒對人說過,也許怕它褪色了,也許……一輩子都用不上,就隨著自己的青春葬送掉了。 三個人就據(jù)在小教堂的圍墻上,想著自己的事,山坳后面草原,那架從本島飛來的小飛機,就仰躺在那兒,很安詳?shù)摹?br/> 潮來潮去!潮來潮去…… 季風(fēng)又緩緩地吹拂了起來。 “我愛你!”這句話,一輩子說一次也就夠了,真的。他想。 有些人,只是活著,卻一輩子也沒能說一次。像他當年在漁港里工作,從沒出過遠門的母親,和那跑得很遠很遠再也找不著的父親,肯定從來也沒說過一句。 “我愛你??” 他覺得自己仿佛睡了半生一樣,在季風(fēng)中慢慢地蘇醒了過來。 有些話,是來不及說吧?也有些話,其實不用說!也有些話,想說,卻從來也沒說出口,像對自己的母親那樣。像海浪洗著灘上的貝冢那樣…… 他覺得自己的臉頰上咸咸的,大概是季風(fēng)的關(guān)系。 如果他能說“我愛你!”,那是因為有一天,他在季風(fēng)里蘇醒過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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