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布老虎中篇書系之一,作者以“外地人”系列小說蜚聲文壇。其作品擯棄簡單的價值判斷,以獨特的視角和感同身受的理解,解說當(dāng)代底層人的生存狀態(tài)與精神世界。正如著名評論家李敬澤先生所言:“荊永鳴的底層敘述有其復(fù)雜性。他是在其外的,又是在其中的,身份和認(rèn)同的焦慮支配著他的小說。這種焦慮屬于小說中的人物,更屬于作者自己。在同類題材的寫作中,很少有作者意識到我是誰的問題,其焦點通常在于他們是誰。而荊永鳴一直與我是誰這個問題斗爭。這在根本上塑造了他獨特的語調(diào)和眼光。”本書所選的作品均屬作者的優(yōu)秀奉獻(xiàn),其人物鮮活,細(xì)節(jié)真實,在樸素如水的敘述中,涌動著人文關(guān)懷的暖意。 作者簡介: 荊永鳴: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短篇小說集《外地人》、中短篇小說集〈創(chuàng)可貼〉、長篇小說《陡峭的草帽》、《我們的老家》等。作品曾多次被《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中華文學(xué)選刊》、《中篇小說選刊》等期刊轉(zhuǎn)載,同時被收入50余種作品集。曾先后榮獲《人民文學(xué)》、《小說選刊》、《十月》、《北京文學(xué)》、《中篇小說選刊》獎、全國煤礦文學(xué)“烏金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索龍嘎獎”,中篇小說《大聲呼吸》獲第四屆老舍文學(xué)獎。 目錄: 白水羊頭葫蘆絲 北京候鳥 成功者老門 大聲呼吸 老家后記白水羊頭葫蘆絲 離開了那對四川父子之后,馬歡便悠悠蕩蕩地來到一條小吃街上。這條小吃街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區(qū)。原先,它只不過是幾條橫豎相通的胡同,很破敗,都快腐朽了。后來經(jīng)開發(fā)商一鼓搗,才變了樣。在過去的基礎(chǔ)上,他們依據(jù)不同的房屋格式,把它打造成了不同風(fēng)格的底商或雙層小樓,圓瓦,灰檐,綠窗,紅門,特別仿古。二層樓臺上,有瓷器城、飾品店、游戲廳……此外還有一方露天戲臺,偶爾一通鑼鼓之后,不知從哪里請來的草臺班子,還會尖著嗓子或粗著喉嚨為客人免費唱幾段梨園小戲。樓下,除了一條胡同擺滿了各類雜耍古玩之類的商攤兒,與此相連的另外幾條胡同,則全是小吃:擔(dān)擔(dān)面、酸辣粉兒、冰糖葫蘆、羊肉串、爆肚、竹筒飯、“開壇十里臭,入口一片香”的油炸臭豆腐……可謂百般花樣,幾乎把中國各地的名優(yōu)小吃一網(wǎng)打盡。此外,還有什么土耳其烤肉、日船章魚小丸子……各種幌子五彩繽紛,如天花亂墜,一派繁榮。從早到晚,這里都是人頭攢動。在嗅覺與視覺的刺激之下,讓人滿含口水不能自持。特別是一些年輕的姑娘,面對滿街上的小吃,眼花繚亂,不知從何下口,興奮得直搓手,嘴里一個勁地哇噻…… 正是中午,城市上空的太陽極其明亮。小吃街里的人越來越多,男男女女,螞蟻般的稠密。俗話說,人多事就多。馬歡背著一個很大的破帆布包,別別扭扭地走在人流里,盡管他左閃右躲,肩上的背包一碰,還是把人家的嘴給扎破了。其實,像這樣的事在小吃街里是并不鮮見的。前不久一個三十多歲的外地男人在追趕一個小偷的時候,猛地一撞,就把正在吃羊肉串的一個姑娘的嘴給扎漏了,從左腮上露出來的竹簽足有一寸多長。當(dāng)時,那個姑娘的男友都疼瘋了,一把揪住那個男人的脖領(lǐng)子,揮手就給了他一拳,還不解勁,又給了他一拳。然后小伙子才哭了。他一手揪著那個男人的脖領(lǐng)子,一手挽著女友的胳膊,拖拖拉拉地去了醫(yī)院。這一幕,讓所有圍觀的人都看得心驚肉跳。俗世間,僅僅是為了一個“吃”字,就上演過多少人生的悲劇啊。 相比之下,馬歡算是幸運的。被他扎破嘴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他把一口油炸臭豆腐吐到地上,又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然后張開嘴,讓老伴踮著腳往里看了看。聽老伴說沒啥事兒,就破了一塊小皮兒,老漢只是用慍怒的目光看了馬歡一眼,說,你這個年輕人呀,走路咋還不小心點呢? 馬歡嚇得臉都白了,連聲說,大爺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大爺…… 大爺不吱聲,大爺沉默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手上的那半串油炸臭豆腐,又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馬歡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囁嚅著說,大爺……您沒事吧?大爺看了馬歡一眼,揚了揚手。這時大爺?shù)睦习檎f話了,她說這孩子,還站在這里干啥?我早就說沒事了。 馬歡這才走了。 馬歡一走,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卻說話了。他說,嘿!怎么叫他走了?大爺?shù)睦习檎f,不讓他走咋著?那人說咋著?讓他瞧病去呀。大爺?shù)睦习樾α,她說瞧啥病,又沒扎壞。那人說,不瞧病也不能讓他白扎呀,您說是不是?大爺?shù)睦习檎f,不白扎還能咋的他?那人說要錢呀,少說也得要他個百兒八十的呀!大爺?shù)睦习椴恢暳。大爺看了那人一眼,也沒說啥。那人看著這對夫妻說不出來道不出去的樣子,一下子就泄了氣,只好轉(zhuǎn)身離去。一邊走一邊嘟噥著,真他媽新鮮! 離開那對夫妻之后,馬歡非常沮喪。他恨不得馬上離開這種是非之地,不轉(zhuǎn)了。只是走在這么一條人挨人的小街上,馬歡不但走不快,同時還得小心著,生怕再把一個什么人的嘴給扎壞了。腳步一慢下來,原本有點焦躁的心情就緩解了。一時想到自己的處境,馬歡就決定,既然來了,就還是找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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