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上高會戰(zhàn)


作者:杜青     整理日期:2014-08-24 23:03:58

這是國民黨正面戰(zhàn)場的抗戰(zhàn)故事,這是一個被遺忘的偉大勝利。本書竭力還原了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還原了昔日輝煌的真相,還原炎黃子孫共同奮勇抵御外侮的光輝業(yè)績。直面贊揚了中國人面對困難勇往直前的戰(zhàn)斗精神,贊揚了中國人面對災(zāi)難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硝煙四起的年代,在鐵骨錚錚的中國人身上,流傳的不光是故事,還有人性的光輝。
  謹以此文向那些曾經(jīng)為保衛(wèi)祖國、抵御外侮而流血流汗的所有中國人致敬。
  作者簡介:
  杜青,江西上高人,退役老兵,柯瑞傳媒合作編劇。處女作《奇兵》由深圳出版集團出版,小說《終極士兵》獲2008年度起點中文網(wǎng)首屆軍事小說大賽銀獎,小說《無援》獲第七屆新浪原創(chuàng)文學大賽軍事歷史類優(yōu)勝獎。
  目錄: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尾聲修水河邊饅頭山。
  1939年3月20日下午四時,沉悶已久的天空突然萬炮轟鳴,日軍以200余門大炮的強大火力開始向我國民政府第9戰(zhàn)區(qū)防線、修水南岸守軍猛攻。
  為殲滅中國軍隊第9戰(zhàn)區(qū)主力,迫使中國政府迅速投降,日集中第6、第101、106、116四個師團和獨立第14旅團以及海軍一部,由11軍團司令官岡村寧次指揮,沿南潯鐵路、德昌公路以及由鄱陽湖通過贛江水道向南進犯。3月17日,東線日軍116師團一部附海軍陸戰(zhàn)隊艦艇70余艘,在數(shù)十架飛機和毒氣掩護下向修水河口吳城發(fā)動進攻,我32軍141師等部奮起抵抗;20日拂曉,西線日軍第六師團在飛機坦克大炮的掩護下向我73軍陣地猛犯;當日下午,以101師團、106師團為主的日軍先頭部隊向我中線79、49兩軍陣地重點進攻。
  饅頭山被一寸寸削平,堅固的工事被徹底抹去,南岸的中國守軍仿佛被掩埋進了松土中。
  數(shù)個時辰后,炮聲沉寂,鬼子的炮襲終于停歇下來,從炮火掀起的松軟泥土中爬出無數(shù)中國士兵,持鍬拿鏟緊張構(gòu)筑新工事。
  天空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49軍26師防區(qū),一名士兵看著突然變得混濁而灰暗的天氣,“咋個老天爺也不幫小鬼子——這么快就暗下來了。”
  另一名士兵抹了把汗,“格老子,害老子喝了半天的灰,今晚非得摸幾個鬼子耍耍!
  一名上尉不停用望遠鏡朝前方觀望,鏡中一個人影朝戰(zhàn)壕處逶迤而來。
  “前面來了個人,娃看看去!”上尉朝正在構(gòu)筑戰(zhàn)壕的幾名士兵下令。
  士兵們都沒動。
  “媽了個巴子,聾了嗎!”
  上尉正要發(fā)怒,幾個士兵叫了起來:
  “霧,好大的黑霧哈!”
  上尉壓抑怒氣,重新舉起了望遠鏡。
  一團黃而暗黑的東西正洶涌而來,而且越來越密,上尉內(nèi)心一緊,隨即高呼起來:“給老子停下,都停下,鬼子放毒氣了!”
  幾個班排長搶先響應(yīng),從身上抽出毛巾,但更多的士兵尚未反應(yīng)過來,持工具傻站著。
  上尉額頭上露出青筋,厲聲高喝道:“瓜娃子,都他媽快把口鼻捂住了!”
  一股毒氣竄了過來,上尉掏出毛巾堵住口鼻,無法再叫。他眼看著士兵們打起了噴嚏,然后一批批士兵在他面前癱軟下去。
  陣地完全籠罩在一片暗黑的煙霧之中。(此役,日軍一次性動用20000只煙霧噴射器向我饅頭山陣地發(fā)射催淚噴嚏性毒氣,我軍官兵大量中毒。)
  夜靜得可怕,這時上尉被一陣微帶寒意的山風吹醒,他感覺到舒服了好多,一打挺就坐了起來。
  “龜兒子,都給老子起來!”上尉隨手撿起支槍,撥弄著被毒氣熏暈的士兵們。
  被上尉砸醒的士兵們一個個還是暈乎乎的,“連……連長,咋個站不起來哈……”
  “瓜娃子,都他媽雄起!”上尉火氣甚大,“聽好了,不管起不起得來,反正……那鬼子很快就會攻過來!”
  士兵們一個個仍舊像放了氣的球,任憑上尉如何咒罵也無濟于事。
  此刻一名士兵快步奔入戰(zhàn)壕并脫下衣服,那衣服提在手上沉甸甸的,顯然被水浸濕過,士兵也不說話,將衣服在眾士兵臉上逐一抹過去,說也奇怪,經(jīng)那一抹的士兵們好像突然精神了許多,一個個慢慢站了起來。
  上尉眼瞅著這名士兵,走了過去:“你娃叫什么,哪來的哈?格老子,以前就沒見過你!”
  士兵笑了笑說:“長官,我剛來你們這里,我在找我的老部隊!
  上尉好像想起了什么,“崽兒,白天過來的那個人是你哈!”
  士兵點了點頭,“我叫張?zhí)忑垼疫^來的時候,剛好鬼子朝你們放毒氣,我瞅著不遠處有條溝子,就奔那去了!
  上尉很驚訝地望著他,“不簡單哈,格老子你這年紀還是新兵蛋子嗎?”上尉突然瞄見張?zhí)忑堃路仙鲜康念I(lǐng)章,“瓜娃子,都上士了!難怪這么機靈哈,格老子還在奇怪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原來跑河邊去了……小鬼子也夠快,剛才你過來,爺都還沒瞧清你的模樣,毒氣就來了!”
  “長官,您客氣了,請問您這里是……”張?zhí)忑堃娺@上尉和氣,反而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他話未說完,便被上尉打斷了,“找老部隊?兄弟,那么麻煩干嗎,都是中國軍人嗎,哪都一樣,一樣打鬼子,一樣升官發(fā)財,留下哈,格老子,絕不虧待你!”
  “長官,這……不大合適吧!”張?zhí)忑堃妼Ψ竭@么熱情,越發(fā)有點窘了。
  “巴適,巴適,哪個王八羔子敢說不巴適了!”上尉一使眼色,“弟兄們,大家說巴適不!”
  “巴適巴適!”眾士兵附和起來。
  上尉轉(zhuǎn)身,朝一名上士嘀咕起來:“對頭,這人就給你了,你娃知道連長的眼光不會錯哈!”
  上士年紀和張?zhí)忑埾嗖顭o幾,一張學生樣的娃娃臉使他稍顯稚嫩,置身于這戰(zhàn)火連天的戰(zhàn)場仿佛極不協(xié)調(diào)。他祖籍廣東,名叫曾天聳,是名來自馬來西亞的華僑,原本就是個學生。他的家境非常富有,只是為了打日本才遠涉重洋回到了祖國。
  曾天聳臉色微紅,“兄弟,留下吧,您看連長對你多器重。 
  “這——”張?zhí)忑堅刖芙^,但是看見眾人期盼的目光,終于不再說話。
  “進入陣地!”突然,上尉突然高呼起來。
  一陣坦克的轟隆聲漸入人耳,頭戴防毒罩的日軍101、106兩師團先頭部隊借“特種煙”(即毒氣)的掩護開始強渡修河,我中國軍隊在的毒氣中艱難反擊。
  饅頭山陣地,日軍攻勢凌厲,我陣地終于被日軍強行突破一缺口。
  一名鬼子兵一刺刀下去,將陣地上因中毒而無法反抗的一名中國士兵刺死,另一名中國士兵剛站起半截身子,也因身體軟弱無力被該日軍返身再次刺死。
  鬼子借著毒氣的掩護對中國軍隊展開了血腥大屠殺。
  張?zhí)忑埵置δ_亂地撿過一支漢陽造,扣動扳機。
  “喀嚓”槍栓拉上了,子彈卻怎么也出不去。
  “這鳥槍!”張?zhí)忑垰饧,正要再找支槍,一陣“轟隆隆”的坦克轟鳴聲已經(jīng)來到了身邊。
  “喂,鬼子上來了!”張?zhí)忑埓蠼校惶ь^,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仿佛突然蒸發(fā)了一般,身邊除了尸體,再也見不到半個活著的人影了。
  “打個鬼!”張?zhí)忑埓笈纱嗳拥魳尵偷匾惶,也融入了尸體堆當中。
  3
  饅頭山的清晨格外清冷,露水伴著雨水將醬紫色的血漿和大地凝固為一體,而堆積如山的中日雙方士兵的尸體更令人感受到初春的寒意。
  為掩護集成坦克團渡過修水,日軍派遣了20余架戰(zhàn)機對我陣地猛轟,這種陸空一體的強大火力攻擊將凌晨短暫的靜謐徹底打破。
  陣地上,一輛坦克緩緩駛來,而坦克對面尸體中一名中國士兵卻突然“復(fù)活”,士兵緊抱炸藥包滾到坦克邊引爆炸藥。
  “轟”的一聲,坦克癱瘓,士兵肢體同時被炸飛(據(jù)載,在此次戰(zhàn)役中,中國軍隊49、79兩軍奮力抵御日軍進攻,當日該陣地,中國士兵以肉體之軀炸癱三輛日軍坦克)。
  “突突突”曾天聳也從尸體中爬起,端著一把ZB—26輕機槍在日軍后面朝沖過戰(zhàn)壕的日軍瘋狂掃射。
  “你們……都沒死?”張?zhí)忑埻蝗缓孟衩靼琢耸裁础?br/>  張?zhí)忑埻坏厣蟻,輕按住了曾的手,“兄弟,讓我來!”
  “你來?”曾天聳有點不悅,但還是把機槍遞了過去。
  “您這樣不嫌太浪費了嗎!”張?zhí)忑堃槐菊?jīng)接過了槍。
  “浪費?”曾天聳驚訝地望著對方。
  “對,機槍不能這樣用!”張?zhí)忑埧隙ǖ卣f。
  “突突突、突突、突……”機槍挺有旋律地重新怒吼起來。
  “聽出什么了嗎”張?zhí)忑堖叴蜻厗枴?br/>  曾天聳搖頭。
  “對于一名機槍手,子彈就是生命,每一發(fā)子彈大都還是要靠自己背上戰(zhàn)場的,是吧,那打一發(fā)就少一發(fā)啊,一個人的體力有限,機槍耗彈又那么大,能背多少子彈?要是會補充,可上了戰(zhàn)場天知道啥時有機會給你補充,所以我們必須節(jié)約子彈!”一談到機槍,張?zhí)忑埧谥芯吞咸喜唤^,手上卻絲毫沒有停下。
  “諾,我現(xiàn)在射擊的頻率,這樣吧,用數(shù)字來形容——比如說吧、按3、2、1、1、2、3的點射……就這么一個小習慣,但到底能節(jié)省多少子彈呢,說不準,可我們必須知道,有時戰(zhàn)場上一顆子彈也是可以救你命的!”
  他很快轉(zhuǎn)換到了另一個射擊點,“機槍手還要知道,凡事有利就有弊,機槍是殺傷力最大的步兵武器,但機槍手同時也是對方最為關(guān)照的焦點,大多戰(zhàn)場火力都會聚焦在對方的機槍手上,所以,我們還必須養(yǎng)成另一個習慣,機槍手,每打兩輪子彈也就是20發(fā)上下最好換個射擊位置,重機槍手沒有辦法,但我們的輕機槍手一定要遵行!”
  “不錯啊,不簡單啊你……”曾天聳被張?zhí)忑堖@套頗為經(jīng)典的理論折服了,驚訝地望著張?zhí)忑垺T鴱能娰Y歷尚淺,能做到上士,和他特殊的身份有關(guān),參軍前,他就代表他的海外家族為祖國的民族解放事業(yè)捐獻了不少物資,還做了不少力能所及的其他抗戰(zhàn)工作,他以前只知道機槍威力大,打鬼子好使,關(guān)于機槍手的學問,卻委實知道得太少太少。
  “這有什么啊,只要用得多,誰都該明白這個道理的!”張?zhí)忑埻蝗幌氲綄Ψ揭彩莻上士,后面便住口不言了,機槍槍口噴出的火焰卻一直有規(guī)律地往前面鬼子群中狂吐。
  小鬼子開始掉轉(zhuǎn)屁股,迎戰(zhàn)張?zhí)忑埶麄儯碜釉庥銮昂髪A擊,也是顯得頗為慌亂。
  “哇!”對方鬼子群突然大亂,一名軍官模樣的鬼子被張?zhí)忑垯C槍掃中倒下,他好像還在奇怪,這后面怎么還能響起中國軍隊的機槍呢,經(jīng)過那么瘋狂的炮轟和集群式毒氣攻擊,這中國軍隊不該在后面出現(xiàn)啊……
  身邊的鬼子亂成了一團,他們實在不知道后面還會有多少中國軍隊,終于不敢再冒然攻擊了(不久獲知,日106師團113聯(lián)隊少將聯(lián)隊長飯野賢十在饅頭山被我49軍機槍擊斃)。
  “格老子,小鬼子要跑了?”上尉驚訝地望著前方慌亂中的日軍,他剛剛“復(fù)活”,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連長,鬼子大官中彈了!”另一名爬起的士兵興奮地叫著。
  “提勁,死的是少將,少將!”上尉看得清晰,那倒下的鬼子就是個少將,他顫抖著,“瓜娃子,升官發(fā)財殺鬼子,這下全有了!”
  “格老子,哪個打的哈!”上尉樂得嘴也合不攏了。
  “鬼子退了!”
  饅頭山,中國防區(qū)開始沸騰起來。
  日軍混亂了一陣很快又有序集結(jié)起來,憑著優(yōu)勢火力的掩護從中國軍隊的前后夾擊中沖出,混合著轟鳴的坦克聲響從戰(zhàn)場上暫時消失……
  大雨傾盆,修水河邊公路上,無數(shù)國軍正冒雨前進。
  “嗨喲!嗨喲!”一輛汽車陷入污泥,士兵們紛紛上前推車。
  迎面一名軍官騎馬飛馳而來,看見這個場景,軍官下馬,將雨衣收起抖了抖:“不要管車子,加快速度支援前線。”
  “弟兄們,我是26師78旅旅長王克俊,老天作難,讓我們的援軍陷在這里,可救人如救火啊,每耽擱一分鐘或許就給了小鬼子一個機會,兄弟在這里求求大家了,求求大家放下輜重趕快馳援前線吧,前線已經(jīng)等不及了!”軍官站在一輛卡車上聲嘶力竭地叫著。
  “走吧,不要這破車了!”王克俊身邊幾名士兵被感染,附和著他高喊。
  “把槍帶上,把子彈帶上,帶不過去的不要了……”很快身邊其他士兵也高呼起來。
  士兵們在王克俊的動員下棄車繼續(xù)前進。
  雨越來越大,修水上漲到處都是變成汪洋一片,士兵們無奈地行走在深可齊膝的水中。
  南潯線上,日軍坦克汽車一輛接一輛飛駛而過,行進中鬼子犬養(yǎng)二郎脫下大頭鞋,換上雨鞋,一身輕便地踩在公路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沒有命令,誰讓你換上雨鞋的!”犬養(yǎng)二郎身邊一名浪人模樣的鬼子朝他大吼,那是他的哥哥犬養(yǎng)一郎。
  “哥哥,我還只是個學生,我不必聽您的命令!”犬養(yǎng)二郎停下,脫掉雨衣大吼,“和您來的時候就說了,我可以不必服役……”
  “混賬,參加圣戰(zhàn),為天皇效力,是每個帝國臣民義不容辭的責任!”犬養(yǎng)一郎將二郎一推,犬養(yǎng)二郎手中的雨衣掉了下來。
  犬養(yǎng)二郎一張學生模樣的娃娃臉在雨中越發(fā)清晰,“哥哥……為什么?”
  “別叫我哥哥!”犬養(yǎng)一郎極為不屑地將雨衣拎在手里。
  “犬養(yǎng)君……您就讓我回國吧!”犬養(yǎng)二郎因為寒冷而顫抖著。
  “回國?”犬養(yǎng)一郎冷笑著,“帝國軍隊剛剛遇到了阻力,曾經(jīng)作為飯野家族榮耀的飯野君在饅頭山犧牲了,飯野家族和犬養(yǎng)家族的關(guān)系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在學校也是個唐手高手,就不知道為帝國為家人做點事嗎!”
  犬養(yǎng)二郎低下頭去,雨水已經(jīng)將他全身淋透,“我不喜歡打仗,我更不愿意和你們到唐手的故鄉(xiāng)來開戰(zhàn),我要回去,要回去!”
  “回去?”犬養(yǎng)一郎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雙手猛地一撕,手中的雨衣成了兩半,“走!”犬養(yǎng)二郎被他拽起,隨著坦克汽車繼續(xù)行進。
  4
  位于南昌附近的第9戰(zhàn)區(qū)前線指揮部里,前敵總司令羅卓英正看著地圖發(fā)呆,從這雨開始下起,他的目光就一直盯在地圖上。
  羅卓英——第9戰(zhàn)區(qū)任前線總司令,原名高哲,學名卓英,別號尤青(1941年1月別號改為慈威)。1896年(清光緒22年)3月出生于廣東大埔縣百侯鎮(zhèn)漁洋坪村,曾考取保定軍校被編入第八期炮科,與陳誠是同班同學,兩人是莫逆之交,在日后在漫長的從軍生涯中,他一直追隨陳誠。在國民黨派系中,被稱為土木系。
  1937年11月10日,羅卓英被任命為南京衛(wèi)戍副司令長官,協(xié)助唐生智保衛(wèi)南京。南京失守后,羅重回蘇、浙、皖邊區(qū),接任薛岳的第十九集團軍總司令,歸第三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顧祝同指揮;1938年夏,羅卓英率部在澎湖戰(zhàn)場上與日軍激戰(zhàn),于流澌橋一帶殲滅大批敵人,多次挫敗敵人在湖口一帶的登陸企圖;同年9月12日,羅卓英代替陳誠任武漢衛(wèi)戍總司令職務(wù)。10月25日,武漢淪陷,羅的第十九集團軍歸第九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陳誠(薛岳代)指揮,此次南昌會戰(zhàn),羅任戰(zhàn)區(qū)前線總司令,負責直接指揮。隨后不久,羅卓英將軍以幾乎等同于日寇的兵力,創(chuàng)造了著名的上高大捷,堪稱抗戰(zhàn)以來最精彩的大捷。他還作為中國遠征軍中國戰(zhàn)區(qū)總司令遠征印緬,并且提出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口號,算是一名典型的愛國將軍。
  一名參謀輕聲提醒,“總司令,您已經(jīng)兩天沒合眼了。”
  羅卓英惘若未聞,“預(yù)9師、98師、118師都到哪里了?”
  參謀立正,“報告總司令,都還在路上,只是……雨都齊了膝蓋,部隊行進實在太困難了。”
  羅卓英微閉雙眼,嘆了口氣:“聽聞日軍113聯(lián)隊少將聯(lián)隊長飯野賢十剛剛在饅頭山被我擊斃,若非老天作難,我當一鼓作氣,反守為攻。79、49兩軍借助預(yù)9等三個師的增援,是可以變內(nèi)線守勢為外線攻勢的……多好的機會!”
  另一名參謀喊報告入內(nèi)
  “報告總司令,日軍機械化部隊長驅(qū)直入,已逼近南昌附近!”
  羅卓英大驚,“怎么回事?”
  參謀道:“據(jù)查,我部隊撤退時,未能及時破壞該段公路而倉促退走,才使日軍得以向南昌方向機械化快速推進!
  羅卓英怒極道:“什么亂七八糟、全無章法,給我嚴查撤退部隊!
  參謀不語,默然望著門外。
  羅卓英臉色鐵青,揮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叉,嘆息道:“南昌……”
  門外傳來一輕微聲音:“報告!”
  羅卓英:“進來!”
  “26師78旅旅長王克俊向總司令報告!”聲音陡地變得洪亮。
  羅卓英一愕。
  川軍26師他是知道的,在凇滬會戰(zhàn)中,26師以破舊的裝備和殘缺的部隊堅守陣地7天7夜,面對敵人的坦克大炮,他們靠打冷槍,扔手榴彈,咬牙肉搏和日軍進行了生死血戰(zhàn),四個團長陣亡兩個,14個營長傷亡13個,連排長傷亡250多個……全師僅剩下七百名還能站起來的士兵,雖然傷亡率高達90%但陣地卻沒有丟。26師因此被評為淞滬會戰(zhàn)中最優(yōu)秀的部隊之一,這樣的榮譽即使在中央軍中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何況這樣一支缺槍少彈的雜牌部隊。
  羅卓英臉上終于有了點笑容,“杰夫老弟,前方戰(zhàn)況如何了?”
  杰夫是王克俊的字號,他萬料不到總司令不僅知道自己,還能直呼自己的字號,他有點受寵若驚道:“總司令!”不知是激動還是痛苦的緣故,眼里飽噙淚水的王克俊哽咽著,“總司令,前方……恐怕……要守不住了,卑職是過來請求支援的!”王克俊哽咽了很久,方才說出這幾個字。
  “26師打得不錯!”羅卓英苦笑,“聽聞日軍剛剛在饅頭山就丟了個聯(lián)隊長!”
  王克俊答道:“卑職……不曾聽聞,仗一開打就頂不住了……”
  羅卓英點頭說:“不怪你們,鬼子這次傾巢而來,火力的確太猛,不僅你饅頭山,南昌,安義恐怕都不能守了,你……暫時也隨我們一起走吧!”
  王克俊愕然,“可是總司令,弟兄們還在苦苦支撐呢!”
  “盡人事聽天命吧,不是我不想打,是老天不讓打,你一路上該看到了,援軍一直在過去,但是能有多少及時趕到呢!”羅卓英的語氣中透著股無奈。
  一名參謀朝王克俊使了個眼色,“王旅長,總司令有安排的,你就按他說的做吧!
  羅卓英說:“我對不起大家,是我食言了,戰(zhàn)前我曾信誓旦旦,向南昌的父老鄉(xiāng)親和三軍將士保證,南昌至少半年不陷,可如今……”羅卓英嘆息了一聲,“戰(zhàn)局難料啊!”
  王克俊不語,看著一起上前收拾文件的幾名參謀,他的眼里滲出了淚珠。
  饅頭山,日軍106師團對我陣地再次發(fā)起總攻。
  數(shù)月前的萬家?guī)X大捷,106師團陷入我74軍為主的中國軍隊包圍,遭到“全滅性的打擊”(岡村寧次語),隨后重組,被公認為日軍最差的部隊,此次南昌之役,岡村有意給該師團一個雪恥的機會,但他將106師團作為主攻部隊的做法連日軍大本營都表示了強烈反對,參謀本部的上司們認為岡村“瘋了”,日軍總參謀部更是特地從總部派遣少佐參謀犬養(yǎng)一郎前往11軍司令部監(jiān)督岡村。
  106師團其實也是犬養(yǎng)的老部隊,他比誰都希望106師團能夠雪恥,但他和總參謀部其他日本軍閥一樣,不愿意看到岡村“胡作非為”,此刻,犬養(yǎng)更是帶著親弟弟犬養(yǎng)二郎,直接從11軍軍部來到106師團前線。
  106師團113聯(lián)隊長飯野賢十的家族和犬養(yǎng)家族世代相交,飯野被中國軍隊49軍機槍手擊斃,國仇家恨使得犬養(yǎng)異常惱怒。
  “為師團雪恥,為飯野君報仇,沖啊!”犬養(yǎng)狂舞著指揮刀,兇神惡煞地指揮部隊作戰(zhàn)。
  49軍陣地上,一批批的鬼子兵被阻在半山腰,張?zhí)忑埖腪B—26吐出鮮紅的火焰。
  “八嘎,就是他!”不遠處一個鬼子兵指著瘋狂射擊的張?zhí)忑堗秽唤兄?br/>  犬養(yǎng)一郎從旁邊的鬼子手里接過望遠鏡,順著吼叫鬼子的手指找到了張?zhí)忑垺?br/>  “炮兵作業(yè),預(yù)備!”一名鬼子小隊長高聲喊道,隨著一聲震天的迫擊炮炸響,張?zhí)忑垊偛糯^的地方濃煙滾滾。
  “八嘎,不許開炮,活捉,要活捉!”犬養(yǎng)跑過去,朝發(fā)射迫擊炮的幾名鬼子狂踢著。
  但張?zhí)忑埡孟耦A(yù)料到小鬼子的炮彈要過來一樣,鬼子炮彈呼嘯著剛剛響起,他就像個猴子一般竄到另一處掩體了。
  “轟”一聲爆響,張?zhí)忑垊偛糯^的地方被炸出一個斗大的坑。
  “想要老子的命,小鬼子你還嫩了點!睆?zhí)忑堃宦暲湫Α?br/>  “神哈,兄弟你可神哈!”一名士兵朝他翹起大拇指。
  曾天聳一直跟著他,拍了拍張?zhí)忑埖募绨蛘f:“張兄,收個徒弟怎么樣!”
  張?zhí)忑堛等唬⒘怂靡魂,“這哪成!”
  曾天聳露出失望的神色,“不成?那……把槍還我!”上前搶奪張?zhí)忑埵种械妮p機槍。
  “別,危險!”張?zhí)忑垇聿患白钃,“咻”的一聲,一顆子彈呼嘯而來,曾天聳肩部中彈,但他卻像沒事人一般,搶過輕機槍就朝對面鬼子狂掃起來。
  “兄弟,當心!”山坡側(cè)面沖上一個鬼子,一刺刀刺向曾天聳側(cè)腹部,曾天聳只顧著向山下狂掃,哪料到身邊險情,“噗”的一聲,鮮血四濺,曾天聳感覺到了一陣鉆心的劇疼。
  “兄弟!”身邊的張?zhí)忑堬w起一腳,將鬼子踹翻,幸虧阻止及時,這一刺沒要了曾天聳的命,但饒是這樣,曾的腹部已是殷紅一片。
  “沖啊!”小鬼子好像盯死了張?zhí)忑,他轉(zhuǎn)移到哪里,大批的子彈就呼嘯而來,更有大批鬼子兵聚集而來,對于機槍手而言,這是絕好的殲敵機會,但此刻張?zhí)忑堦P(guān)注曾天聳的傷勢,無暇開槍射擊,更令人奇怪的是鬼子的子彈也只在張?zhí)忑埳磉厑y竄,好像生怕張?zhí)忑堉袕椧粯印?br/>  “瓜娃子,把曾小子救下哈!”不遠處的上尉在大叫,張?zhí)忑堃灰а,抱起曾天聳往陣地后方狂奔?br/>  “衛(wèi)生兵,衛(wèi)生兵!”張?zhí)忑埓蠼,然而遍地是尸體和呻吟的人們,此刻的陣地上根本找不到衛(wèi)生員。
  5
  南昌外圍梅嶺。
  一匹駿馬從兩山夾峙的峭壁中沖出,前面一片汪洋,駿馬沖到這里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駕!”馬上之人雙腿一夾,試圖令座下之騎強涉而過,座下之馬悲鳴一聲,卻死也不肯下水。
  馬上之人怒極,一掌猛摔在馬屁股上。
  “別,別打戰(zhàn)馬!”他后背的人突然醒來,微弱的聲音令他一喜,“兄弟,你醒了!”
  “這……這是哪里?”醒來之人聲音急促。
  “兄弟,連長……你們連長說你不能死,讓我?guī)愕侥喜ソ邮苤委煟 ?br/>  “老兄,你可真糊涂……一個連就剩下這一匹馬了,這是用來報信……用來救全連人性命的馬啊,您怎么……”馬上之人聲音急促,顯得非常不悅。
  “我怎么知道,你們連長急成那個樣子……”
  馬上之人正是張?zhí)忑,醒來的人卻是曾天聳,因為曾天聳是為抗日出過大力的華僑,在南洋還有家族背景,上面早交代了,要他們連長好好看住他,千萬不能出什么岔子。也難怪曾天聳一中彈,他們連長那么急了,他要出了什么事情,對上面可不好交代。
  “張兄……這不怪你,是我太急了!痹炻枓暝,“下馬吧,這馬跑這么遠也乏了……”
  “什么……”張?zhí)忑埐⑽戳粜脑炻柡竺嬲f什么,強自命令戰(zhàn)馬向前。
  戰(zhàn)馬猶豫了好一陣,終于一腳踏了過去。
  “小心!”馬后面的曾天聳驚呼起來,張?zhí)忑堖未覺察到什么,已經(jīng)被曾天聳使勁一扯,兩個人朝一側(cè)滾了開去。
  頓時,一陣悶響——大概因為雨水侵蝕,山崖邊一片山石滾了下去,那馬也悲鳴著摔下崖去。
  張?zhí)忑報@出了一身冷汗,剛才要不是曾天聳,他可就隨馬摔下去了。
  “兄弟,多謝了!”張?zhí)忑埜屑さ胤銎鹪炻枴?br/>  “可惜了,就這一匹戰(zhàn)馬!痹炻枃@了口氣。
  “兄弟,我欠你一條命了。”張?zhí)忑堈嬲\地望著他。
  “什么欠不欠的,你帶我過來不就為救我嗎。”曾天聳苦笑著。
  失去戰(zhàn)馬,兩人前進的速度更慢了。
  遠處傳來一陣喇叭聲,聽得出那是喜慶的聲響——那是附近的村民在結(jié)婚,村民們仿佛不知道鬼子即將到來,不知道此刻前方的將士們正在保家衛(wèi)國而忘我廝殺,這里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該結(jié)婚的人依舊結(jié)婚。
  “走,去老鄉(xiāng)那討口飯去,這一天你都沒進食了。”張?zhí)忑垟v著曾天聳。
  曾天聳點了點頭,由于失血過多,他感覺此刻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嗩吶聲,鑼鼓聲,混合著一些孩童的嬉鬧聲令張?zhí)忑堉肋@是到了一個村子。雨水中,迎親的人們一個個笑逐顏開,朝一個祠堂奔去。
  “喂……喂!”張?zhí)忑埓蠼兄穆曇艉芸毂昏尮穆曆蜎],根本沒人注意。
  “小伙子,小伙子!”張?zhí)忑埻蝗桓杏X到身邊有人在使勁拽著自己,他回頭一瞧,原來是個60多歲的大娘。
  “大娘,您……扯我干嗎!
  “小伙子,這一身的血,可別沖撞了人家的喜事!”大娘和善地笑著。
  張?zhí)忑堻c頭,“大娘,我們只是……”
  “餓了是吧,哎呀,這一身的血,真是造孽……你們是從山那邊過來的嗎?”大娘小聲地問。
  張?zhí)忑堻c了點頭。
  “快快,過來吃點面吧!”見張?zhí)忑堻c頭,大娘突然熱情起來。
  原來當時贛北村里的人娶媳婦,都要煮上滿滿幾桶“嫁面”到處散發(fā),招呼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張?zhí)忑埶麄儌z肚子餓極,算是趕上了。
  他二話不說,從大娘手里接過碗面,就端到了曾天聳嘴邊。
  “快點吃,別把鬼子引來,把我哥好好的婚禮給攪黃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拿著根扁擔,瞪著張?zhí)忑垉蓚,正嘟囔著。
  “老三,別對客人這么沒禮貌!”大娘責怪似的罵著漢子,“你懂什么,咱們不打鬼子,鬼子就不來嗎!”
  “吃,吃吧,有的是!贝竽镉H自端起一碗面,遞到了張?zhí)忑埫媲啊?br/>  張?zhí)忑埍亲右凰,他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兒時對母親的回憶又回到了腦際,“大娘……”
  “孩子,別看著我,先吃飽再說!贝竽飳⑼脒f過,“到里面去吧,里面沒雨!
  張?zhí)忑堻c頭,扶著曾天聳走進了祠堂走廊。
  隨著鑼鼓聲的停歇,張?zhí)忑垉扇私K于被眾人發(fā)覺了,村民們一個個圍了上來。
  “老總,聽說你們是打山那邊來的啊……”
  “真和東洋鬼子在打嗎,那東洋鬼長什么樣?”
  “還用說么,都知道是東洋鬼子了,肯定血盆大口,沒得好相!
  村民們一個個七嘴八舌,張?zhí)忑埾胝f句話也插不上嘴,樂得一個勁地猛吞著面條,連喝了數(shù)碗,這才抹了抹嘴巴。
  “大娘,我們要走了,謝謝您了!”張?zhí)忑埛龊迷炻,朝大娘敬了個禮。
  “這……怎么,這一身血,你們能去哪里了!”張?zhí)忑堃徽f要走,大娘反而猶豫了。
  “大娘,我這位兄弟身中數(shù)彈,必須趕快到省城醫(yī)院去救治!睆?zhí)忑堖煅手八麆倓傔救了我一命,我可不能讓他這么死!
  大娘好像明白什么似的點了點頭:“那……去就去吧,孩子,實在走不了就回來吧!”
  張?zhí)忑堉刂攸c了點頭。
  “老總,您還沒告訴我們呢,山那邊到底怎么樣了?”后面?zhèn)鱽泶迕駛兊泥须s聲。
  “去去去,這孩子還要救人,都喝酒去,別煩人家了……”這些人無一例外地都被大娘擋住了。
  南昌市民德路省政府大院內(nèi)。
  江西代省府主席王次甫在緊張收拾文件,省府主席熊式輝前往南岳參加戰(zhàn)時軍事會議,民政廳長王次甫臨時擔任省政府代主席。
  “報告代主席,羅總司令來了!泵貢鴬A著個文件站在門口。
  辦公室內(nèi)一片狼藉,王次甫顯得有點慌張,“快快快,幫忙收拾一下!”
  “不必了,王代主席!蓖饷?zhèn)鱽砹_卓英極富剛性的聲音。
  “尤青兄……”王次甫臉上微紅。
  “形勢如此,非你我所能挽回。”羅卓英嘆息道,“省府準備得如何了?”
  王次甫道:“該轉(zhuǎn)移的都轉(zhuǎn)移了,只是鄙人去不去泰和,還得請教南岳的熊主席!
  羅卓英說:“南昌是難守了,王代主席你覺得呢?”
  王次甫訕笑道:“不會吧,總司令……”
  “老弟,好好收拾,走了吧!”羅卓英嘆息。
  “死守南昌!”
  “和日寇周旋到底!”
  省政府大院窗戶外,一名學生裝女孩在臺上演講,無數(shù)學生模樣的青年跟著高喊口號。
  “醫(yī)院在哪里,救人啊,救救我兄弟!”一名鮮血淋漓的士兵抱著另一名士兵奔跑在大街上,士兵身上遍是泥污和血水,顯是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他那沙啞的粗嗓子很快吸引了游行的學生們,
  “同學們,這里有一名國軍兄弟受傷了,大家?guī)蛶退!”臺上演講的女同學也把關(guān)注的目光轉(zhuǎn)向了他們。
  “去看看什么情況!”正從省府出來的羅卓英朝著受傷士兵所在地加快了腳步。
  那名士兵背上之人氣息奄奄,肩背和側(cè)腹所在位置殷紅一片,士兵一只手緊按在傷者腹部,“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兄弟!”語帶哭腔,更因為疲倦和悲傷過度所致,其沙啞的嗓子聽起來是那么令人心酸。
  “哪個部隊的?”羅卓英蹲下身子,一邊檢視著受傷士兵身上的傷勢。
  “報告長官,我兄弟是國軍26師的!”呼救的士兵停止啜泣:“他快不行了!
  “26師?”羅卓英回頭,望了一眼后面的王克俊。
  王克俊上前,“哪個旅?”
  呼救士兵愣住,“不、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是哪個旅?”王克俊疑惑地望著他。
  “報告長官,57師上士班長張?zhí)忑埾蚰鷪蟾,我……我和我的部隊在半年前就失散了!?br/>  “哦!”王克俊點頭,“這么說你是碰巧救了我的兵!”
  張?zhí)忑垼澳谋?那個,我們是在同一個戰(zhàn)壕里打鬼子,這位兄弟被鬼子刺刀刺傷……”
  王克俊的臉上依舊是疑云重重,但看到他背上之人的傷勢,又皺了皺眉道:“行了行了,把人背好隨我們來。”
  沒想到此刻羅卓英卻停下,突地轉(zhuǎn)身,極為不悅地朝王克俊斜睨了一眼,然后盯著滿身血污的張?zhí)忑堄泻靡魂嚕鴺O度疲倦的張?zhí)忑埖溃骸斑@位弟兄如此疲倦,還能不能背得起人?”
  “杰夫老弟,我看,傷員還是你來背吧!”
  王克俊臉一紅,“是,總司令!
  “總司令,難道是他?若不是他,在南昌,還能有第二個總司令嗎,他應(yīng)該就是19集團軍羅卓英總司令!”聽到王克俊如此稱呼對方,張?zhí)忑堃幌。其實他從對方的衣裝舉止已經(jīng)猜測出這幾個應(yīng)該都是大官,只是沒料到竟然還能是9戰(zhàn)區(qū)的最高長官——羅卓英了,謝天謝地,碰上他,曾天聳應(yīng)該有救了。
  這兩日來,部隊早已打散,他背著曾天聳歷經(jīng)艱辛來到南昌,還盼望能見到一兩個“貴人”,救下這位萍水相逢的弟兄的命,畢竟此刻戰(zhàn)場上傷病員實在太多,并非每個傷兵都有人管的。
  “羅總司令,那是羅總司令!”學生們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窩蜂地圍了過來。
  6
  “請問總司令,南昌能守住嗎?”
  “總司令,你剛從省府出來,是商量堅守南昌的作戰(zhàn)方案嗎?”
  學生們的提問一波跟一波。
  羅卓英苦笑,“同學們,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大敵當前,有些問題不便回答!彼哪樕暇谷环浩鹨魂嚰t暈。
  “還不快扶總司令上車!”一旁的參謀厲喝身邊的親兵,士兵們慌不迭地將同學們隔開,羅卓英在慌亂中上了車。
  張?zhí)忑埍煌蹩丝∫焕,也上了車,尚未回過神來,身邊的王克俊厲喝:“探頭探腦看什么,把頭縮回來!”
  張?zhí)忑堃惑@,趕緊端端正正地坐好,看著洶涌而來的同學們被車窗玻璃阻隔在外。
  南昌高升巷,新四軍南昌辦事處,辦事處主任黃道正在召開緊急會議。
  黃道,江西橫峰縣姚家垅人,1900年5月出生,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的活動家,堅定的共產(chǎn)主義戰(zhàn)士,贛東北革命根據(jù)地、紅十軍和新四軍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
  “從目前形勢看來,日軍很快就將攻陷南昌,我們除繼續(xù)協(xié)助國民黨正面抗戰(zhàn)之外,當下我們必須還要作好堅持在戰(zhàn)后南昌展開游擊戰(zhàn)的工作,務(wù)必緊緊依靠群眾,堅持統(tǒng)一戰(zhàn)線,堅持抗戰(zhàn)……”
  一名男子過來,在黃道耳邊竊語,黃道內(nèi)心一凜,眉頭豎起道:“荒唐!”
  黃道抽出一份文件說:“同志們,南昌陷落在即,有些人想的卻不是如何驅(qū)逐日寇,他們想的是如何趁亂打劫,要對我新四軍實行所謂的‘聯(lián)保連座’,要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
  “卑鄙!”其中一人拂袖而起,那是中共上高縣委書記漆連山。
  “老漆先請坐。”黃道苦笑,“剿吧,讓他們來剿,小鬼子一來,我看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從目前形勢看來,省府遷往泰和,日軍占領(lǐng)南昌后的進攻重點將是以長沙為目的的湘贛邊界,以及樟樹清江、泰和、贛南等地,而上高,地形險要,是湘贛邊界的必經(jīng)之路,南昌羅卓英的部隊很可能撤往這一帶,依我看,上高將是今后日軍進攻的重點,老漆啊,今后你們的任務(wù)可就重了!”
  黃道苦笑道:“不過你請放心,省委也會盡量抽調(diào)能干的同志前往協(xié)助你們!
  漆連山點頭說:“請主任放心,老漆我豁出性命也要完成黨交給我們的任務(wù)!”
  黃道搖頭,“動不動就豁出性命,老漆,怕的就是這個,你今后務(wù)必注意,凡事不必沖動,完成任務(wù)的同時更重要的是保全自己,命都沒了,拿什么來革命啊!你也算得上老黨員了,要盡量避免用江湖上的那一套,畢竟干革命和跑江湖是兩回事!
  漆連山臉上有點不自然,點頭稱:“主任批評得對,老漆我就是個武夫,離黨對我的要求還差那么一大截!
  黃道微笑著說:“倒沒這么嚴重!
  談話間一名女青年奔跑而來,正是剛才在街上演講的那名女同學,此刻一到辦事處外面她就猛拍大門。
  黃道等人神情一緊,“怎么回事?”
  “黃主任,是杜梅,她有緊急情報!”
  說話間一青年將杜梅帶來。
  杜梅,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上高泗溪杜家村人,此刻服務(wù)于上海戰(zhàn)地青年服務(wù)團,她甚至還喘著粗氣,“主任,有人交給我一張紙條!”
  黃道接過展開,“不好,大家按計劃趕快疏散!”
  紙條上零亂寫著“要行動了”四個大字,黃道一邊將紙條吃下,一邊有條不紊收拾東西。
  “散會!”黃道先行離去,眾人從各個門口依次離開,外面早傳來一陣馬達聲響。
  興沖沖前來圍剿“共黨”的一幫人發(fā)現(xiàn)辦事處早已人去樓空,露出滿臉的失望神色。
  羅卓英的車子行駛在湘贛線上,因為前方正發(fā)生激烈戰(zhàn)斗,車子不得不向北繞道而行。
  “這一離開,怕要愧對洪城的父老了!绷_卓英惆悵滿懷。
  “總司令,您不是調(diào)令32軍和102師前來支援了嗎,怎么……”車上的王克俊欲言又止。
  32軍前身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軍長吳奇?zhèn)ナ潜狈ッ麑,國民革命軍中被稱為鐵軍的就是他們,是一支戰(zhàn)斗力極強的部隊,而102師同樣也是一支戰(zhàn)斗力極強的部隊。
  羅卓英嘆息道:“日寇進攻如此兇猛,恐怕,晴云兄(吳奇?zhèn)プ痔枺┮彩仟毩㈦y支啊,我們要做更壞的打算了!”
  王克俊點頭不語。
  車子突然吱嘎一聲停下。
  士兵下車,“報告總司令,有棵大樹擋在前面!
  羅卓英點頭回應(yīng)道:“走,下去看看!”
  眾人皆隨之下車。
  張?zhí)忑埻蝗话l(fā)現(xiàn)前面不遠處山坡有個腦袋正不斷地朝這邊張望:那不正是當初來南昌時候村里擔著“嫁面”的那小子嗎?張?zhí)忑埐恢浪惺裁疵郑敃r只記得大娘叫他老三,但當時他的那雙瞪著不太友好的大眼,他卻怎么也無法忘記。
  “喂,你過來!”張?zhí)忑埑先蠼,羅卓英等人也終于將視線轉(zhuǎn)了過去。
  “你……你,是你!”對方開始顯得有點手足無措,但很快鎮(zhèn)靜下來,從山坡連滾帶爬地朝眾人所在地奔了過來,他的手里緊握一把砍柴刀,這令他頗為滑稽的動作里還帶了一絲殺氣。
  “喂、喂……”張?zhí)忑埻蝗缓孟衩靼琢耸裁础?br/>  “干嗎啊,你干嗎!”
  “干嗎,我干嗎,我砍死你個禍根,你把我們村里人都害死了,還問我干嗎!”大漢開始還干吼,隨之突然長哭起來:“老子今天不砍了你,怎么對得起我剛剛新婚的大哥大嫂,怎么對得起全村慘死的一百多號鄉(xiāng)親!”
  他這一哭吼,眾人總算聽出點端倪了。
  “年輕人,別激動,你說什么,你們?nèi)宥肌绷_卓英將軍上前,他想問個究竟,沒想到這莽漢根本懶得管他,揮舞菜刀就那么直砍一通,眼看羅將軍這下避之不及了,直把眾人驚到了嗓子眼。
  “總司令,當心!”真到這生死攸關(guān)之刻,張?zhí)忑埛炊查g冷靜下來,他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將羅卓英搶出,“叮當”一聲,羅總司令是沒事了,柴刀重重地砸在了張?zhí)忑埖谋巢俊?br/>  老三氣力極大,張?zhí)忑埍池撝亓,痛得彎下了腰?br/>  “這位弟兄!绷_卓英急搶上前,生怕張?zhí)忑堃虼硕鴨噬,眾人也怔住了,都以為這下張?zhí)忑埵莾炊嗉倭恕?br/>  老三這一刀砍下去,眼看對方趴了下去,手上卻顫抖起來,“你害了一百多條人命,死了也不冤。”他扔掉砍刀,回頭就往來時路上跑了起來。
  “停下,你給我停下!”眼看老三奔逃,張?zhí)忑埳啦恢,羅卓英著急起來,“前面的人給我擋住他!”
  總司令命令一下,幾名參謀和親兵都朝老三逃跑的方向急奔過去。
  “別、別……”張?zhí)忑埪鼐怪匦抡玖似饋怼?br/>  “這位弟兄,你沒事了!”羅卓英長吁口氣。
  “報告……總司令,老三他們村里……肯定出事了,他剛才說死了一百多人,我們該問問出了什么事才是。”張?zhí)忑堫櫜坏锰弁,生怕那老三因此丟了性命。
  “你先別說話,剛才那一刀……”羅卓英關(guān)心地盯著張?zhí)忑垺?br/>  “總司令,沒……沒事。”張?zhí)忑埛词忠怀,從背上抽出一截斷刀,當(shù)囊宦,另一截也隨之掉在地上。
  “這一刀夠狠的,把我的大刀都砍斷了,可惜,這把刀了跟我這么多年殺了多少鬼子!”張?zhí)忑垖⒌锻厣弦蝗樱瑖@息,“總司令,要不這把刀,今天這一百來斤就這樣稀里糊涂掛這了……它又救了我一次!”
  “沒事就好!绷_卓英面露微笑,“老弟,叫什么名字!
  “報告總司令,我叫張?zhí)忑!”張(zhí)忑埩⒄炊Y,“……總司令,您別這么稱呼我,怪不自在的!”
  “如此稱呼有何不可,我虛長幾歲,稱你一聲老弟不為過吧!”
  “總……總司令,那怎么行呢!”大官小官的,張?zhí)忑堅趪顸h各式舊軍隊也算“見慣了”,可貴為總司令如此平易近人的,他卻還是第一次碰到,“總司令,今后您一旦有差遣……”
  激動之余,他很想向羅總司令表達一下上刀山下火海之類的慷慨了,沒想到羅總司令只是微微一笑,大手一揮說:“行了行了,別來那些虛的,去看看老鄉(xiāng)那邊到底怎么回事!
  7
  這是一個坐落在大山深處的村莊,莊子百余米外,一條蜿蜒穿插于峭壁間的古道繞村而過,如果不是因為發(fā)生戰(zhàn)爭,這樣的地方應(yīng)該是極少有人過來的。
  但由于梅嶺臨近省城南昌,這條路又是自古以來翻越這座山的唯一古道,一些電線桿不得不從這里經(jīng)過,也和那條路一樣,繞了村莊大半個圈。
  張?zhí)忑埡土_卓英等人,跟隨老三一直跟到了這里。
  在一個山坡前,老三轉(zhuǎn)了個彎,突然失去行蹤。
  “你帶兩個人,去看看怎么回事!”羅卓英命令身邊的王克俊。
  “是,總司令!”王克俊拔出手槍,命令身邊的士兵,“你們兩個,跟我來!”
  “王旅長,我也過去吧!”張?zhí)忑堊愿鎶^勇,“我進過村子,熟悉地形!”
  王克俊卻不語望著羅總司令。
  “去吧,都要小心一點!”羅卓英點頭。
  “是,總司令!”張?zhí)忑垊偩攘_卓英,王克俊不知道總司令會不會允許他跟自己去冒這趟險,事實上他的確需要有個熟悉地形的人帶路,只是總司令在,他不敢開這樣的口而已,這回張?zhí)忑堊栽高^去,這使得他對張?zhí)忑堃矟u有好感:
  “小子,老鄉(xiāng)說你害了他們?nèi)逡话俣嗵,你得當心!”王克俊提醒張(zhí)忑垺?br/>  “是,王旅長,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說話間幾人快捷行進,很快到了上次張?zhí)忑垇磉^的祠堂所在地。
  一股嗆人的血腥味直竄口鼻,眼前的景色令眾人大吃一驚。
  但見祠堂內(nèi)外,走廊上、甚至屋頂、樹上、電線桿上,到處是死人的殘肢斷。豪先恕⑿『,男人,女人……一塊殘破卻又鮮艷的紅布巾懸掛在電線桿上微微顫動著,它的旁邊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頭顱瞪著大眼吊在那里,極為駭人。
  突然一個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張?zhí)忑堊哌M,發(fā)現(xiàn)正是當日給他“嫁面”的大娘,她全身是血,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哪里還有當初的笑容。
  “大娘!”張?zhí)忑埍L泣起來。
  “快跑啊,鬼子來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嘶啞的哭吼,“王八蛋,哭個鬼啊,快跑……”
  “噠噠……”隨著那一聲喊,密集的槍聲響了起來,張?zhí)忑堥]著眼睛也辨得出,那正是鬼子的歪把子和迫擊炮的聲音。
  “八嘎,沖前,殺了他們!”數(shù)十個鬼子豺狼一般直往前涌。
  “進祠堂!”張?zhí)忑堥W電般地朝前奔去,王克俊帶兩個兵緊隨其后,也終于有驚無險跟了過來。
  贛北一帶村莊所做的祠堂,門啊,屋拄啊,一般都是很粗的樹干,屋基也用比較結(jié)實的青磚,這地方還一般比較寬大,把門一關(guān),若非大口徑炮火,一般的槍彈卻也奈何不得。
  “我們是好了,總司令怎么辦!”王克俊突然冷汗頓冒,“不行,得回去給總司令報個信!”
  “別出去,你們還要不要命!”關(guān)鍵時刻,張?zhí)忑堃膊还芩瞄L不旅長了,“我敢說,一出去準穿成了馬蜂窩,還能報個什么屁信!”
  “小子,你懂什么!”王克俊急吼起來,“我們就算全死光了,總司令也不能出事……你們兩個,跟我來!”
  王克俊命令一下,兩名士兵跟了過去。
  “噠噠……”但機槍構(gòu)筑的火力令幾人頭都無法抬起,乖乖又縮了回來。
  “我沒說錯吧!”張?zhí)忑堨o靜蹲在那里,透過祠堂里的一個貓眼一眨不眨盯著外面,多年軍閥紛爭的從軍生涯令他從心里生出一股傲氣,只要不是直接長官,他那兵油子的稟性能令你感到噴血。
  “要趕快通知總司令、要想辦法出去!”王克俊雖然氣喘息息,對張?zhí)忑堄泄赡膮挓,但依舊不甘失敗地四處搜尋著可能的突破口。
  “長官,要聽我的,您就乖乖待在這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張?zhí)忑埪龡l斯理地說,“從目前情況看來,這不像是鬼子的大部隊,倒很像一股潰兵,我估摸著,也就二三十人吧,總司令離這一百多米,或許出不了什么事。”
  “小子,還沒和鬼子碰面你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王克俊對張?zhí)忑埖脑捵匀划a(chǎn)生一種排斥心理,冷笑道,“憑什么,說吧,憑什么要老子相信你!”
  “不憑什么,憑感覺,憑這個!”張?zhí)忑埮呐淖约旱拇竽X。
  “笑話,吃了幾年兵飯就了不起啊,老子還是旅長呢,告訴你,你死了不要緊,老子死了也不要緊,可要是總司令……”王克俊說到這里突然淚往下掉,“總司令要沒了,這仗還有得打嗎!”
  見張?zhí)忑垘讉閉門不出,外面的機槍逐漸停歇下來。
  “糟了,這不是個好兆頭,鬼子可能要用炮轟了!”王克俊此刻冷汗頓起,他和小鬼子對陣頗多,大概知道對方的戰(zhàn)法。
  “依我看,就算用炮轟,也是無關(guān)痛癢,死不了人的!”張?zhí)忑垍s依舊無事人一般,盯著外面。
  “是嗎,可有時信心太足也會死人的!”這會王克俊卻出乎意料地語氣好了起來,“廢話不多說了,待會我們幾個,哪個要能活著,千萬別忘了及時給總司令報信!”
  “您放心,死不了!”張?zhí)忑堃琅f那個德性,“只要不強闖,您還真死不了,闖出去,鬼子的機槍架在外面,準死。我們賴在這里,鬼子反而不好辦了,那就一股流竄的鬼子,就算有那么幾發(fā)炮彈,也不會舍得多用,你發(fā)現(xiàn)沒有,這里沒有一個死人!”
  王克俊四顧,果然發(fā)現(xiàn)沒一個死人:“或許,村民怕死人玷污他們的祠堂,把尸體搬出去了!”
  “搬出去,村人全死了,誰來搬尸體?活著的老三嗎,他……他連自己親娘的尸體都還沒顧得上,怎么顧得了這里!”一想到死在外面的大娘,張?zhí)忑堧y過起來。
  “你這么肯定這只是一股流竄的鬼子?”王克俊鄭重地望著張?zhí)忑垺?br/>  “沒錯,我以我十年的軍齡保證,這就是一股流竄的鬼子,人數(shù)不會多,可您知道,鬼子手里的武器都比較精良,我們就這幾個人,依舊不容樂觀!”
  外面“咚”的一聲,從細細的貓眼中張?zhí)忑報@訝地發(fā)現(xiàn),渾身是血的老三正揮舞一把贛北人用來挖山開荒的十字鋤,從一個房子的廢墟竄出猛砸向一個鬼子并隨手拾起了一挺歪把子。
  “八嘎!”另幾個鬼子很快發(fā)現(xiàn)了老三,呀呀叫著撲了過來。
  老三面無表情,卻也不躲避,胡亂摸索著歪把子,卻不知道如何開槍,他將槍一扔,迅速撿起十字鋤,咚的一聲又朝另一個鬼子砸了過去,但這回鬼子早有防備,老三并未砸中,十字鋤卻深深地砸入土中,老三一拔并未拔出,幾個鬼子已經(jīng)端著刺刀沖了過來。
  “砰、砰!”連響兩槍,兩個鬼子倒在了血泊中,老三也透過縫隙發(fā)現(xiàn)了里面的張?zhí)忑垺?br/>  “快趴下!”未等老三反應(yīng)過來,一梭子彈已經(jīng)噠噠掃了過來,若非側(cè)面那堵土墻的掩護,這老三已經(jīng)稀里糊涂地死了,求生的本能使他嚇得趕緊趴下,貼著爛墻,一寸一寸往外面移。
  鬼子的機槍見沒打著老三,又朝剛才張?zhí)忑堥_槍的祠堂方向狂掃起來。
  “八嘎,子彈打光了,我們統(tǒng)統(tǒng)完蛋!”此刻一名少佐官猛抽著機槍手的臉。
  “炮手過來,我要把這扇門轟開!”張?zhí)忑埻高^貓眼依稀發(fā)現(xiàn),這人好像在哪兒見過。
  原來來的正是日軍總參謀部過來的少佐犬養(yǎng)一郎,此次南昌之役,中日雙方都動用了大量的兵力火力,但由于連日的傾盆大雨,雙方的部隊建制都已經(jīng)極度混亂了。
  犬養(yǎng)情報人員出身,帶了數(shù)十名鬼子,原本只是想攔截中國軍隊派往后方報信的聯(lián)絡(luò)員,后來越走越迷糊,竟然迷路了,這樣一直到了這梅嶺,那天張?zhí)忑垜?zhàn)馬受驚,被他們聽到,沿著馬蹄印一路追到了村里,恰巧老三的哥哥娶媳婦,這鬼子也不知道村里什么情況,二話不說,用迫擊炮朝熱鬧之處猛轟一頓,然后用歪把子和三八大蓋展開了血腥屠殺,一個村子就這么無辜地被他們滅掉了,而老三能存活,多少也是命大,他飯量大酒量更大,哥哥結(jié)婚那天,吃了一大桶飯灌了一大罐酒,當場就呼呼大睡,這鬼子過來,他的身子被死人埋沒,鬼子才一直沒發(fā)現(xiàn)他。
  8
  “砰”
  一聲脆響,又一個鬼子趴在了地上。
  “八嘎,炸開這扇門!”眼看身邊的士兵一個個莫名地中彈,卻連對方人影都看不到,犬養(yǎng)一郎內(nèi)心有種莫名的不祥感。
  “轟”
  迫擊炮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終于將厚實的祠堂大門炸開了一個口子。
  “投降的不殺!”幾個鬼子端著步槍,小心翼翼地朝前摸去。
  “啪”這回是王八盒子手槍的子彈,這響聲雖然沒有前面漢陽造的槍聲霸道,但依舊將走在最前的一個鬼子穿了個透心涼。
  “八嘎,沖前!”犬養(yǎng)終于惱怒了,高吼著帶領(lǐng)幾十個鬼子不顧一切往前沖。
  “啪啪”
  “砰”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鬼子倒下了,但后面的人依舊壓了上來,眼看沖進了祠堂。
  “咻咻……”黑暗的祠堂中子彈亂竄,鬼子一個個倒下,卻根本不知道子彈來自那里。
  犬養(yǎng)不得不帶著鬼子們退后。
  “火炮作業(yè),瞄準目標,射擊!”眼看身邊的鬼子一個個減少,犬養(yǎng)終于熬不住了。
  “轟隆隆……”又一陣殘酷的炮襲后,祠堂起了熊熊大火,高溫的火焰終于將張?zhí)忑垘讉逼了出來。
  犬養(yǎng)一眼就瞧見了最先竄出的張?zhí)忑垺?br/>  “八嘎,別開槍!”他制止了身邊的鬼子機槍手,他要親自生擒這名中國士兵給飯野報仇。
  “我認識你,你的,就是殺死飯野君的中國士兵?”犬養(yǎng)收起手槍,猛地拔出佩帶的菊花軍刀。
  此時的張?zhí)忑堈驗楣碜拥臋C槍為何不響了而感奇怪,然而聽了犬養(yǎng)的話,他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我是殺了不少鬼子,卻不知什么時候殺了個叫飯桶的小鬼子!”
  “你的,混蛋。請不要污蔑飯野君,他是大日本皇軍的少將聯(lián)隊長!”(日語)
  張?zhí)忑埖脑捤牭枚皇怯弥形谋磉_實在太為拗口,他一氣之下用日語說了出來。
  “小鬼子你真啰唆,要打就打,別那么多廢話。”見犬養(yǎng)用日語嘀咕了起來,張?zhí)忑堄悬c耐不住性子了,他只懂得幾句簡單的日語,哪里能明白對方正說什么。
  “別只顧著打,總司令的安全要緊!蓖蹩丝≡趶?zhí)忑堃粋?cè)輕語,犬養(yǎng)的話他聽懂了,他這才明白羅卓英說的日軍一個少將軍官被擊斃原來確有其事,只是想不到這位擊斃對方少將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不顯眼的毛頭小伙,由此也對張?zhí)忑埞文肯嗫雌饋怼?br/>  “是,長官,我明白!”
  王克俊語氣的緩和使得張?zhí)忑埳踔粮械叫┰S不適,但內(nèi)心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內(nèi)心的一點抵觸心理瞬間也好像變成了服從。
  “聽我命令,退后!”王克俊厲喝。
  幾名士兵好像早就找好掩蔽物,迅速滾到了一邊。
  “噠……”鬼子的機槍同時響起。
  “八嘎,注意節(jié)約子彈!”犬養(yǎng)又猛抽了日軍機槍手一記耳光。
  “很好,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村莊竟然還能見到中國少將!”犬養(yǎng)僵硬的臉部閃現(xiàn)一絲陰笑,“少將先生,只要你的士兵勝了我手中這柄軍刀,你們,可以走!”
  犬養(yǎng)在猜測,這中國少將的出現(xiàn)的地方會有多少中國士兵呢?
  “閣下的建議非常不錯!”王克俊不再躲閃,也從一側(cè)掩蔽物中站了起來。
  “這樣,你我打個賭,我們?nèi)绻斄耍液翢o怨言地乖乖做你的俘虜,但萬一贏了的話,請閣下務(wù)必信守諾言,待在這村里一直等到我和我的士兵離開!”王克俊此刻想的是如何盡量拖住這名日軍少佐,減輕羅卓英那邊可能遇到的兇險。
  “喲西,那就請他出來吧!”一想到奸計得逞,犬養(yǎng)一郎的臉上不由浮現(xiàn)一絲得意之色。
  原來這犬養(yǎng)一郎出身武士世家,平素在日本就好勇斗狠,更是日本少壯派中好戰(zhàn)分子的中堅,練得一身好武功不說,自日本侵華以來,一路征戰(zhàn)殺戮,不知道有多少中國人斃命于他的軍刀之下,他覺得中國人就猶如一頭頭待宰的羔羊,而羔羊是無法戰(zhàn)勝獵人的。
  王克俊的目光瞄向掩蔽物后面的張?zhí)忑垼姀執(zhí)忑埪鹕,將槍收好遞給王克俊。王克俊接過,“有把握不?”張?zhí)忑垞u頭。
  王克俊神情有點失望,湊近張?zhí)忑埖亩漭p聲道,“盡量拖住他!”
  張?zhí)忑埐辉谘哉Z,從地上抬起一根被早已燒成半截的笨重屋梁。
  王克俊突地蹲下,從身上抽出一柄刺刀,“不行,你還得用槍,這有刺刀!”
  “總司令身邊沒幾桿槍了,我不希望人和槍都毀在這里!”張?zhí)忑埖穆曇粲悬c悲愴。
  王克俊這才明白了張?zhí)忑埖牧伎嘤靡,“那……老弟,你保重了!?br/>  張?zhí)忑堻c頭,雙手緊握大梁,咚的一聲砸在地上,塵囂四起,那聲音也震得不遠處的小鬼子耳鼓發(fā)麻緊張萬分,紛紛扣起了扳機。
  “八嘎!”犬養(yǎng)一郎連吐數(shù)口唾沫,雙手連連揮動,將飛到身前的煙塵趕走。
  而王克俊在張?zhí)忑埬菢右粨鮿偤脫踝×斯碜觽兊囊暰之時,借著村里被燒的禾場揚起的漫天灰塵悄然退出了祠堂附近。
  “哇……”犬養(yǎng)高舉軍刀朝張?zhí)忑埫团^來。
  張?zhí)忑埵蔷媒?jīng)戰(zhàn)陣的老兵,他知道日本人的拼刺技術(shù)并不簡單,自己拿根屋梁和他對陣,絕非看不起對方,而是為了給王克俊他們創(chuàng)造更好的脫身機會。
  張?zhí)忑埢艁y之中抱起這根屋梁迎戰(zhàn)犬養(yǎng)的這雷霆一刀,剛好讓之劈在了屋梁上,其后犬養(yǎng)數(shù)度欲下重手,都被張?zhí)忑埱擅畋荛_。此時的張?zhí)忑埌l(fā)現(xiàn)這小鬼子雖然囂張,也確實比一般鬼子更有本事,如果他手中有件趁手的武器的話,或許還是能夠讓他吃點苦頭。
  張?zhí)忑堖@樣想,犬養(yǎng)卻也是極不服氣,他一度囂張從未遇到過對手,就連他那個練唐手數(shù)度獲得全國大學生唐手冠軍的弟弟犬養(yǎng)二郎尚且被他稱為花架子,哪里想到會在這里竟然拿不下一個普通中國士兵,他甚至認為張?zhí)忑埍е敲创值奈萘汉退麑Q令他大大地吃了虧,他也不想想,普通人別說把屋梁當武器,就是單個人將屋梁抱起來,那也絕非易事。張?zhí)忑埩Υ髿獯郑琅f蹣跚著揮動屋梁和他對決,那其實是大大的不便。
  “中國士兵……你的……拿武器打!”犬養(yǎng)被張?zhí)忑埵种形萘簱P起的灰塵連嗆了數(shù)口,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口蹩腳的中國話。
  “那行,你的,讓你的士兵丟根槍過來!”張?zhí)忑埍梢牡赝鴮Ψ,王克俊幾人迅速脫身的情形,他早已看到?br/>  “給他桿槍”(日語),犬養(yǎng)命令靠他最近的一名鬼子,那鬼子一遲疑,將手中的三八大蓋扔了過去。
  “哈哈哈哈……”接槍的同時,張?zhí)忑埞笮ζ饋怼?br/>  犬養(yǎng)還在愣怔的時刻,張?zhí)忑埵稚系臉屢欢,倒轉(zhuǎn)槍身,早已經(jīng)迅猛異常地朝他刺來,別看這平常的一刺,在戰(zhàn)場上,張?zhí)忑埵殖种姓綐屔心茌p而易舉要了小鬼子的命,何況這回手上拿的是對刺殺更為有利的三八大蓋呢。
  “好快的槍!”犬養(yǎng)眼前一亮,他本想將槍挑開,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得順勢一滾,手中的軍刀卻也丟到了一邊,他不由得大驚失色。
  “哈哈,小鬼子,今天不是玩的時候,爺爺不陪你玩了!”就那一瞬間地功夫,張?zhí)忑堃粋滾翻,已經(jīng)找到了一處掩蔽物,也幸虧他躲避得及時,指揮官一露敗象,小鬼子的機槍步槍就馬上開火了。
  張?zhí)忑埫飨蚯埃o貼一扇殘破的木門向前爬行著,他知道,這種木門甚至不能阻擋一顆子彈,唯有希望老天眷顧,小鬼子不會朝這射擊。
  也幸好這是一股孤立的小鬼子部隊,身在敵后,他們知道沒有子彈的后果,不得不謹慎使用子彈,張?zhí)忑堃欢惚,他們的射擊也隨之停止,趕緊上前檢查指揮官的傷勢。
  犬養(yǎng)甚至沒有來得及和張?zhí)忑埓騻照面,就被那迅捷無比的一刺驚呆了,他雙目失神地用日語嘟囔著:“不可能,那么快,那絕不可能!”
  “少佐閣下,請問是否追擊!”一名日軍士兵輕聲詢問犬養(yǎng)。
  “追擊?對,趕快追上支那少將!”犬養(yǎng)這才想起似乎還有比復(fù)仇更重要的事情,再也顧不得張?zhí)忑堖躲在一處廢墟中,揚起了指揮刀,“沖前!”
  日軍士兵兇猛無比地朝前突進,這才發(fā)現(xiàn)王克俊等人早已失去了蹤影。
  犬養(yǎng)剛開始還忌憚王克俊有伏兵在這附近,發(fā)現(xiàn)王克俊等人一走,他馬上明白自己可能錯過俘獲中國將軍的一次極為難得的良機。
  “八嘎,狡猾的中國人!”犬養(yǎng)再顧不得張?zhí)忑堖在附近了,“沖前,必須把中國少將給我攔截住!”
  數(shù)十名日軍士兵氣勢洶洶地朝王克俊他們后頭追去。
  “小鬼子,怕了爺爺了!
  “來啊,小鬼子,過來和爺爺對決!”發(fā)現(xiàn)犬養(yǎng)等人掉轉(zhuǎn)方向去追王克俊他們,張?zhí)忑埛炊悬c急了,他在想,怎么才能把鬼子們重新吸引過來呢。和鬼子開戰(zhàn)的這幾年來,死在他槍下的小鬼子已有近百名,他早已覺得自己這條命早就掙足了,他這回決定再搏一次,以保證羅總司令他們的安全。
  9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迅捷異常地朝張?zhí)忑堉睋溥^來!霸愀猓 倍惚芤呀(jīng)來不及了,張?zhí)忑埥踅^望地閉上了眼睛。
  那人影突然停下,一把砍柴刀正好停在張?zhí)忑埬X袋的正上方,張?zhí)忑執(zhí)а弁,五大三粗的老三正睜著雙虎目怒視自己,他手中的柴刀雖然銹跡斑斑,但仍然掩蓋不住老三沖天的殺氣。
  “是你!”張?zhí)忑埓丝躺袂榻又途徍拖聛砹耍澳銈兦f上近百人都死了,或許真是鬼子跟在我后面過來的,你砍了我吧,我不怪你!”
  老三瞪著張?zhí)忑堃谎圆话l(fā),“今天你殺了多少鬼子?”
  “五個……好像六個。”張?zhí)忑埬卦谛睦锉P算著,好像眼前的大砍刀根本沒有架在自己的頭上,這樣反倒弄得老三有點不自在,他看看柴刀,又看看張?zhí)忑,:“說話這么輕松,你不怕我砍死你嗎!”老三粗聲低吼。
  “我怕什么,這刀又不是用來砍我的!”張?zhí)忑堃恢皇执钤诘渡希骸笆掌饋戆桑@刀已經(jīng)沒了殺氣了!
  “你說什么,不砍……砍你,那砍誰?”老三被張?zhí)忑堃唤掖炊悬c手足無措。
  “砍鬼子!”張?zhí)忑堁凵裰型赋鲆还蓺,令老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zhàn)。
  “說得輕巧,砍鬼子!我在村里守半天了,一個鬼子沒砍著,自己還被嚇了個半死!”
  “慢慢會好的!”張?zhí)忑堈酒,“我不能和你說這些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
  “喂,你干什么去,坐下,你給我坐下!”老三顫抖著,手上那銹跡斑斑的柴刀好像真的要砍下來一樣。
  “你不是剛丟了把刀嗎,怎么又找到一把?”張?zhí)忑埰胶偷赝崎_刀,“我真的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了!
  “老子今天就不讓你走!”老三突然倔強地怒吼起來。
  “你還真來勁了不成!”張?zhí)忑埫腿黄鹕,反身一個飛腿。
  “砰”老三吃這一踢難看地栽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張?zhí)忑埳滤嬗惺裁词拢锨皢柕溃骸澳阍趺戳??br/>  “你不能走,你就是不能走!”老三突然猛地竄過來,反抱住張?zhí)忑,張(zhí)忑埍槐ё『缶谷粍訌棽坏,這才知道這小子竟然有著一身蠻力。
  “你小子,詐死,快把我放開,有話好好說嗎!”
  “我不放,我一放你又跑了!”老三竟然耍起潑來。
  “好了好了,我不跑,你快放了我!”張?zhí)忑埐幌轮厥志蛼昝摬涣怂,一時頗感為難。
  “你把鬼子引來我不怪你,那是鬼子可惡……可你得答應(yīng)我,從今天起,你得帶我一起打鬼子去,村里死了多少人,我老三就得殺多少鬼子,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老三越抱越緊,張?zhí)忑堄悬c喘不過息來。
  “好好,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快放開我吧!睆?zhí)忑埣庇诿撋,只好什么都答?yīng)。
  待到老三一松口,他一緩過氣來,這才想到自己剛才答應(yīng)得太輕率了,“打鬼子那是好事,可也得看你能不能打才行,就你這笨身手……”張?zhí)忑埓窒ⅲ澳切」碜,你也見到了,有那么好打嗎??br/>  “不行,答應(yīng)了就不能反悔,一百多條人命,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老三突然臉上一片凄然,“村里人都死了,就我一個,活著不打鬼子,那我還能像個人樣地活嗎!”
  “老三!”張?zhí)忑埑林氐嘏牧伺乃募绨蛘f,“打鬼子不能光靠一身蠻力,得靠這個!”張?zhí)忑堉钢约旱哪X袋,“不過讓你別去打鬼子,我看你也不答應(yīng),這樣吧,你可以跟著我,可你得聽我的命令!
  老三拼命地點頭。
  張?zhí)忑堅疽呀?jīng)異常疲倦,經(jīng)過老三和他這一番折騰,已經(jīng)是累得接近虛脫,他強撐著站起,“走,到村后去!
  村后是羅卓英一行所在的方向,也是日本人剛才追擊的方向。
  “鬼子還有那么多……還是休息會再去吧!”張?zhí)忑埖臓顩r老三其實也看得出來。
  “不行,晚了就來不及了!”張?zhí)忑垙娮韵蚯白吡藥撞剑澳闳ゲ蝗,不去就算了!”為了羅總司令的安全,他此刻想的是人手多一個算一個,雖然知道老三只是個未經(jīng)訓練的莽村漢,但說不定也會有點用。
  “誰不去了,還不是怕你不行嗎!”老三粗聲粗息道,“你……死了可別賴我!”
  老三這話甚至讓張?zhí)忑埜械接悬c滑稽,他嘆息一聲,微微一笑說:“放心吧,我死不了。”
  王克俊帶著兩名士兵快速地從村里竄出來,剛到村后,屁股后面就響起了零星的槍聲。
  在村后的一塊開闊地,羅卓英正焦急地來回走著,突然幾名參謀叫了起來,“來了來了,總司令,王旅長他們過來了!”
  “鬼子,村里有鬼子!”王克俊見到羅卓英,就緊張地高呼起來。
  “準備戰(zhàn)斗!”羅卓英微微一怔,隨即冷靜地下達命令。
  “總司令,快上車……衣服也換了!”王克俊并未停下,他在眾人不遠處一個障礙物后蹲下,“這里留兩個人,其他人快把總司令送上車去!”
  “快快——”幾名參謀也手忙腳亂起來,簇擁著羅總司令上車,數(shù)名士兵趕緊槍彈上膛全神貫注凝望前方。
  車子剛剛開動,犬養(yǎng)他們就已經(jīng)不要命地追過來了。
  “打!”王克俊命令一下,手持沖鋒槍的數(shù)名親兵猛地朝前射擊,這火力兇猛異常,令追襲日軍也始料不及,一個個趕緊趴在了地上,犬養(yǎng)這時才發(fā)現(xiàn)剛才逃跑的那個少將竟然和其他幾個士兵嚴陣以待對自己展開了進攻,而中國少將的后面,一部轎車也剛剛啟動。
  “前面絕不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少將將官!”這樣的判斷在犬養(yǎng)的腦海一閃而過,強烈的功利心令他異常興奮,“目標,轎車,射擊!”
  “轟”炮彈落下彈起斗大的坑,雖然是倉促間胡亂射擊,但鬼子落下的炮彈還是造成了很多深坑使得轎車的行進速度驟然緩慢下來。
  “不行,車子走不動了!”駕駛車子的親兵焦慮無比,原來這條路本就坑坑洼洼,更兼數(shù)日大雨到處是積水,被炮彈這么一炸,無形中造成的阻力更是使得轎車寸步難行,“快扶總司令下車!”
  幾名參謀惶急間扶著羅卓英躍出車子。
  “轟”但見一聲爆響,原來駕駛車子的親兵加大到最大馬力,竟然朝一側(cè)懸崖邊急駛而下,羅卓英一驚,不由自主地抬手敬禮,參謀們也跟著朝懸崖邊肅立敬禮。
  “轟!”又是一聲爆響,一枚炮彈在旁邊炸起沖天水花。
  “快,保護總司令!”參謀們圍著羅卓英,生怕炸彈落在他的身上。
  “荒謬,就幾個小鬼子,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羅卓英突然掙脫眾人的約束,疾步上前。
  “總司令,別過去,您要出事那損失得有多大。 睅酌麉⒅\眼含著點點淚花。
  羅卓英轉(zhuǎn)頭,望了望他們,“那就……走吧,只是可就苦了杰夫老弟和那幾個兄弟了。”
  10
  犬養(yǎng)和數(shù)十名鬼子此時并沒有分辨出對方實力的強弱,只是按常理認為能配置那種沖鋒槍實力絕不會差到哪里去,于是眾鬼子們靜臥在地,似乎也正難以委決——到底是追還是逃?而鬼子犬養(yǎng)一郎,眼看一個重要人物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這是一個絕佳的立功機會。強烈的功利心使得他近乎瘋狂。但是他也很想追擊,只是對對面的沖鋒槍有所忌憚,他手頭雖然也有幾挺歪把子機槍,但是經(jīng)過剛才的一路消耗,子彈已經(jīng)所剩無幾……犬養(yǎng)突然一咬牙道:“為了圣戰(zhàn)、為了天皇、沖前!”
  鬼子們稍一猶豫,還是咬牙站起,成散狀隊形朝前撲去。
  “打!”王克俊命令一下,士兵手中的沖鋒槍也隨即怒吼起來,但是面對小鬼子分散的進攻,沖鋒槍的火力優(yōu)勢頓時打了個折扣,王克俊內(nèi)心一動,“這鬼子果然是訓練有素。 
  “注意節(jié)省子彈!”王克俊馬上意識到當前的窘境。
  突然砰的一聲,一發(fā)子彈詭異射來,一名親兵哼都沒哼一聲腦袋開了花,其他幾名親兵大驚失色,再也不敢自恃火力優(yōu)勢太過囂張,手持武器一個個躲在掩體后面。
  此時,我方只有寥寥數(shù)人,面對數(shù)十名鬼子步步逼近,王克俊內(nèi)心涌起一陣悲壯,他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就這么快就稀里糊涂就被鬼子包了餃子。
  而鬼子機槍手一直靜靜地蹲在村口,沒有犬養(yǎng)的命令,他不敢貿(mào)然開槍。
  突然“邦”一聲,那機槍手只覺一陣眼冒金星就栽了下去,旁邊的鬼子副手則感覺到喉口一涼,也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老三此時弓下身子,正準備抱起機槍。
  “喂,你別動!”張?zhí)忑堃话褤屵^槍,“你不會用,別浪費了。”
  “我不會你會……”老三剛想要發(fā)狠,張?zhí)忑堃话衙勺×怂淖彀托÷暤卣f,“別把前面的鬼子引來了!”老三這才松了口,“就你厲害,這小鬼子我打死的,他的槍當然是我的了!”
  “八嘎!”突然旁邊一聲怒吼,一名巡邏的鬼子朝張?zhí)忑堖@邊放起了亂槍。
  “噠……”幾乎與此同時,張?zhí)忑埗似饳C槍,瞬間要了那鬼子的命。
  “你……”老三疑惑地望著張?zhí)忑垺?br/>  “很快是不,不妨告訴你,這么多年還沒遇到過開槍比老子快的!”張?zhí)忑堫H為自豪。
  “不,我是說,你的手!”張?zhí)忑埖皖^一看,手上已經(jīng)一片殷紅,原來就這一瞬間的功夫,自己也被鬼子亂槍掃中,不由得漲紅了臉,“傷了老子,這鬼子該死!”
  犬養(yǎng)指揮眾鬼子逐漸逼近王克俊他們,已是近在咫尺。
  “中國少將,快快繳械投降,皇軍絕不傷害你們!比B(yǎng)內(nèi)心還是希望能夠生擒王克俊,之前看到那部轎車沖下懸崖他就認為車里邊的人早已經(jīng)兇多吉少,不如退而求其次,生擒一個中國少將也是一個不錯的收獲——他并不知道的是羅卓英他們已經(jīng)下車。
  “去你媽的小鬼子!”王克俊鄙夷地唾了一口,“小鬼子們,有膽盡管放馬過來!”他手上的槍卻在微微顫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沖前!”犬養(yǎng)一聲命令,眾鬼子餓虎撲食般朝眾人撲來。
  “砰”
  “突突……”
  幾名士兵和王克俊幾乎同時扣動扳機,能殺一個鬼子是一個,真到將死之時,幾人心中的恐懼感反而沒有之前那么強烈了。
  “噠……”在鬼子身后響起驟雨般的機槍聲,眾鬼子正待全力一搏之時,哪料到后院起火,倉促間就地臥倒,然而這一瞬間,大意讓鬼子折損過半。
  “八嘎,機槍手!”犬養(yǎng)高聲長呼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張?zhí)忑埑衷谑稚蠏呱涞恼且话淹岚炎訖C槍,他頓時什么都明白了。最致命的是張?zhí)忑埖膭幼髌婵欤灰心膫鬼子剛剛掉轉(zhuǎn)槍口對著他,他就能像早已預(yù)知到一樣,幾發(fā)子彈,往往先報銷了對方,難怪當初萬軍之中飯野會喪生在他的槍口之下,自己寥寥幾個人,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折騰。
  “撤退!”犬養(yǎng)果斷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也不管眾鬼子有沒聽到,率先朝村里奔去,鬼子們頓時亂了套,不要命地緊隨其后猛竄。
  緊跟其后的老三見張?zhí)忑垰⒌萌绱诉^癮,羨慕無比。他扔掉柴刀也從地上拾起一把三八步槍,對著逃跑中的鬼子,但是端詳了半天,卻不知如何開槍。
  “扣住這里,然后……擊發(fā)!”王克俊突然出現(xiàn),神情嚴肅地用手按在扳機處。
  “行了!”老三咧嘴一笑,端著槍就朝鬼子追去。
  “喂喂,你給我回來!”王克俊朝他高喊,然而那老三卻猶如未聞,朝倉皇撤退的鬼子疾奔而去,沖入了村子當中。
  “總司令!”王克俊本待追他回來,突然想起羅卓英此時生死未卜,頓時朝幾名親兵厲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去看看總司令!”王克俊時也是遠遠看著汽車墜下了山崖,只是他不相信總司令會就此斃命。
  幾人迅速朝汽車墜崖的方向疾奔而去,這時才發(fā)現(xiàn)羅卓英和幾個參謀靜靜地立在那里。
  “司令,您沒事那就太好了!”王克俊一喜,但是臉色卻又突然一沉,朝先前的幾個參謀大聲問道,“你們?yōu)槭裁床谎谧o總司令撤退?!
  “總司令說,他不能棄您而不顧,都走了好一段路了,又命令我們和他一起回來!”一名參謀弱弱地說。
  此時,王克俊頓時什么都明白了,他雙目淚花頓現(xiàn),兩腿一并朝羅卓英敬了個軍禮,哽咽道:“司令,您要有什么閃失,我王克俊可就成民族抗戰(zhàn)的千古罪人了!”
  遠處緊隨而來的張?zhí)忑埗酥岚炎樱o靜地看著這一切,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朝羅卓英等人敬了一個禮,端起機槍迅速朝村里跑去。
  “這位弟兄,跑什么,快回來!绷_卓英幾人高呼。
  “里面還有個人!”張?zhí)忑堃差櫜坏煤退麄兘忉專D(zhuǎn)瞬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總司令您的高風亮節(jié)感染了您的士兵,他想去救那名老鄉(xiāng)!蓖蹩丝∑届o地說。
  “不行,那太危險了!”羅卓英望著村口,“鬼子還有多少,都退里面去了嗎?”
  “那個……”王克俊沉思了好一陣如是說,“沒幾個鬼子了,這位張兄是個神槍手,手上還有歪把子,相信鬼子也奈何不了他!贝藭r的他極怕羅卓英不忍拋下張?zhí)忑垙亩霈F(xiàn)意外。
  果然,聽王克俊這么一說,羅卓英內(nèi)心一塊石頭落了地,“那我們先走吧,軍情緊急,不容耽擱,也無須等這位弟兄了!”王克俊點頭,隨眾人開始前行,但是內(nèi)心卻頗為內(nèi)疚:但愿這位弟兄能逢兇化吉,留條命下來才好……
  張?zhí)忑埗酥鴺屢宦沸∨,好不容易方才進得村口,村里一片肅殺,和剛才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變了個樣,張?zhí)忑埿⌒囊硪淼厮褜ぶ,但除了新添的幾具尸體外別無其他東西,更別說老三和那名鬼子軍官了。
  張?zhí)忑垉?nèi)心疑慮重重:老三明明追鬼子進了村子,怎么追的人和被追的人都憑空消失了呢。目標消失,人也隨之從高度緊張的戰(zhàn)斗中放松下來,這一放松,讓他終于感覺到了疲倦,于是干脆坐下將一床燒剩的被子拉在身上,打算小憩一下。
  誰知道這一閉眼,張?zhí)忑堉钡降诙炝璩坎疟缓L吹醒過來。
  寒冷的晨風吹在又臟又濕的身上本就極其難受,那遍地的尸體殘骸惹得鳥獸競相啄食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由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張?zhí)忑堃哺械綐O度的不適,此時的老三已經(jīng)失蹤,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事呢。
  我還是去找老部隊吧。張?zhí)忑堅谛睦锵氲。他起身拍了拍身子的土,中彈的手臂隱隱作痛,他咬牙從身上撕下一塊衣服將其包扎好,心里突然有了一種想回家的感覺。
  這么些年以來,軍隊一直是他的家,他也早把部隊當成了家,鬼子此時都殺到南昌了,看樣子中國軍隊又要敗了,我該朝南去,部隊不都往那邊撤了嗎!
  想到這里,張?zhí)忑垉?nèi)心不禁又涌起一陣悲愴,心想這一路撤退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他下意識拍了拍手中的歪把子,一檢視,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中的歪把子早就沒半發(fā)子彈了,于是自嘲地一笑,然后將槍放下。他知道拿著一挺鬼子機槍趕路,很有可能被當成鬼子而被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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