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描寫了陜北偏僻村莊旺泉村里一戶薛姓人家,兩輩人同樣艱難但思維迥異的生活狀況。展現(xiàn)出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中期到二十一世紀(jì)初期,在經(jīng)濟(jì)浪潮和城市文明的強(qiáng)力裹挾之下,中國農(nóng)村經(jīng)濟(jì)形態(tài)和農(nóng)村人精神狀態(tài)的急遽轉(zhuǎn)變。城鄉(xiāng)二元結(jié)構(gòu)的矛盾是這部作品的核心主題。這部“城殤”,可以說是一部濃縮的鄉(xiāng)村史,是中國大地上的又一部“平凡的世界”。作者對鄉(xiāng)村人生存景況的熟悉和對土得掉渣的陜北方言的運用,傳達(dá)了對現(xiàn)實和命運的嚴(yán)肅思考。其深重哀戚之情,令人動容。 作者簡介: 王德明,男,陜西延安市人,1964年10月出生,酷愛文學(xué),八十年代在工廠上班,九十年代下海經(jīng)商。在經(jīng)商生涯中,用自己獨到的眼光,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經(jīng)歷的,經(jīng)過文學(xué)創(chuàng)作,集十多年之力而作《斷根草》。 目錄: 第一章海英第二章來福第三章潤梅第四章薛貴來第五章顧院紅第六章俊娥第七章薛貴來第八章蔣懷忠第九章蘭草第十章薛貴來第十一章二老薛第十二章馬升有第十三章改改第十四章寶柱第十五章二老薛第十六章二老薛第十七章潤梅第十八章改改第十九章白占寬第二十章俊娥第二十一章潤梅第二十二章燕燕第二十三章靜靜第二十四章潤梅第二十五章劉鄉(xiāng)長第二十六章潤梅第二十七章孫愛花第二十八章劉鄉(xiāng)長第二十九章貴生第三十章潤梅第三十一章劉鄉(xiāng)長第三十二章俊娥第三十三章孫愛花第三十四章肖老漢第三十五章劉鄉(xiāng)長第三十六章二老薛第三十七章俊娥第三十八章愛英第三十九章薛貴喜第四十章二老薛第四十一章劉鄉(xiāng)長第四十二章薛老二第四十三章閆五第四十四章薛老二第四十五章老郭第四十六章艾三第四十七章薛老二第四十八章陳小莉第四十九章毛毛第五十章張百靈第五十一章張百靈第五十二章老薛第五十三章蔣懷忠第五十四章潤梅第五十五章劉師第五十六章芳芳第五十七章老薛第五十八章潤梅第五十九章燕燕第六十章王艷第六十一章寶根第六十二章老薛第六十三章潤梅 貴喜婆姨俊娥愛人又情長,潤梅自小就愛往她這個大嬸(陜北一些地方的方言里,常把“大媽”叫做“大嬸”。)懷里鉆,常蜷窩在大嬸懷里,嚷嚷著讓大嬸講狼哩毛野人哩之類的故事。那時,潤梅的兩個叔伯姐海英、海蘭都還沒出嫁,叔伯哥海雄和親哥哥寶柱也還小,一大家子人晚上常圍坐在土炕上講這說那。拐溝那會兒還沒通電,莊戶人點油燈,燈油是自產(chǎn)的麻油或是豆油,燈是高腳油燈,形狀像樹,有人就把這種油燈叫燈樹。老薛家兄弟倆窯里也都點的是這種高腳油燈,燈在靠灶臺的炕沿上放著,一老家子人坐在炕上拉話時就轉(zhuǎn)圓圈圍著油燈。年成好的話,炕中間還常放一老碗炒黃黑豆,要么是把葵花子和南瓜子拌炒上一老碗放在炕中間;年成不好的話,有時就炒一老碗玉米粒,也湊合著算是娃娃們的零嘴吃食。潤梅猴娃娃家就知道貪嘴。南瓜子在莊戶人窯里也是稀罕物,有兩顆也輕易舍不得吃,偶爾跟葵花子拌炒時,也是像藥引子一樣放幾顆。潤梅看見南瓜子眼生吃見南瓜子好吃,就霸住碗,兩只手一齊上,在老碗里三翻攪兩挑揀,就把不多的幾顆南瓜子全攥在她的兩只小手里。潤梅媽竹香就故意嚇唬她:“好吃嘴女子!南瓜子都叫你一個給揀走咧,不識眼色?!”這時,潤梅手里攥著兩滿把瓜子,兩眼眨巴眨巴地看著媽媽。大嬸俊娥就笑了,說:“咱兩家現(xiàn)在就數(shù)梅娃小,叫吃去……竹香,梅娃長到識眼色的年齡也就能給你頂上事咧!女子娃娃,心細(xì)!毖隹吭阡伾w卷上的潤梅爸爸貴來接住話,說:“頂甚哩?白養(yǎng)活!一出嫁還不是給人家磨煎光景日月!币姸遒F來這么一說,頭碰頭也納襪墊也嘰嘰咕咕說悄悄話的海英海蘭姐倆就突然間沒有了聲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都再不言傳,眼皮往下一垂,悶著聲,只顧飛針走線。一炕拉話的人一時間也沒誰再言傳,窯里只有高腳油燈的火苗還在歡快地躍動著。潤梅的媽媽竹香是個爽直性子,她忍了忍憋了憋后還是出口了,說:“小摳摳人!什么事你都要掂量出個斤兩,不是三個多咧就是兩個少咧,沒陜北,萬千溝壑的黃土高原蒼茫而雄渾,在大山的褶皺里,散落著一個個寧靜而安詳?shù)男〈。薛貴喜打小就隨父母從陜北北部沙地邊緣的橫州老家,輾轉(zhuǎn)遷移到陜北南部一個叫旺泉r村的地方,從此,這個地處偏僻的拐溝村就多了一戶薛姓人家。薛貴喜記得老人們常說,這搭兒的地方養(yǎng)窮人,只要長兩只手就能存站住——地廣又肥,老鄉(xiāng)也厚道,那陣兒又沒有戶口之類雜七雜八的事,老鄉(xiāng)見有外路人來可稀罕你哩!給你借地方住,給你借糧吃,再給你借家什借種子,這么兩三年下來,自個兒就糧也有咧地方也有咧,以后這搭兒就是家,人也就成了這搭兒的人咧。的確,老人們說的情況在當(dāng)時是個平,F(xiàn)象,從老家起身一路流落到這搭兒的薛姓人家就是兩三年以后,糧也有咧地方也有咧,再后來還添了人口,就是貴喜的弟弟貴來,F(xiàn)在拐溝旺泉村貴喜、貴來兄弟倆住的那兩眼土窯,就是那會兒在他們老人手上時打成的。旺泉村在青陽川一條十幾里長的拐溝溝掌,一脈細(xì)水從窄溝溝底流出村子。貴喜貴來兄弟倆不是身身挨身身,貴喜比貴來年歲大許多。貴喜人溫和,性子慢,愛講古朝肯說舊事,他曾蹲在自家門前的鹼畔上,指著底下的溝槽對娃娃們說,自己小時候那里綠汪汪的,全是一人摟不住的大柳樹,到了晚上,對面山上常有狼嗥聲。有一次,月兒地里亮堂堂的,他推開門,正好看見一只狼身子展開三兩下就躥到對面的山峁上去了,眨眼工夫,再看就沒影兒了。他說那陣兒這里到處都是梢林,住家也不多,就是到后來人慢慢多了,拐溝里還經(jīng)常能聽見那東西的嗥叫聲,到山里受苦時,也常常能見到那東西的干屎。貴喜的婆姨俊娥是個心腸熱、說理、干活利索的過日子人,在老二貴來的婚事上,她這個當(dāng)嫂子的沒少操心,事里事外忙前跑后。等把竹香娶進(jìn)薛家門,她又大小事上招呼著,雖然兄弟倆住在一個門上,但妯娌間從來沒高言過,也沒紅過臉,兩家人過得熱熱和和的。竹香進(jìn)薛家門后先生了兒子寶柱,接著又生養(yǎng)了兩次,都沒活成,到寶柱六歲那年才又得了一個女子。滿月那天,嫂子俊娥專程從青陽川請來了書匠張瞎子,說了場兒女書,臨了她又對書匠說,借你的吉口,給娃娃取個名字吧。張瞎子說:“生在閏月,又是女子娃娃,再沾上個水氣、沾上個光你不操心的事,娃娃還這么小,你就能探說勇那么遠(yuǎn)?”悶著聲飛針走線的海英海蘭姐倆這時都瞟了—眼再不吭氣的二叔,偷偷笑。大嬸俊娥輕輕拍了拍蜷在自己懷里的潤梅,唉了一聲,說:“還不是看嫁得好賴哩?能尋上個光景好些的人家,再咋說她也能幫襯上點哩,沒多有少哩,再說將來抬埋個的時候,女子還不是要出吹手錢、糕錢、老衣錢?頂停下針線發(fā)愣,在暗幽幽的土窯里,她的臉不知怎的,還偷偷地發(fā)紅。海蘭就用膝蓋碰碰姐姐,再故意壞笑著使眼色。海英的臉一下子紅到脖頸,她憋漲著臉,連努嘴帶瞪眼,還用手直■搡海蘭。海蘭把嘴一捂,變成忍俊不禁的壞樣兒。海英就又唬下臉,嚇詐著瞪海蘭,氣鼓鼓的胸脯子一起一伏。蜷在大嬸俊娥懷里的猴潤梅把身子往起拱了拱,好奇地來回看著兩個姐姐?《鸢涯抗庖频阶约旱膬蓚女子身上,她提高了聲音,笑笑地嗔怪說:“兩個死骨殖女子!早早給尋個頭主就都安生咧。”海英海蘭又趕緊都悶頭做起了自己的針線活兒,還捎帶著偷偷地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鹗嫘牡亻L出一口氣,神情里透出愜意,緩緩說:“看咱現(xiàn)在!一老家子人經(jīng)常能消消閑閑坐在一起熱熱和和地扯東拉西講這說那。公社集體那陣兒哪有這號消閑日子?!……天全黑了才從山里往回走,人還沒走到院子里,就聽見豬也餓得哼雞也餓得叫,還有見了娘就吊在屁股上餓得直嚷叫的一堆碎娃娃,都要吃哩!人都不知該先安頓好哪頭才對,只好忙死忙活趕緊給地上撒上一把玉米讓雞先安穩(wěn),再慌忙生火顧救人,摸一把家什,啥都冰冷。忙忙亂亂地把飯做好吃完,再把牲靈喂上,然后還得開會,把人往死里折騰哩?勺詈,把人折騰個死,可臨了還打不下個糧!——人哄地,地哄人,人忙一年,可常缺那口吃。”“媽,我那次偷吃了個雞蛋,就讓你美美打了一頓!焙S⒉逶捳f?《痖L出口氣,說:“那陣兒你弟弟海雄還不到一歲,大人吃不進(jìn)去東西,奶水就不夠,海雄一天張個小口餓得直哭,全憑那幾顆雞蛋活命哩,媽當(dāng)時也是實在……”“媽,那次是海蘭攛弄,然后我才……你也不問清楚就打我哩。”海英又說。P5-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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