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描寫民國江湖的別樣傳奇,它訴說了一段肝膽相照、義薄云天的愛恨離愁。一切從那個出身卑微的男人帶著東家的女人私奔至省城開始,一場又一場驚心動魄的江湖故事就此上演了。本書通過描述一群小人物的命運沉浮,用傳奇的手法再現(xiàn)了一幅已經(jīng)遠去的歷史畫卷;書寫了一個大時代的歷史變遷,以及一個普通中國青年在歷史變遷里的成長歷程。 作者簡介: 李曉敏,筆名“菜刀姓李”,著名網(wǎng)絡(luò)作家,湖南邵陽人,長沙市作家協(xié)會簽約作家。曾獲首屆全國網(wǎng)絡(luò)小說創(chuàng)作大賽一等獎、第二屆中國出版政府獎等多個全國性大獎。長篇小說《遍地狼煙》被改編成同名電影及30集同名電視連續(xù)劇,入圍第八屆茅盾文學(xué)獎,成為網(wǎng)絡(luò)作家入圍茅盾文學(xué)獎第一人。事情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順利一些,他們原以為土匪們真的會血洗宋家大院,但洪大富沒有那樣做,他們只是要了一千塊大洋,然后帶走了宋家大院的東家宋雷霆,像一陣風(fēng)似的刮來,又像一陣風(fēng)似的刮走了。等人們緩過神來,土匪們已經(jīng)帶著他們的東家遠去,而后,他們聽到宋雷霆的兒子宋小貴的哭喊聲——“爹,我要我爹!” 看著絕塵而去的匪幫,郝一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衫都已濕透。這是他第一次與人實戰(zhàn),難免緊張。 他到底是太年輕了。 他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的護院身份,但是他今天并沒有保護好宋家,甚至連東家都給人家抓走了。他聽著宋小貴的哭鬧,想起自己的瞎子老娘,轉(zhuǎn)身想往院外跑,管家胡魁卻把他們喊住:“大家先不要急著回去,聽我說幾句話。” 胡魁定定嗓子,聲音像冰雹一樣:“東家不在的這段時間,宋家所有的事務(wù)均由少奶奶全權(quán)處置。大家該干嗎還干嗎,不可造次,否則可別怪我老胡不講情面。”他的臉陰冷陰冷的,全然沒有了平時里的那絲和氣。楊柳兒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旁邊,很嬌艷也很冷酷。唯有眼神掃過郝一城的時候才有了一絲暖意,卻是轉(zhuǎn)瞬即逝。 這段時間,沒有一丁點兒宋雷霆的消息。匪首洪大富是個頭腦簡單的家伙,平日里土匪行事,一般只求錢財,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愿意殺人結(jié)仇,卻不知什么原因心血來潮將這方圓百里的財神爺抓走了。 各種版本的小道消息不時傳來。有的說東家讓洪大富斃了,有的說是被土匪用刀劈了,卸成八塊,尸體丟進了雷神嶺,不管傳聞有多豐富,結(jié)果都是一個:東家死了。 這座富甲一方的宋家大院絲毫沒有因為失去它的主人而顯得慌亂和悲傷,它依然如故,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是期間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管家胡魁堂而皇之地搬進了東家宋雷霆的書房,他開始學(xué)著宋雷霆的樣子打理起這座宅子以及所有宋家的產(chǎn)業(yè)。只是這座宅子的女主人楊柳兒不顯山不露水,她還是往常一樣,貓在二樓的閣樓上,時不時唱上幾嗓子。 而在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的事。 這一天,胡魁將院子里的下人們都遣散放回去說是給放一天假,當然郝一城也不例外。胡魁這一舉動讓眾人疑惑,但眾人也沒有去深究。放假還能有工錢,誰愿意去找不快?但是晚上郝一城并沒有回家,而是如往常一樣在院子里巡視一番。還會停在那閣樓下面聽少奶奶唱幾嗓子。其實打楊柳兒那個戲班一進大院,郝一城就一直關(guān)注著這個漂亮的女人,直到楊柳兒成了宋雷霆的老婆。他后來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并非過得如表面那樣風(fēng)光,他經(jīng)常聽到慘叫聲從閣樓傳來,那是宋雷霆在虐待這個女人。但是作為下人的他,沒有資格管東家的事。他對這個女人除了充滿了同情,還有另外一股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愫。每次看到這個女人的眼神,他就渾身不自在,臉就會發(fā)燙,接下來便是匆匆逃開。一有機會他就會假裝路過閣樓下面,聽著上面的楊柳兒唱幾句。因為他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但是這一晚當他假裝巡視從這里路過,卻沒有聽到楊柳兒如往常那樣唱幾句,而是聽到了急促尖利的呼救聲。這個聲音正是楊柳兒所發(fā)出的!還夾雜著胡魁的叫罵聲。郝一城心中一驚,立刻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二話不說就沖上樓去了,二人的聲音也是越來越清晰。 “你聽我的話,從了我,以后還是錦衣玉食……哎喲,。∧氵@個賤人,居然敢咬我!”胡魁的聲音急促,從開始的勸導(dǎo)變成后面的慘叫,再惱羞成怒,然后就是清脆的耳光聲。郝一城一腳踢開門,就看到胡魁站在床邊看著他自己的右手罵罵咧咧著,右手手臂鮮血直流,顯然傷得不輕。楊柳兒衣衫不整,半邊臉紅腫,被扇倒在床上,眼神充滿了憤怒和不屈。門被踢開來后,胡魁驚得差點跳了起來,還沒回過神,郝一城就沖了進來擋在了楊柳兒的面前。楊柳兒看清楚來人是郝一城后,居然一下就放下心來了。 胡魁看著郝一城那幾乎快要噴出火的眼睛,有些害怕道:“郝……郝一城,你,你想怎么樣?我告訴你,你只是一個下人,你一個護院闖進少奶奶的房間想干什么?!” 郝一城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半晌沒有說話,只是這樣瞪大眼睛看著胡魁。胡魁被看得越來越心虛害怕,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正要開口說什么,郝一城卻先開口了:“胡管家,東家要是知道了這些,恐怕不太好吧?今天晚上的事就這么算了,我就當沒看見。但是如果再有下次,就……” 胡魁心中惱火,但是卻又無可奈何。首先東家宋雷霆到底死沒死他還不知道。眼前吧,自己又不是郝一城這小子的對手。胡魁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了起來:“這是哪兒的話?都是誤會,誤會。我是怕東家不在,少奶奶傷心,特地來探望一下的,沒想到少奶奶誤會我了。所以才變成這樣。好了,沒事了,沒事了!焙闹邪岛,表面上卻唯有這樣說著退了出去。待胡魁走后,郝一城才回頭關(guān)切地想問楊柳兒有沒有事,但是一轉(zhuǎn)頭卻看到楊柳兒衣領(lǐng)被撕破,露出那雪白的脖子,郝一城慌忙又轉(zhuǎn)過身,但是說話都結(jié)巴了:“少……少奶奶,您沒事吧。沒事,我就先下去了啊。有事你大聲喊就是,我……我以后不會走遠的。”郝一城說完這些,逃似的跑了下去。楊柳兒看著郝一城的背影,心中卻是暖暖的。又是他救了她。 東家一去不回,管家和女主人都不著急,長工們卻有些急了,宋雷霆平日里待這些人不錯,入冬后,胡魁發(fā)的工錢只有往年同期的一半,他的理由是冬天地里沒活干。大家開始不樂意了,私下商量著去打探一下東家的情況。 宋家的下人分三種,一種是短工,這些人大多是周邊縣鎮(zhèn)的勞力,趕上忙碌的時候來找些臨時活兒謀個生計;第二種是佃戶,都是附近的窮人,在宋家租種一些田地,每年按時給東家交租;最后一種便是長工,長工們成年累月住在宋家,每年給些工錢,哪里有活兒便往那兒派,養(yǎng)活著一家老小,郝一城和百順還有根子等人便是其中的代表。收成好時,東家自然要大方得多,給的工錢也多,反之收入則要打個折扣。長工們也算是與東家榮辱與共罷。 自從上次鬧匪郝一城出了風(fēng)頭后,平時里不怎么正眼看他的人們開始敬重起他來,幾個膽子平時稍大點的便來找郝一城商量,趁著眼下沒多少活兒,幾個人出去找找東家。郝一城聽他們七嘴八舌把意思說清楚后,才說出一句很讓大家失望的話,他說:“這世道,誰當我的東家都是一樣的,干活給錢,要找人你們?nèi)フ,我是絕對不去的。” 百順看看左右無人,說:“一城,你小子說話要講些良心,東家平日里待大伙兒不錯,這關(guān)鍵時期你怎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郝一城說:“我爹的命給了宋家,所以無論如何,都是他們宋家欠我的,我早不虧欠他們的了! 聽他說出這話,幾個人就不再勸,紛紛起身,郝一城看著他們在自己的狗窩里一個個站了起來,想想,終還是給他們出了個主意:“這樣吧!依我來看,這事官府還不知道,現(xiàn)在你們要做的事兒就是跑一趟縣城,先報個官,你們就和官府的人說,救出我東家,我東家定有重謝,就說這是我東家臨走時的原話! 郝一城又說:“第二步,你們?nèi)ネ饷娲蚵牬蚵牐瑬|家到底還活沒活著。” 根子說:“這年月,天寒地凍的,我們上哪兒打聽去?” 郝一城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們可以往雷神嶺去問問!卑夙樀热艘宦犎ダ咨駧X,臉“刷”地變色,紛紛搖頭:“那是土匪窩,有命去沒命回!”郝一城咧開嘴:“就知道你們這般熊樣不敢去,那就沒我的事了,你們走吧!”看著一伙人紛紛從自己住的土磚房里走出去,郝一城跟著出來。他們幾個護院平時是住在宋家的,自從東家宋雷霆被土匪抓走,管家胡魁就讓他們各自回家了。 冬日的傍晚,外面淫雨霏霏,寒氣逼人,天空灰蒙蒙的,不遠處的宋家大院在雨霧中顯得冷冷清清,寂寥無比。郝一城的家就住在院子邊上不遠,旁邊零散地坐落著幾戶和他們一樣的人家。他的瞎子老娘面無表情地坐在門口兒。她面黃肌瘦,瘦骨伶仃,像風(fēng)干的柴火,了無生機。他老娘話不多,每天大多數(shù)的時間就這樣坐在門口,那副模樣讓郝一城經(jīng)常難過不已,這么多年,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自己好的人,現(xiàn)在她老了,作為她的兒子,他卻什么也給不了她。房子里雜亂不堪,落滿灰塵,郝一城嘆口氣,收拾起房子來。 “崽啊,聽外邊人說東家給土匪抓去了?”瞎子老娘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郝一城不明白老娘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平日里,她從不過問院里的事情。 “是啊,抓走三個多月了。” “那狐貍精和胡管家就沒想辦法去救人?” 郝一城搖搖頭。瞎子老娘就不再問,郝一城從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跡。“娘,我晚上給你弄點面吃?”他老娘沒有回話。郝一城又說:“娘,門口有點冷,你坐進來吧。” 他娘還是沒吭聲。郝一城翻出一件棉衣,披在她身上,正準備回屋,就看到遠遠地過來一個人,定睛一看,正是少奶奶楊柳兒,她身材小巧玲瓏,披著小羊皮風(fēng)毛大髦,內(nèi)穿一身白衫,一手撐著一把油紙傘,另一只粉手提著籠食盒子,一顛一顛往這邊走來。郝一城忙迎上去,老娘不喜歡這個女人,兩個人碰頭誰知道會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郝一城卻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老娘就是不喜歡這個女人,張口閉口就是“狐貍精”的。 “少奶奶,你這是去哪兒?”郝一城緊緊衣衫。楊柳兒笑了笑,伸出一雙白生生的小手兒,將食盒遞到郝一城手上,遞食盒的時候,她有意無意在郝一城手上觸了一下,郝一城心里“咯吱”一跳,胸口像揣進一只兔子似的。 “給你們送點飯菜!睏盍鴥翰蹲降胶乱怀堑牟蛔栽,她的臉也微微一紅。“這天氣瞧著就要冷了,你們住在草棚里也不是個辦法,過些天從賬房取些錢來,另外蓋間大點的房子吧!” 郝一城看著地上:“這……這怎么好意思呢?我們住在這兒倒是習(xí)慣了! 楊柳兒看看郝一城母子住的房子,再看看他坐在門口的瞎子老娘,說:“這外邊還下著細雨呢!就不讓我去你家坐坐?”郝一城不好意思地說:“我那狗窩又臟又亂,少奶奶去了會不習(xí)慣的! 楊柳兒是個聰明的女人,想想說:“那好吧!把飯菜給你娘送去,我在這兒等你。” “等我?” 楊柳兒點點頭。 郝一城被她迷得云里霧里,他娘依然坐在那里,動也沒動。郝一城提著食盒走到他娘跟前說:“娘,這是管家差人送來的飯菜,你趁熱先吃了,我去去宋家就回!比缓笏纯蠢夏餂]有一點表示,就將她扶進屋里,再關(guān)上門出來。楊柳兒還站在原地等他。 宋家真是冷清,下人們?nèi)蓟刈约胰チ耍姴恢鴰讉人影,自從東家走后,胡魁將能打發(fā)的傭工全部打發(fā)回家了,郝一城心里七上八下地跟著楊柳兒上了二樓的偏房,房中間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有幾碟熱氣騰騰的菜。 “今天叫你來,就是想請你陪我吃酒! “陪你吃酒?”郝一城糊涂了,他從記事起,就從沒享受過東家的這種待遇。 楊柳兒收起笑,臉上浮起幾絲幽怨,幾絲嫵媚,這表情太過陌生。她招呼著郝一城坐下,親自給他滿上一碗酒,說:“我想謝謝你,救了我兩次。” 郝一城這才明白第一次的時候楊柳兒也是看出來了的。郝一城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索性低頭吃自己的。他慢慢地將那碗酒細飲而盡,就有了三分醉意,他看著楊柳兒一雙粉嫩玉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忙著給他夾菜倒酒,嬌媚不已。 楊柳兒說:“一城!我就是想叫你過來陪我喝酒,沒別的事! 郝一城有些迷惑:“沒什么事讓我做的?只是喝酒?” “只是喝酒!睏盍鴥狐c點頭,倆人就對飲起來。 天色不知不覺在酒碗里暗下來,窗外起風(fēng)了,雨也越下越大,黑暗和風(fēng)雨給這座老宅子平添出幾絲肅靜和陰森,郝一城看著天色漸晚,起身說:“少奶奶,我吃飽了,老娘還在家里,我得回去了!睏盍鴥汉攘艘恍┚,在屋子里紅燈籠的映照下,一張臉顯得紅撲撲的,更添了些許別樣的滋味,聽到郝一城要走,她突然有些慌亂起來,她說:“一城,這么大一處空宅子,我……我是真的害怕。” 郝一城說:“有什么可害怕的。课胰ズ皬垕鹚齻儊砼隳。胡管家他不敢胡來的了! 楊柳兒好像有些急了,連忙說:“不用不用,我?guī)е≠F睡就好了!焙乱怀亲叩介T口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變得聰明了,他轉(zhuǎn)身看著這位與自己年齡上下的漂亮少奶奶,隱隱覺得這個女人總想對自己說些什么事,只是幾次欲言又止,話硬是沒有說出口來。他說:“少奶奶,你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郝一城幫忙的?”楊柳兒沉默不語。 “沒事我走了!焙乱怀且恢荒_跨出門。楊柳兒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郝一城,你是不是喜歡我?” 郝一城腦袋瓜子“嗡”的一下,他云山霧海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那聲音真真的,就在耳邊響著,比窗外的雷聲更響。 “你倒是說話啊!” 郝一城腦袋繼續(xù)嗡嗡作響,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女人。 “你真不是個男人,我錯看你了。”楊柳兒低嘆一聲,“你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