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之歌》是小海近年來傾心創(chuàng)作的長詩,先后在《作家》、《詩刊》、《花城》、《鐘山》、《讀詩》、《詩歌ems》以及一些詩歌選集中都以很大的篇幅陸續(xù)推出,引起詩界廣泛關注,被視為新世紀以來中國詩歌的重要收獲。憑借此詩在2013年臺灣舉辦的兩岸詩人新年峰會上由星云大師給他頒發(fā)了“天問詩人獎”。該長詩作為有探索意義的新文本,是一個動態(tài)的、創(chuàng)造性的、開放的體驗系統(tǒng),是關聯(lián)性的關系總和,反映了我們的身體與心靈、事物與世界的關系,提示了影子作為我們存在的純粹形式,可以是超越主體的直觀能力和理性意志的,卻又是不可能被完全對象化和客體化的。影子并無實存,卻又通過當下被關注,被追溯到我們自身——我們存在時它存在,我們不存在時它依然存在。影子不是生命,但貌似生命,是生命的運動和變化的抽象形式。 作者簡介: 小海,男,本名涂海燕。當代著名詩人。1965年生于江蘇海安,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現(xiàn)居蘇州。從1980年起在海內(nèi)外報刊發(fā)表詩千余首,詩入選過《新詩潮詩集》(老木編,北京大學1984年)、《新中國五十年詩選》、《朦朧詩后中國先鋒詩選》、《20世紀中國詩歌經(jīng)典》、《百年百首經(jīng)典詩歌》、《現(xiàn)代詩經(jīng)》等百多種選集,并被譯成英、法、日、西班牙、羅馬尼亞等多國文字。詩歌獲得過《作家》雜志2000年詩歌獎及《青春》、《詩林》、《滇池》雜志設立的文學獎;個人詩集《必須彎腰拔草到午后》(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8月版)、《大秦帝國》(文匯出版社2010年版)分別獲江蘇省第二屆和第四屆紫金山文學獎;組詩“村莊與田園”,進入《北京文學》“正豪杯”1998年下半年中國當代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被評為“2006—2007首屆漢語詩歌雙年十佳詩人”等。系第三代詩人及“他們”詩派代表詩人之一,有詩集《必須彎腰拔草到午后》、《村莊與田園》、《北凌河》、《大秦帝國》,對話錄《依蘭·斯塔文斯與小海:關于文學的對話》;詩合集《夜航船》、《1999九人詩選》,主編《他們十年詩歌選》(和楊克合作)。 在《影子之歌》中,小海將抽象之思滲透或覆蓋到俗世情態(tài)之中,用最樸素的方式將哲學思考和生活感受結合得非常完美!獏强。ㄎ膶W評論家、南京大學教授)《影子之歌》奇特的形式構造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效果,給詩歌本身帶來了內(nèi)在張力,詩的凝練語言和哲學話語,與散文的瑣碎紀事和日常敘述互相參照、互相聯(lián)系又相互對立和彼此排斥,共同組成了一個奇妙的樂章!还ㄎ膶W評論家、蘇州大學教授) 影子在向地下生長 影子是附著于我們身上的祖先 影子是肉身的盔甲 影子是當面的背叛 影子是注定了成為乞丐的國王 影子是一輩子受惡鬼纏身的人生 影子是熱戀、嫉妒中一生的奴仆 影子是深沉的幽靈之谷 影子是已發(fā)生世界的橫笛,尖銳地延伸 影子的影子,喜歡做女孩和男孩的父親 注定的不期而遇,噢,父親,一切父性之母 二 小時候, 我常常在院子里踩我的影子, 興奮得大喊大叫。 我對影子感到驚奇, 好像是我一個并不存在的同胞弟兄似的。 在異地老去后的晚年, 影子像一條易主之犬, 又認出了舊時的小主人, 淚水漣漣,失魂落魄。 三 影子會讓頭發(fā)、衣服上長出一層細絨毛,手一摸就變了水。 夜里開著窗,影子從夜里、從外面鉆進來,擠進這間房子,輕輕落在昏睡中的家具、書籍和衣服上,尤其是上衣領子,似乎就掛在外面的樹枝上,卻又全然不知,只是稍微沉了一點點,全因籠罩冷澀發(fā)白的氣息,像被兩只夜梟蹬踩過一樣,留下可資證明的羽毛。抹去額前露水的時刻,我們明明就是屬于夜晚的一部分。 你想起關窗,可跳起的朝陽開始“咚咚咚”敲著窗玻璃。是的,在早晨關上吧,破舊的鐵鉗忘記在窗臺上,遺落的草籽一會兒飛入頭發(fā)似的蓬亂灌木叢。我希望那只大鳥兒還在,它肯定飛去了。它昨夜棲身的灌木在哪兒,誰知道呢? 影子就像何仙姑手上的神奇蓮花,包裹住整個春天的城市和郊區(qū),也包括叢叢荒涼的灌木和大鳥,而常人是無法透視到的。 起霧的夜晚,你也許會夢到八仙之一的何仙姑披掛綠荔枝給你送來大團大團的羊毛,掛滿家前屋后的樹上, 好多啊,它們絲絲縷縷的,還在不斷翻滾著涌來,只有在早晨,高空中的長風和太陽四散的熱力才會滌蕩 這一切,托起青翠的山巒,就像洪水送來的孩子,像洗過牛奶一樣清亮,站在身后的窗臺邊上。 影子像霧,結成小球狀的水滴后,需要盡快用清水擦干凈,酸霧留在臉頰上,像刀片劃過那樣灼痛,像硫酸,只不過被稀釋過,風吹上去就干了,像鐵絲嵌入了皮膚,留下硬朗的皺紋。 四 樹影離我的腳尖 僅僅一米 它鋪開的時候還很冷 投射得那么遠 像一根碩大的釣魚線 拂動和變得微弱 也是由于陽光的手指 我趁早經(jīng)過的時候 小樹林還黑糊糊一片 返回時,它硬邦邦的 地上燃盡的草繩灰 已像利刃插回刀鞘 正午,反向倒下的樹影彈回 迅速焦化成腳下的 一只烏鴉,背著木炭 怎么振奮翅膀 也飛不上樹梢 五 影子——我們有形的養(yǎng)分 連接天堂和地獄 你死后,夜降臨 影子,我們的一部分思想 加固著大地 你起立的方式如此另類 你尖銳,你悲觀,你覺悟,你本質(zhì) 火石一樣擦著大地表面 我們心靈四季的防護服 光明的核心價值和金字塔 ——歌唱生命的金字塔 六 暮色中,沖山只是些朦朧的線條在霧氣中搖晃,當一切皆不可見,色彩已被黑暗的夜晚吞噬,最后一切界限都不再存在,天地沒有區(qū)別,整個太湖恢復到泰伯奔吳之前蠻荒時代的形態(tài),宇宙混沌,江海橫流,山岳無名。 “今晚吳國安穩(wěn)無事了吧,伍子胥先生?” 可是,那孤獨的漫游者向誰答復呢? 一群狐貍從山嶺上跑過來撕扯他的褲腳,他驚恐萬狀,狐貍瞬間變成了人,畜生修煉成人,這咄咄怪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催命的江濤正在澎湃,狐貍們頓時遁入遠山。 吳王和西施安居于湖山之中。 “大王喜歡在黑暗中沉思嗎?” “我喜歡人山人海,不太喜歡明月桂花和菜園的糞臭!” 宮殿中的鐘聲提前敲響,沉悶,像患了流感。 素不相識的人在一起,彼此攙扶、注目,令人想起死亡、廣場,旗幟和干將。 流星的瀑布掛在夢中,更深處的黑暗像窟窿一樣空洞,陰影的黑洞,鞭子一樣甩動的黑色光芒,卻無法修復地球生物的創(chuàng)痛。 車水馬龍的街巷和天上涌動的白云都令西施心馳神往,天上和地下互相信賴,彼此延伸,就像人間的淚水和歡歌。 七 影子,既無名姓,也無面孔 像無聲的節(jié)拍 追擊著歌聲 棱角磨得光潤輕薄 黑暗披風 呼嘯?好吧 你見到大海了 大海的溫床和衣柜 壓在身下 打開吧,影子 這世界的最后一堵墻 重新立起的大鳥 送葬隊伍里的一只銀鈴 只有它自己知道 為什么懼怕 只有它自己知道 我們不知道 跳蚤在流浪狗身上 影子用士兵的腳走向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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