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殯葬人手記》姊妹篇,“美國圖書獎”獲得者托馬斯·林奇代表作之一。2.林奇及其作品是兩部獲獎紀錄片——《殯葬人》(TheUndertaking,2008年艾美獎),《學習重力》(LearningGravity,2009年密歇根獎)的主題,也是廣受好評的HBO系列劇《六尺之下》(SixFeetUnder)的靈感來源。3.沿著林奇家族在西克萊爾生活的軌跡,他追溯了這個家族的過去,并一一訴諸筆端:“在饑荒和驅逐之下,在三頭怪般兇殘的英國種族主義者的鞭打下,在移民和遷居美國的離散之痛中”,他們是如何活下來的。4.三十五年,作者多次往來于愛爾蘭和美國,以一個詩人的眼光去審視歷史和自身,書中記敘了大量的愛爾蘭歷史以及美國愛爾蘭的關系,講述了他自身詩性覺醒的過程和父輩的移民經歷,還通過對美國和愛爾蘭天主教的研究探討了個人信仰和宗教教條之間的關系。對于那些想要了解愛爾蘭風土人情或想要研究愛爾蘭歷史文化的人,這本書都很有參考意義。 本書簡介: 從70年代初起,托馬斯·林奇開始與生活在愛爾蘭的族人取得聯系,三十五年間他數十次橫跨大西洋,往返于愛爾蘭和美國兩地。林奇沿著自己家族的遷徙軌跡,回溯它的歷史與故事,檢視自己的生活,也思考族裔歸屬與身份認同等問題。在這部半似回憶錄、半似文化研究的作品中,林奇寫到了他那操愛爾蘭口音談起美國夢的曾祖父,晚年為了土地權益不惜與政府為敵的遠親,還追憶了自己與酗酒的斗爭、曾經的女權主義生活以及喜憂參半的婚姻……其文字特質始終游弋于殯葬人與詩人這兩重身份之間,筆調輕松幽默,始終貫穿深刻的哲學思考。 作者簡介: 托馬斯·林奇(ThomasLynch)愛爾蘭裔美國詩人、作家。1948年出生于美國底特律,1974年接手家族在密歇根州小鎮(zhèn)米爾福德的殯儀館,開始了殯儀員生涯,直到今天。此外,林奇還任教于韋恩州立大學殯葬系,并在密歇根大學安娜堡分校教授創(chuàng)意寫作,在埃默里大學坎德勒神學院教授“耶穌的生平、教義及其文化影響”。他的詩和散文常發(fā)表于《哈潑斯》《倫敦書評》《紐約時報》《紐約客》和《巴黎評論》等著名刊物。另著有《殯葬人手記》(TheUndertaking)、《動與靜的身體》(BodiesinMotionandatRest)、《幽靈及其他》(Apparition&LateFictions)等。 目錄: 001前言:走走停停009介紹:日常生活民族志037帕特哥065相同卻相異105遺產:與希拉·德瓦萊拉的通信131年輕神父之死:一位朝圣者的故事209愛爾蘭偶拾231大恨小屋267上帝保佑姐妹們285東鱗西爪299幾位愛爾蘭詩人及其他詩人的詩作351尾聲355后記前言走走停停 我走上通往莫文鎮(zhèn)的沿海路。一直到我無法再前進,這段路上的風景一再重復。海中的島嶼我從沒有在任何此地的照片中見到過。我因此知道自己在做夢。 這是一個清晨,我已經坐了一夜飛機?諝忾W爍發(fā)光,露氣濃重又新鮮。我安全抵達,這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 到處翱翔俯沖的海鷗是死者的魂魄,它們在風中飛躍起來,展開翅膀向我打招呼:諾拉和湯米,我的父母親,瑪麗·馬洛尼和她的兄弟西恩,有時是山姆·科廷,約翰尼·希基,佩吉·伯恩斯和西尼·伯恩斯,赫德曼兄弟,丹尼·高曼,康特·林奇,那個獨眼男子,粉色皮膚的科林斯姐妹、布賴迪和梅,以及她們的哥哥派特里克—他是個招人喜歡的舞者。 有時他們在我的夢里跳舞,音樂是《喀里多尼亞》。他們的靴子踩在石地板上的踢踏聲同上升氣流中的音樂混在一起。他們中有安德魯·麥克馬漢和派特里克·穆走走停停我走上通往莫文鎮(zhèn)的沿海路。一直到我無法再前進,這段路上的風景一再重復。海中的島嶼我從沒有在任何此地的照片中見到過。我因此知道自己在做夢。這是一個清晨,我已經坐了一夜飛機?諝忾W爍發(fā)光,露氣濃重又新鮮。我安全抵達,這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到處翱翔俯沖的海鷗是死者的魂魄,它們在風中飛躍起來,展開翅膀向我打招呼:諾拉和湯米,我的父母親,瑪麗·馬洛尼和她的兄弟西恩,有時是山姆·科廷,約翰尼·;,佩吉·伯恩斯和西尼·伯恩斯,赫德曼兄弟,丹尼·高曼,康特·林奇,那個獨眼男子,粉色皮膚的科林斯姐妹、布賴迪和梅,以及她們的哥哥派特里克—他是個招人喜歡的舞者。有時他們在我的夢里跳舞,音樂是《喀里多尼亞》。他們的靴子踩在石地板上的踢踏聲同上升氣流中的音樂混在一起。他們中有安德魯·麥克馬漢和派特里克·穆雷。還有J.J.麥克馬漢的先人約翰·喬。都是一群位列仙班的人,姓霍的、姓沃爾什的、姓德洛克雷的、姓奧迪亞的、姓帕迪·馬拉尼的,還有湯姆·科林斯和凱瑟琳·科林斯的已故的兒子—他被走岔了的拖拉機奪去了生命。他們都在島嶼之間盤旋飛舞俯沖。海水上升,一片銀藍,海鷗隨處飛舞。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鮮活,變成我熟悉的風景。圣井和主教島,采石場和起伏的懸崖,最遠處是快到登里基那條路的轉角,那里可以看見整個西南方逐漸收窄的陸地,一直到半島的盡頭的盧普角。我駐足在此眺望,聆聽。“三個八”1那年,就是在這里,我的幾個同姓族人在為院子或晚飯采海草時被怪浪卷入海底。這里有一塊新豎立起的石碑,標記著二十幾年前兩個從科克來的男孩騎摩托車跌落懸崖的地點和時間。諾拉曾經在信中提及這個悲劇,她告訴我:“他們事前喝了酒。”有時我夢到我最小的兒子西恩正畫著那幅穆雷島的圖,穆雷島是一塊十四英畝見方,高出海平面兩百英尺的巨石,我在岸邊看著它,總覺得它像一頭灰色巨鯨從海中冒起。據說那幾個可憐的溺水農民以前曾在巖石上放羊。他們劃著小圓舟到達傾斜的西面石坡。這是我在夢中聽說的嗎?現在那里基本上停滿了棲息的鳥類。西恩站在一堆亂石之中,石堆是登里基古堡的殘垣。他帶著畫板、顏料和刷子。他的姐姐希瑟站在高高的草叢里拍照,他的兩個哥哥邁克爾和湯米正在懸崖邊垂釣。鯖魚弄皺了柔軟的!,旣悇t在屋子里沏茶。這幅畫現在就擺在壁爐架上,西恩畫它的時候正和我第一次到這里來時一樣大。從那時開始,這條沿海公路便開始在我的夢與醒之間反復出現。這條路向下延伸入莫文鎮(zhèn),經過漁夫的小屋,一直到高林村的廢墟,路面之下有一條小溪流過,流到礁石之下入海。從P.J.羅徹家的煙囪飄出裊裊炊煙,他家的母馬和小雌駒在高林村邊的田野里吃草。我在山腳左轉,重新走上那條窄路,經過田野、牧群和鄰居們的房舍—馬哈尼家、穆雷家、基恩家、麥克馬漢家、卡莫迪家、道恩斯家、另一幢卡莫迪家的房屋。終于到了離海一英里的這座房子,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站立在這房子門前:我的家。當我從這些夢中醒來,海鷗低吟被鳥雀啾鳴取代。不再聽得到大海咆哮,耳畔只有早晨交通的嘈雜。不見水壺只見咖啡機。我登錄克萊爾調頻電臺的網站等待諾埃爾·福格蒂播報午間新聞。正好是密歇根州米爾福德上午七時。節(jié)目內容包括世界新聞、國內新聞和本城新聞,本城新聞則包括天氣預報和訃聞。在戰(zhàn)爭新聞、香農的示威、恩尼斯交通擁堵、晚間無雨的天氣預報之后,是“克萊爾調頻十分抱歉地宣布以下死亡消息”。諾埃爾的聲音得宜又冷靜。最新的死訊中有一條:“邁克爾·穆雷,西莫文鎮(zhèn)居民,遺體已從基爾基的莉莉絲殯儀館被移送至卡里加浩特的圣瑪麗教堂,之后被送往莫亞塔墓地。愿死者安息。”愿上帝憐憫他。邁克爾是一個安靜正派的人,他在莫文鎮(zhèn)最西頭耕作幾畝土地,田里長著高高的干燥牧草,還有一頭弗里斯蘭奶牛。之后他把這些都交給兒子P.J.。退休之后他在路邊建了一座小屋和妻子瑪麗共度余生。我常常在散步途中看到他粉刷花園的石墻,或者和孫子在院子里勞作,要么在懸崖邊檢查圍欄。我們會小聊一下便各行其道。去年4月我最后一次見到他時,他正走在通往海邊土地的下坡路上,他要去那看看初生小馬放牧的情況。真是典型的莫文鎮(zhèn)男子,在自己的土地上和自己的牲畜在一起,陽光被傍晚的云阻隔,這片世界西邊的無垠的大海在他面前變成銀色。我和我的妻子瑪麗,通過莉莉絲殯儀館的約翰·豪沃德和瑪莎·豪沃德,向邁克爾的妻子瑪麗和其他親人送去了鮮花和慰問,我們“對他們的麻煩2深表遺憾”。我翻了翻現在和以往過期護照上的出入境記錄,數了數,三十幾年來,我在密歇根的家和莫文的家之間來回了三十幾次。兩個地方共同造就了我看待世界的眼界和對自我的認識,我對人生和時間的全部認識都要歸功于這兩個地方。在密歇根我是底特律西北郊區(qū)的殯葬人。在莫文鎮(zhèn)我是一個常來寫寫逛逛的美國佬,是從前住在這里、現已離世多年的老婦的親戚。從前這兩處對我來說是迥乎不同、相距甚遠的兩個世界,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現在看來只是同一幢房子的不同房間,同一個家族的不同分支,不同地區(qū)愛爾蘭口音說出的同一種語言。回歸的儀式始終如一。我總是先在基爾基稍作停留采買零碎物品,我會買最新的報紙、火柴、面包、牛奶和茶。中央商店的瑪麗昂會告訴我最新消息。“克里斯蒂娜·克蘭西圣誕節(jié)過世了,當時她還在廚房桌上寫賀卡。她是個多好的人。葬禮辦得很大。”“我想應該辦得很大。”“還有年輕的蓋布里埃爾·麥克馬漢,他今年2月去世了,可憐啊,癌癥,留下了一家子親人。”“我在《愛爾蘭先鋒報》上讀到了,真讓人難過。”我在歐克里街角附近考慮接下來該怎么走,然后駕車沿著“西盡”濱海公路行駛,直到路左邊出現“景區(qū)路線”的標牌,從那里開始上坡,經過最后一排新房子,開上莫文鎮(zhèn)最北邊的沿海公路。此處的風景對我來說總是新鮮,這塊棱角分明、寸木不生卻長滿厚草的土地向下垂落入海,承受著風雨浪潮。我一直記得第一次和上一次來到這里所見的風景。我現在停下腳步,哼著小曲,念著詩,背著老話里的詞句,幾乎像做禮拜那樣自言自語,好像雖然我只身一人,卻并不形單影只;盡管此刻我離家千里,卻一樣又回到了家,好像我身處于此這件事有著超越事實的意義。我給這座房子帶來種種改變,我的先人和我都先后來到這個屋子的門口,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這證明諾拉·林奇說對了,她曾說我們“只是走過生命”。我正走過。第一篇:走走停停我走上通往莫文鎮(zhèn)的沿海路。一直到我無法再前進,這段路上的風景一再重復。海中的島嶼我從沒有在任何此地的照片中見到過。我因此知道自己在做夢。這是一個清晨,我已經坐了一夜飛機?諝忾W爍發(fā)光,露氣濃重又新鮮。我安全抵達,這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到處翱翔俯沖的海鷗是死者的魂魄,它們在風中飛躍起來,展開翅膀向我打招呼:諾拉和湯米,我的父母親,瑪麗·馬洛尼和她的兄弟西恩,有時是山姆·科廷,約翰尼·;,佩吉·伯恩斯和西尼·伯恩斯,赫德曼兄弟,丹尼·高曼,康特·林奇,那個獨眼男子,粉色皮膚的科林斯姐妹、布賴迪和梅,以及她們的哥哥派特里克—他是個招人喜歡的舞者。有時他們在我的夢里跳舞,音樂是《喀里多尼亞》。他們的靴子踩在石地板上的踢踏聲同上升氣流中的音樂混在一起。他們中有安德魯·麥克馬漢和派特里克·穆雷。還有J.J.麥克馬漢的先人約翰·喬。都是一群位列仙班的人,姓霍的、姓沃爾什的、姓德洛克雷的、姓奧迪亞的、姓帕迪·馬拉尼的,還有湯姆·科林斯和凱瑟琳·科林斯的已故的兒子—他被走岔了的拖拉機奪去了生命。他們都在島嶼之間盤旋飛舞俯沖。海水上升,一片銀藍,海鷗隨處飛舞。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鮮活,變成我熟悉的風景。圣井和主教島,采石場和起伏的懸崖,最遠處是快到登里基那條路的轉角,那里可以看見整個西南方逐漸收窄的陸地,一直到半島的盡頭的盧普角。我駐足在此眺望,聆聽。“三個八”1那年,就是在這里,我的幾個同姓族人在為院子或晚飯采海草時被怪浪卷入海底。這里有一塊新豎立起的石碑,標記著二十幾年前兩個從科克來的男孩騎摩托車跌落懸崖的地點和時間。諾拉曾經在信中提及這個悲劇,她告訴我:“他們事前喝了酒。”有時我夢到我最小的兒子西恩正畫著那幅穆雷島的圖,穆雷島是一塊十四英畝見方,高出海平面兩百英尺的巨石,我在岸邊看著它,總覺得它像一頭灰色巨鯨從海中冒起。據說那幾個可憐的溺水農民以前曾在巖石上放羊。他們劃著小圓舟到達傾斜的西面石坡。這是我在夢中聽說的嗎?現在那里基本上停滿了棲息的鳥類。西恩站在一堆亂石之中,石堆是登里基古堡的殘垣。他帶著畫板、顏料和刷子。他的姐姐希瑟站在高高的草叢里拍照,他的兩個哥哥邁克爾和湯米正在懸崖邊垂釣。鯖魚弄皺了柔軟的!,旣悇t在屋子里沏茶。這幅畫現在就擺在壁爐架上,西恩畫它的時候正和我第一次到這里來時一樣大。從那時開始,這條沿海公路便開始在我的夢與醒之間反復出現。這條路向下延伸入莫文鎮(zhèn),經過漁夫的小屋,一直到高林村的廢墟,路面之下有一條小溪流過,流到礁石之下入海。從P.J.羅徹家的煙囪飄出裊裊炊煙,他家的母馬和小雌駒在高林村邊的田野里吃草。我在山腳左轉,重新走上那條窄路,經過田野、牧群和鄰居們的房舍—馬哈尼家、穆雷家、基恩家、麥克馬漢家、卡莫迪家、道恩斯家、另一幢卡莫迪家的房屋。終于到了離海一英里的這座房子,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站立在這房子門前:我的家。當我從這些夢中醒來,海鷗低吟被鳥雀啾鳴取代。不再聽得到大海咆哮,耳畔只有早晨交通的嘈雜。不見水壺只見咖啡機。我登錄克萊爾調頻電臺的網站等待諾埃爾·福格蒂播報午間新聞。正好是密歇根州米爾福德上午七時。節(jié)目內容包括世界新聞、國內新聞和本城新聞,本城新聞則包括天氣預報和訃聞。在戰(zhàn)爭新聞、香農的示威、恩尼斯交通擁堵、晚間無雨的天氣預報之后,是“克萊爾調頻十分抱歉地宣布以下死亡消息”。諾埃爾的聲音得宜又冷靜。最新的死訊中有一條:“邁克爾·穆雷,西莫文鎮(zhèn)居民,遺體已從基爾基的莉莉絲殯儀館被移送至卡里加浩特的圣瑪麗教堂,之后被送往莫亞塔墓地。愿死者安息。”愿上帝憐憫他。邁克爾是一個安靜正派的人,他在莫文鎮(zhèn)最西頭耕作幾畝土地,田里長著高高的干燥牧草,還有一頭弗里斯蘭奶牛。之后他把這些都交給兒子P.J.。退休之后他在路邊建了一座小屋和妻子瑪麗共度余生。我常常在散步途中看到他粉刷花園的石墻,或者和孫子在院子里勞作,要么在懸崖邊檢查圍欄。我們會小聊一下便各行其道。去年4月我最后一次見到他時,他正走在通往海邊土地的下坡路上,他要去那看看初生小馬放牧的情況。真是典型的莫文鎮(zhèn)男子,在自己的土地上和自己的牲畜在一起,陽光被傍晚的云阻隔,這片世界西邊的無垠的大海在他面前變成銀色。我和我的妻子瑪麗,通過莉莉絲殯儀館的約翰·豪沃德和瑪莎·豪沃德,向邁克爾的妻子瑪麗和其他親人送去了鮮花和慰問,我們“對他們的麻煩2深表遺憾”。我翻了翻現在和以往過期護照上的出入境記錄,數了數,三十幾年來,我在密歇根的家和莫文的家之間來回了三十幾次。兩個地方共同造就了我看待世界的眼界和對自我的認識,我對人生和時間的全部認識都要歸功于這兩個地方。在密歇根我是底特律西北郊區(qū)的殯葬人。在莫文鎮(zhèn)我是一個常來寫寫逛逛的美國佬,是從前住在這里、現已離世多年的老婦的親戚。從前這兩處對我來說是迥乎不同、相距甚遠的兩個世界,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F在看來只是同一幢房子的不同房間,同一個家族的不同分支,不同地區(qū)愛爾蘭口音說出的同一種語言;貧w的儀式始終如一。我總是先在基爾基稍作停留采買零碎物品,我會買最新的報紙、火柴、面包、牛奶和茶。中央商店的瑪麗昂會告訴我最新消息。“克里斯蒂娜·克蘭西圣誕節(jié)過世了,當時她還在廚房桌上寫賀卡。她是個多好的人。葬禮辦得很大。”“我想應該辦得很大。”“還有年輕的蓋布里埃爾·麥克馬漢,他今年2月去世了,可憐啊,癌癥,留下了一家子親人。”“我在《愛爾蘭先鋒報》上讀到了,真讓人難過。”我在歐克里街角附近考慮接下來該怎么走,然后駕車沿著“西盡”濱海公路行駛,直到路左邊出現“景區(qū)路線”的標牌,從那里開始上坡,經過最后一排新房子,開上莫文鎮(zhèn)最北邊的沿海公路。此處的風景對我來說總是新鮮,這塊棱角分明、寸木不生卻長滿厚草的土地向下垂落入海,承受著風雨浪潮。我一直記得第一次和上一次來到這里所見的風景。我現在停下腳步,哼著小曲,念著詩,背著老話里的詞句,幾乎像做禮拜那樣自言自語,好像雖然我只身一人,卻并不形單影只;盡管此刻我離家千里,卻一樣又回到了家,好像我身處于此這件事有著超越事實的意義。我給這座房子帶來種種改變,我的先人和我都先后來到這個屋子的門口,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這證明諾拉·林奇說對了,她曾說我們“只是走過生命”。我正走過。======== 第二篇: 美國總統和英國首相在貝爾法斯特商談伊拉克的未來,關于那個被侵入的國家的敵對各方如何在“敵意”被停止之后重新聚到一起來。神職人員召集信眾上街,政治人物發(fā)表長篇大論,各大媒體公司涌入,報紙記者安插其中。“仇恨,”總統說,“復仇和歷史應該被放下,來換取和平和繁榮的未來。”他說愛爾蘭人已經作出了榜樣。他從來沒有來過貝爾法斯特,也從來沒去過伊拉克。他當然說得很好聽。誰不想要那樣?讓我們忘記過去,試著善待彼此。但說真的,我只是想回家。我在機場已經等得太久,旅行得太久,飛得太久。我現在只想回家。我等著搭飛機。同樣在候機的是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從洛杉磯來的靚麗女士,她也在聽著無處不在的閃爍屏幕里傳來的丑惡新聞。實際上她來自密歇根,實際上她也來自貝爾法斯特,她也是路過此地。“我出生在貝爾法斯特。”當新聞提到貝爾法斯特時她說。她小時候搬到了加拿大,然后來了密歇根,之后又去了洛杉磯,她昨天從那里飛往底特律,飛機因為冰雹迫降在奧黑爾機場。她要去底特律參加她兒子的二十一歲生日。他生在密歇根,現在也住在那里。我們都在等著叫到自己的名字。早上七點和九點半的飛機已經沒有座位了,我們寄希望于十點五十五分的那一班。“我出生在貝爾法斯特。”女士說。“我在克萊爾有一座房子。”我說。她讓我想起我最小的妹妹,一樣的草莓色金發(fā),一樣的滿臉的雀斑、藍眼睛,一樣漂亮的方臉。“是嗎!”她問,“克萊爾哪里?”“靠近基爾基,在西邊。一幢細屋罷了。”細這個形容詞是我從阿爾斯特和蘇格蘭的朋友那里學來的,不少愛爾蘭北部的家庭是從那里移民來的。另外我還習慣在形容詞之后加罷了而不說“只是一個細屋”,哪怕這算不上是愛爾蘭英語,也肯定算是一套大西洋中部句法。說起愛爾蘭我就會這樣說話。“我聽說西克萊爾的海邊很美。”“很美,”我說,“真的很美。”她離開貝爾法斯特的時候還是個十歲的小女孩。那是1964年,她的父母應該親眼目睹了她口中的“墻上的手寫的字”。她說她發(fā)誓永遠不教自己的孩子去仇恨。因為她小時候曾被教導過仇恨。“不敢相信我父母竟然教我這個,”她說,“太瘋狂了,這很傷人。”仇恨是她童年記憶的一部分。“‘我一看他們的眼睛就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我母親這么跟我說,‘那些瞇起來的眼睛。’”“誰的瞇起來的眼睛?”我問,“天主教徒還是新教徒?”“哦,天主教徒。”她說。“懂了,懂了。”“我叫羅琳。”她說。“我叫湯姆,”我說,“很高興認識你。”羅琳曾有一個天主教徒朋友,一個叫艾琳的女孩子,和她住在同一條街上。她們一直很處得來,羅琳父母也沒說什么,直到有一天羅琳跟著艾琳去了艾琳的“教堂”。她父親聽說她去了天主教堂,就狠狠揍了她,就像有的家長因為小孩闖入人潮擁擠的街道會大加責打一樣,只是他父親揍得更狠。“就好像我在那里會‘感染’上什么一樣,”現在羅琳說著當年事,還是會因為此事的不公平而難過,“天啊,這種仇恨到底是哪里來的?”她的目光移向擁堵著的滯留旅客。“最好能趕快回家。后天就要開始上班。”“保持信念,”我這么告訴她,說得好像我自己有信念一樣,“你一定來得及趕回家吃上晚飯。”“我兒子出生那天雪下得好大。學校都關閉了。真神奇,1982年4月,二十一年了,好像就在昨天一樣。”羅琳不帶一點愛爾蘭口音,她講話像電視新聞播報員。“我從來沒有教他去恨別人。”雙子塔傾倒六個月之后,我受全球最大的猶太教堂伊曼努爾猶太教堂的高級拉比大衛(wèi)·波斯納之邀來到紐約。他請我講一講《約伯記》。因為在布里克街的旅館睡足了一整晚,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便出門晨走,往世貿中心遺址走去。我沿著百老匯街往南走到福頓街,那里搭起一座觀景平臺,人們可以越過教堂街看到敞開著的世貿大廈傷口。有時游客人數可達兩萬五千人,他們排著隊好像參加守靈的哀悼者,只是為了看一看。人們非得親眼看看不可。最新修建的斜坡讓人們可以排隊沿著圣保羅禮拜堂走上去。這座教堂的庭園里留著18和19世紀留下的古墓碑。喬治·華盛頓曾在就職典禮后來到這里祈禱。這是曼哈頓島上歷史最悠久且被持續(xù)使用的公共建筑。觀景平臺朝東搭建,每一批可以容大約二十人從那里觀望不存在了的雙子塔。那里從很多意義上來說已經變成了一個負空間?諝庵谢厥幹鄼C快門聲。戴著安全帽的工人在遺址工作,在這個洞里,在這個巨型的開放的公眾陵墓里。一發(fā)現“什么”,挖掘就暫停。一件包著旗幟的橫躺的東西被從洞里抬出,抬進一輛救護車。挖掘繼續(xù)。人們可以從一條木棧道走回百老匯街,棧道的一面墻上按照字母順序列著死者姓名。從高登·M.小阿莫斯開始,以伊戈爾·祖克爾曼結束。其中有姓穆雷的,姓麥克馬漢的,姓科林斯、基恩、科廷、馬洛尼、馬霍尼的,都是我在莫文鎮(zhèn)鄰居的姓氏,還有遠遠近近其他鎮(zhèn)上的人的姓:多赫提、多蘭、多伊爾、克羅蒂和克里。就像這些死者一樣,哪里都有愛爾蘭人。我在這名單上找到姓林奇的人,與我兩個兒子同名的名字赫然在列:肖恩和邁克爾。我數了數所有姓林奇的人:法雷爾·彼得·林奇、詹姆斯·法蘭西斯·林奇、露易絲·A.林奇、邁克爾·林奇、邁克爾·F.林奇、另一個邁克爾·F.林奇、理查德·丹尼斯·林奇、羅伯特·H.林奇、肖恩·林奇和肖恩·P.林奇?偣彩,其中債券交易員一人、物業(yè)經理一人、股票經紀一人,還有救火隊員和警察,以及一對在建達公司(CantorFitzgerald)工作的移民兄弟。一個五十多歲,兩個四十多歲,其他都三十多歲,正值人生盛年,但那個星期二上午八點四十六分到十點二十八分發(fā)生了那場瘋狂屠殺,這些人都魂斷于這座島最南端這十六英畝屠場中。遇害者中只有姓史密斯的比姓林奇的更多?偣灿惺䝼姓史密斯的死者。姓凱利的也有十人,他們中有一個詹姆斯,一個約瑟夫,一個理查德,三個湯姆斯。姓墨菲的十人:雷蒙德、約翰喬、愛德華、凱文,我讀著讀著感到奇怪,沒有叫邁克爾或肖恩的?偣灿辛膫姓氏以“Mc”開頭:麥卡利斯、麥考特和麥克斯文尼。四個歐布萊恩,四個奧康納,一個奧卡拉漢,兩個歐姬芙,一個奧格迪,一個奧哈根,一個奧謝,一個歐尼爾。天哪,都是愛爾蘭裔美國人的姓氏。實在令人傷心和凄楚,宛如《約伯記》里的一頁。我從三合板做的死者名單墻沿著教堂街往南走,走到自由女神像以南,來到三一街,溜進那里古老的三一教堂,高教會圣公會,戴爾麗德·古德教授正在主持晨禱,她正講著基督教徒和猶太人之間應該取得和解。當時我想起來猶太人和穆斯林之間才問題重重。對猶太教徒來說《約伯記》是真的。
|